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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开着绿火车 我就这样:呜呜!呜呜! 抓不住我!噢——惨了!

  我预先设想的并不是慢吞吞地逃亡。

  我们都跳上了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列车长座位,只得互相推搡争夺空间,同时还都在猛踩踏脚板,乱推不同的操纵杆。

  “我说过了,我来开火车!”我嚷道,“既然我有能力驾驶太阳,当然也能驾驶这玩意儿了!”

  “这又不是太阳!”卡里普索一肘顶在我肋骨上,“这是模型火车。”

  我找到了打火开关。火车颠簸了一下,开始动了。(卡里普索会告诉你们是她找到了打火开关,这是无耻的谎言。)我把卡里普索从座位上推到地上去了,但由于火车的速度只有每小时半英里,她轻松地站了起来,掸掸裙子,一边跟我并排走一边瞪我。

  “这就是最快速度吗?”她质问我,“再推几个操纵杆试试!”

  我们身后,从遮阳篷的废墟里的某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啊!”那是李特耳西斯在想办法钻出来,篷子上的常青藤都随之颤抖了。

  六个日耳曼人出现在月台最远端。(康茂德购买他的野蛮人战士的时候绝对是以皇室家庭装为单位的。)这些侍卫先呆望着正在发出喊声的那一大堆遮阳篷的废墟,然后呆望着我们的火车呜呜着越来越远。他们并没追过来,而是开始着手搬走木梁和藤蔓,好把他们的老大救出来。鉴于我们的速度,他们或许认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追上我们。

  卡里普索跳到了踏脚板上,她指着控制台说:“试试蓝色踏脚板。”

  “绝对不可能是蓝色踏脚板!”

  她直接一脚踩到了蓝色踏脚板上。我们的速度立刻提升为原来的三倍,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敌人现在得中速小跑才能追上我们了。

  我们继续加速的过程中轨道拐弯了,轮子挤压到轨道外缘发出吱吱嘎嘎的噪声。车站消失在身后的一排树木之后,我们左边出现了一片平原,视线豁然开朗。好几头正在从草堆里挑拣干草的非洲象用它们那威严的屁股对着我们,它们的管理员看到我们缓缓经过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嘿!”他喊道,“嘿!”

  我挥挥手说:“早上好!”

  接下来我们溜之大吉了。我们开动蒸汽机之后,车厢晃动得很可怕。我的牙齿在打架,我的膀胱在哗哗响。前方几乎被一丛竹子挡住的地方有一条岔道,旁边有块牌子用拉丁语写着“BONUM EFFERCIO”。

  “那边!”我叫道,“写着‘好东西’!我们得左拐!”

  卡里普索眯起眼睛认真看控制台。“怎么左拐?”

  “应该有个开关,”我说,“某种能控制道岔的东西。”

  然后我就看到它了——不在我们的控制台上,而是在我们前方的轨道旁——是一个老式的手动操纵杆。已经没时间停下火车,也没时间跑过去用手推动那根操纵杆了。

  “卡里普索,拿好!”我把炸土豆丸子递给她,拉开我的弓搭上箭。

  曾经,这样的一箭对我而言犹如儿戏。现在则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移动的火车上射出去,瞄准的那一点必须是凭一支箭的冲击力最有可能移动操纵杆的地方。

  我回想着在混血营和我女儿凯拉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象着她那令我静下心来的声音,回想她当初指导我克服箭术下降到凡人水平时的挫败感时是怎么说的。我也想起了其他营员那一天在海滩上给我的鼓励,当时我刚射出了打垮尼禄巨像的那一箭。

  我松开了弓弦。我的箭强力射中了操纵杆,使其向后一倒。道岔动了,我们颠簸着开上了支线铁道。

  “搞定啦!”卡里普索喊了起来。

  我们从竹林中撞过去,倾斜着进入了一条刚好容得下火车进入的隧道。不幸的是,我们的速度太快了。小火车歪向一侧,摩擦着隧道,火星四溅。等到我们从隧道另一头冲出去的时候就彻底失去了平衡。

