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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埃布尔瑞克

  一个老头子孤伶伶地蹲在牢房中,一脸苍白,看起来很可怜的模样。萨玛受折磨的惨痛叫声传过来时,他全身一震,抓着泛黄的胡子遮住眼睛。从外面阴影处偷看的剎心想,如果自己大步冲过去,这老家伙应该当场就倒了吧!

  但剎还是上前去,并指示梅莉特用符文将铁栅栏弄开。

  这个老人身上披着湿透的袍子,覆盖着他瘦得不得了的身躯,头发在背上糊成一团,乱糟糟的胡子还滴着水。石头床的一角摆着破烂的尖帽子;看起来这老头应该有努力地试着想把帽子拧干,所以帽子才会皱巴巴的。剎狐疑地注意那顶帽子,怀疑那可能是什么隐藏的力量泉源,但是却因此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那帽子似乎在生闷气一样。

  「现在是你那朋友在惨叫。」剎不经意地说着,还直接坐在老人身边,不过有隔一小段距离以防被沾湿。

  「可怜的萨玛,」老人发着抖说:「有些人说这是他的报应,不过呢……」老人的声音温和起来,「他也不过就是实行了他相信是正确的决定,跟你其实差不多喔,幽联界之王。」

  老头子抬起头,注视着剎,这时他目光中浮现出一种极不搭轧的敏锐神情。「跟你其实差不多。」他又重复一遍,「要是你没那样做就好了。要是他没那样做就好了……」他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撇了撇头,然后叹了口气。

  剎皱起眉头,心想这跟他预期的状况还相差真大。「本资费,你很快也会跟他一样——」

  「在哪?」老人好奇地看看四周。

  「什么在哪?」剎开始失去耐性了。

  「本资费啊?我还以为——」老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是个单人房!」

  「老家伙,不要跟我玩把戏了,我不会上你的当……我跟哈普罗不同。」剎说。

  萨玛的叫声平息了一下子,接着又传过来。

  老人呆呆地望着剎,满脸空白的表情,像是在等他说完。「请问你在说谁?」他问得很有礼貌。

  剎差点忍不住当场对他下手,不过还是尽全力克制自己。「哈普罗。你跟他在幽联界见过面,就在最终之门外面,通往迷宫的地方。你不只被看见,你们说的话也都有人听到了,所以别装傻。」

  「我才不会装傻咧!」老人满脸高傲地回答:「是谁看到我啦?」

  「一个小孩,他叫做灭。你跟哈普罗是什么关系?」剎耐着性子问。

  「哈普罗?喔,我好像记得了,」老人露出有点焦躁的神色,伸出沾了水还在发抖的手说:「一个小伙子,有蓝色刺青,还养了条狗?」

  「对,」剎闷哼说:「那就是哈普罗。」

  结果老人一把抓住剎的手,很诚挚地摇晃起来,「那你可以帮我向他问个好——」

  剎用力甩开他的手,瞪着自己的皮肤,很生气地看到只要被水沾湿的地方,符文刺青的力量就慢慢衰退。

  「要我帮一个萨坦人跟哈普罗这个派崔恩人致意?」剎在袍子上擦了擦手,「那他真的是个叛徒了。我早就在怀疑了。」

  「啊,幽联界之王啊,你弄错啰!」老人发自内心、带着悲伤说:「在所有派崔恩人之中,哈普罗是最最忠实的一个了。他可以救你,也可以解救你所有的族人,只要你愿意让他这样做的话。」

  「救我?」剎听到这话相当讶异,接着冷冷地笑道:「他先救得了自己再说吧!你也一样,萨坦人。你知道什么有关第七之门的事情?」

  「城塞。」老人回答。

  「什么?」剎装作没在注意听地追问:「你刚刚说什么城塞?」

  老人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冒出一声惨叫,好像有人踹了他一脚。「你干嘛这样?」他边问边回头,可是后面只有空气。「我啥都没说啊!好啦,我是以为你……喔,算了。」

