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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回理士城堡

杜格尔在“红猪”招牌前等我们,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你办到了,姑娘。”他赞许地看着我自行下马,无须旁人协助,不过脚步有点踉跄,“英勇的姑娘,十英里路,没一声抱怨。赶快上床去吧,你有资格睡个好觉。我和詹米会把马牵去马房。”他非常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臀部,示意我离开。我十分乐于接受他的建议,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詹米爬上床来时,我没有被吵醒,却在午后将尽时突然醒来,我确定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霍罗克斯!”我惊呼着,直挺挺从床上坐起。
“什么?”詹米从睡梦中被惊醒,倏地从床上跃起,手压着放在衣物上的短刀,蹲伏在地。他四处张望着,大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见他全身赤裸蹲伏在地,红发如羽毛般竖立,忍住笑道:“你就像一头被激怒的豪猪。”
他白我一眼站起来,把短刀放回摆着衣服的凳子上。“你就不能等我醒来再跟我说话吗?你以为在我耳边大叫‘哈啰’,把我从梦中吵醒,效果会比较好吗?”
“不是‘哈啰’,是霍罗克斯。我突然想起忘了问他的事。你找到他了吗?”
他坐到床上,头埋进手里,用力搓脸,好像要恢复血液循环。“噢,找到了,”他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是的,我找到他了。”
从他的语调判断,那逃兵给的信息并不令人乐观。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我同情地问。詹米早就准备在必要时自己掏钱,甚至还要加上杜格尔和科拉姆提供的部分,万不得已时,连他父亲的戒指都得交出来。
他躺回我旁边,瞪着天花板:“不,他都说了。价钱也很合理。”
我用一只手肘撑起身子,俯看他的脸:“嗯,然后呢?是谁射杀了士官?”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表情略严肃。“兰德尔。”他说,然后闭上眼睛。
“兰德尔?这是为什么?”我茫然。
“我不知道,或许我可以猜出来,但猜出来也没多大意义。该死,证明清白的希望全没了。”他仍闭着眼。
我得同意这是真的。我在他旁边躺下,盯着低矮的天花板上的黑色橡木横梁。“你能怎么办?去法国?或者……”一个念头闪过,“……可以去美国?你在新世界应该能过得不错。”
“横越大西洋?”他全身略微抖了一下,“不,不行,我不能去美国。”
“好,那怎么办?”我转头看着他。
他睁开一只眼,眼神已露出不耐烦:“我本想还可以睡一个小时,但显然不可以。”他坐起身来,靠着墙壁。我就寝前太累了,没有拉掉床套,现在他膝盖旁边的被子上有个可疑的黑点。他说话的时候,我则小心地盯着那个黑点。
“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去法国。”他同意道。我吓一跳,一度竟忘了现在他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包括我在内。
他随手抓抓大腿,说:“但那里没什么我能做的事。我只能从军,但那种生活不适合你。或者可以去罗马,加入詹姆斯一世的阵营。这有可能成功,那阵营里有几个弗雷泽家的亲戚,他们会帮我。我不太喜欢政治,更不喜欢王子,不过,那的确是一条出路。只是,我想先在苏格兰洗刷罪名。在这种情况下,我最糟会变成弗雷泽领地上的一个小佃农,最好则可能回到拉里堡。”此时,他脸色一沉,我知道他想起了姐姐。他轻声说:“若只有我自己一人,我是不会回去的,但现在不再只有我自己了。”他低头看我,微微笑着,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有时我会忘了,现在我有你,外乡人。”
我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像个叛徒。他所做的计划将会完全改变他的人生,但他在乎的却是我的舒适和安全。至于我,却一直想尽办法彻底摆脱他,而且把他扯入险境。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结果就是这样。即便是现在,我都还在想着应该努力劝他别去法国,因为那会使我远离自己的目标:巨石阵。
“不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留在苏格兰呢?”我别过头去,死命盯着被子上的那个黑点。我想那个黑点应该已经不在了,但我不确定。
詹米的手移到我头发下,开始随意抚摸我的后颈。“欸,可能有。所以杜格尔等着我赶上来,他得到了一些消息。”他若有所思地说。
“真的吗?什么消息?”我又转头抬眼看他。这一转使我的耳朵靠向他的手指,于是他开始轻轻抚摸我的耳垂。我不禁弯起颈子,像猫一样呼噜呼噜。不过,我压下那股冲动,我得继续听他的计划。
“是科拉姆派来的信差,他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我们,在路上和杜格尔意外巧遇了。杜格尔要立刻回理士城堡,让奈德·高恩去处理剩下的租金。杜格尔得到指示,要我们跟他一起走。”
“回理士城堡?”那里虽然不是法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什么?”
