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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托希自己也遗传了些魔法的因子。当他看见一群巫师横扫广场的时候,他的基因告诉他,自己的最佳选择就是把刀子和绞肉机都塞进包里出城去,随便什么时候走都行,只要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以内。

  最后一个巫师落在自己的同伴后头,一脸嫌恶地四下打量着。

  “这儿原来有个喷水池的。”他说,“你们这些人——走开。”

  小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巫师说话的语气通常都很专横,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刚才那人的口吻却带着谁都没听过的锋利。它长着关节。

  阿托希的眼睛往边上瞟。卖蛤蛎和海星胶冻的摊子也塌了,一位复仇天使刚从里头冒出来,正扒拉着胡子里的各色软体动物,同时啐掉嘴里的醋。此人名叫米皮·羚搏,据说是个能单手砸开牡蛎的狠角色。干这行这么多年,他天天从石头上扯帽贝、在安卡湾跟偌大的鸟蛤搏斗,早练就了通常只会跟地质板块联系在一起的体格,连他起立的动作都更像是把身体打开。

  羚搏咚咚咚地冲到那巫师跟前,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自己货摊的残骸。在残骸附近,半打有胆有识的龙虾正坚定地奔向自由。羚搏嘴边的肌肉像愤怒的鳗鱼一样扭动起来。

  他质问道:“是你干的?”

  “闪开,蠢货。”那巫师道。在阿托希看来,只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巫师的寿命锐减到一面玻璃钹的水平。

  “我恨巫师,”羚搏说,“我真恨巫师。所以我要揍你,明白?”

  他胳膊往回收,然后挥出拳头。

  巫师扬起眉毛,小贩身边蹿出了黄色的火焰,还伴随着好像丝绸撕裂的声响。羚搏消失了。鹅卵石地面上只剩下他的一双靴子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几缕轻烟正从鞋里往外冒。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无论爆炸的威力多么大,地上总会留下冒烟的靴子。宇宙里似乎就是会发生这种怪事儿。

  阿托希一直在仔细观察,他发现巫师自己好像跟旁人一样吃惊。不过巫师毕竟是巫师,立刻就重振旗鼓,还动作花哨地挥了下法杖。

  “你们这些人最好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他说,“谁也别想跟巫师动手,明白?这里会有很多很多变化。怎么,你想干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阿托希说的,他原本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听对方问话,他赶紧抓起自己装馅饼的盘子。

  “我不过是在想,或许大人您愿意买块上好的馅饼,”他飞快地说道,“营养极为丰——”

  “好好看着,卖馅饼的。”巫师说着伸出一只手,手指比画了个奇特的动作,一块馅饼凭空出现了。

  它胖乎乎的,通体金黄,像上了一层美丽的釉。阿托希一眼就看出它里面填满了上等的瘦猪肉,才不像他自己那样常常唬人,在盖子底下弄出许多广阔的空洞,添进上佳的新鲜空气作为盈利空间。这简直就是猪崽们希望自己长大成猪以后可以成为的那种馅饼。

  他的心沉了下去。他要破产了,而原因就飘浮在他眼前,还带着奶油馅饼皮呢。

  “想尝尝不?”巫师问,“那儿还多着呢。”

  “天晓得那儿是哪儿。”阿托希喃喃道。

  他的目光越过亮闪闪的面点,落在巫师的脸上。在对方眼中狂热的闪光里,他看见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他失魂落魄,转身朝最近的城门走去。

  那些个巫师,就好像光杀人还不够似的,他苦哈哈地想。他们还要把人家的生计一块儿抢走。

  一桶水泼到灵思风脸上,把他从一个可怕的梦境拉回了人间,梦里一百个戴面具的女人拿着大砍刀想给他理发,而且还剪得很好。做了这样的梦,有些人或许会毫不在意地把它归结为心理学上所谓的阉割焦虑,但灵思风的潜意识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恐“被砍成小块小块”症。他跟这东西的确熟得很。

  灵思风坐起身。

  “你还好吗?”柯尼娜焦急地问。

  巫师的目光扫过甲板上的一片狼藉。

  “不一定。”他谨慎地说。附近似乎没有奴隶贩子,至少没有站着的。船上的水手倒是能看见好多,全都毕恭毕敬地与柯尼娜保持距离。只有船长站得还算近,脸上挂着个大号的傻笑。

  “他们走了,”柯尼娜说,“把能拿的都拿了就走了。”

  “那些浑蛋,”船长说,“划得太快了!”一只大手“啪”地拍在柯尼娜后背上,疼得她一缩,“就一位女士来说,她打得还真不赖。”他又补充道,“没错。”

  灵思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奴隶贩子的船只正朝远处地平线上的一块污渍一溜欢快地小跑——那肯定就是中轴向的克拉奇了。而他自己完好无损。灵思风开始高兴起来。

  船长精神饱满地冲他俩一点头,然后跑去对手下吆喝,喊的都是什么帆啊绳子啊之类的事儿。柯尼娜在行李箱上坐下,箱子似乎也并不反对。

  “他说实在太感谢咱们了,所以准备一路把咱们载到阿尔·喀哈里。”

  “我还以为当初就是这么定的。”灵思风道,“我看见你给了他钱,还有安排什么的。”

  “没错,可他本来打算制服我们,等到了那儿再把我卖去当奴隶。”

  “怎么,我就不卖吗?”说完灵思风接着哼了一声,“当然了,巫师的袍子,他哪里敢——”

  “呃,事实上,他说你只好白送。”柯尼娜专心致志地拨弄箱盖上一根并不存在的小刺。

  “白送?”