  他一脸生气的模样回头,看到剎又跳了起来,「啊,你好,我们认识吗?」

  「城塞怎么了?」剎印象中自己有听过这个词,却想不起来。

  「城塞?」老人也茫然地说:「什么城塞啊?」

  剎叹一口气,「我刚刚问你第七之门,是你自己说到了城塞。」

  「不在那里,当然不在那里。」老人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强调,两根拇指碰来碰去,紧张地看了看牢房四下,忽然大声地说了句:「灭的事情我真遗憾。」

  「灭又怎么了?」剎瞇起眼睛问。

  「死了啊,你也知道的。可怜的孩子。」

  剎说不出话来,完全愣住了。但老人还是继续说下去。

  「有些人会说其实不是他的错,觉得是他成长的环境造成的。他童年没人疼爱,爸爸又是个邪恶大巫师,一个小男孩怎么有办法反抗呢?可是我才不吃这套呢!」他忽然很激动地讲着:「其实整个世界都有问题,大家都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亚当把吃苹果的事情怪在夏娃身上,夏娃又说她是被蛇引诱了,可是蛇却说把树放在那儿是神的问题。有没有看到?没有人要负责啊!」

  剎不知怎的,也掌握不住情势了,就算萨玛还在号叫,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快感。「灭出了什么事?」

  「你也是!」老人大叫,「你从十二岁开始就每天抽掉四十包烟,结果居然说是一个香烟广告让你得了肺癌!」

  「你这家伙疯了!」剎终于转过头,「杀了他。」他对梅莉特下令,「从一个活的白痴身上大概得不到什么情报——」

  「我们刚刚说到哪啦?啊,对了,灭嘛!」老人叹气摇头看着梅莉特说:「小女孩妳要不要听一听那孩子的故事呢?」

  梅莉特以眼神征询剎的意见,剎点头允许。

  「好。」她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老人身旁找了位置坐下。

  「可怜了灭这孩子,」他又叹息,「但这样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么一来艾瑞亚那斯可以获得和平,矮人也马上就会启动匡啷轰隆……」

  剎真的听不下去了,夺门而出,神经像绷紧的琴弦——这种感觉就像喝醉酒,他并不喜欢。他试着让自己理性思考,怒火慢慢平息,像是有人把瓦斯给关了,让一切又回到黑暗中。然后他把梅莉特叫出来。

  梅莉特听到命令,就离开老人身边,但那老人还是继续对着自己的帽子说话。

  「我不太喜欢他所描述艾瑞亚那斯的近况,」剎低沉地说:「也不喜欢那个东倒西歪的老头子。可是我的确早就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到现在我早就该收到灭的消息才对。女儿,我要妳去一趟艾瑞亚那斯,帮我看看那里出了什么事。不过要留意,不要随便采取行动!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妳的身分。」

  梅莉特利落地点点头。

  「去准备吧!」剎说:「整理好之后到我房里,我再详细说一遍妳的任务。妳就开我的船去,我想妳懂得操作死亡之门吧?」

  「是的,主君。」梅莉特回答:「我要派人来递补位置吗?」

  剎想了一下,「找一个过来,但不要是克雷特斯。」他补充说:「找其他尸妖过来,等到要复活萨玛的尸体时,也许还得问它们一些事情。」

  「遵命,主君。」梅莉特恭敬地鞠躬之后离去。

  剎停在原地,瞪着本资费所在的牢房。那老人显然已经忘记派崔恩人的存在,只是左右摇晃,拨弄着手指,自顾自地唱歌,「我是个灵魂歌手,巴答、答巴、噗……(译注)」

  剎把铁牢回复原状,狞笑着心想,「死老头,我会从你的尸体上问出你到底是谁,还有哈普罗到底是怎么回事。」

  剎又顺着走道回到萨玛的牢房,尖叫声停了一会儿,龙蛇从外头看着里面,剎走到他背后。

  萨玛躺在地上,看起来似乎快死了,皮肤惨白,满身是汗,呼吸像是痉挛一样,身体也不停地抽搐。

  「你快杀死他了。」剎开口道。

  「主君,他似乎比我预期的还要没用。」参卓斯带着歉意说:「不过我可以让他晾干,这样他就有机会治愈自己。他还是会很衰弱的,应该也不会有利器可以逃跑,只是多少有点危险——」

