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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8 非同小可

布丽安娜来大房子借一本书。她把杰米留在厨房里巴格太太那儿,自己便顺着走廊去她父亲的书房了。他不在,屋里空空的,虽然他的气息隐隐约约地能闻到——那种难以名状的男性气息,包含了皮革、木屑、汗水、威士忌、马粪,还有墨水。
她用手指揉揉鼻子底下,抽吸着鼻翼,想想便笑了。罗杰身上也有这些味道,但在这些味道之下,他还有他独特的气息,是什么呢?她琢磨着。那是他手上淡淡的清漆与金属的气味,曾经,当他拥有吉他的时候。可那是很久以前了,在很远的地方。
打发了这个念头,她把注意力扭转到书架的书本上。菲格斯最近去威尔明顿时带回来三本新书:一本是米歇尔·德·蒙田的随笔文集——法文的,不行;一本破破烂烂的是丹尼尔·笛福的《摩尔·弗兰德斯》;还有一本纸质封面的很薄的小册子,本·富兰克林的《修炼美德之手段与方法》。
毫无疑义,她心想着便抽出了《摩尔·弗兰德斯》。这是本饱经风霜的书了,书脊龟裂,纸张松散。她希望所有的书页都在,最糟糕的事莫过于读到精彩之处找不见余下的二十页纸了。她小心地翻了一遍,检查页数,似乎都还完整,只不过偶有几页被弄皱了或沾上了点吃的。这书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像在肥油里浸过似的。
来自母亲手术室的一声骤响把她沉浸在书里的思绪拽了出来。她本能地寻找杰米,他当然不在身边。于是她把书匆匆塞回原处,跑出书房,恰好遇见走廊里她母亲正急急地从厨房跑过来。
她抢先克莱尔一步跑到手术室里。
“杰米!”
大立柜的门半开着,空气中漫着浓浓的蜂蜜味。地上有个打碎了的炻器罐子,倒在一摊金色的浆液里,而坐在其正中间浑身沾满蜂蜜的杰米,则圆睁着蓝色的眼睛,惊讶而充满负罪地张着嘴巴。
热血涌上布丽的脸庞,她顾不得那层层黏腻,一把抓起杰米的胳膊,拎他站了起来。
“杰里迈亚·亚历山大·麦肯锡!”布丽安娜声调很可怕,“你这个坏孩子!”她草草地查看了杰米一番,没有发现血迹或伤口,便朝他屁股上一记狠揍,狠得连自己的手掌都疼了。
紧随其来的哭喊立刻令她一阵愧疚,随即瞥见手术室四下里的狼藉,她按捺住冲动没再打他。
“杰里迈亚!”
晒干的迷迭香、蓍草和百里香被一束束从干燥架里扯出来,碎了一地。一层纱网搁架干脆被拉松了,撕破的网子垂挂着。柜里的瓶瓶罐罐倒的倒、翻的翻,个把瓶塞子掉了,撒出各色的粉末与液体。一大麻袋的粗磨盐被翻过,一把把盐粒被乱丢一气。
最糟的是,她母亲的护身符躺在地上,扯开的小皮袋子里瘪瘪的空无一物,周围撒满了干草细末、小块碎骨和其他废屑。
“妈妈,真对不起——他跑开了。我没留神——我该看好他的——”她连连道歉,在杰米的号啕声中,她几乎需要大声喊叫才行。
喧嚷之下,克莱尔略带畏缩地环顾着手术室,匆匆盘点了一下存货。接着她蹲下来,无视黏黏的蜂蜜抱起了杰米。
“嘘——”她轻轻地捂住杰米的嘴,发现不管用,便在他张开的嘴巴上拍打起手掌,制造出“哇——哇——哇——哇”的声响,立刻令杰米停止了喊叫。他把大拇指扎进自己嘴里,同时大声抽吸着,把脏脏的脸颊贴在了克莱尔肩上。
“嗯,他们确实有本事捣乱东西,”她对布丽说,看起来并不太沮丧,反而似乎被逗乐了,“别担心,亲爱的,就只是有点儿乱。他碰不到刀具,感谢上帝,我把毒药也放在高处了。”
布丽安娜感到心跳开始放慢下来。她的手掌烫烫的,血脉在搏动。
“可你的护身符……”她指了指,见她母亲目睹被侵犯的护身符后,一道阴影掠过脸庞。
“哦。”克莱尔深吸一口气,拍拍杰米的背脊,把他放下。她隔着下嘴唇咬咬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瘪瘪的袋子,羽毛耷拉着。
“对不起!”布丽安娜无奈地重复道。
她可以看到母亲费力地做出个满不在乎的小小手势,随后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碎片,散开的卷发垂下来掩住了她的脸。
“我一直想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克莱尔说着,开始轻轻拾起小块骨头,一片片仔细地收在手心里,“你觉得这些骨头是从哪儿来的——一头母老虎?”
