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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翁比城.德佛林岛.艾瑞亚那斯

  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的哈普罗往机器人的房里瞧了一眼,下民彼此兴奋热切地讨论着,一个一个玻璃眼珠观看,见证着这个界域里发生的奇迹。林贝克在房间中央正经八百地站着发表演说,看样子只有洁瑞在听他说话,他也没注意到原来听众这么少,可是林贝克恐怕也并不在意。洁瑞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爱意,有她在,他们两个人就都看得清楚了。

  「再见了,朋友们。」哈普罗在走道上轻轻地向他们告别,当然他们两个都听不到。哈普罗转身准备离去。

  艾瑞亚那斯应该会和平了吧!或许情势还是会紧绷,有各种问题会撕裂三个种族间的友好,造成的波澜可能会淹没这界域所有的居民。但是下民现在有了睿智的领导者,应该可以和平地、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进,虽然距离完美的世界还很远,但他们会努力下去的。

  但这一切跟他当初所受到的指令都不同。

  「我一定得这么做,主君。不然龙蛇就会——」

  哈普罗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凑到了胸口,那道伤口有时候让他很不舒服。疤痕似乎发炎了,碰触到就很痛。他不小心抓了一下,痛得脸都抽动起来,然后又放下手,低声骂了几句。他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外衣上居然沾了血,看样子他又把伤口给弄破了。

  穿过地道、爬上阶梯之后,他在上面逗留了一下,站在曼格神像面前,又想到了艾福瑞。

  「剎应该不会听我解释,对吧?」他对着神像问道:「就像萨玛也不听祢的话一样。」

  神像没有回话。

  「但是我得孤注一掷。」哈普罗继续说着:「我一定得想办法让主君明白,不然大家都会有危险。等他真的了解龙蛇有多可怕,一定会与牠们开战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到迷宫里把孩子救出来。」

  不知为何,回到迷宫这个念头很奇妙地已经不像以前一样让他害怕。现在他至少可以走进最后之门,然后他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说不定哈普罗还可以找到她。当初他犯了错,他让她离开了。现在一切都还有机会可以弥补。

  「妳说得没错,梅莉特。」他静静地与心中的女子对话,「妳曾经说过『那是我们心中的邪恶』。我到现在才明白……」

  哈普罗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神像。当初第一次见到这神像时,他觉得雕刻出的萨坦人庄严威武,但现在重新一看,却似乎是个疲倦、沉思、好像松了口气的老者。

  「当个神很辛苦吧?有这么多责任要顾……却没有人要听祢说话。不过,他们现在没问题了。」哈普罗伸手搭在曼格神像的金属手臂上,「祢再也不需要担心他们的事了。」

  「我也不用。」

  到了制造厂外面,哈普罗就朝着飞船走去。风暴已经减弱,云层慢慢散开,而哈普罗视线内还没有发现下次风暴即将来袭的迹象。说不定阳光也会照耀在德佛林岛上——不是只有冲水台那块地方,而是整座德佛林岛。哈普罗不免心想,矮人见到那状况会怎么样呢?

  以他所知道的矮人性格,大概会很不高兴吧?他一边想着一边微笑起来。

  他举步维艰地走过水坑,小心翼翼地躲过匡啷轰隆可能要旋转、扭动、挖掘的地方。现在耳朵里都是机器急切运转的声音,哨子声、汽笛声、警笛哔哔叫、磨台嘎嘎作响,还有电流劈里啪啦跳动,有少数的矮人还跑到外面来,看着天空,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哈普罗迅速地将目光转向飞船的位置,看到附近没什么人或物,便松了口气——匡啷轰隆也没有挖到那一带。不过狗儿居然也不在那边,这让他有点闷。可是话说回来,他自己也知道最近对狗儿的态度很冷淡,说不定牠跑出去蹓跶追老鼠玩了。