  「不必了,」剎已经觉得无趣,「我需要情报。把他弄清醒些我好问话。」

  参卓斯把铁栅栏弄开,走进里面用脚尖踹了踹萨玛。萨玛扭动一下,呻吟一阵。剎也走了进来,在萨坦人身边以膝跪地,用手把他的头捧上半空,长长的指甲插进萨玛泛灰的皮肤里,留下还会反光的血痕。

  萨玛受到痛楚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幽联界之王害怕地发起抖来。但是从他眼中,剎却发觉他根本什么都不认得,于是他猛力摇着萨玛的头,指甲深及头骨。

  「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谁!」

  但是萨玛唯一的反应却是大口地喘气,发出咯咯声。剎看了连忙追问:「第七之门!第七之门到底在哪?」

  萨玛却只是瞪大眼睛说:「不是故意……死……混乱!哪里……出了错……」

  「走了……送走了……谁知道……那些叛徒……会不会……想要逆转……送进……」

  萨坦人的嘴角冒出一个血泡,眼睛看着固定的地方,那里有仅限他才能看到的可怕景象。

  剎把头往下一放,萨玛没反应也没抗拒,砰的一声撞在地板上。幽联界之王伸出手抵着他没有起伏的胸口,另一手手指触着萨玛的手腕,已经没脉搏了。

  「他死了。」剎强忍心中激动说:「而且最后想到的也是第七之门。他刚刚说他把第七之门送走了!这是什么鬼话?参卓斯,他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坚强,一直到最后都还有能耐说谎蒙骗我。不过现在……动手吧!」

  剎将萨玛濡湿的长袍撕开,露出他毫无动静的胸口。拿了一把刻着符文的匕首,刀尖对着萨坦人的心脏,插进皮肉之中,还温热的红色血液从伤口汩汩冒出。剎老练迅速地一边念着符文,一边在萨玛的胸前画下对应的符记,将操尸术的符文法术刻在萨玛的尸身上。

  被幽联界之王触碰过的皮肤变得冰凉,血液流出得比较慢。龙蛇站在一旁观望,仅存的一只眼里泛起笑意。不过剎没有分心,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他也仅是问了一句:「是尸妖来了吗?」

  「我在。」外头那人回应。

  「……在。」叹息的灵体发出和声。

  「很好。」

  剎退后了些,双手沾满鲜血、刀刃上也裹着一层腥黑。他伸手在萨玛心脏前念出咒语。尸体胸口的符文亮起蓝色光芒,如闪电般朝四周连结的符文流窜而去,才一下子已经扩及全身,在萨玛身体四处跳动。

  一个朦胧微亮的东西在尸体旁边成形,看起来好像是死者的影子,但却是光亮而非黑暗的影子。剎自己都惊叹一声,眼前这幽明之物就是所有生命中非物质但却永恒不灭的存在,也就是下民所说的「灵魂」。

  灵体想要脱离肉身,重获自由,但却被冰冷、血腥的肉块束缚住,而且因为承受生前所受到的折磨痛苦而不断扭动。

  下一瞬间灵体忽然消失无踪。剎看了不禁皱起眉头,可是接着就发现尸体眼中闪着某种光辉,这可以说是对生命最大的嘲讽,死灵在这短暂时间内重返了死体。

  「我办到了!」剎骄傲地叫道:「我办到了,我让死人复活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继续呢?幽联界之王并没有亲眼看过死者复活后的状况,只有听哈普罗转述过。而哈普罗当初也因为对于所看到的事情感到骇异恶心,所以都只是简短带过。

