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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睿老人

  一支由三辆车组成的车队从巷子里拐出来,驶进一条从上到下到处都是标语、广告牌和横幅的繁华街道。佣兵护卫队的两辆“雷东达”一前一后地护送着珠母色的车。领头的车在车流中按着令人讨厌的刺耳汽笛。所有人都在给车队让路——人群仓皇不已,仿佛受到了惊吓。

  赛义德的双手仍然被铐在背后。他难受地坐着,身体前倾,盯着自己的破凉鞋。他没有力气去看别的东西了。惊慌和恐惧杀死了所有的好奇心。

  他无所依倚,孤立无援。他被囚于危险而可怕的人手中,他们可能对他做任何事情……

  现在只有一件事能让他免于崩溃。星。星的记忆。还有,马丁诺夫似乎也对星星有所了解。

  马丁诺夫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赛义德当成疯子——甚至连布伦丹都认为他疯了。马丁诺夫刚一听说星星的信息,马上就知道要去哪里。去哪儿?他提到了一座庙……也许是星星的庙宇?也许他的星拥有某些信徒?也许他能在那里得到最起码的帮助?希望和绝望交替折磨着赛义德……他还饱受着饥饿的折磨。

  终于,车队停在了某个花园的门口。

  “我们下车吧。”马丁诺夫说道。

  透过花园的灌木和小树丛可以看到一座白色建筑的尖顶,那是玻璃金字塔。没错,是一座教堂。赛义德松了一口气:这座建筑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斯洛博达也有类似的建筑,但屋群上没有闪闪发光的金字塔。那是某个卡菲尔教派的教堂。这里的人会逼迫他信仰神祇吗?赛义德正犹疑不定,佣兵立刻用拳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快走,奴隶。”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赛义德害怕地加快了脚步。他的胃因饥饿而越发绞痛。马丁诺夫正在前面边踱步边用耳麦跟人说话。他的声音太

  过低沉,赛义德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他们走近教堂——一个白色的,没有一扇窗户的立方体。高大的双扇门顶端浮雕绵延,上面写着一行神秘文字:

  游戏之上的游戏

  让赛义德稍感放松的是,他们并没有进入教堂,而是转向另一侧。在花园的尽头,一排排一模一样的预制板房鳞次栉比,外观都非常简陋。马丁诺夫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其中一扇。

  明亮的小房间里,坐着一位编着灰色长辫的老人,他穿着白色的流苏长袍,看起来就像童话里的巫师。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同样的长袍的年轻人,只是长袍上没有流苏。看见老人正徐徐吃着木碗里的奶渣或粥之类的东西,赛义德嘴里立刻分泌出了唾液。食物!食物!他现在什么都没法想了——既不想那颗星,也不想那座庙,更不去想自己可怕的处境。

  “游戏大师米罗斯拉夫!”马丁诺夫半鞠着躬,用异常恭敬的语气说道,“这就是他。”

  老人放下勺子,满是细纹的眼睛中透出慈祥关切的目光,看着赛义德。他的额头上画着一个银色的螺旋线。男孩紧张地吞咽着口水。问,还是不问?

  “孩子。”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容易想入非非。”

  “可太空舰队特别行动部不会。”马丁诺夫有些烦躁地反对道,“跟他聊聊吧,游戏大师。让他自己告诉你一切。”

  老人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孩子,你怎么了?”

  赛义德舔了舔嘴唇,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吃点儿东西吗?”他缩了缩身子,等待着护卫的又一巴掌。

  “当然了,孩子,当然可以吃了。”游戏大师亲切地说,“和我说说你的故事,你会吃饱的。”他还是那样了然地笑着,把一勺粥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说吧,孩子。发生什么了?”