“我不知道。”布丽安娜蹲下来收拾残局,一边继续提防着杰米,“我以为没准是从老鼠或蝙蝠身上来的。”
她母亲惊讶地抬眼瞥了瞥她:“你倒是聪明——瞧!”她从地上挑出一小块棕色的纸片状物体,伸手举起来。布丽安娜弯腰凑近了,发现那貌似皱巴巴的干叶子的东西,确实是一块小蝙蝠翅膀的碎片,那纤薄的皮革干片呈半透明状,一根形细如针的骨头弯弯地穿过其间,像树叶中央的茎肋。
“蝾螈之眼青蛙趾,蝙蝠之毛犬之齿。(1)”克莱尔引用道,同时她将一把骨块铺撒在柜台上,着迷地端详起来,“我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
“她?”
“娜亚维恩——给我这个皮袋的女人。”克莱尔伏下身,扫起一堆细碎的叶片——至少布丽安娜希望那真的是叶子——纳入手中,嗅了一嗅。手术室的空气中充满了各种气味,除了蜂蜜的压倒性甜味之外,布丽安娜分辨不出任何一种来。但显然她母亲敏感的鼻子能毫不费力地识别每一种香气。
“野莓、香脂冷杉、野姜,还有水蓼,”她说,一边像寻找松露的猎犬一样嗅探着,“外加一点儿鼠尾草,我觉得是。”
“水蓼?这个词拆开了不就是自作聪明的意思嘛(2)?这是她对你的评价吗?”尽管还在犯着愁,布丽安娜还是哈哈地笑了。
“哈哈你个鬼!”她母亲酸溜溜地回答,把那小堆干叶片倒到桌上与骨头放一起,“水蓼也叫水胡椒。长在溪水附近,怪恼人的玩意儿——踩着了会起水疱,还会刺痛眼睛——也会刺痛其他地方啰,我想,如果你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的话(3)。”
杰米早忘了刚才的训斥,正握着个手术钳来回把玩,明显想知道它是否可以食用。布丽安娜犹豫着该不该把它拿走,但鉴于母亲总是对她的金属器具进行煮沸杀菌,她决定既然钳子没有尖锐的刀刃,就暂且让他玩着。
布丽把杰米留给克莱尔,自己回厨房拿些热水和抹布,好收拾那些蜂蜜。巴格太太在,却睡得正香,坐在长椅上鼾声轻起,双手叠在圆圆的肚子上,歪了的头巾舒舒服服地盖着一边耳朵。
她踮着脚尖拿回了一桶水和抹布,发现大部分碎片已被扫干净,母亲正手脚并用地爬来爬去,检查着家具底下。
“你掉了什么吗?”她看看橱柜的最下层架子,除了蜂蜜罐没见有什么遗漏。其他的瓶子已经被整齐地盖好放回原处,一切看着跟往常差不多。
“对,”克莱尔又蹲下来一些,皱着眉头查看起橱柜底下,“是块石头。大概这么大。”——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围成圆圈,比画着一个直径约莫小硬币的圆球——“接近蓝灰色,有些地方有点儿透明。是块没打磨过的蓝宝石。”
“它原先是在橱柜里的吗?也许巴格太太挪过了。”
克莱尔蹲坐下来,摇摇头。
“不会的,她是不碰这里任何东西的。况且,那石头原先也不在柜子里——在那儿。”她朝桌子努努下巴,护身符的空皮袋就放在那里,边上是那些碎骨和叶片。
迅速地搜索了一遍——又缓慢地搜索了一遍——整个手术室仍不见石头的影子。
“你知道,”克莱尔说,一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杰米,“我不想提这个,可你觉不觉得……”
“狗屎——我是说该死!”布丽安娜的担心升温到一种中度警诫。她弯腰看看杰米,杰米则傲然不予置理,潜心专注于如何将手术钳插入左边的鼻孔。“他嘴边的蜂蜜里确实粘着些干草末子来着,可那些一准不是迷迭香就是百里香吧……”
被布丽的近距离审查惹恼了,杰米开始向她挥舞起手术钳,却被她牢牢地制住了手腕,布丽随即用另一只手取走了钳子。
“不许打妈咪!”她不自觉地说道,“这可不好哦,杰姆——你有没有吞下外婆的石头?”
