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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瓦克斯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他骤燃金属,从体内舒适的火焰里寻求指引。蓝线齐刷刷地指向他身后的暗门和墙上的金属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除了……似乎还有些什么若隐若现?是两根微弱的蓝线,细得像是蛛丝。他再次骤燃金属,向外钢推。蓝线在黑暗中抖动一下,然后消失了。
瓦克斯掏出史特里昂,朝着通道前方连开三枪。炸闪的火药像闪电般照亮了整个洞穴,他随即拔出另一把枪,对准蓝线和声音的源头。
借助那些闪光,他依稀分辨出在附近的黑暗中蹲着个什么东西。眼神凶残,牙齿煞白,显然不是人类。铁锈灭绝啊。瓦克斯握枪的手指已微微出汗,他退到一旁,准备开火。
但他没有扣动扳机。你不能因为对方跟你说话就朝他开枪。
“你还真是神经质。”那个低沉的声音说。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把提灯点亮,人类。”那声音回答,“把门锁上。我们得趁枪声把外面的人引来之前离开这里。”瓦克斯调整呼吸,松缓神经,但最后终于把枪塞回了枪套里。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它大可以对他出手,用不着在这跟他废话。看来它无意要他的命。
他点亮了那盏小小的提灯,可当他把提灯举起来时,那生物却退到了通道深处,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不安感挥之不去,但是瓦克斯还是拨动了墙上的门闩,将暗门从内反锁。
“来吧。”那声音说。“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瓦克斯小声说道,举起提灯,跟在前方的黑影身后,那只生物正在四脚着地前进。“你也是坎得拉。”“没错。”
瓦克斯小跑着追了上去,灯光终于能让他看清楚同行者的样貌了。那是一只猎狼犬,绝对是他所见过体型最大的,一身斑驳的灰白杂毛。这身毛色令他想起了迷雾。
“我在书上看过你的事。”瓦克斯说。“这真让人兴奋。”坎得拉低吠着说,“感谢沙赛德把我写进了他那本小书里,好让醉鬼能诅咒我的名字。”“他们……会那样做?”“是的。”猎狼犬用低沉的喉音平静地回答,“也有人说是……毛绒玩具。”“对,”瓦克斯说,“毛茸茸的小崽子,我看到过这种讲法。”
坎得拉的低吼声变响了,瓦克斯再度紧张起来。最好还是别去调侃这只永生者猎犬的好。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关于它的传说是真的,可哪怕只有一小部分真有其事……“那么,”瓦克斯说道,“守护者。你一直在等我?”“事实证明,”坎得拉回答,“任由一个人类在这些洞穴里单独乱逛是不明智的。我亲自前来。其他成员都很忙。”“在忙着追放血者吗?”“忙着跟她对抗。”坎得拉说着带他走过通道的岔口,然后往右走去。他们静静走了一段,瓦克斯清了清嗓子问:“那个……您能否解释下那是什么意思?”
猎狼犬叹了口气,发出一声令人不安的声音。一只会说话的狗很奇怪,可那叹息声像极了人类。
“我如今很少开口。”坎得拉说,“我……似乎已经疏于练习。帕尔姆想要掀起一场变革,利用她从统御主那里学到的本领。但她只不过是个坎得拉。她看不起其他同伴,因此也就低估了我们。我们也能像她那样去模仿别人,出现在街市中。针对她对每一名‘神父’实施的暴行,我们今夜都会出动几十名成员去宣扬节制与和平,恳请民众切勿听信传言。”
“明智。”瓦克斯说道。他没考虑过别的坎得拉会怎么做,只笼统地认为他们在追踪放血者。这种做法很有道理。他能不能把它应用在调查中呢?
随着两人继续往洞内移动,瓦克斯注意到在石块上长着一种硬壳状的白色物质,似乎是放血者衣服上粉末的来源。他设想,如果熄灭提灯,应该能看到那物质发出的光芒,或许在这里连提灯都不需要了。但想到周围这些将他和上方的迷雾分隔开来的石块,他感到还是让灯光留着为好。
通道四通八达,广阔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本以为这地方只是陵墓下方的一个洞穴而已,但其实不然。和谐在重塑世界时为人类建造了许多避难所,让他们定居在现今的依蓝戴境内。可是在城市下方又绵延着多少像这样的通道?他走过几间被水淹没的内室,它们和那些仍然干燥的内室又有何不同?
他们继续在通道中前行,经过一处空地,连通着另一个巨大的洞穴。他举起提灯,然后愣在原地。被灯光映照出的不是粗糙的天然石块,而是积满尘灰的砖瓦与石柱,地面上有几处裂口。走过去之后,迎面出现一间陈设俱全的小屋。“坦迅?”瓦克斯开口,坎得拉则继续往前走。
“跟我来,人类。”
“那难道是……”
“没错。很多人藏在克雷迪克·霄的地下室里,也就是统御主的宫殿。是沙赛德搬来的,他对其他避难洞穴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瓦克斯无法把视线从突然活过来的历史——不,应该说是神话——上移开。这是统御主的宫殿。是幸存者和其追随者曾经待过的地方。铁锈啊……说不定连升华之井都在里面。“人类,”坎得拉急迫地说,“我要让你看一样东西。跟我来。”
那就改日再来一趟吧,瓦克斯暗暗下了决心,将视线从失落的克雷迪克·霄的入口收回,跟在坦迅身后。“宓兰说过坎得拉不常到这里来了。为什么?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吗?”
“这是个神圣之地。”猎狼犬回答,“对,这里是我们的家,但也是囚牢,还有其他意义。在统御主的领导下,我们需要这个地方来获得自由,做回自己。我们在外面饱受人们的控制与奴役。”
真惨。在过去好几百年后,这个生物还没摆脱当年的阴影。他怪罪人类吗?那么放血者呢?