  天上乌云散开来,太阳星的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投射在德佛林岛上,远方可以看见分出的水柱边有彩虹,而且洒下的阳光让匡啷轰隆的外观一瞬间变了样——银色的手臂闪闪发亮,金色的手指更是光彩夺目。在外头的矮人都不禁注视着这些奇景,但是没两下又立刻遮住眼睛,开始嘀咕着抱怨光线太强了。

  哈普罗站定脚步,看看四周。

  「我不会回来了,」他忽然开口自言自语。「永远不会。」

  意识到这件事的他并不哀伤,只是有种愁思,说起来很像刚刚看见的萨坦人像。这并不是什么坏兆头,而是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真正跟林贝克告别,没有再次感谢他救了自己的性命。他印象中自己一直都没有开口道谢。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笔直地朝着飞船走过去。这样比较好吧!

  将舱门上的符文解除后,哈普罗原本就要转开门闩,但是他又停下来,朝附近望了望。

  「狗儿!」他叫道。

  一声汪从里面传来,而且是很里头的地方。听起来似乎是储藏室,那里有很多香肠……

  「被我抓到了吧!」哈普罗大声叫着,开了舱门大步跨进去。

  头部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他的眼珠子彷佛要飞出去,那股力量让他难以抗拒,掉进黑暗之中。

  哈普罗的脸上被人泼了冷水,他马上回复意识醒过来,不过头还是疼得要命。他现在躺在某个地方,手腕、脚踝都被绳子绑得很牢。有人偷袭他,不过是谁?又是为什么?这个人是怎么上船的?

  是龙蛇参卓斯?可是魔法应该会发出警告……

  刚刚被水浇在头上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闭起来,故意发出呻吟声,把头撇向一边,继续躺在那儿装出不省人事的样子,希望可以听到些消息,好判断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

  「够了,别装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感觉可能是靴子的尖端——戳了戳哈普罗的腰。还有这人的声音很耳熟。

  「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那人继续说下去,「你根本就醒着。没关系,要的话我也可以证明这点,朝你膝盖两侧踹一脚就可以了,包准你会觉得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钳刺进去一样。没有人被踹了之后还可以装死。」

  其实这些恐吓不算什么——哈普罗身上的防护魔法根本无视这种攻击——但重点是哈普罗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所以他非常诧异,也因此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说话的人。

  「魔手……胡夫?」他慢慢吐出这句话。

  魔手胡夫哼了一声。他坐在船身隔板边一排低板凳上,嘴里叼着烟斗,史特瑞哥烟丝的独特刺鼻气味弥漫在飞船里。虽然胡夫一副慵懒的模样,但他一定全神戒备,也准备了什么武器在身上。

  可是下民的武器伤害不了哈普罗。但换句话说,下民也不应该可以随便破坏符文魔法,闯进他的船。更不用说,下民也不该有办法偷袭他。

  等一下再研究这些问题,现在先脱身再说。哈普罗使出解除他身上束缚的魔法,想弄断这些绳子,通通烧光……

  但什么也没发生。

  他吃惊地动了动绳子,但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胡夫只是在一旁看着,吐了烟圈,没说什么。哈普罗觉得很奇怪,胡夫看起来似乎跟自己一样,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普罗先不想管他,花时间分析魔法效应,这种事情以前他才懒得理,像这种程度的魔法应该是本能了。可是他现在透视了所有可能性,却意外地发现只剩下一种——也就是他必须被绳子牢牢地绑住。其他的可能性全消失了。

  不对,不能说那些可能性消失,其实它们都还在,哈普罗也都可以看见,问题在于无法选择。习惯眼前有无数个出口可以选择的派崔恩人,这时无助地理解到,只有一条路,其他的全都锁上了。

  心中充满挫折感的哈普罗猛力一扯,想把绳子震断,可是绳子只是在他手腕上划出更深的伤口,鲜血顺着前臂汩汩滑落,流过他手上的符文。这些符文应该要发出红蓝两色的光芒,这些符文应该要发挥魔力帮他挣脱……

