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城塞之外．普莱恩
「梅莉特!我的妻子!听得到吗?快回答我!」剎不发一语，以心电感应送出指令，但也得到不发一语的响应。
没有人回答。
剎深感挫折地又试了几次，最后终于放弃。她应该是失去意识……或者死了。只有这两个因素可以让一个派崔恩人无法响应他的召唤。
他开始思索自己该如何因应，那艘飞船当时应该到了普莱恩，但在他试图引导梅莉特降落在附近时，她却忽然消失了，所以他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改变行程，因为梅莉特最后一些凌乱的讯息来自淇列斯翠。可是他终究决定要先探索城塞，想到淇列斯翠充满了中和魔力的海水，足以削弱他的力量，他就没有兴趣前往。等他找到第七之门再去也不迟。
第七之门。
剎一直念兹在兹的就是第七之门，萨坦人在那里将派崔恩人丢进监狱，所以剎也认为一旦得到第七之门，他也将会解放子民。
萨玛也是在第七之门内将世界撕裂，从旧世界中生出新界域。剎进入第七之门后，就会打造自己的世界——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世界。
这就是他来到普莱恩的真正原因。
表面上他给子民(以及参卓斯)的理由是要降服泰坦，让那些巨人变成他麾下的士兵，可是真正的目的则是探索第七之门的所在地。剎认为第七之门一定在普莱恩，这样推论有两个事实依据，其一是哈普罗曾经进入普莱恩的城塞，而克雷特斯和萨玛都曾提到，哈普罗知道第七之门的位置;其二则是参卓斯提醒了他，若是萨坦人有什么秘密需要保护，泰坦不正是最佳的守卫?
依照哈普罗提供的地图，幽联界之王带着参卓斯以及二十名派崔恩人的小型部队朝着城塞前进。到了普莱恩之后，城塞相当容易找到，因为它从顶端放射出一道色彩绚丽、明亮耀眼的光束，简直如同地标一般。
其实剎的心中对于普莱恩的广阔深感吃惊，哈普罗的叙述并没有让主君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只好私下改变了计划，因为想要彻底征服这么辽阔的界域和它的四颗太阳恐怕太过困难，就算泰坦能够助阵也一样不可能办到。
可是一旦他成为第七之门的主人，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主君，城塞到了。」一个护卫说。
「把船停在城墙里。」他指示说。
他早就看见城墙里正好有个适合降落的地方，一片很大的空地，说不定是个市集之类，所以急着想要下去。
没想到飞船居然下不去，根本连靠近都没办法。到了与城墙同高的半空中，船身似乎撞在一道无形的防护壁上，不过反弹的力道很弱，并未伤及飞船，但也让船只无法进入。几名派崔恩护卫试了几次，就是无法穿越。
「一定是萨坦魔法。」参卓斯在一旁说道。
「废话，当然是萨坦魔法。」剎很火大地说：「不然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护萨坦人的城市?」
但这的确出乎剎的意料之外，所以他更是怒火中烧。哈普罗之前是怎么进入城塞的?这道萨坦法术相当强劲，连剎都没办法轻易破除，因为眼前根本无法确定符文架构的起始点在哪里。要他拆解掉符文也并非无法做到，只是要花上好几年时间。
剎又重读一次哈普罗的报告，想要找出一些线索。
这座城是建筑在丛林的地面上，高于一道巨墙，高于最高的树木。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耸立在城市的正中央，底座是由大理石所砌成的拱顶圆厅。高塔的顶端必定是这世界的最高点，而此处的光线也是最为耀眼的。
可是哈普罗的叙述中另有提及光束应该是白色的——至少剎的印象是如此——跟现在五颜六色的光线大不相同。那道光为什么会改变呢?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到底要如何进出?于是剎又读下去。