“没有!”他同样不自觉地说,伸手抢着手术钳,“是我的!”
她嗅嗅他的脸,惹得他后仰到危险的角度,但还是闻不出来。不过她觉得不像迷迭香。
“你来闻闻看,”她站起来对母亲说,“我分不清楚。”
克莱尔听了便弯下腰,却只见杰米傻笑着惊叫起来,准备着来一局有趣的“吃了我”游戏,唯独以失望告终,因为外婆不过深深吸了口气,案下定论:“是野姜。”然后凑近一看,抓起块湿布抹走蜂蜜的痕迹,全然不顾一浪高一浪的抗议的呼号。
“瞧。”克莱尔指着他嘴边细嫩的皮肤,才擦干净的,布丽安娜清楚地看到两三个小水疱,有如细小的珍珠。
“杰里迈亚!”她严肃地说道,试图看着他的眼睛,“告诉妈咪!你吃没吃外婆的石头?”
杰里迈亚逃脱了她的目光,扭转开去,把双手护在身后。
“不许打!”他说,“可不好!”
“我不会打你的,”她保证说,抓起一只想逃的小脚,“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吞下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杰米咯咯地笑了。
“好热!”他说。这是他新近最喜欢的词儿,总是不加区分地来形容他喜欢所有事物。
布丽安娜闭上眼睛,烦恼地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望着她母亲。
“恐怕他确实吃了。会有害吗?”
“应该不会。”克莱尔思考着望着小外孙,手指轻敲着嘴唇。随后,她穿过屋子,打开一个高柜,取出一个棕色大玻璃瓶。
“蓖麻籽油,”她解释说,从抽屉里翻出个勺子,“不如蜂蜜那么可口,”她接着用锥子般的目光紧盯住杰米,“但非常有效。”
……
蓖麻籽油可能确实起了效果,但那是过了好久以后。灌上了药,杰米被放到地上玩起他的一篮子积木,布丽安娜和克莱尔密切关注着他,同时利用等待的时间整理好了手术室,转而开始了安静却耗时的混制草药工作。克莱尔好久没有空下来做这个了,所以积攒了大量的叶子、根须与种子需要切碎、研磨、捣细、煮沸、油浸,用酒精提炼,用纱布筛滤,再搅入熔化的蜂蜡或熊脂,混合滑石粉或卷成药丸,最后置入药瓶、药罐或包袋之中加以保存。
这是一个温暖怡人的日子,她们打开了窗户任微风吹拂,尽管这意味着需要不断拍打苍蝇、赶走蠓虫,并偶尔从冒泡的药液里捉出个跃跃欲试的大黄蜂。
“小心,宝贝!”布里安娜伸出手,急忙赶走了一只停上杰米的积木的蜜蜂,险些给杰米捉到手里,“坏虫子!会痛痛!”