“有个人即将来访,是曾和科拉姆有生意往来的英国贵族。他权力很大,或许他会帮我的忙。我虽被控谋杀,却未受审或定刑,他或许可以把案子撤掉,或者打点一下,让我得到赦免。”他苦笑,“赦免我没犯过的罪,有点违背我的意愿,不过总比绞刑好。”
“是啊,没错。”那个黑点动了。我眯起眼睛,努力要看清楚。“是哪个英国贵族?”
“桑德林汉姆公爵。”
我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怎么了,外乡人?”詹米警觉地问。
我颤抖地指着那个黑点,它正抬起脚来,缓慢而坚定地前进。“那是什么?”我说。
他看了一眼,轻松地用指尖一弹:“噢,那个啊?不过是只臭虫,外乡人。没什么好……”
他的话还没讲完,我就冲下床。听见“臭虫”二字,我立刻钻出被子,紧紧贴墙站着,尽可能远离床铺,现在床在我眼里等同于害虫的温床。
詹米激赏地看着我。“被激怒的豪猪,是吗?”他问道,并且偏着头,好奇地审视我,“嗯……”他一手摸过自己的头顶,抚平头发,“至少,确实被激怒了。你清醒的时候,就是个剑拔弩张的丫头,这是肯定的。”他朝我翻过身来,伸出一只手,“过来吧,小家伙儿。日落前我们不会离开,要是我们不打算睡觉……”
最后,我们又睡了,平静地交缠在地上,睡在由我的斗篷和詹米的苏格兰裙铺成的床上。虽然很硬,但没有虫。
***
还好我们把握机会好好睡了一觉。杜格尔为了赶在桑德林汉姆公爵前抵达理士城堡,全程疾驰,十分累人。没了马车,即便路面颠簸,我们的行进速度也很快。杜格尔一直催赶,沿途只能停下来稍事休息。
我们再度穿越理士城堡的大门时,几乎和第一次抵达时一样狼狈,而且也绝对一样疲惫。
我在庭院中下马,及时踩上马镫才没跌倒。詹米接住我的手肘,发现我站不稳,便一把抱住我,带我穿越拱道,把马留给仆人和马夫。
“你饿了吗,外乡人?”他在走廊停下来问。厨房和通往卧室的楼梯在相反的方向。我呻吟一声,努力睁开双眼。我的确饿了,但我知道如果先用餐再睡觉,我的脸一定会掉进汤里。
传来一阵骚动,我无力地睁开眼,菲茨太太的庞大身躯从旁边怀疑地逼近。“咦,这可怜的孩子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吗?”她质问詹米。
“没有,只是嫁给我了。如果这叫意外,倒也是没错。”他往旁边移动,试图穿越渐渐群聚而来的人。厨房女佣、仆人、厨师、园丁、士兵和城堡里的各样居民,都被菲茨太太探询的声音吸引过来。
詹米决定从右边挤出去,朝楼梯前进,同时断断续续回答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疑问。我在他怀中眨着眼,像猫头鹰一样只能盯着前方,除了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外,做不了别的,那些脸孔大多友善而好奇。
我们在走廊上转过一个弯,我看到一张脸,比其他人友善太多,是莱里,她听见詹米的声音,脸都亮了起来。但当她看见他怀中的人时,眼睛睁得老大,花蕾般的小嘴也不得体地张了开来。
不过,没时间让她发问,围着我们的喧闹突然停止,詹米也停下脚步。我抬起头,科拉姆那惊讶的脸出现在与我的脸相同的水平线上。
“怎么……”他开口问。
菲茨太太愉快地说:“他们结婚了。多棒的事啊!你可以好好祝福他们,先生,我去准备房间。”她转身努力走向楼梯,在人群中留下一道鸿沟,从鸿沟这头看过去,我见到莱里惨白的脸。
科拉姆和詹米正在对话,彼此快速地一问一答。我逐渐清醒,但是距完全清醒还有一段距离。
“嗯……”科拉姆以不完全认同的语气说着,“结了就结了。我得和杜格尔,以及奈德·高恩谈谈,会有些法律上的事务要处理。根据你母亲嫁妆合约里的条文,你结婚时有些东西要给你。”
我感觉詹米微微直了身体。“既然你说了,那我就相信是当真的。”他若无其事地说,“其中一项要归我的东西,就是麦肯锡领地一部分的季度租金。杜格尔已经把他目前收到的租金带回来了。可以请你告诉他,算账时把我的那份拨出来吗?现在,不好意思,舅舅,我妻子累了。”然后他把我抱得更高,转身走向楼梯。
***
我的脚步依然不稳,蹒跚地穿过房间,心怀感激地倒进四柱带篷的大床里。显然是因为我们还在新婚,才得以享用这张大床。床又软又诱人,而且很干净,感谢菲茨太太总是这么细心。我想着是否应该先洗把脸,然后再屈从于睡觉的渴望。