  火车吱吱嘎嘎的,越来越歪——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因为有好多次太阳战车不得不突然转弯,好躲开一架刚发射的航天飞机或是一条中国神龙(这些东西真的很麻烦)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跳!”我扑倒卡里普索——对,又一次——往右跳出了火车,与此同时,火车车厢朝左边翻倒,脱离了轨道,发出的声音就像一支穿着青铜盔甲的军队被一个巨大的拳头砸扁一样(古时候我似乎也这样砸扁过几支军队)。

  我能意识到的下一件事就是我正四肢着地趴着,一只耳朵紧贴地面,仿佛要听一听是否有野牛群的动静,尽管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成了这样。

  “阿波罗,”卡里普索拽了一下我的袖子,“起来。”

  我的头部阵阵刺痛,感觉比平时大了好几倍,不过我好像没有摔断任何一根骨头。卡里普索的头发散落在肩头,银色派克外套沾上了沙子和碎石。除此以外她看上去安然无恙。也许是我们曾经作为神的体格使我们没有受伤吧,要不就是单纯的运气好。

  我们跳车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竞技场的中央。火车歪歪扭扭地侧翻在碎石上,就像一辆失去动力的履带车,距离铁轨的末端只有几英尺远。竞技场外围被一个环状兽舍占据。兽舍的柱子是石砌的,中间的墙面则是树脂玻璃。兽舍上方有三层观众席。圆形竞技场顶部是一面由张开的伪装网构成的天棚,跟我在红猩猩馆看到的伪装网一样——尽管我猜这里的网是用来防止有翅膀的魔兽飞走的。

  竞技场的空地上,很多条带有空镣铐的铁链固定在地面的尖头桩上。附近有几个架子,存放着看起来很凶险的工具:兽用电棒、套索杆、鞭子、鱼叉。

  我的喉咙仿佛被一块冰堵住了。要不是那包狮鹫炸土豆丸还在卡里普索怀里,奇迹般地完好无损,我准会以为是我不小心吞了一个。“这是一个驯兽基地。”我说,“我以前见过这种地方。这些动物在为了比赛做准备。”

  “做准备?”卡里普索面色阴沉地看着武器架,“究竟怎么准备?”

  “它们会被激怒,”我说,“被诱饵欺骗,没有东西吃。总之是被训练成会杀死一切会动的东西的状态。”

  “真野蛮。”卡里普索转身面对距离最近的兽栏,“他们对那些可怜的鸵鸟做了什么?”

  树脂玻璃墙后面有四只鸵鸟正盯着我们。它们的头一阵一阵地抽搐,不是朝左就是朝右。第一眼望过去只会觉得它们模样古怪,不过仔细看会发现它们的脖子上都戴了一圈镶嵌了好几排铁钉的项圈,头上戴着顶部有尖锥的威廉二世[1]式战盔,双腿则像挂圣诞彩灯一样缠了一圈圈铁丝网。距离最近的那只张嘴想咬我,露出了安装在鸟喙内部的锯齿状钢牙。

  “这是皇帝的格斗鸵鸟。”我感到仿佛胸中有一座屋顶垮掉了。这些动物的悲惨境遇令我感到心情低落……但想起康茂德,我的心情同样沉重。他刚成为一位年轻的皇帝时组织的这类比赛一开始就很令人不快,而现在更是变得极端恶劣。“他以前总爱用鸵鸟来练习射箭。他只用一支箭就能射穿一只全速奔跑的鸵鸟的脑袋。而一旦这都不足以令他觉得好玩……”我朝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好战鸟儿做了一个手势。

  卡里普索的脸变得蜡黄蜡黄的。“所有这些动物都会被杀吗?”

  我郁闷得无法回答。旧日的记忆又涌上心头,我眼前出现了康茂德在位时的弗拉维圆形剧场[2]——运动场的地面上铺满了富有光泽的红色沙土,上面散落着数千具珍禽异兽的遗骸,都是为了运动或观赏而屠杀的。

  我们走到下一个兽舍,里面有一头不停跑动的巨大的红色公牛,它的角和蹄都泛着青铜的光泽。

  “这是埃塞俄比亚公牛,”我说,“这种牛的皮是任何金属武器都穿不透的——跟涅墨亚狮子一样,只不过,嗯……这种牛比狮子更大,还是红色的。”

  卡里普索走过了接下来的几个笼子——有几条阿拉伯飞蟒,还有一匹马,据我分析,应该是食肉且喷火的那种(我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用这种马来拉我的太阳战车,但是它们的养护成本实在太高了)。