中央主塔外围有四根同样外形的副塔，设立在与拱顶圆厅同一层的台座上。在下一层的地方，还有八根同样的尖塔。巨大的大理石由这些塔后升起，而最后，在每道城墙尽头的连接处都还有一座塔，这样的塔有四座，分别坐落于东南西北等四个基本方位。
有一条路通往一道刻画着符文的巨大六边形金属门，也就是这座城的城门，城门密封关紧。
萨坦魔法可以打开这扇门，但是我拒绝使用敌人的法术，而改以简单的破除魔法符文架构穿过大理石城墙。
这就是重点了，剎留心到当初哈普罗是从城墙进去，也就是说，萨坦魔法可能是从城墙往上延伸，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圆顶，好抵御可以飞行的敌人如飞龙等等。而城墙上的防护法术应该一开始就比较弱，或者随着时间流逝，衰退得比较快些。
「把船停在丛林里，」剎随即改变命令。「尽量靠近城塞。」
船员立刻找到一块离城墙外面不远的空地准备降落。这条大船是埃布尔瑞克萨坦人的蒸气龙船战舰，原本用来航行于熔岩海上，现在已经改装，完全符合派崔恩人的需求，毫不费力地从树顶落下，降在一片苔原上。
七彩缤纷的光线穿过笼罩四周的花草树木，一丝一丝地洒在船上，光影随风摆荡，变幻莫测。
「主君!」一名派崔恩人指着窗外大叫。
一个巨大的身影就站在船外，距离近到如果他们上到船头，一伸手就可以碰到。那庞然大物外形像是个人，不过皮肤的颜色跟质地都有如丛林一般，所以跟周遭的树木融合为一体，这也是派崔恩人为什么差点落在这怪物头上，直到现在才发现的原因。怪物巨大的头颅上没有眼睛，可是却似乎正在注视某样东西，一动也不动站在那儿，彷佛是在沉思一般。
「是泰坦!」剎的兴趣来了。他定睛一找，发现附近还有很多，船旁边就大概有六个。
这时他也想到哈普罗的说法：
这些生物有三十呎高，皮肤与丛林的背景融合，很难以肉眼分辨。牠们没有眼睛，不具视力，但有其他感官可以弥补。泰坦对于城塞相当执着，不论遇上谁都会询问关于城塞的问题，如果对方无法提出满意的解答(至今尚未有人知道答案为何)，牠们就会当场暴怒，将四周所有生物屠杀殆尽。泰坦为萨坦人创造用以管理下民(同时可能进行与此地之光线有关的工作)，所以牠们懂得粗浅的萨坦魔法……
牠们差点就杀死我，也几乎将我的船给毁掉。牠们的力量相当强大，而我无法找出如何控制这些生物。
「你没办法控制牠们……」剎自言自语地说：「不过，哈普罗，我跟你不同。」
「还说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抵挡牠们的力量!」剎对着参卓斯得意地说：「这些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危险啊，甚至连我们都不想理。」
但龙蛇似乎很紧张，「是的，主君，我认为牠们可能受到某种法术影响，如果您想进城塞，就趁现在动身吧，不然那个法术效果也许就要过去了。」
「有差吗?我可以料理牠们的。」剎高傲地说：「你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到这附近有可怕的邪恶力量，」参卓斯低声说：「非常巨大的邪恶——」
「我想不是这些没脑袋的怪物吧!」剎看了泰坦一眼，打岔说道。
「不，那是个狡诈多谋的力量。」参卓斯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幽联界之王大人，我觉得这也许是个陷阱。」
「是你建议我到这里来的。」剎提醒龙蛇。
「但并非我为您做决定的，主君。」参卓斯瞇着那只红眼睛。
剎感到不悦，「一开始是你缠着我说要到这里来，现在却又一直催我离开，你要是继续这样反反复覆，小心说话会呛到!」
「我只是担心主君的安危——」
「不是担心你那层皮啰?够了，要就跟着来，不然你也可以待在船里，躲避你说的那股『邪恶』力量。」