我刚决定要起来放个响屁,好好轻松一下,就看见詹米不仅洗好了脸和手,还从头到脚打点好了,正要往门外去。
“你不睡吗?”我喊道。我以为,就算他没像我一样因骑马而酸痛僵硬,至少也跟我一样累。
“等一下再睡,外乡人。我得先去处理一点小事。”他出去了,我瞪着那扇橡木门,心底涌起一阵不快。我想起莱里听见詹米的声音时脸上那欢喜期盼的神情,以及看见我在他怀中时,立刻转为愤怒和惊吓的那一幕。我又想起他看见她时关节突然一僵,真希望当时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认为他尚未休息就梳洗整齐、离开房间,很可能是去找那女孩,告知她结婚的消息。要是我当时能看到他的表情,至少可以大概猜出他想对她说什么。
我太专注于过去一个月的事件,完全忘记了这个女孩,也忘了她对詹米的意义,以及詹米对她的意义。我们突然结婚的时候,我的确曾想到她,但从詹米当时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并不构成什么问题。
不过,当然,要是她父亲不让她嫁给通缉犯,而詹米又需要一个妻子,以便收取麦肯锡土地的那份租金……嗯,那么,谁当妻子都一样。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选择娶得到的人。我想我现在对詹米的认识也够充分了,可以明白他心里对现实的考虑很深,而对一个历经好几年流亡生活的人来说,现实非常重要。我想,他不会为了玫瑰花瓣般的脸颊和流金般的秀发,让做出的决定受到情感和魅力的左右。但这并不表示情感和魅力不存在。
情感和魅力是存在的,毕竟,我见到了凹室里的那个画面,詹米抱着那个女孩,热烈地吻她。我回想起他的声音:我之前抱过女人……我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我发现自己拳头紧握,绿黄相间的被子隆起一块。我松开手,抚平裙摆,这时才发现裙子有多脏。连骑了两天的马,途中没有休息或梳洗,裙子上满是尘土。
我起身走向水盆,渐渐忘记疲惫。我有点惊讶地发现,我很不喜欢詹米亲吻莱里的这段记忆。我也记得他对这件事的说法:与其欲火中烧,倒不如结婚为妙,嗯,那时欲火烧得蛮旺的。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要烧起来,想起詹米吻我时的感觉,我脸红得厉害。烧了起来,真的。我把水拍到脸上,溅出水花,试着驱走这种感觉。我坚定地提醒自己,我不能要求詹米对我付出感情。我跟他结婚,是不得不然。而他娶我,也有他的理由,其中之一便是他坦承过的愿望:改变他的处子状态。另一个原因,显然是他只有娶妻才能获得那份收入,而他又不能诱使同族女子嫁给他。比起第一个理由,这理由让人更不舒服。
现在我已经完全清醒了。我慢慢换下脏污的旅行装扮,换上干净衣服,跟水盆水罐一样,衣服也是菲茨太太手下的人准备的。从詹米突然对科拉姆宣布接收租金到我们上楼,她如何利用这短短的时间布置出这一间新房,实在是陈年谜团。我暗自想,菲茨太太如果经营华尔道夫酒店或伦敦丽兹酒店,一定也能轻松胜任。
想到这里,比起过去几天的劳累,我突然更觉得孤单。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千百遍。这个陌生的地方,无法触及一切我所熟悉的事物,无法碰触我的家、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我就这样孤身游荡在蛮荒之中?过去两周和詹米在一起,我开始感到安全,甚至偶尔觉得幸福。但现在我发现,安全或许是真的,幸福却可能只是幻觉。
他会负起他所认为的责任,继续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这点我不怀疑。不过回到这里,离开乡野山丘和漫天尘土的道路,离开肮脏的旅店和芬芳的稻草堆,离开这些远离尘世、如梦似幻的生活,他必定会感受到旧事物对他的吸引,正如我所感到的。结婚这一个月来,我们变得非常亲密,但这份亲密感在过去几天紧绷的气氛里已经出现裂痕,而我也觉得回归理士城堡的现实生活,有可能让亲密感彻底粉碎。