  赛义德不停地咽口水,尽量不看桌子,开始叙述发生过的事。

  他颠三倒四地匆忙讲述前因后果——他如何和哈菲兹·哈利科夫去旧莫斯科寻找宝石,如何被狗袭击,如何在逃跑的时候撞上一朵黑花,然后被刺伤……

  “花?”米罗斯拉夫似乎猛然一震,在谈话中第一次皱起了眉头,“黑色的?刺伤了你?”

  赛义德尽量描述了一下黑花,然后继续讲述。

  老人听了明显越来越担心。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迹象,但男孩现在除了食物,没法思考任何东西。

  赛义德讲了他是如何生病、去医院、在新莫斯科接受检查、被带到某架飞机上、在下诺夫哥罗德陷入瘫痪、和布伦丹去绿桥、星星和他说话,他试图回答、他最终明白应该用无线电和星交流、在绿桥的宾馆给星星发信息——以及最后肃清者找上门的全过程。

  “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赛义德恳求道。

  没有人理会这个可怜巴巴的请求。

  房间里弥漫着不祥的寂静。游戏大师的目光穿透赛义德,直视着前面某个地方,他侍从的脸因恐惧而变形。

  “怎么样?”马丁诺夫似乎有些不安地问道,“是他吗?确定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

  “他。”老人严肃而又严厉地说道。他冷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善意,“是黑星之子,黑暗的爪牙。一切都对上了!来自莫斯科——旧莫斯科,这座被诅咒的城市,这印证了游戏大师内德的预言……被黑色汁液毒化的血,符合游戏大师巴巴拉的预言……对,就是他!”老人站起身来,完全挺直了身体,“那个来关闭整个游戏的人,暗黑开发者的化身。”

  米罗斯拉夫的声音让赛义德心中充满了恐惧,一时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饥饿。他向旁边冲去……但一只有力的铁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强迫他弓下身子,把他的脸按在了桌子上。

  “将毒血排尽!”老人郑重的声音响起,“一滴也不许剩!叫上你的兄弟姐妹一起!叫上所有的玩家——去地下圣堂!拯救世界的时刻到了!祭祀的时候到了!”

  阿尔列金卷入其中

  温蒂·米勒筋疲力尽地从阿尔列金身上爬下来,瘫在了旁边。他们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一阵微风从敞开的阳台门吹到酒店房间里,让人心生惬意。透过窗户,能听到从绿桥的主干道——无政府大道上远远地传来人群的喧哗声和汽车行驶声。

  “好。”温蒂说道,“不错。我喜欢。我同意和你合作。百分之四十的分成,加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们要把这条写进合同里吗?”阿尔列金淡淡地问道,“每一天?”

  他已经厌倦了她的喋喋不休。难道他真的要一直忍受温蒂吗?她当然是个好女孩,也会是个好伙伴,但是……

  “必须要把这个条件写进去。”温蒂说。

  阿尔列金恍若未闻,听起了新闻。代蒙根据设置,首先推送的是绿桥当地的新闻。斯蒂尔纳街发生枪战!“马里罗西”保安公司对阵太空舰队特别行动部!罗西以3比0获胜!特别行动部?阿尔列金来了兴趣,要求听取更详细的内容。

  但几乎没有更多补充了。媒体在凭空猜测:特别行动部对绿桥有何图谋?他们为什么会和罗西发生争端?唯一的一条评论来自罗西公司的媒体部门:“这些太空人想夺走我们的被保人。‘马里罗西’不会容许任何人这么做。这事关公司的荣誉。你问被保人是谁?这重要吗?”斯蒂尔纳街的居民们热衷于分享自己的观点。舆论风向向罗西公司一边倒:这些太空人,在一座独立的地面城市中,竟敢像在自家一样胡作非为——早就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绿桥,好一座自由之城!阿尔列金摇头感慨。

  “我爱这座城市。”他真诚地说道,“这才是人应该居住的地方!咱们的小伙子们看来也都是机灵鬼,连夜为自己找了一个庇护所,真令人吃惊!说实话,我没想到布伦丹会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温蒂没听懂。

  “看看这个。”阿尔列金给她发了新闻链接。

  “现在怎么办?”温蒂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特别行动部胡作非为。现在太空舰队又需要你了?”