参卓斯没回答，同时也不准备下船的样子。
剎开了舱门，跳下飞船到了丛林的地面上，快速地看看周围，小心地注意泰坦。
那些怪物没留意到他，就体型来看，剎就像牠们脚下的虫子。全部的泰坦都头朝着城塞，那虹彩般光芒照得牠们全身发亮。
这时候剎听见一阵嗡嗡声。
「是哪个家伙发出这种怪声音?」他做手势要一个站在甲板上、正准备听他差遣的派崔恩人去调查，「看看这声音是哪儿来的，处理一下。」
那个护卫走得快回来得也快，「主君，船上所有人都听得见，可是大家并不清楚声音来自何处。这个声音似乎不是发自船内，主君应该可以发现，在外面听得比较清楚。」
没错，剎也注意到他在外面可以听得更清楚。他抬起头一看，这声音似乎是发自城塞。
「里头怎么好像有些字。」剎仔细听了之后说。
一名派崔恩人附和，「主君，这很像是在跟某人说话。」
「说话?」剎重复一遍，「没错，不过它在说什么?又是对谁说?」
他更留神地倾听，在声音中他可以辨别音调高低、语调变化，而且好像可以明白它的意涵，但却又无法掌握住。他心想这就是为什么一听到这声音就烦心，而且这样一来，他就更得进入城塞了。
他踏在苔藓上面，准备朝着城塞走去。待会儿也许会找不到路，但他一点也不烦恼，打算直接用魔法披荆斩棘前进，不过他依旧注意着泰坦的动静，如履薄冰地移动，随时准备自卫。
不过泰坦到现在都没察觉他的存在，只是用那张无眼的脸望向同一个地方，也就是城塞。
走了没多远，剎忽然发现参卓斯出现在身边，还开口警告说：「如果城塞已经启动了，那代表萨坦人很可能就在里面操作。」
「哈普罗说过这里面没人——」
「哈普罗是个叛徒，也是个骗子啊!」参卓斯嘶嘶地说。
剎觉得此事无须理会，所以自顾自地监视泰坦，然后离船愈来愈远。那些如山的怪物还是没有搭理他们。
「那些光线说不定跟匡啷轰隆启动更有关联。」剎冷冷地接口。
「也可能两者皆是。」参卓斯还是不肯退让，「甚至是更糟的情况。」他低声地说。
剎斜着眼瞟了他一下，「那我就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多谢关心，你可以回船上去了。」
「不，我决定与您同行，主君。」
「是吗?那之前到底是什么『邪恶力量』把你吓成那样?」
「我没有吓到，」参卓斯绷着脸说：「我只是不愿意低估对手。我建议你也不要小看对方，幽联界之王大人。那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我身负调查对方的任务。」
「是谁指派的?我可没有下这样的命令。」
「是我的弟兄，主君。不知您是否准许?」
剎听得出来龙蛇的口气里有一丝挖苦，对于这点颇不以为然。「没什么敌人会比萨坦人更强，也没什么力量可以超越我们。你和你的『弟兄』最好都牢牢记住这件事。」
「是的，主君。」参卓斯的语气恭恭敬敬，似乎是想缓和气氛。「我无意冒犯大人，但我族已经发现在艾瑞亚那斯，有人启动了匡啷轰隆，于是弟兄要求我来调查有什么线索可循。」
剎并不觉得他所说的事情之间，到底以什么方式，或者为什么会有牵扯，可是他不愿多思索这无益的问题。离开停船的林中空地踏入丛林，以魔法开路，树枝见到他就弯向天空，藤蔓遇上他就往旁边滑开。他回头一看，子民都在甲板上排开，若有必要随时会上前保护主君，不过他以手势示意，说明自己要继续前进，要大家留在船上，保护好飞船。
绕过一棵大树，剎正好面对着一个泰坦的小腿，牠低吼一声，动了起来，幽联界之王顿时摆开架势准备抵御攻击，可是那泰坦根本没注意到他，缓缓地往前走去。
剎抬头一看，这怪物脸上虽没有眼睛，却露出了快乐的表情。
这一瞬间他也听懂了嗡嗡声中的语意。
回到……回到……
他想要继续把其他的部分也解读出来时，嗡嗡声却戛然而止，彩虹光束也褪去了，普莱恩的四颗太阳依旧高挂天空，可是丛林之中却显得幽暗无比。
那泰坦转过头来，无眼的大脸面向剎，快乐的表情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