我的头靠在窗框的石头上,望向庭院。我看见亚历克·麦克马洪和手下的两个马夫,在另一头刷洗我们骑的那几匹马。这些马是两天来第一次接受喂食和清洁,马夫用手刷拭光滑的马背,又用几撮稻草清掉马蹄周围的尘土,此时它们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一个马夫牵走我的胖马,小蓟快乐地跟着他,走向马厩去享受应得的休息。
我立即逃走、回到未来的希望,也就这样一起被拴进了马厩。噢,弗兰克。我闭上眼,一滴泪珠顺着鼻翼滑下。接着我又睁大眼睛看向庭院,眨眨眼睛再紧紧闭上,努力回想弗兰克的模样。当我闭上眼,有一会儿,我看见的不是心爱的丈夫,而是他的祖先杰克·兰德尔,他整个嘴唇弯成一道嘲讽的弧线。那个形象使我受到惊吓,脑中立刻唤出詹米的脸,他又惧又怒,和在兰德尔办公室窗户上的时候一样。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次清楚唤出记忆中弗兰克的模样。
我突然因惊慌而发冷,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要是我成功脱逃并回到巨石阵,又会怎么样?我希望,詹米会很快找到安慰——或许从莱里那里。我之前曾担心他发现我不见后怎么办。至于我,除了在溪边短短难过一阵之外,倒是不曾想过离开他后会有什么感觉。
我随意把玩着衣服颈部缩口的缎带,拉开又绑上。倘若我真要离开,而我也确实试过了,那么,进一步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结并没有什么好处。我不该让他爱上我,如果他娶我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妻子。此时我又想起了莱里,想起了他与科拉姆的对话。要是他和我结婚,就像表面看来那样不涉感情,那么,或许我的离去对他比对我更没有受伤之虞。
混杂着疲惫、饥饿、失落和不确定感,我已成功让自己的心情低落到迷惑又痛苦的地步。所以,我既睡不着,也无法好好坐着,反而在房里不快地打转,不断随手拿起物品又放下。
门开了,灌入一阵风,巧妙立在我手上的梳子失去平衡、立时倒下,詹米回来了。他看起来脸有点红,而且非常兴奋。
“噢,你醒着啊!”他见我没睡,显然既吃惊又困惑。
“对。你是希望我睡着,自己可以回她那里去吗?”我不悦地说。
他眉头微微蹙起,带着探询之意扬了起来。“她是谁?你是说莱里吗?”他用轻松的苏格兰腔说出她的名字,这让我彻底失去理智。
“噢,所以你刚刚和她在一起!”我抢白。
他看起来疑惑而小心,还掺杂着一丝不快。“对,我出去的时候在楼梯遇到她。你还好吗?你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恼怒。”他边说边打量着我。
我拿起镜子,发现我头发竖起来了,在头上乱成一团,眼睛下方也有黑眼圈。我砰的一声放下镜子。“没事,我非常好。”我努力控制自己。“莱里好吗?”我故作轻松地问。
“噢,挺好。”他背靠着门,双臂交叠,怀疑地看着我,“我想,她听见我们结婚了有点惊讶。”
“挺好。”我说,接着深吸一口气。我抬起眼睛,发现他笑着看我。
“你不是在担心那个姑娘吧,外乡人?是吗?”他机灵问道,“她对你没什么——对我也是。”
“噢,没什么?她不会——或者说不能——嫁给你。你必须娶妻,所以机会出现时你娶了我。这件事我不怪你。”我真的没怪他,“可是我……”
他跨两步穿过房间,抓起我的手,打断我的话。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眼睛。“克莱尔,”他温和地说,“我该自己告诉你,我为何娶你,否则我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我要求你诚实,而我也要诚实。所以现在我就对你诚实。那女孩除了对我保持礼貌之外,没资格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轻捏我下巴,“但表示礼貌,她是有资格的,我也会予以尊重。”他松开我下巴,并从下方轻拍一下,“听见了吗,外乡人?”