“闻到它们的蜂蜜了,”克莱尔说,一边挥走了另一只蜜蜂,“我最好还给它们一点儿。”她在窗台上摆上一碗蜂蜜水,没多久,蜜蜂便成群地停上碗边,贪婪地喝了起来。
“它们真是一心一意哦?”布里安娜评论道,擦了擦顺着胸口流下的汗水。
“嗯,一心一意很管用的。”克莱尔心不在焉地喃喃道,轻蹙起眉头搅拌着酒精灯上热着的一碗药剂,“你看这个好了没?”
“你可比我知道呀,”嘴里这么说,布丽还是乖乖地弯腰嗅了嗅,“我看是好了,味道闻起来很浓了。”
克莱尔迅速地用手指往碗里一蘸,尝上了一口。
“嗯,对,我想是好了。”把碗从火焰上取下来,她小心地把那深绿色液体通过纱滤倒入瓶子。另有几个高高的大玻璃瓶在台面上一列排开,阳光射过瓶中的液体,宛如红、黄、绿各色的宝石。
“你就一直知道你应该做医生的吗?”布里安娜好奇地问道。她的母亲摇摇头,用尖刀娴熟地削着一大把茱萸树皮。
“我年轻时从来没想过。当然,那时候大多数女孩都不会想。慢慢大起来,我一直就认为我会结婚,生孩子,管好一个家……你觉得丽琦看着怎么样?昨晚我看她显得有些黄黄的,不过也可能只是蜡烛光的缘故。”
“我觉得她没事。你觉得她真喜欢上曼弗雷德了?”前一天晚上他们为丽琦与曼弗雷德·麦吉利夫雷订婚举行了庆祝仪式,整个麦吉利夫雷家族从他们老家过来,办了个奢华的晚宴。可喜欢丽琦的巴格太太倾尽了全力,难怪她今天睡着了。
“我不觉得,”克莱尔坦言,“但只要她没喜欢上别人,应该没有问题。他是一个好小伙子,很帅。丽琦又喜欢他的母亲,这也是好事,在目前的状况下。”想到乌特·麦吉利夫雷,她笑了笑。一见丽琦,乌特就立刻向她张开了她母性博大的羽翼,精选出特别好吃的美味,像知更鸟喂小鸟一般,卖力地逐一塞进丽琦的嘴里。
“我觉得她喜欢麦吉利夫雷太太可能都胜过喜欢曼弗雷德。她自己的母亲去世得早,对她来说能重新有个母亲真好。”布丽安娜从眼角瞥了眼自己的母亲,没有母亲的感觉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而重获母亲那种纯粹的幸福感同样历历在目。她本能地瞧了瞧杰米,而他正与猫咪阿德索展开着一场生动却又几乎不知所云的对话。
克莱尔点了点头,搓着双手把树皮碎屑倒进了一个盛满酒精的小圆罐里。
“是啊。不过,我觉得他们该再等等,我是说丽琦和曼弗雷德,该等他们相互再熟悉一点儿。”双方已经协议婚礼将在明年夏天举行,等曼弗雷德在乌兰溪把他的店铺开成之后,“我希望这个能管用。”
“什么?”