  “要是太空舰队不打算蹚浑水呢?”阿尔列金站起来,开始收拾散落在房间里的衣服,“我不会为了四十万能量去只身对抗这样的公司。无论给多少能量我都不会去。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什么事?”

  “我说过我有一笔债要还。可以说,这是一件神圣而虔诚的事情。”阿尔列金坐在床上准备穿靴子。他轻轻拍打着温蒂的背,“别躺着了!穿好衣服,启动飞机。我很快就会需要你。”

  “知道了。”温蒂动都没动,“飞去哪里?”

  “现实教教堂。就是人们所称的冥想厅。在地图上找找。”阿尔列金站起身来,扣上腰带。

  “塞米拉米达号”太空舰队基地正飘浮在地球上空一千千米的轨道上——在蔚蓝的太平洋上空的云端之上,飘浮着白色的多枝结构。“塞米拉米达”的主要功能是充当太空与太空、太空与地球的通信船间的中转站。但就像所有的太空舰队基地一样,它也完成过其他不那么和平的任务。“塞米拉米达”的中部和环形的生活区内,分布着乘客和文职人员无法进入的隔舱。

  在其中的一个隔舱里,杰哈尼少校和无线电情报部门的唯一工作人员正坐在一个小型的房间内,墙壁上除了显示器,什么都没有。一个小时前,杰哈尼少校接到金星的命令,要他立即追捕一名会对木星辐射产生反应的阿奎拉间谍。这一命令不禁让少校怀疑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但这道命令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压,他确信,世界发生了剧变。在行动期间,整个太空舰队的陆地和近地无线电台网络,以及普列洛马的殖民地,都将听命于他。

  这张网络图用墨卡托投影3到屏幕上——暗色的大陆轮廓之上,闪烁着各色光亮。另一块屏幕显示着该星座的第二张光点图:一张用来追踪间谍信号的信号接收网。这两张发射和接受网都由“塞米拉米达”军方的图灵控制。刚刚已确认,二者均已准备就绪:广播程序已加载,天线已定位。

  “开始发射信号!”杰哈尼下令。

  “是。”他的代蒙立即回应道。

  发射机网络图上的灯光有规律地闪烁。每个信号都在自己的窄频段内传送了一段“回应”的录音。当它们的传输叠加在一起时,就形成了复杂的宽带信号——这是在模仿木星的自然射电暴。间谍赛义德·米尔扎耶夫的所在之处很快就被确定了——伏尔加河中游地区,那里信号的接收状况最好。

  杰哈尼看了一眼信号接收显示器。如果在地球上的某个地方,赛义德·米尔扎耶夫的代蒙连接到了太阳系网络,或者发出了类似“呼叫”的信号,接收网会立即锁定信号源,精确范围在一米以内。之后,只需将目标坐标传给轨道轰炸机舰队,阿奎拉的鼹鼠就一命呜呼了。

  接收器没有反应。不过,杰哈尼并没有指望立刻就会有反应。信号接收功率还很低。

  少校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准备好长时间等待。

  不可能。一切都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噩梦。

  赛义德侧身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双手仍被绑在身后。现在他的双腿也被绑住了,嘴里还塞着一个橡胶塞子。米罗斯拉夫的白袍侍从们眼神中透露着疯狂,他们强行把他拖进一个昏暗的地下室,将他捆绑起来,放在这个祭坛上。香火燃烧着,低沉的合唱声使气氛更加阴森,游戏大师断断续续地说着暗黑开发者和化身的事……这就像一场噩梦……但腹中的饥饿提醒他,这是现实。

  玫瑰饿了。它的能量储备已经不多了。它的红细胞已经几个小时没有获得重要的维生物质——钠离子和钾离子了。宿主完全忘记了它需要进食!玫瑰不得不通过刺激宿主机体,刺激其神经系统产生缺乏食物的标准反应来提醒主人。