“噢,听见了!”我甩开他,愤恨地揉揉下巴,“我肯定你会对她非常有礼貌。不过下次请把凹室的拉帘拉上,我不想看到。”
他铜色的眉毛倏地挑起,脸微微涨红。“你是在暗示我玩弄你吗?”他不可置信地说,“我们回到城堡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全身都是汗水和灰尘,累到膝盖发抖,你却以为我立即去引诱一个十六岁少女?”他摇着头,一脸震惊,“我不知道你是要称赞我精力无穷,还是要侮辱我的道德操守。不管怎样,我都不太喜欢。默塔说过女人不理性,不过,天哪!”他一只大手伸进头发里,短短的发梢狂乱地竖起。
“当然,我不是说你刚刚在引诱她,”我试图在语调中加进冷静的态度,“我的意思是……”回想起来,当初弗兰克对这种事的处理可比我现在优雅多了,即便如此,我当时仍十分生气。对自己的伴侣暗示这种可能性,可能也没有好的办法。
“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你娶我有你的理由。那些理由是你自己的事,而我完全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我匆匆补充,“你有按自己意愿行动的自由,要是你……要是哪里有什么吸引你的……我是说……我不会妨碍你的。”无力的结尾。我感到双颊发热,耳朵发烫。
我抬眼看,发现詹米的耳朵也在发烫,而且颈部以上都在发烫,就连那双因睡眠不足而充血的眼睛,看起来也要着火似的。“没有资格要求我?”他大叫,“那你把结婚誓言当作什么了,姑娘?只是在教堂里随便说说?”他的大拳砰的一声落在柜子上,瓷制水罐震了一下。“什么没资格,”他喃喃地自言自语,“按自己意愿行动的自由,然后你不会妨碍我?!”
他弯腰脱掉靴子,接着捡起来丢出去,一只丢完丢另一只,用力扔向墙壁。两只靴子分别砰的一声从石墙弹到地板,我身体缩了一下。他扯下苏格兰披肩,粗鲁地丢在身后,接着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外乡人?你会让我随便去自由享乐,是吗?”他质问。
“呃,嗯,对。”我说,不由得后退一步,“我是这个意思。”他抓住我的手臂,我发现怒气已经扩散到他的手上,粗糙的手掌烫到我的皮肤,我不自觉地抽开手。
“好,你没资格要求我,外乡人。”他说,“我倒是有资格要求你!过来。”他捧住我的脸,吻上我的嘴。这吻一点也不温柔平和,我挣扎着,努力挣脱。
他弯下腰,从膝盖下一把抱起我来,无视我的挣扎。我现在才发现他到底有多壮。“放开我!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大叫。
“嗯,我以为我表现得还挺明显的,外乡人。”他咬着牙说。他低下头,清澈的眼神像烧红的铁一样望穿我:“既然你要我说出来,我就告诉你:我要和你上床,现在就要。而且除非你搞懂我对你有什么资格,否则别想下床。”他又吻了我,而且故意吻得很激烈,打断我的抗议。
“我不想和你睡!”等他终于离开我的嘴巴,我说。
“我并不打算睡觉,外乡人,”他平静地回答,“没到睡觉的时候。”他走到床边,小心地把我放在绣着玫瑰图案的被子上。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我翻过身,想从另一边逃走,但他却稳稳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翻回去面对他,“我也不想跟你做爱!”
他的蓝眼冒着火焰,贴近盯着我,我的呼吸在喉间浓浊起来。
“我没问你想怎样,外乡人,”他回答,低沉的声音透着威胁,“你是我妻子,我已经告诉你很多遍了。就算你不想嫁给我,你也还是做了这个选择。或许你刚好没注意到,你的角色包含着‘服从’两个字。你是我妻子,要是我想要你,我就可以要你,即使做到该死的程度都可以!”他的声音整个提高,几乎成了吼叫。
我起身跪着,拳头在两侧握紧,朝他吼回去。过去一小时闷着的痛苦达到燃点,我直接对准他爆发:“我要你的话才真的该死,恶霸!你以为你可以命令我上你的床?可以像上妓女一样上我?告诉你,不可以,干他妈的浑蛋!你比你亲爱的兰德尔队长没好到哪里去!”
他瞪着我看了一会儿,接着突然站向一边,说:“那你走吧。”接着头朝门一甩,“如果你是这样看我的,走吧!我不拦你。”
我迟疑了一会儿,看着他。他的下巴因生气而绷紧,像罗德岛太阳神铜像一样矗立在我上方。他现在和在杜恩斯比利路边时一样生气,不过这次他的脾气还在控制之中。但他是认真的,要是我离开,他不会阻止。
我抬起下巴,我的下巴一样绷紧:“不,不。我不逃避,而且我不怕你。”
他盯着我的喉咙,我的脉搏跳得飞快。“好,我懂了。”他说,脸上线条渐渐放松,变成勉强默许的表情。他郑重其事地在床边坐下,刻意与我保持适当距离,而我则小心翼翼地向后坐。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待脸色稍微褪回原来的红铜色才开口。“我也不逃避,外乡人,”他硬邦邦地说,“那么,好。‘干’是什么意思?”
我惊讶的表情一定很明显,因为他急躁地说:“你一定要骂我的话,可以。不过我不喜欢我无法回应的字眼儿。从你骂人的方式,我知道那是一个很脏的字,是什么意思?”