  萨玛的活尸上半身弹起来坐好。他已经变成一个尸妖了。

  剎也被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运起魔力让身上的刺青都发出红与蓝的光线。尸妖不仅具有强大的力量,复活时也带着对所有生者的怨恨出现,而且它们不会痛苦也不会疲劳。

  裸体的萨玛身上画满了派崔恩人的符文,他迷惘地看着四周,无生气的双眼在灵体钻进尸身时会闪过一丝可悲的神情。

  幽联界之王看到这么成功的法术,连自己都感到赞叹,想花些时间冷静、思考一番,于是开口,「尸妖,跟他说几句话。」他做了个手势,手还因为兴奋微微抖动,「跟他说话。」然后自己靠到墙上,来观赏这精心杰作。

  过来的尸妖是个男性,顺从地往前。从尸体上的伤口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在暴力冲突下丧命的,尤其喉咙上还有清晰的伤痕,不过他还年轻俊美。但是剎对他的兴趣也仅止于这么一眼,他只是想确定过来的并非克雷特斯。

  「你是我族之人,」那尸妖对萨玛问道:「你是个萨坦人。」

  「我是……曾经是。」活尸回话。

  「我是……曾经是……」受困的灵体无奈地应和。

  「你到埃布尔瑞克来做什么?」

  「来学操尸术。」

  「你到埃布尔瑞克来,」尸妖用呆板的声音继续问:「来学操尸术,来奴役死者服侍生者。」

  「是的……是的。」

  「但是现在你知道死者对生者怀着多大的恨意。生者将我们囚禁……你看到了,对吧?那是自由……」

  灵体不停扭动想要逃离,却徒劳无功。活尸脸上浮现仇恨,彷佛无视一切、但又将一切看在眼底的那双眼睛转向剎,让这派崔恩人不禁脸色发白。

  「你,尸妖,」剎直接介入,「你叫什么名字?」

  「乔纳森。」

  「乔纳森,」剎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但想不起来。「关于仇恨的事情说得够多了。你们尸妖已经自由了,不受到活着时那种虚弱的肉体限制,更不用说你们永恒不朽。这其实是我们生者赐予的大礼——」

  「我们会很乐意与你分享。」萨玛的尸妖用低沉可怕的声音接着说道。

  「……分享。」令人心寒的回音响起。

  剎感觉很不舒服,身上的符文也放出更强的光芒。「不要浪费时间,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萨玛,你也得一一回答。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你死前我问你的事情:第七之门在哪里?」

  活尸的五官扭动一下,身体摇晃着,灵体从失去生命的双眼中望出来,带着恐惧,「我不会……」尸体泛紫的嘴唇动了起来,却没有发出声音,「我不会……」

  「你会说的!」剎凶狠地威吓,但他却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对方都已经没有痛楚、害怕的感受,你要拿什么东西威胁他?遇上挫折的他只好转向乔纳森说:「他为什么会违抗我?你们萨坦人应该是强迫死者说出所有秘密的吧,我确定这件事,因为克雷特斯亲口告诉过我,先前我手下来过这里,也是这样跟我报告的。」

  「这个人生前相当坚强,」尸妖回答说:「你可能太快复活他了。如果尸体可以静静摆着三天,那灵体就会跟肉身分开,灵魂——也就是意志——就不会对身体的行动产生干扰。可是现在,他在世时的反抗心还没消失。」

  「那他到底会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剎的挫折感很大,但还是继续追问。

  「会的,时间到了就会。」乔纳森用悲哀的声音解释说:「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记所有生前有意义的事情,只知道要怨恨所有生者。」

  「时间!」剎咬牙切齿说:「要多久?一天?两星期?」

  「我无法确定。」

  「啧!」剎跨出一步,直接站在萨玛面前。「回答我!第七之门在哪里?你现在还有什么好坚持的?」他连哄带骗地说:「这对你已经没意义了啊!你反抗我,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你唯一记得的事情。」