  卡里普索在下一扇窗口前僵立不动了。“阿波罗,看那边。”

  树脂玻璃后面是两只狮鹫。

  埃米和约瑟芬说得对,他们的确是这类动物中最光彩夺目的范本。

  几十个世纪以来,随着狮鹫的栖息地逐渐缩小,野生狮鹫变成了一种瘦骨嶙峋的生物,比古代祖先体形更小,也更好斗(跟濒危的三眼白鼬以及臭屁巨獾的情况一样)。体形大得足以驮起一名人类骑手的狮鹫已经所剩无几。

  然而,我们眼前这一雌一雄两只狮鹫真的跟狮子一样大。他们那浅棕色的皮毛就像黄铜锁子甲一样光亮,红褐色的翅膀收在背上,颇有帝王风范。像鹰一样的头部竖立着白金两色的羽冠。古时候,一位希腊国王肯定愿意为了买到一对像这样的育种狮鹫而付出一艘装满了红宝石的三列桨座战船。

  我心怀感激地观察到这两头动物身上没有任何遭受过虐待的痕迹。然而,他们的后腿都被拴住了。一旦被囚禁或者受到任何一种形式的束缚,狮鹫就会变得冲动易怒。那只雄性,阿贝拉尔一看见我们就想咬我们。他一边粗哑地叫着一边拍打翅膀,爪子用力抓地,把脚上的锁链拉得紧紧的,试图扑向我们。

  那只雌性缩在后面的阴影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叫声,就像犬类威胁敌人时的那种喉音。她反复横向跳跃,肚子紧贴地面,仿佛……

  “噢,不。”我真怕我那软弱的凡人小心脏要爆炸了,“怪不得布里托玛耳提斯如此着急要把这对狮鹫救回去。”

  卡里普索似乎被这种动物迷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雌性肚子里怀着蛋,她需要立即筑巢。要是我们不把她带回驿站……”

  卡里普索的表情变得像鸵鸟的牙齿一样冷硬。“爱洛伊丝有能力从这里飞出去吗?”

  “我……我想可以。在野生动物方面,我妹妹更在行,不过,应该没问题。”

  “怀孕的狮鹫背得动一个人吗?”

  “我们也没有多少选择,只能试试看了。”我指着竞技场顶上的网子,“从那儿离开是最快的,假如我们可以放出狮鹫,移除网子的话。问题在于,爱洛伊丝和阿贝拉尔并没把我们当成朋友。他们被锁链拴住了,他们被关在笼子里,而且他们快要当爸爸妈妈了。如果我们靠近的话,他们会把我们撕成碎片。”

  卡里普索手臂交叉起来。“用音乐怎么样?大多数动物都喜欢音乐。”

  我想起还在混血营的时候,我曾用一首歌迷惑了墨尔米克。但我真的不想再次歌唱我所有的失败,尤其不想当着我这位同伴的面。

  我向后瞥了一眼火车隧道。仍然没有李特耳西斯和他的手下的影子,但这并没有让我感觉好一些。他们这会儿应该过来了啊……

  “我们得尽快。”我说。

  第一个问题是最简单的:解决树脂玻璃墙。据我推理,某处肯定有一个开关,能够使隔墙降低,将各种动物都放出来。我在充当梯子的卡里普索的帮助下爬到观众席上,在竞技场里唯一一个有软垫的座位旁找到了这样一个控制面板——显然是专供皇帝使用的,方便查看这些嗜杀猛兽的训练情况。

  正中下怀的是,每根操纵杆上都贴着用马克笔标注过的胶带,其中一根上写着“狮鹫”。

  我朝下面的卡里普索叫道:“你准备好了吗?”

  她站在狮鹫围场的正前方,张开双手,仿佛正要接住一颗投掷出来的蛋。“在这种情况下怎样算是‘准备好’?”