  饥饿。胃正在遭受难以忍受的拉扯之痛——这比其他任何证据都要有说服力。饥饿是真实的,所以其他的一切也不是梦。

  快结束这一切吧!就让他们杀了我,停止我的痛苦吧!饥饿感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在痛苦的顶峰,赛义德只能咬着嘴里的塞子发出吼叫。饥饿感居然有所缓解,但这种痛苦减轻的美妙感觉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然后,他想起那唯一能给予他希望的存在。

  他想起了星星。

  “星星,救救我吧!”他庄重虔诚地祈祷着,“救救我吧,星星!做点儿什么!帮帮我!”

  但星星沉默不语。

  阿尔列金在现实教教堂附近下了飞机。他穿过花园,走到敞开的大门前,朝里看了看。里面明亮而空旷。

  大家都在哪里?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应该没有什么新手,但玩家们怎么也不见了?瓦列里安的教堂永远不会空无一人。

  阿尔列金在教堂里走了一圈。在后墙,就在瓦列里安所建的地下避难所入口处,也有一扇门。终于能在这里见到活人了。

  两名卫兵正守在门口——从雪白的外衣来看,他们应该是玩家;从他们有力的拳头中握着的警棍来看,他们不必遵守非暴力的誓言。他们平平无奇的面孔中散发出的自负感也让阿尔列金无法忽视。

  “愿和平和真理庇佑你们,弟兄们。”他带着灿烂的笑容向卫兵们问好,“我应该到哪里去找游戏大师?”

  从两人皱着眉头对视的样子来看,他说错话了。

  “瓦列里安派?”其中一个卫兵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怎么能这么想?”阿尔列金被激怒了。

  刹那间,他的拳头飞起,打在了守卫们剃得光秃的下巴上。两个人的颌骨同时碎裂,头向后仰去,后脑勺撞到了墙壁上。

  “把你们放在这真是没用。”阿尔列金同情地看着靠着墙往下滑的卫兵。其中一个人的头在身后的墙面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已经走过去了……”

  他把另一个昏迷的卫兵推到路边,向门走去。门上是一把常见的古老机械锁。再好不过了。阿尔列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由聚合物制成的可变形万能钥匙,按下一个按钮使其变软,然后将其插入钥匙孔中。当钥匙呈现出合适的形状时,阿尔列金再次按下按钮,使其变硬。不费吹灰之力,他顺利地打开了锁,拉开门。

  “没有反应。”杰哈尼低声道。接收机的网络监控器仍然没有显示任何类似“呼叫”的内容。“将功率提高到30%。”他对发射网命令道。

  “是。”网络听取命令,发出了新的波动。

  现在,它的功率已经达到了太阳的无线电发射水平,即使没有任何降噪过滤器,也不会错过信号。如果赛义德·米尔扎耶夫还保有对木星辐射的敏感度,他一定会感受到这种波动。

  “每分钟重复一次。”杰哈尼命令道。

  “I-D-D-Q-D.”一众现实教教徒诡异地齐声吟唱着,“I-D-K-F-A...”

  玫瑰现在感受到了信号。有人来找它了。有人对它下达了命令。但是是谁?

  它的力量严重不足,甚至连口令都无法正常处理。它只感觉到信号功率比平时高了很多,而且还在继续增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想从它身上得到什么?

  它必须对这个信号做出某种反应。情况异常而紧急。有人要求它做些什么,可是宿主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喂它!