  「你到底做了什么?」哈普罗的语气不是害怕,而是不解。「怎么办到的?」

  魔手胡夫摇摇头,把烟斗从口中取出。「告诉你的话,你不就有机会想到办法破解?虽然让你死得不明不白有点可惜,但是呢——」这杀手耸耸肩。「我不想冒险。」

  「死……」

  哈普罗的头更痛了,这一切根本没道理。他又闭起眼睛,这并不是想要欺骗胡夫,他只是希望能让疼痛的感觉稍微减缓,这样才有办法思考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答应在杀死你之前得告诉你一件事,」魔手胡夫站起来说:「就是到底是谁要杀你。是剎。这个名字你知道吗?是剎要你死。」

  「剎!」哈普罗两眼猛然睁开。「你怎么会认识他?他不可能雇用下民!不对,这一定有问题!」

  「不是他雇用我的啊,是灭。灭死之前,要我告诉你是剎要你的命。」

  哈普罗听了一呆。剎要你的命。他怎么能相信呢?剎或许对他很失望,也很生气,但是居然要他死?

  不可能。哈普罗告诉自己,如果剎这么做,就等于他害怕自己。剎应该是无所畏惧的。

  是灭。一定是他搞的鬼,一定是。

  但就算哈普罗想通了这点,他现在又能怎么办?

  魔手胡夫已经站在他旁边,手伸进斗篷中,大概就要拿出结束他这次任务的武器了。

  「听我说,胡夫。」哈普罗希望借着说话分散杀手的注意力,好争取时间偷偷地试着解开绳索,「你被骗了,灭对你说的是谎话。要我死的人是他自己。」

  「那无所谓,」胡夫从背上挂着的刀鞘中抽出一把短刀,「契约就是契约,谁立的都无所谓。我接下来了,就必须要完成。」

  哈普罗根本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因为他看见了那把刀。上面有萨坦符文!怎么会呢?……哪里来的?……不对,这不重要了!现在的重点是他终于有点概念,知道自己的魔法为什么会被妨碍,要是他能弄清楚那些符文的效果……

  「胡夫,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厉害的战士。」哈普罗紧盯着那把刀。「我不想动手杀你——」

  「那很好,」魔手胡夫冷笑说:「反正你也不会有机会的。」

  在哈普罗的靴子里藏了一把刻了符文的匕首,这时候他以魔法改变现实,实现了匕首不在靴子里而是在他手上的可能性。

  这次的魔法生效了。哈普罗的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匕首,但在这一瞬间,胡夫手上的刀却忽然变成了一把双刃斧。

  胡夫有些措手不及,一个不稳差点把斧头掉在地上,但是很快就抓住节奏,将武器握好。

  哈普罗看了马上明了其中的道理,心想这可真妙啊!那把刀不会完全阻碍他的魔法施展,但却会对可以有的选择做出限制,也就是说,那把刀会给哈普罗反抗的机会,可是不管他选择什么武器,那把刀都会找到办法压制。另外,那把刀看起来有自己的意志。胡夫脸上的表情恐怕没有比哈普罗要来得镇静多少。

  可惜知道这件事帮助不大,刀上的萨坦符文会让胡夫一直占上风。问题是,萨坦符文会反制所有的法术吗?还是只有面对威胁的时候?……

  「我会让你死得干净利落点。」魔手胡夫一边说一边用双手举起大斧架在哈普罗的脖子上,「如果你们也有祈祷的习惯,现在赶快说完吧!」

  哈普罗却只是低声吹了个口哨。

  鼻子里充斥香肠气味的狗儿走出储藏室,停在门口好奇地看着主人跟胡夫。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游戏?

  咬他!哈普罗在心里发出指令。

  狗儿一脸困惑。主人你叫我咬他?他不是我们的朋友吗?我救过他的命耶,他也很好心喂过我香肠啊!主人你搞错了吧!