我瞬间卸下防备,笑了出来,笑到身体颤抖:“是……意思是……你打算对我做的事。”
他挑起一边眉毛,似乎觉得又气又好笑:“噢,性交?那我对了,真是很脏的字。那什么是虐待狂?上次你骂我的。”
我压下想笑的冲动。“是,呃,是一种人……他们,呃,能够从伤害别人中获得快感。”我的脸红透了,却无法控制嘴角微微上扬。
詹米哼了一声:“嗯,这不算是过度吹捧我,而我也不能说你的观察有错。”他深吸一口气,向后靠,松开拳头。他刻意伸展手指,接着手掌在膝上摊平,直直盯着我:“所以,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生气?为了那个女孩吗?我已经把事实告诉你了,很平常。但整件事情跟证据无关,跟信任有关。你相信我吗?”
“好,我相信你。”我不情愿地承认,“但我不是因为她……不全是因为她,”我努力做到诚实,“是……我想是因为我觉得你娶我,是为了得到钱。”我低下头,手指沿着被子的图样画着,“我知道我没资格抱怨。我嫁给你,也是为了自己,不过……”我咬咬嘴唇,咽下口水,稳住我的声音,“不过我还有点自尊心,你知道的。”
我偷看他一眼,发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钱?”他茫然地说。
“对,钱!”我爆发了,他假装无辜,“我们回来的时候,你立刻告诉科拉姆你结婚了,要收你的那份麦肯锡租金!”
他盯着我很久,缓缓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但他没说,开始慢慢摇头,接着放声大笑。事实上,他根本是在摇头喊叫,接着把头埋进手里,笑声还是停不下来。我愤慨地倒在枕头上。很好笑吗?
他还是摇着头,断断续续喘着气。他站起来,把手放到腰带扣环上。他做这个动作时,我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缩了一下,而他也看见了。
他因为生气和大笑,脸还红着,低头看我,一脸恼怒。“不。”他没有表情地说,“我不是要打你,我答应过不再打你。虽然当时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后悔。”他把腰带放到一边,往腰带上挂着的皮袋子里摸索。
“我的那份麦肯锡租金,大概每季度二十镑,外乡人。”他边说边在袋里的杂物中翻找,“而且是苏格兰镑,不是英镑。差不多就是半头牛的价钱。”
“就……就这样?”我傻傻地问,“可是……”
“就这样,”他笃定地说,“而且我能从麦肯锡家得到的永远只有这些。你应该已经发现,杜格尔是节俭的人,而科拉姆比他更舍不得花钱。”他讽刺地看着我补充道,“不过,就算是二十镑这么‘充裕’的一笔钱,也很难让人拿结婚去换。我直接跟他要钱,是因为我有东西要买,那就是我去办事的原因。遇到莱里只是意外。”他拿出一个用纸包住的小包裹。
“那你这么想买的东西是什么?”我怀疑地问。
他叹口气,迟疑了一会儿,接着把小包裹轻轻丢到我腿上:“结婚戒指,外乡人。我跟兵器工匠尤恩买的,他制作这些东西很有一套。”
“噢。”我小声说。
过了一会儿,他说:“快,打开吧。那是你的。”
指尖下小包裹的轮廓模糊起来。我眨眨眼,吸着鼻子,但没有打开。“对不起。”我说。
“嗯,你是该道歉,外乡人。”他说,但声音不再有怒气。他把包裹从我腿上拿起,撕开包装,露出一个宽宽的银带,那是高地的编织风格,每个交织处的中心,都刻着一朵小巧精致的蓟花,詹姆斯一世时代的风格。
看见这些东西,我的视线更模糊了。我手里被塞入一条手帕,便拿着手帕努力拭泪。“这……很美。”我说,清清喉咙,擦擦眼睛。
“戴上吧,克莱尔?”他声音很轻,而且还呼唤我的名字。他通常只在正式和温柔的时候这样叫我,我的眼泪几乎又夺眶而出。
“也不是非戴不可,”他透过弯曲的手掌严肃地看着我,“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成立,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很安全,只要你在理士城堡,没有东西能伤害你,甚至逮捕令也不能。只要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分居——如果你说那段有关莱里的废话,目的就是这个的话。如果这是你真心的选择,你可以不必理会我。”他坐着没动,小戒指握在心脏旁,等着我回应。
所以这是我刚刚的选择,而他给了我。他在刚刚的形势之下逼迫了我,现在如果我拒绝他,他会逼自己不再逼我。当然,我还有另一个选择:接受戒指,还有戒指所代表的一切。
太阳正在下山。最后的光线穿过桌上一个蓝色玻璃酒壶,在墙上留下一条条闪亮的琉璃色彩。我觉得自己如玻璃般脆弱和闪亮,一碰就会掉到地上,变成闪闪发光的碎片。我想挽救自己和詹米的感情,不要再陷下去,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我无法开口,只能颤抖地朝他伸出右手。闪亮的戒指冰冷地滑过我的指节,稳稳停驻在手指底部,很合适。詹米握着我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接着突然抓着我的指节,用力压上嘴唇。他抬起头,我看见他的脸上瞬间闪现了热切而急迫的表情,然后粗暴地把我拉过去坐在他腿上。
他紧紧抱着我,没有说话,我可以感到他喉咙的脉搏跳动得跟我的一样快。他的手探向我裸露的肩头,把我稍微向后推开,使我抬头能看到他的脸。他的手很大,非常温暖,而我有点晕眩。
“我想要你,克莱尔。”他说,听起来有点呼吸困难。他停顿一下,好像不确定接着要说什么。“我好想要你,几乎无法呼吸。你可以……”他咽咽口水,接着清清喉咙,“你可以要我吗?”