“茱萸树皮啊。”克莱尔盖上了盖儿,把瓶子放进橱柜,“罗林斯医生的案例里说,它可以用来替代金鸡纳树皮——提炼奎宁的,你知道。而且这个显然更容易采集,便宜就更不用说了。”
“很好啊——我希望它能奏效。”丽琦的疟疾已经好几个月没发了,但复发的危险总是有的,而金鸡纳树皮贵得令人咋舌。
她们先前的对话还在她脑海里徘徊,她回到那个话题,一边又抓了一把鼠尾草叶放进研钵,小心地将其碾碎了好拿去沏泡。
“你说你年轻时没打算当医生,不过后来你好像对此很全心全意啊。”对克莱尔学医的经历,她的记忆虽然有些支离破碎,却历历在目。她仍然能闻到母亲头发和衣服里散发出的医院的气味,能摸到母亲时常穿的绿色手术服柔和凉爽的触感,每当她夜里下班,进屋来亲吻她道晚安的时候。
克莱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清理着晒干的玉米须,挑出腐烂的部分扔出窗外。
“这个嘛,”她终于开了口,却没有将目光从手头的工作上移开,“有的人总能够找到办法——绝不仅仅是女人,当然——他们明白自己是谁,明白自己注定要成为什么人……他们总会找到办法。你的父亲——我是说弗兰克,”她捋起清理完的玉米须,放进一个小篮子里,细小的碎末撒在了台面上,“他是个非常好的历史学家。他喜欢这个专业,又有令他成功的自律与专注,可那并不是他真正的……真正的使命。他自己告诉我的——说他完全可以把另一件事干得同样出色,说那都不会有很大区别。而对有的人来说,某一件事却不同寻常。这时候……好比,医学对我就至关重要。我以前不知道,但日后发现它显然是我的使命。从此以后嘛……”她耸耸肩,掸掸双手,在篮子上盖了块麻布,用麻绳捆上。
“对,可是……你并不是总能做成你想做的事啊,对不对?”布丽安娜说,心想着罗杰喉咙上粗糙的伤疤。
“好吧,生活确实会强加于你很多东西,”她母亲喃喃地说着,一抬眼,遇见布丽安娜的目光,撇撇嘴露出了个浅浅的苦笑,“对于普通的男男女女,他们遭遇到什么样的生活往往便过上了什么样的生活。像玛萨丽。我不觉得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去做点别的。她母亲做的就是持家和抚养孩子,她不觉得自己有理由去干别的。不过——”克莱尔耸了耸一边肩膀,够到桌子那头拿了另一个研钵,“对菲格斯她倒是极具热情,高到足以将她的生活撞出了原本一成不变的轨迹——”
“然后进入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新轨迹吗?”
克莱尔低下脑袋像点头点了一半,没有抬头。
“一模一样——除了她在美洲,而不是苏格兰,而且她还有了菲格斯。”
“就像你有了詹米?”她很少直呼詹米的名字,克莱尔惊讶地抬起眼睛。
“是的,”她说,“詹米是我的一部分。你也一样。”她摸了摸布丽的脸,很轻柔又很短促,然后半转过身,从悬在壁炉上方横梁上的一排草药之中取下一束墨角兰,“但是你们都不是我的一切,”她背对着布丽轻声说道,“我是……我就是我所做的一切。医生,护士,疗法术士,女巫——不管人们管我叫什么,称号没有关系。我生来就该做这行,我会做到死。假如我哪天失去你——或者失去詹米——我将不再完整,但我还会有我的使命在。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接着说,声音却轻到布里安娜得费了劲才听得见,“当我回到……这里……而你却还没回来之前……那时候唯独这个是我的一切。全靠着心里明白这个使命的存在。”
克莱尔捻细了风干的墨角兰放进研钵,提起杵子准备研磨。屋外传来重重的靴子声,接着是詹米友好的话音在招呼他路遇的一只鸡。
爱罗杰,爱小杰米,对布丽来说是否足够了呢?当然应该是足够了。一种可怕而空洞的感觉令她觉得答案也许是否定的,于是她没等这个念头找到对应的语句,连忙开口说:
“那么爹呢?
“他怎么?”
“他——他明不明白自己注定该干什么,你觉得?”
克莱尔停下了手,叮当作响的杵子沉默了。
“哦,是的,”她说,“他明白。”
“是作为一名领主?是该这么称呼吗?”
她的母亲犹豫了一下,思考着。
“不是,”最后她回答道,拿起杵子继续研磨起来。墨角兰干草的芬芳像熏香一般充满了屋子。“他是一个男人,”她说,“这个使命非同小可。”
 
(1) 出自莎士比亚《麦克白》中对巫女制药场景的描述。
(2) 水蓼的英语arsesmart字面上可以拆作“屁股(arse)”和“聪明(smart)”两词,接近通常形容自作聪明的smartarse一词。
(3) 参见注解②,从字面意义上,水蓼的英语arsesmart中的smart部分,确切地说应该解作“刺痛”,而非“聪明”。水蓼性辣,所以会刺痛屁股,也就是此处克莱尔话中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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