  咬他!哈普罗又下令。

  这大概是狗儿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听主人的命令。可是偏偏这时胡夫已经高高举起斧头。

  狗儿看了觉得很怪,玩游戏怎么会玩成这样呢?可不能放着不管啊!这家伙一定是搞不清楚状况。于是牠既没吼也没叫,一声不响地朝着胡夫扑过去。

  魔手胡夫大概永远没机会搞清楚自己是被什么打中的吧!狗儿从他背后狠狠地扑上去,他当场乱了脚步,斧头从手里滑出去,卡在地板上。胡夫自己则是一个踉跄往前倒下,整个人重重地压在哈普罗身上。

  胡夫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僵住,然后哈普罗感觉到手上有温热的血液流过。

  「糟糕!」哈普罗连忙抓着杀手的肩膀一推,把他推开来。

  他的匕首戳进杀手的肚子了。

  「可恶!我没有要——你怎么会——」哈普罗一边骂一边检查他的伤势。胡夫的动脉被切断了,伤口不停地出血,虽然现在还活着,但是恐怕没办法撑太久。

  魔手胡夫的眼睛微微睁开,看起来好像是在微笑一样。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连喉咙都冒出了血,接着下巴一松、两眼无神、头一摆,不动了。

  狗儿晃了过来,伸出脚掌拍拍胡夫。游戏结束了啦,是很好玩,但是你应该起来了,不然没办法再玩一次啊!

  「乖狗儿,不要吵他。」哈普罗把狗儿推到一边。

  狗儿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感觉到自己好像犯了错,便肚子靠在地板上,鼻子埋进脚掌里,眼睛一下看着主人,一下看着旁边那个躺着不动的人。牠希望谁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是你……」哈普罗对着那具尸体叫道:「可恶!」他握紧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一捶。「可恶,灭!为什么你要……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被诅咒了吗?这把刀为什么会落入你手里?」

  那把萨坦人创造的兵器还插在沾满血的地板上,就在尸体旁边,刚刚还是斧头的外形,现在已经变回一把短刀。哈普罗没有、也不想去碰它,金属刀身上的萨坦符文散发出恶毒、令人厌恶的气息,让他联想到埃布尔瑞克那儿的萨坦印记。所以他先摆着不管。

  现在哈普罗心中充满了对于胡夫、对于自己,还有对于命运——大概也只能用这个词了吧——满满的气愤,站了起来,一脸郁闷地看着窗外。

  耀眼的阳光照在德佛林的土地上,喷泉跟彩虹一起舞蹈着,愈来愈多矮人跑到外面来,入迷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我该拿这尸体怎么办才好?」哈普罗问着自己,「我不能把他丢在德佛林岛上,这要怎么解释呢?而且丢在这里的话,人类会以为是矮人杀的,然后一切就毁了,三个种族又会回到原点。」

  「把他带回去找肯卡瑞精灵吧!」他终于想到。「那些家伙应该会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哈普罗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可怕、痛苦的怒吼,让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刚开始还有一瞬间动弹不得,因为他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又恐惧又不敢相信。

  可是那叫声再一次传进他耳朵,纵然哈普罗的血液都凉了,还是冲向全身上下。他慢慢转过身。

  魔手胡夫居然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那把匕首,做出一个鬼脸,好像是想到先前有多痛,然后直接抓住刀柄拔了出来。他一边咒骂一边把那小刀丢出去——上面还沾了他自己的血——然后就抱着自己的头。

  过了几秒钟,哈普罗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只说了一个名字。

  「艾福瑞……」

  魔手胡夫抬起头,脸上露出很凄惨、憔悴的神情,但黑色瞳孔好像烧起一道火焰。「我刚刚死了,对吧?」

  哈普罗无言地点点头。

  胡夫握紧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我……没办法离开,我被困住了。我不在这个世界,却也不在那一边。我会永远这样吗?……告诉我!会这样吗?」

  他边说边跳了起来,而且愈来愈激动。「我只能知道死有多痛,却没办法真的死掉吗?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好,」哈普罗静静地说:「我可以帮你。」

  胡夫听了一愣,带着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哈普罗,手伸到胸前拉开沾了血的衣服。「你有办法处理这个吗?可以帮我解除掉?」