这时我的声音终于回来了,有点尖锐和颤抖,但回来了。“可以,”我说,“我可以要你。”
“我想……”他开口,接着停下。他松开苏格兰裙的带扣,但接着抬头看我,双手在两侧握起。他抑制着某种强烈情绪,双手因为努力压抑而发抖,艰难地开口:“我不会……我不能……克莱尔,我不能温柔地做。”
我刚点了一下头,他就迅速把我推倒,一扑而上,将我压在他身体下方。
他就穿着那身衣服。我闻到他上衣的尘土味,尝到他皮肤上旅途劳顿的阳光和汗水味。他抱着我,我手腕被扣住,手臂被拉得直直的。一只手刷过墙面,戒指轻微碰到石头发出当的声音。两只手各有一只戒指,一只银的,一只金的。薄薄的金属突然变得像婚约一样沉重,仿佛小小的镣铐,把我的两只胳膊呈一字形固定在床上,在两根床柱间永远伸开双臂,就像普罗米修斯孤独地被绑在石头上,被爱的秃鹰穿肠破肚,撕裂心肺。
他的膝盖分开我的大腿,一下子插到底,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发出呻吟,把我抓得更紧。
“你是我的,褐发美人。”他轻声说,用力推向深处,“我一个人的,从现在到永远,都是我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微微抵抗着他,他则推得更深,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发出微弱的一声“啊”。
“对,我想用力上你,我的外乡人。”他低声说,“我想得到你,拥有你,身体和灵魂都要。”我微微挣扎,但他压住我、撞击我,每一下都结实而无情地撞向子宫。“我要让你叫我‘主人’,外乡人。”他温柔的声音,威胁着要为之前的折磨复仇,“我要把你变成我的。”
我颤抖呻吟,肌肉因为他的侵入和撞击而痉挛。尽管如此,他仍继续着,一下又一下,持续了好几分钟,一遍一遍袭击我,把我撞向欢愉和疼痛的边缘。我觉得自己融化了,仿佛仅仅存在于被撞击的那个点上,被逼到完全投降的边缘。
“不要!”我喘气,“停,拜托,你弄痛我了!”汗珠滑下他的脸庞,落到枕头和我的乳房上。我们的肉体,经过一阵拍击,迅速跨过疼痛边缘。我的大腿在不断撞击之下擦伤,手腕也似乎要断了,但他仍不为所动,不屈不挠地袭击我。
“对,求我,外乡人。不过,你还没到,还不行。”他的呼吸又热又急促,但他没有疲累的迹象。我全身抽搐,双腿举起来环绕他,想要容纳这种感觉。
我感到他每一下在我腹中震荡,我想退缩,但我的身体背叛我,臀部高高抬起迎向他。他感到我的回应,再次加重攻击。现在他压住我的肩膀,把我固定在他身体下。
我的回应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只有不断颤抖,每一下都升到顶峰。撞击是疑问,一遍遍在我的身体里重复,质问我的答案。他再度压平我的腿,带领我超越疼痛,进入纯粹的欢愉,跨过投降的界线。
“好棒!”我喊道,“噢,天哪,詹米,好棒!”他抓住我的头发,逼我转头迎向他的双眼,他的眼睛因狂暴的胜利而发亮。
“好,外乡人。”他喃喃说,回应我的动作,而不是我的话语,“我会上你!”他双手落在我的乳房上,挤压抚摸,接着滑下身侧。他身体的重量现在全倾注在我身上,而他扣着我,抬起来,以便插得更深。我放声尖叫,但他用嘴堵住我的声音,那不是吻,而是另一种攻击,逼我张开嘴巴,弄痛我的双唇,胡楂儿摩擦我的脸颊。他更快更大力地冲刺,仿佛在逼迫我的灵魂,如同他逼迫着我的身体。不知道是在我身体里还是灵魂里,他点燃一丝火花,使我从投降的灰烬中弹出回应激情和需求的愤怒。我向上拱起身体迎向他,一下对一下。我咬他的唇,尝到鲜血的味道。
