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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达瑞安在我耳边嘟囔:“库鲁宗的左屁股瓣儿,那东西可真大。”

  “达瑞安!”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千万别让玛毕尔听见你这话。”

  “本来嘛,只有最大最强壮的龙才能当枪骑兵的坐骑呢。瞧瞧他。”

  现在舒迦和新来的龙并排站在我们眼前,很容易就能看出谁大谁小。要不是前一天才见过夏龙,我没准儿会被他的块头震住。他可真够帅的,耳膜特别小,再结合皮肤的颜色,我看应该是来自遥远东方海岸的峭壁龙。

  从鞍上滑下来的骑手也同样引人注目。此人身材魁梧,只比父亲略矮些,这点让我很满意。他的刺青让人吃惊。刺青不是简单的文身,只有神殿的祭司能做,其中灌注了特殊属性,能增强技能、强化肌肉、辅助治疗,或者建立契约。这人浑身都被刺青覆盖,从光头顶上一路往下直到双手,刺青在后脖子上环绕契印,在手臂处几乎吞没了军阶的标识。他步态放松,显然习惯了受人尊敬,那是龙骑士团骑手特有的派头。

  父亲朝他伸出手,他很快握住。我本想凑近些听他们说些什么,却不防被大堆龙宝宝淹没,它们全都一拥而上想看个究竟。

  “达瑞安!玛芮娅!”托曼朝我们招手,“过来帮忙收拾鞍具!”父亲依次欢迎每位来访者。舒迦已经走到起重臂底下,拉努和奥达科斯排到他身后。达瑞安爬上舒迦后背,把龙鞍扣在吊臂上,我和托曼则在下方配合。

  我指着枪骑兵和他的坐骑问托曼:“那是新来的军官?”

  “看着像。”托曼眯眼,“好个硬汉——瞧那些刺青。胳膊上那些能增强力量,眼睛周围的我不认识。肯定不便宜。要我说准是富家子弟。”旋转的符文和奇特的图案似乎控制着下方肌肉和血管的走向。它们蜿蜒到他的短上衣底下,他的躯干多半也被刺青覆盖。

  “军阶上是四爪,校旗上也有四爪。”托曼指指龙鞍,一根柔韧的细杆子插在后部,上面的小旗子迎风招展。“他是上尉,正式任命的军官。多半是职业军人,准有政治抱负。”

  “那只龙可真大。乔克崖?”

  “没错。来自古尔的龙场。这品种块头大,但有点野性。瞧骑手的契印,强化过两次呢。”

  “什么意思?”契印很重要,是所有刺青中最重要的。它们强化交流、增强下意识的合作、加强骑手与坐骑之间的链接。每头龙、每位骑手都有,在各自的后脖子上,都是古老的符文和其他符号构成的环形图案。上尉的契印很大,而且十分密集。

  “这个么……不知为什么,他需要对坐骑拥有更多的控制力。那头龙可能不大驯服。也说不定是他的第二头龙,所以跟第一头龙的契印必须被反转、覆盖。龙如果受伤有时也会削弱契印。或者骑手对龙太粗暴,所以需要更多控制。”

  “那他干吗不去打仗,却跑到这儿来?”

  “好问题。”

  “压!”舒迦说——意思是下。我俩只顾说话忘了干活。

  托曼朝我眨眨眼:“哈!瞧这儿谁说了算。”

  我们用绞车吊起龙鞍,连同坐在鞍里的达瑞安一起送进装备库。舒迦从起重臂底下跳开,拉努就位。我爬上拉努后背,等达瑞安回来。我们就这样轮换,一人在上,一人跟托曼待在地上,直到卸完所有龙鞍。这是一场舞蹈,是机械与肌肉的高效编排。

  他俩在下面还没弄完,我就已经扣好了龙鞍的圆环,于是借这片刻空闲继续研究枪骑兵和他的坐骑。骑手比父亲年轻,比托曼年长,也许三十三四岁。他面带忧色,仿佛心事重重,眼睛周围的刺青活像复杂的翅膀,向上包裹住光头的头顶,更强化了这种感觉。