  哈普罗看了看那符记,摇摇头说:「这是萨坦符文,我没办法解除。但是我可以帮你找到有办法的人。这是艾福瑞留下的符文吧,所以也只有他可以帮你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如果你不怕的话。他现在被关在——」

  「怕!」胡夫大笑起来。「怕?我会怕吗?我根本不会死啊!」他眼珠不停地转动,「我怕的不是死,反而是要一直活着啊!全都反了,对不对?全都反了啊!」

  他笑个不停,在哈普罗耳中犹如阵阵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吶喊。这也不意外,他承受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却不能放下一切离去。

  哈普罗上前抓住他的手,但胡夫已经有点混乱了,本能地想要挣脱。

  哈普罗把他紧紧抓住,手掌跟手臂的符文放出蓝光,柔和的力量蔓延到胡夫全身上下,将他包围,整个身体都浸沐在光辉之中。

  胡夫吸了一口气,讶异地看着全身上下的光芒,然后闭上眼睛,两道泪水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最后他在哈普罗的怀中松弛下来。

  哈普罗挽着胡夫,让胡夫可以进入他的本命之圆,分享他的力量,也分担胡夫所承受的折磨。

  两人的意识在蓝光中交流,记忆彼此流窜,这次换成哈普罗遭遇巨大的痛苦忍不住惨叫起来,也换成原本应该要杀了他的胡夫撑住他的身子。

  这两个男人紧紧抱住对方,身、心、灵都紧紧交缠。

  蓝光逐渐消散,两个人的生命之圆各自回到原位,魔手胡夫冷静下来,哈普罗的痛楚也缓和了。

  胡夫抬起头,脸色苍白,一身冷汗,但是仍然有一对冷静的深邃眼睛,「你都知道了。」

  哈普罗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示意,但是还没办法开口。

  杀手退了几步,倒在一张凳子上。狗儿的尾巴从板凳下冒了出来,胡夫的死而复生似乎让牠更不能理解了。

  哈普罗叫了叫,「出来吧,笨狗,没事了,快出来。」

  但是狗儿尾巴摆了两下又缩了进去。

  主人看了笑着摇头说:「好吧,你就躲在那儿,当作是偷吃香肠的教训。」

  往窗外一看,哈普罗发现好几个矮人在阳光下瞇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这条船的方向。好像还有人已经开始对着船指指点点起来。

  他们愈快离开艾瑞亚那斯愈好。

  他把手放在掌舵石上面,念了一些符文确定操作装置都没问题后,便准备启程穿过死亡之门。

  掌舵石上的第一道符记放出火焰般的光芒,然后魔力火焰往外扩散开来,飞船就要升空了。

  「怎么回事?」魔手胡夫看着四处发亮的符文开口问道。

  「我们该走了,要去埃布尔瑞克。」哈普罗回答说:「我要去跟主君报告……」他顿了顿。

  剎要你的命。

  不,不可能!一定是灭的阴谋。

  「然后我们就去找艾——」他开口说到一半,但却没说完。

  原本立体的世界忽然被压成平面,好像船上所有人和物体的骨骼、纤维、汁液、组织通通都被吸出来,全部都被压扁,成了干枯的叶子。哈普罗感觉到时间打在身上,他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没办法。

  船中心冒出一道符文,在时空中蚀出一个洞,愈来愈大。洞中出现一个人影,是个高䠷健美的女子,褐发末端泛白,披散在肩膀和后背。长长的浏海让她的前额有了层次,身上穿着迷宫中常见的服饰——皮裤、皮靴、皮背心、袖子宽松的上衣。她的双脚落在甲板上,时间与生命瞬间回到所有人与物之中。

  也回到哈普罗身体里。

  他吃惊地看着来人叫道:「梅莉特!」

  「哈普罗?」她回话的语气低沉但清晰。

  「嗯,是我啊!妳怎么会在这里?」哈普罗讶异地连讲话都结结巴巴。

  梅莉特露出笑容,朝哈普罗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哈普罗,剎要你。他要我来把你带回埃布尔瑞克。」

  哈普罗也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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