接着我感到他的牙齿在我的脖子上,于是便把指甲插进他背里,从他的后颈一路耙向屁股,刺激他拱起身体,让他尖叫。我们疯狂需索,粗暴对待彼此,又咬又抓,弄到流血,努力要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在想要合为一体的强烈渴望中,撕裂彼此的肉体。我的喊叫混着他的喊叫,在最后融化和完成的那一刻,终于在彼此怀中失去自己。
***
我只能慢慢恢复,半躺在詹米的胸膛上,汗湿的身体还黏在一起,大腿贴着大腿。他呼吸沉重,闭着眼睛。我可以听见他的心脏在高潮后敲着异常缓慢而有力的节奏。
他发现我醒着,把我拉近,好像要让我们危险结合的最后几秒再延长一阵子。我在他身边蜷起身体,横过手臂抱着他。
他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眼神对上我,长长的嘴唇弯出微笑。我扬起眉毛,发出无声的疑问。
“噢,对,外乡人,”他可怜兮兮地回答,“我是你的主人……而你也是我的主人。看来我无法拥有你的灵魂,同时又保有自己的灵魂。”他把我侧过身来,蜷起身体包住我。晚风从窗户吹进来,房内渐渐变凉,他拉过被子盖住我们。你实在太快了,老兄,我昏昏欲睡地暗自想着。这是弗兰克不曾闯入的境地。我睡着了,他的手臂紧紧抱着我,温暖的呼吸在我耳边环绕。
***
隔天早上醒来时,我的每一寸肌肉都酸痛无力。我拖着身体走到厕所,接着走向水盆。内里感觉像是搅拌过的奶油,似乎遭了钝物的袭击,我想这也很接近事实。我走回床边,钝物就在眼前,现在看起来比较无害。我在钝物拥有者旁边坐下时,他醒了过来,带着某种男性的骄傲审视着我。
“旅程似乎很艰辛啊,外乡人,”他轻触我大腿内侧的一块蓝色瘀青,“马鞍擦伤的吧?”
我眯起眼睛,指尖摸过他肩上的一道深深咬痕:“你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兄弟。”
“啊,这个啊,”他用粗犷的苏格兰腔说,“你要是跟泼妇上床,受点伤也是意料中事啊。”他往上伸出手,从后颈抓住我,把我拉下,“过来,泼妇。再来咬我。”
“噢,不,不行,”我说,向后退开,“我不行,太痛了。”
詹米·弗雷泽不是能接受人家说不的男人。“我会非常温柔。”他哄着,不容反抗地把我拉进被子。他很温柔,那是一个大男人温柔的极限,他把我像鹌鹑蛋一样抱着,用卑微的耐心向我求爱。我认出那是一种补偿,而且是一种温柔的坚持,我知道那是从昨晚的粗暴中所得到的教训。他可以温柔,但不容否定。
他自己结束的时候,在我怀中摇晃,为了努力维持不动而颤抖着,不想因插入而伤到我,于是就让自己在那一刻粉碎了。
我们仍相互交缠着,他的手指沿着我肩上渐淡的瘀青摸索,那是两天前他的手指在路边留下的。“对不起,让你受这些伤,褐发美人,”他边说边轻吻每道瘀青,“我很少发这样大的脾气,但这不是借口。伤害女人很可耻,不管有没有生气。我不会再这样。”
我讽刺地笑出声来:“你在道歉,为了这些伤痕道歉?那其他伤痕呢?我身上一堆瘀青,从头到脚!”
“哦?”他向后退,审慎地打量我,“嗯,这些我道过歉了,”他摸摸我的肩膀,“这些,是你该打,我不会道歉,因为我不觉得抱歉。”他轻拍我的臀部,“至于这些,”他摸过我的大腿,“我也不会道歉,因为你已经还我了。”他揉揉自己的肩膀,苦着一张脸,“你至少害我两个地方流血,外乡人,我的背痛得要命。”
“嗯,你要和泼妇上床嘛……”我说,露出笑容,“这件事你得不到道歉。”
他笑了,把我拉到他身上:“我可没说我要道歉,对吧?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再来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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