  我站在高处,看不见龙脖子与头部连接处的契印,倒是发现龙脖子和肩膀上的条纹,其实是复杂的图案和文字。它们也是刺青,跟画在他翅膀上的军队符号有所不同。这头巨兽的上嘴唇有道疤尤为狰狞,周围又有帮助其愈合的医疗刺青,因此总让人觉得面带讥诮似的。

  托曼和达瑞安弄好了鞍具,我骑在拉努的鞍上滑进了装备库。我迅速解开扣子,回到托曼身边。奥达科斯走到起重臂底下,达瑞安爬上去。

  我看见保育龙的骑手从龙背上跳下来。其中两个看打扮像军人,应该是上了年纪的退役士兵,他们的龙也老了,不能再打仗,却能安抚笼子里的龙仔,所以对龙骑士团仍有价值。这两人瞧着挺眼熟,大概前几年育龙节也来过。第三个人是个梅利恒,内阁的祭司。

  我朝那人点头,问托曼:“那是新来的梅利恒,对吧?”

  “嗯,没错,”托曼道,“好像每两年就要换个新人。”

  一般的祭司叫德哈拉,比如我们村的玛毕尔就是,其首要职责是通过自己在龙神殿中的日常生活去教导、牧养大众。他们都掌握了诸如治愈之类最基本的刺青术,许多德哈拉还必须懂得如何为龙和骑手在头颅底部刺上契印。玛毕尔就是这样。

  但梅利恒是精英祭司,在军中尤其是龙骑士团中担任治疗师,运用神殿科学。

  他们会在首都阿维卡学习很多年,那里有龙神殿的宗教学校马科塔。他们对神殿科学的理解,其广度和精细程度都无人能及。枪骑兵和坐骑的复杂刺青肯定出自某个梅利恒之手。我感觉他们更靠近神殿权力之轮的中心,我们的乡下祭司一辈子也比不上这些人。

  眼前这位梅利恒看着比上尉年轻些,大概二十八岁,黑色长发编成几股辫子,穿着梅利恒的黑衣,头戴圆锥形帽子。他饶有兴味地打量蜂拥而上的龙宝宝。它们闻他的衣裳、打闹时擦碰了他,他也并不紧张。

  “好了。”托曼拍拍我的背,把我拉回手头的工作。我们把奥达科斯的龙鞍和龙鞍上的达瑞安吊进装备库里。

  达瑞安爬下来回到我们身边,父亲正巧领着枪骑兵和梅利恒走过来。“托曼、吉荷牡、达瑞安、玛芮娅,来见见洛夫·阿德·雷安纳格上尉,他是今年负责征购的指挥官。”

  枪骑兵朝我们鞠躬,动作利索,彬彬有礼。托曼说对了,这人是富家子弟。

  “这位是贝鲁埃·阿德·瑞忒勒,拉撒尔来的梅利恒。”内神殿的祭司。拉撒尔是神殿的权威阶层,高层宗教结构的上层。

  梅利恒也鞠了一躬,不过没那么正式。近看这人还挺英俊。方下巴,鼻梁笔直,朝我微笑时脸上的酒窝一闪一闪。

  父亲鞠躬回礼,然后微笑着指指我们,手掌向上:“先生们,我的大儿子托曼和他妻子吉荷牡,他弟弟达瑞安,还有我女儿玛芮娅。他们将为各位效劳。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告诉他们。当然,首先要为你们的坐骑卸下鞍具,带它们吃喝,而你们尽可以好好看看我们这批出色的龙仔。”

  托曼朝客人们鞠躬,仪态很端正,然后跟对方握手。吉荷牡照做。达瑞安鞠躬时活像提线搅成一团的木偶,跟对方握手时乐得容光焕发。

  我尽力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但几个士兵已经跟父亲攀谈起来。枪骑兵洛夫转身跟吉荷牡和托曼说话,只有贝鲁埃握了我伸出的手。“很荣幸,尊敬的小姐。”他鞠躬道,“你无疑是此地龙场之花了——荒野中的一朵野花。”

  我感觉到自己涨红了脸,暗自希望他没发觉。他又鞠了一躬,然后两手背在身后,溜达进了龙仔的海洋。

  很快洛夫上尉就招呼自己的大白龙站到起重臂底下,又把达瑞安推上了龙鞍。达瑞安拍拍巨兽的脖子。“他叫什么名字?”