  非常情况下,需要采取非常措施。现在就启动紧急能量储备吧。直接控制宿主。强迫他进食。

  门里是一条通向下面的楼梯——就像瓦列里安的冥想厅里的楼梯一样。再往前是一条走廊,从那里可以听到一阵阵吟诵声,遥远而模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带着香甜味道的烟气。“检测到精神作用成分!浓度危险!”代蒙担心地提示道。好吧,好吧,现在……

  阿尔列金关上身后的门,从腰间的口袋中里拿出一把只有用武装者的身份芯片才能打开的电子锁。卫兵们醒来后没法通过这扇门,但自己可以。“精神作用成分!”代蒙不依不饶。好的,马上,马上……阿尔列金用过滤器堵住鼻孔,轻手轻脚地下到走廊里。

  走廊蜿蜒曲折,两侧的墙壁上不时出现锁着的铁门,前面响起了杂乱而难以辨认的吟诵声。声音听得越来越真切,大约有八个男人、三个女人,还有一位老人,声线粗糙。这就是那个米罗斯拉夫吗?他们在进行什么秘密仪式?从前面转弯处传来的声音已经相当清晰,阿尔列金停下脚步。他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跳蚤”机器人,设置了一个通信频道,让它沿着回廊的墙壁跑了一圈。“跳蚤”的相机拍到了一张照片。

  直径八米的低矮圆厅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房间中央摆着一个一人高的金字塔形置物架,上面摆着一些人偶(“冈底斯山”,阿尔列金脑海中浮现出瓦列里安相册中的照片)。最上面是一个蔷薇辉石材质的盒子,因为在同一个相册里见过,所以也很熟悉。是方舟。得来全不费工夫。七位玩家站在“冈底斯”周围吟诵着,还有六位玩家沿着墙壁均匀地围绕在大厅四周,手中拿着某种自制的自动武器。金属香炉里飘出浓烈的熏香气息。从门这边看不见领头的老者——他被冈底斯遮住了。得看一看这老人是谁。

  阿尔列金把“跳蚤”往前挪了挪。机器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绕过半个大厅,拍下了一张对面的照片……惊喜!

  年迈的祭司脖子上挂着一把弯刀,站在祭坛的石台之上,祭坛上,一个男孩被捆着躺在那里,虚弱地抽搐着。

  赛义德·米尔扎耶夫。多么幸运的巧合啊!

  杰哈尼盯着监控器,逐渐失去了耐心。还是没有信号。你为什么不说话,米尔扎耶夫?也许你连接不上网络了?可能会在此功亏一篑……杰哈尼把这个不愉快的想法抛开。

  “将功率提高到50%。”他命令道。

  “接收区将出现严重的无线电通信干扰。”代蒙警告道。

  “没事,他们会忍耐的。执行命令!”

  “是。”

  地图上的发射器网络均匀地闪烁着。它现在正以最大功率运作。

  我在听,赛义德……

  星星听到了!星星回应了他的祈祷!

  “我在!”赛义德隔着塞子喃喃自语,“我在!”

  星星就在这里,就在附近,就在他的体内!一切都被星星的光芒照耀着,它是如此美丽,所有的恐惧都因此退去了,绝望消失了,甚至饥饿的折磨也变得可堪忍受。“我在这里。”星星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低语着,“我在你身边。我会救你……”

  “I-D-K-F-A.”吟诵声还在持续,“请赐予宽恕和怜悯……”

  随着每一个乐句的响起,吟诵听起来越来越像天使在唱歌。昏暗的地牢逐渐被天堂的金色光辉充盈……光辉再多一点儿,星星就会来救他,赛义德完全清楚这一点。而米罗斯拉夫会用刀子割断镣铐,把他扶起来,像拥抱自己的儿子一样拥抱他,给他食物,带他回家……再忍忍,赛义德想。他抽泣着,期待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再忍耐一下胃部的疼痛……

  一片炫目而温暖的金光似海洋般倾泻而出,蔓延开来,将他吞噬得无影无踪。

  玫瑰直接进入了宿主控制模式。

  如果不用考虑赛义德,阿尔列金完全清楚该怎么做。他应该一枪把灯熄灭,在黑暗和混乱中取得方舟并脱身,把瓦列里安的玩具还给他,然后……然后生活又会抛出新的任务。

  但赛义德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阿尔列金已经不在太空舰队服役了,这意味着他不必再对赛义德做什么。他完全有权带着方舟离开,让那些穿长袍的疯子对那孩子为所欲为。