  死体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辉说:「我们把它……送走了……」

  「你们没有!」剎又失去耐性了,这跟他预期的相差太大。他太操之过急,没有等到正确的时机再下手。不过下次就不会这样了,他杀死那老头时会记得要多等一下子。「把门送走?这不合逻辑,你们一定会把门留下来,需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或者说,你们真的又用过了——用它来开死亡之门!说真话吧,那是不是跟什么城塞有关——」

  「主人!」

  走道上传来急切的呼声,剎扭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主人!」叫喊的是参卓斯,在走道另一端比着手势要他赶快过去。「请快过来!那老人走了!」

  「死了吗?」剎闷哼说:「那样最好,不要烦我——」

  「不是死了,是走了,他不见了!」

  「你开什么玩笑?」剎问道:「他不可能不见!他要怎么走?」

  「我不清楚,幽联界之王,」参卓斯那软语声中参杂着连剎都感到意外的一股怒气。「但是他真的不见了!您自己过来看看吧!」

  看样子没办法,剎恶狠狠地看了萨玛一眼,但活尸似乎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丝毫不以为意,他也只好先离开这间牢房。

  等幽联界之王离去,刺耳、愤怒的声音从监狱远方另一端传来时,乔纳森开口,轻柔地说话。

  「现在你看清楚,你了解了。」

  「是的!」灵体从肉身的眼睛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我现在明白了。」

  「其实你一直知道真相的,不是吗?」

  「我又怎么能承认呢?我们必须要像神一样,这种真相对我们会造成多大的冲击?」

  「会让你们变成凡人,而你的确是。」

  「太迟了,为时已晚,全盘皆输了。」

  「不,波动会矫正自身。休息吧,放轻松,随着波动飘流,让波动带你离去。」

  萨玛的灵体似乎还在犹豫,从肉体中飞出来,挣扎要走,但却走不掉:「不行,我要留下,我得撑下去……」

  「要撑什么?仇恨?恐惧?报复?放下吧,靠在波动上,去感受波动支撑着你。」

  萨玛的活尸依旧坐在冷硬的石头上,两眼望着乔纳森问:「大家会原谅我吗?……」

  「你会原谅你自己吗?」尸妖缓缓地问。

  萨玛的遗体——这具苍白染血的皮囊——静静倒在石床上,抽动一下之后就不再有动静,两眼黯淡,真的失去了生命。

  乔纳森伸出手,阖上萨玛的双眼。

  看着本资费的牢房,真的空空如也,完全找不到那个披着又湿又烂衣服的老萨坦人。剎心想这不知是什么诡计。

  「给我火把!」剎又惊又怒地看着里头下令。

  他一挥手以法术将铁栅栏撤去,迈步进去用火把照亮每个角落。

  「你以为能找到什么呢?」参卓斯咆哮说:「以为他在哪个角落玩躲猫猫吗?我说过了,他不见了!」

  剎很不喜欢参卓斯的语气,他转过身,举着火把让光线射进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如果他逃了,不就是你的错吗?你应该要看住他的!还说什么淇列斯翠的海水呢!」剎不屑地说:「不是说会夺走他们的魔力吗?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吧!」

  「有,我说过了。」参卓斯喃喃自语地回答。

  「不过他应该还没跑远,」剎想了一下,「我们有在死亡之门前设守卫,他——」

  龙蛇忽然发出嘶嘶声,那是带着巨大怒意的声音,就像是无形的巨蛇缠住了剎,彷佛要把他体内的空气挤出来。然后参卓斯伸出他画了刺青的手指着石头床叫道:「那个!那个!」他话也说不清楚,只是一股气流卡在喉头。