  “这是齐延。”

  “他可真帅!”达瑞安用手指检查龙鞍,“这是真正的枪骑兵盔甲吗?”

  “没错,不过我们摘掉了枪轨、摇柄和闭锁机构。眼下的任务用不上。”我倒觉得不过是运送龙宝宝,根本连他都不必来。难道还会有人攻击征购车队不成?

  “他多大了?”达瑞安似乎完全没留意军官公事公办的语气。

  “十二岁。”

  “我父亲过去是枪骑兵,舒迦二十八岁了——舒迦是父亲的龙。”达瑞安热心地指给对方看,“我希望我今年也能得到这些龙仔里的一只。”

  洛夫不动声色道:“当真?”

  达瑞安啪地闭上嘴。“唔,之前是这么想来着。”

  “抱歉,”托曼在齐延身下,迟疑似的看着枪骑兵盔甲的皮带。“这套装备能麻烦你指点一下吗?”他偷偷冲我眨眨眼,表明打断谈话是为了免得达瑞安继续丢人。可他的表情里还藏着些别的东西,就好像事情不止关乎达瑞安的荣誉。

  “当然,”洛夫道。“从这几条皮带开始。”

  就在这时,升降台的钟声响起,崖底有人想上来。“应该是玛毕尔,我们神殿的德哈拉。”父亲礼貌周到地鞠躬,“先生们,恕我失陪片刻。”

  所有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希望、恐惧、渴望、期待、忧虑。我心里七上八下,为什么达瑞安不肯跟我谈?

  玛毕尔会不会像达瑞安想的一样,把革提克的出现视作我们应该得到龙仔的征象?又或者我昨天惹的麻烦还没过去?我完全不知接下来会怎样。我手上仍能感受到弗伦血的温度。

  我搜索吉荷牡的身影,但她正忙着领龙仔到保育龙身边。我咽口唾沫,跟父亲一道上了升降台平台。“我帮你。”

  父亲神色沉稳,一只手放在我肩头以示安慰。我的麻烦还没完,但没准父亲不会找我算账。

  他放下“篮子”——那是带栏杆的平台,十尺见方,用来运送人、货上下悬崖。平台开始下降,我从护墙上探头往下看。

  只有一条路从村里蜿蜒而出,通到孤峰山脚——龙场就建在孤峰顶端。这条路通过横跨野龙河的桥,钻进轰雷瀑布的水雾中,最后抵达升降台底部。升降台可以把笼子联在我们的绞车上,让它们一个个升到崖顶,等我们往笼子里装满龙宝宝再放下去。现在,排头的货车正在过桥,河水在下方翻涌,流向村子。

  已经有一辆黑色小马车停在孤峰脚下。是玛毕尔。过去他也曾有一头龙,所有祭司都有龙,他会和其他人一起飞上龙场。但他那年迈的坐骑五个夏日之前死了。在他这个年纪,如果他要与另一头龙结契,龙几乎肯定会死在他后面,等他死时或许就得杀掉。于是他选择坐马车,或者搭别人的龙,或者步行。

  篮子落到底部,玛毕尔小小的身影上了篮子。钟声很快再度响起。我松开刹车,开始摇动绞盘。

  “我们可以把水渠打开,玛芮娅——让水车拉他上来。”

  “好,但我想先弄一会儿。我紧张得直哆嗦,等下还要跟他讲话,我得先发泄发泄。”我讨好地对父亲笑笑。

  父亲点点头,来绞盘前跟我一起摇。

  轮轴嘎吱嘎吱,棘齿嗒嗒响。还得再过一会儿水流才能帮上忙。

  我闭上眼睛。下方的村子里远远传来音乐声和阵阵欢呼。不远处,龙宝宝发出愉快的叫声;这会儿保育龙应该在逗它们玩耍,而它们的母亲则迟疑着退让在一旁。我的棕色和米色的小龙也会在里面。这是分离的第一阶段,是最终背叛的第一阶段。

  我安慰自己:但她会属于我的。

  水车开始发力。我退后几步,睁大眼睛。很快篮子就升上来、与平台边缘的铁钩咬合,发出响亮的咔嗒声。玛毕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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