  我扳动了开关。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咔嚓声,围住狮鹫的树脂玻璃墙缓缓落下,隐藏进了位于门槛位置的长条凹槽中。

  我回到卡里普索身旁,她正在哼唱摇篮曲之类的歌,而两只狮鹫不为所动。爱洛伊丝大声呜呜叫着,整个身体紧紧贴住狮鹫舍的后墙。阿贝拉尔往前拽锁链的力量加大了一倍,拼命想够着我们,好把我们的脸咬掉。

  卡里普索把那包炸土豆丸递给我,一边用下巴朝狮鹫舍里面示意了一下。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说,“我要是接近到可以给他们喂食的距离,他们准会吃了我。”

  她不唱歌了。“你不是掌管远程武器的神吗?把丸子扔过去!”

  我抬起头,望着被网子隔断的天界——顺便说一句,我认为这是对我惨遭流放,离开奥林匹斯山的一种隐喻,而且这个隐喻既无礼又完全没有必要。“卡里普索,你对这种动物真的一无所知吗?为了赢得他们的信任,你必须用手喂他们,把手指放进鸟喙里去。这个动作强调了食物是从你这儿来的,就像母鸟喂小鸟那样。”

  “哦。”卡里普索咬住了下唇,“我明白问题所在了,你根本不适合当母鸟。”

  阿贝拉尔猛扑了一下,冲我嘶哑地叫了几声。一个个都这么爱挑刺。

  卡里普索点点头,仿佛已经有结论了。“我们俩合作,我们来唱二重唱。你的声音还可以。”

  “我的声音……”我惊得嘴巴都发木了。对我——音乐之神——说,我的声音还可以,就相当于说沙奎尔·奥尼尔[3]的进攻还可以,或者安妮·欧克丽[4]的枪法还可以。

  不过,再重复一遍,我不是阿波罗,我是莱斯特·帕帕佐普洛斯。还在混血营的时候,我曾因为对凡人之身的自己能力弱小而感到绝望,以至于向斯提克斯冥河立下誓言:在我恢复成神之前,我不会再次使用箭术或音乐。我曾经暂时打破了这个誓言,向墨尔米克们唱了歌——容我提醒你,我这样做的理由很充分。自那以后,我就活在恐惧中,担心斯提克斯河神什么时候惩罚我、会怎样惩罚我。没准儿,这个惩罚不是一次性完成的大场面,而是通过一千次羞辱造成的慢性死亡。一位音乐之神要听到多少次“你的声音还可以”才会羞愤地化为一堆尘埃呢?

  “好吧。”我叹了口气,“我们唱哪首二重唱?《溪流中的岛屿》?”

  “没听过。”

  “《我得到你了,宝贝》[5]?”

  “也没有。”

  “诸神在上,我很肯定在你的流行文化课上我们已经补习过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音乐了。”

  “宙斯以前经常唱的那首歌怎么样?”

  我眨了一下眼睛。“宙斯……唱歌?”我觉得这个说法本身就有点可怕。我父亲会打雷,会惩罚别人,会责骂别人,还会像冠军一样气势汹汹地瞪大眼睛,但他不会唱歌。

  卡里普索的眼神有点恍惚。“在俄特律斯山[6]的宫殿里,当宙斯还是克洛诺斯的侍者的时候,他经常用歌声取悦宫里的人。”

  我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体。“我……我当时还没出生。”

  当然,我知道卡里普索比我年长,但我从未真正思考过其中的含义。当泰坦们还在主宰宇宙的时候,在诸神叛乱、宙斯封王之前,卡里普索无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是阿特拉斯将军的亲生女儿之一,成日在宫殿里乱跑,戏弄隐形仆人。诸神啊,卡里普索的年纪大得可以当我的保姆!

  “你肯定知道那首歌。”卡里普索开始唱了。

  我的头骨最深处传来一股电流。我的确知道这首歌。一段很早以前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是宙斯和勒托在唱这首歌。当时宙斯到提洛岛来看望还是孩子的阿耳忒弥斯和我,我的父亲和母亲,注定要永远分离的两人——因为宙斯是位已婚天神——在一起高兴地唱这首二重唱。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和着卡里普索的歌声,开始唱低声部。

  这首歌比任何帝国都古老——是歌唱一对情侣分开后渴望重聚的歌。

  卡里普索慢慢靠近狮鹫,我紧随其后——我得提醒你们,这不是因为我不敢带头。人人都知道需要接近某种危险时,女高音总是最先登场。她们是你的步兵,而女低音和男高音是你的骑兵,男低音是你的炮兵。我都跟阿瑞斯解释过一百万次这个道理了,可他还是一点儿也不理解各声部是怎么安排的。