  “对。呃,有点像卖蔬菜,每卖一个小妾附送巫师一名之类的。对吧?”

  “我可看不出这跟蔬菜有什么关系。”

  柯尼娜使劲瞪着他看了老半天,可他始终没有爆笑出来,于是她叹口气说:“有女人在场的时候,你们巫师干吗老那么紧张?”

  面对这样的诬蔑,灵思风扬起了下巴。“多么深刻!”他说,“请你仔细听好——算了,反正,我的意思是,总的来说我跟女人都相处得很好,叫我紧张的只有那些拿剑的女人而已。”他考虑了片刻,又补充道,“说起来,其实所有拿剑的人都叫我紧张。”

  柯尼娜持之以恒地扒拉着箱盖上那根虚无的刺。行李箱心满意足地“嘎吱”一声。

  “我还知道一件能叫你紧张的事儿。”她喃喃地说。

  “嗯?”

  “帽子没了。”

  “什么?”

  “我也没办法,他们抓到什么是什么——”

  “那些奴隶贩子居然带着校长帽逃了?”

  “少拿这口气跟我说话!我当时又不是在闷头睡大觉——”

  灵思风拼命挥舞双手:“不不不,别激动,我什么口气也没有——这事儿我得想想……”

  “船长说那些人多半会去阿尔·喀哈里。”他听见柯尼娜说,“那儿有个地方,是犯罪分子的聚集地,我们很快就可以——”

  “我看不出咱们干吗非要做点什么。”灵思风道,“校长帽想避开大学,而那些奴隶贩子嘛,我猜他们肯定不会顺道去校园里喝杯雪莉酒什么的。”

  柯尼娜着实吃了一惊:“你准备由着他们把帽子带走?”

  “这个嘛,总得有人把它带走不是?我的看法是,为什么非得是我?”

  “可你说过它象征着魔法,是所有巫师渴求的目标!你不能就这样抛弃它!”

  “你瞧我能不能吧。”灵思风舒舒服服坐好。他觉得吃惊,那是种奇特的感觉:他做了个决定,是他自己的决定,完全属于他,而且没人逼他这么干。有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一生窝囊透了,老是有人想要这想要那,然后害他灵思风惹上麻烦。但这一次他做了决定,就这样了。他会在阿尔·喀哈里下船,然后找个法子回家去。世界总会有人拯救的,他祝他们好运。他已经决定了。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他没觉得高兴?

  因为这该死的决定大错特错,你这傻子。

  哈,他想,我脑子里的声音已经够多了。出去。

  可我就住这儿。

  你意思是说你是我?

  你的良心。

  哦。

  你可不能让人毁了那顶帽子。它代表了……

  ……得了,我知道……

  ……代表了历代传承的魔法。被人类掌控的魔法。你总不愿意回到更古的黑暗……

  ……啥?……

  更古……

  我想应该是亘古吧?

  没错。亘古。退回到亘古之前,回到被纯粹的魔法统治的时代。那时候,整个现实的框架天天都在颤抖,可吓人呢,我可以告诉我。

  这些东西我是怎么知道的?

  种族记忆。

  老天。我也有个这种东西?

  这个嘛,一部分吧。

  好吧,我说,可为什么是我?

  你的灵魂很清楚你是个真正的巫师。“巫师”这两个字就刻在你心上。

  “没错,可问题是我老遇到那些很可能想看看我心上到底刻没刻那两个字的人。”灵思风可怜巴巴地说。

  “你说啥?”柯尼娜问。

  灵思风盯着地平线上的那块污渍,叹了口气。

  “不过是自言自语。”他说。

  卡叮挑剔地审视着帽子。他绕到桌子的另外一侧,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瞪大眼睛。最后他说:“还不错。八钻是从哪儿搞到的?”

  “不过是上等的安卡石而已。”锌尔特道,“骗过你了吧,嗯?”

  真是顶呱呱叫的好帽子。事实上,锌尔特不得不承认,它看起来比真的那顶要好太多了。旧的校长帽破破烂烂的,金线失去光泽,七零八落。相形之下,复制品明显大为改观,它非常有型。

  卡叮说:“我尤其喜欢这蕾丝。”

  “可费了好些工夫。”

  “干吗不试试用魔法?”卡叮弯弯手指,然后接住了凭空出现的高脚玻璃杯。在小纸伞和水果沙拉底下,杯子里装着某种黏黏的酒精。杯子很酷,酒看起来也相当昂贵。

  “没用,”锌尔特道,“就是没法,嗯,弄得合适。每块小圆片我都只好用手往上缝。”他一面说一面拿起帽子盒。

  卡叮呛了口酒。“先别把它放进去,”他说着从庶务长手里拿过帽子,“我一直想试试来着——”

  他转向庶务长屋里那面大镜子,毕恭毕敬地将帽子扣在自己邋里邋遢的鬈发上。

  大法统治的第一天接近尾声,巫师们已经成功地改变了一切,只除了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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