  除了黑花病毒……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像杀伊戈尔那样杀了赛义德。阿尔列金完全明白。这是对每个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对赛义德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反正这家伙注定要完蛋了,至少让他快点儿迎来解脱……这很容易做到,不比偷方舟难……

  不,这个计划中有些阿尔列金不喜欢的部分。某些东西在阻止他继续进行思维跳跃。

  说来好笑,他从来没有杀过孩子。就算那孩子可能是致命传染源,可能是外星僵尸,但是……

  阿尔列金动摇了。今天早上,他将手写笔刺进了熟睡中的伊戈尔的太阳穴,没有任何的后悔和犹豫,他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事,但是现在……说到底,这个男孩是最无辜的。毕竟是阿尔列金自己不经意间把耳麦留给他玩,这才让他访问了太阳系网络,进而和木星取得了通信。如果阿尔列金没有做这件蠢事……

  他阻止了自己。够了。回忆一下青年军的第一条戒律: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去请示上级。他决定最后一次以武装者的身份呼叫考夫曼。如果考夫曼下达命令,他就射击。

  “代蒙!”他在心里吩咐道,“呼叫考夫曼少校。”

  “你还想要什么,孔季?”瓦茨拉夫·考夫曼的语气比平时更加不善。然而,空气中的干扰太多,听不出他音调的细微之处。

  “您可能不会相信,少校。”阿尔列金说,“但我找到赛义德·米尔扎耶夫了。您对他还感兴趣吗?”

  “证据呢?”

  “您看一下,”阿尔列金命令达蒙把自己的坐标和“跳蚤”拍的照片发过去,“怎么样?我可以重新回到游戏中了吗?”

  通信中断了——要么是考夫曼沉默不语,要么是他的信号完全被干扰了。

  “已经没必要活捉他了。”考夫曼的态度不再那么有敌意,“干掉他。”

  “收到。”不知为何,阿尔列金并没有感到轻松,“那我的奖励呢?四十万能量,要是您没忘的话。”

  “四十万能量已经打入你的账户。去执行任务。”少校挂断了。

  玫瑰控制了宿主。

  它用宿主的眼睛环顾四周,评估着周围的环境。是的,现在它知道宿主为什么不给它提供食物了:他的手被捆住了。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解开他双手的束缚。

  玫瑰用宿主的右手握住他的左手,自信满满地狠狠一压。

  大厅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短促的动作,没有人听到关节的脆响……宿主如果依照自己的意志,不可能会让掌骨脱臼——疼痛会阻止他。但玫瑰控制住了疼痛——它可以轻易关闭痛觉神经。它将软绵绵的手折成两截,不费吹灰之力地从镣铐中挣脱了出来。

  宿主的左手现在已经没用了,但他的右手是正常的,随时可以完成它的主要职责:喂养玫瑰。

  玫瑰准备行动。

  透过宿主的眼睛,玫瑰看到大厅里全是食物。

  “代蒙,联系温蒂·米勒,”阿尔列金命令道,“温蒂,你在哪?”

  “……在路上,”温蒂的声音在干扰下断断续续,“……看到……教堂。见鬼……这个……遥远的……平台?”

  “不要说脏话。不是停在那个平台上。停在北边的墙附近。明白吗?北边的墙。打开机舱门。保持发动机运转。做好随时起飞的准备。”

  “好的……再见。”

  阿尔列金切断了通信。他又仔细研究了一下“跳蚤”相机里的照片。六个武装分子,米罗斯拉夫自己也拿着刀。可以应付,以前还遇到过更糟糕的情况……不会有援军,就这样吧。

  对不起,赛义德。只能这样了。我只是奉命行事。

  阿尔列金从手枪套里拿出“卡拉玛什”,装上消音器,把弹夹推进枪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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