  阿贝拉尔不再猛拽他的锁链了。他来回转悠,梳理羽毛,像回窝趴下的鸡一样发出咯咯咯的叫声。卡里普索的声音充满了哀愁。我明白她与这两只野兽产生了共鸣——被关在牢笼中,被锁链束缚着,无比渴望开阔的天空。我想,大概,只是大概:卡里普索在奥杰吉厄岛的流放生涯也许比我现在的窘境更加悲惨,至少我还有朋友们可以分担我承受的磨难。我为自己此前没有投票同意早点儿把她从那座岛上释放出来而感到愧疚。可是,即使我现在向她道歉,她又何必宽恕我呢?正如斯提克斯冥河之水流过厄瑞波斯的大门[7],“往者不可谏”啊。

  卡里普索伸出手去摸阿贝拉尔的头。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咬掉她的胳膊,然而他只是趴在那儿,像猫一样乖乖地接受爱抚。卡里普索蹲下身,又从头上取下了一只发卡,开始撬开狮鹫脚上的镣铐。

  她笨手笨脚开锁的时候,我尽量让阿贝拉尔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尽我所能唱得比较“可以”,将我的悲伤和同情倾注到每个小节中,希望阿贝拉尔能明白,我和他是一样的,灵魂同样备受煎熬。

  卡里普索把锁撬开了。叮当一声,铁镣从阿贝拉尔的后腿上掉下来了。卡里普索朝爱洛伊丝靠近——这是个更加棘手的课题,因为她现在要接近的是一位准妈妈。爱洛伊丝疑惑地低吼起来,但并没有发起攻击。

  我们继续唱歌,现在我们两人的声音配合得分外默契,像最出色的和声一样合二为一——共同创造出了超越两个不同歌声的简单叠加的效果。

  卡里普索解开了爱洛伊丝的铁链。她后退一步,和我肩并肩站在一起,这时我和卡里普索刚好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只要诸神仍在世,我将爱你永不变。”

  两只狮鹫都望着我们,现在他们似乎是好奇多于愤怒。

  “丸子。”卡里普索建议。

  我把半包丸子倒进她合拢的掌心。

  我不是很喜欢失去手臂这种可能性,手臂是很有用的零件。尽管如此,我还是捧起一把金色的炸土豆丸递给阿贝拉尔。他稍微挪了几步凑过来,嗅了嗅那些丸子。等他张开鸟喙,我就把手伸了进去,把丸子放在他温热的舌头上。阿贝拉尔表现得像一位真正的绅士,等到我把手拿出来他才吞掉这些小零食。

  他理了理自己脖子上的羽毛,随后扭过头朝爱洛伊丝嘎嘎叫了几声,仿佛在说:“没问题,是好吃的。过来吧!”

  卡里普索把她那一捧丸子喂给了爱洛伊丝。这只雌性狮鹫用脑袋顶了顶女巫小姐,显然是在表达喜爱之情。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感到很轻松,而且兴高采烈。我们成功了。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了某人鼓掌的声音。

  站在围场门槛处的是血迹斑斑、衣衫褴褛,但仍然活得好端端的李特耳西斯,只有他一个人。

  “干得漂亮。”剑士说道,“你们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葬身之处。”

  [1] 威廉二世(William Ⅱ,1859—1941),末代德意志和普鲁士皇帝。

  [2] 弗拉维圆形剧场(Flavian Amphitheater),详见书末《阿波罗话语指南》的“斗兽场”词条。

  [3] 沙奎尔·奥尼尔(Shaquille O’Neal,1972— ),退役NBA球星,中锋,进攻极为强悍。

  [4] 安妮·欧克丽(Annie Oakley,1860—1926),美国著名神枪手。

  [5] 《溪流中的岛屿》(Islands in the Stream)是1983年发行的男女二重唱歌曲;《我得到你了,宝贝》(I Got You, Baby)是1965年发行的男女二重唱歌曲。

  [6] 俄特律斯山是泰坦的神山,之前系列作品译为奥蒂尔斯峰,详见书末《阿波罗话语指南》的“俄特律斯山”词条。

  [7] 这句话改编自英文谚语“It's water under bridge.”(桥下的水流过之后便无法回头,形容既成事实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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