  剎用火把一照,看见一丝反光,石头上面有一个什么小玩意儿。他靠过去捡起来拿到火光下查看。

  「不就是一片鳞——」

  「是龙鳞!」参卓斯怀着浓烈的敌意看着那鳞片,但是并没有伸手去碰。

  「可能是。」剎并不确定的样子。「有很多爬虫类都有鳞片,但并不是每一种都是龙。而且这鳞片怎么了?跟老头子失踪又没关系?应该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吧——」

  「您说得当然没错,幽联界之王。」参卓斯忽然就冷静下来,但是目光依旧没离开那鳞片,「一只龙——可能是我族的某种远亲——跟那疯老头怎么会有关系呢?我这就去告诉守卫要注意。」

  「是我来下令——」剎才刚开口,但已经来不及了。参卓斯消失了。

  幽联界之王看着空无一人的牢房,心里很火大,感觉全身都不对劲,有种陌生的烦躁刺痛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他不禁自问。可是问了这问题,其实代表他已经失去主导权。

  剎这一生中时常与恐惧相伴,他每次进入迷宫都心怀恐惧,但他可以继续前进,可以化恐惧为己用,将害怕和担忧变成自保的动力泉源,但那都是因为他知道情势由自己所主导。他可能不知道下次会出现什么样的怪物来侵犯,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迷宫能生出怎样的生物,每种的力量跟弱点他都了如指掌。

  然而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失心疯老头是如何脱身的?更重要的是,参卓斯在害怕什么?龙蛇知道些什么却没全盘托出?

  「哈普罗并不信任他们,」幽联界之王看着手中的鳞片,开始整理思绪。「也警告我不要相信这些龙蛇。连死在那边的笨蛋也说过同样的话。我——」剎低吼一声,「我并不相信哈普罗或萨玛说的鬼话,但是我自己也感觉得到,龙蛇有私心,他们的目标跟我未必真的完全一致。」

  「没错,哈普罗虽然警告过我,但他会不会只是想蒙蔽我,隐瞒他与龙蛇连成一气的真相呢?他们也曾经叫过哈普罗『主人』(注1),他自己都说过了。加上克雷特斯也和他们都讲过话。说不定这些家伙全部串通了想对付我。」

  剎看着牢房四周,火把光线渐暗,黑影愈来愈重,快要将他包覆起来。对他来说有没有光线其实并不重要,身上的符文会引导他,他想要造出光线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选择丢掉没用的火把,用体内的魔力驱散这片黑暗。他不喜欢这个界域,不喜欢埃布尔瑞克,这里一直让人有窒息、无法呼吸的沉重感,空气很糟,就算用法力中和毒素,却也没办法把硫磺和死尸的恶臭都过滤掉。

  「我得赶快行动了。」

  首先就是要弄清楚第七之门到底在哪里。

  剎从本资费的牢房里出来,快步穿过长廊。自称是乔纳森的尸妖(剎到底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一定是哈普罗讲的没错,但是什么场合呢?)还站在门边,他的身体没什么动作,灵体在周边徘徊,剎看了觉得有点怪异。

  「没你的事了,」剎对他说:「退下吧!」

  尸妖没有回应,不发一语地走开了。

  剎也等到尸妖从走道上消失后,把乔纳森、龙鳞、参卓斯这些东西通通推出脑海,重新处理最重要的对象,也就是萨玛。

  尸体倒在石床上,看起来像是安详地沉睡般。剎看到此景觉得更怪异。

  「起来!」他吼叫道:「我有事要问你。」

  但尸体一动也不动。

  幽联界之王忽然觉得有股恐慌。这时他留心到尸体的眼睛居然是闭上的——他到目前为止从没看过尸妖会像活人这样一直阖上眼睛。他弯下腰检视这具尸体,将松垮的眼睑翻开。

  没有谁回望着他,眼珠里头没有什么不洁的生命光辉,也没有谁眨了眨眼。那只是一片空洞,灵体走了,不见了。

  萨玛自由了。

  译注 此应为著名的黑人灵魂乐歌曲〈Soul Man〉。

  注1 详见死亡之门第四部《魔蛟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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