“每当心里升起这种情绪时,”坦迅对他说,“我们才会到这里来。通常都是独来独往,来的次数也不频繁。如今在地上也有俱乐部来供我们社交,做回自己。有家,有生活。年轻一代几乎不再会造访这里。他们更喜欢当下的生活,不愿意回忆过去。虽然原因不同,但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瓦克斯点点头,跟在坦迅身边,朝坎得拉故乡蜿蜒绵亘的通道深处走去。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空旷的内室,有些内室很是诡异,其中两间摆着旧篮子,地上还散落着白骨。
瓦克斯在蛮苦之地进入过不少地下通道,可大多数都是人类挖掘的矿井。此刻身处的地方却大不相同。原先那些通道里满是尘土味,可这里却带着股活力。有水、有菌类、有耐心。
通道里盘根错节,但却很光滑,如同一支长明烛的蜡油流淌在地面上。果然是神圣之地。据他所知,世界上所有其他一切都在浩变发生过后改头换面。可顺着这片洞穴却能追溯到永恒,和人类的记忆一样古老。甚至更老。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一间小内室,看上去不像别的洞穴那样生机勃勃。这是出自坎得拉之手吗?坦迅在入口坐下。瓦克斯用手中的灯火照过光滑的岩石地面,地上还有一些坑洞,直径在三尺左右,看上去跟蛮苦之地那些愚蠢的探矿者为寻找金属而挖出的洞很像。
瓦克斯看着坦迅。“我在来见你的路上经过这里。”坎得拉用低沉的半人类声音说道,“闻到了不对劲的东西。”闻到了东西?瓦克斯没有察觉到任何气味不对劲——可这地方确实有些奇怪。他走进去,这才发现其中一个小坑被填满了。那些是纸?
对,没错。瓦克斯单膝跪在坑边,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塞着几百张纸,一边参差不齐,似乎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还有带编号的诗句。是《创始箴言录》。
除了原本的字迹之外,有人还用棕红色的墨水把这些全都画去了。血,瓦克斯想道,是血。他放下提灯,然后伸手拿起一张。第八十卷,第27至40句。是关于和谐对真理的追寻。有人——这个人很可能是放血者——把这些诗句全画了,还在边上写下谎言,谎言,谎言。
瓦克斯又拿起另外几张。大多数上面都写了字,要么是单词,要么是短句,不过很多都被鲜血毁掉了。这些让瓦克斯很是不安,令他眼角抽动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我就在那,一张纸上写道。没有人,又一张纸上写道。它是,另一张纸上写道。他开始把这些纸全都摊开。坦迅——他几乎忘了坦迅的存在——在门口嗅了嗅。
瓦克斯回过头,“你看过这些了吗?”“看过。”坦迅回答。“你有什么想法?”“我……没待多久。”坎得拉说着看向一侧,“我不会在这间屋里久留,人类。我不喜欢这里。”这间屋……瓦克斯感到一阵寒意。这里难道就是坦迅被囚禁并等待处刑的牢房?铁锈啊。他正跪在当年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地方。瓦克斯又伸手抓过来几张纸。放血者看来是把整本未经删减版的《创始箴言录》都给撕了。从手写而非印刷的情形来看,应该还是初版。“你真的认识升华战士吗?”瓦克斯问道。“认识。”坦迅轻声说,“在最后的时刻到来前,我有一个多小时是在没有尖钉的状态下度过的,因此记忆退化了。但我失去的几乎都是被囚禁前的记忆。关于她,我仍然记得很清楚。”瓦克斯手里拿着那叠纸,迟疑地问:“她什么样?我是说作为人。”
“她既强大又脆弱。”坦迅小声回答,“她是我最后的主人,也是最伟大的一个。她不管做任何事都能全心投入。当她战斗时,她就是利刃。当她投入爱情中,她就是热吻。在这方面,她其实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更像人类。”
瓦克斯一边点头一边把纸放在身边,按照纸上是否有字把它们分类放好。带有指印的则单独放在一叠,说不定会有用,但也许没有。放血者毕竟是个变形者。
坦迅终于走了过来。“它们看上去,”坦迅翻看着那些纸说道,“如果你能把它们串起来,说不定能发现某些信息。”“是啊。”瓦克斯沮丧地说。“怎么了?”“太多了。”瓦克斯挥了挥手,“杂乱无章,而且太过情绪化。她为什么要在这堆纸上乱写,然后统统撕下来丢在这?”“因为她疯了。”“不,”瓦克斯说,“她不是那种疯。她的行事风格太过谨慎,太过专注。她的动机也许是疯的,可她的方法却小心得很。”他该如何解释才好?他的直觉自相矛盾。
他再次尝试解释:“当有人留下这样的东西,往往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粗心大意,要么就是故意为之。她可不粗心,但我也不认为她是有阴谋,故弄玄虚耍人玩。我上次和她说话时……”
“你跟帕尔姆说过话?”坦迅追问,耳朵竖了起来,“什么时候?”
“今晚的早些时候。”瓦克斯说,“她听上去有些无奈。她说不是在玩游戏,可这看上去又像是一场游戏。丢下上千张纸,等人把它们拼起来,找出线索?”他摇了摇头,“我想不通。不管疯没疯,她肯定知道其他坎得拉能找到这些。”
“非常好。”坦迅又坐回原处,“但她是以本体的身份跟你对话,而非模仿?”“是啊。这很奇怪吗?你现在不也在这样做,而且宓兰似乎也没在扮演别的角色。”
“我们不是帕尔姆。”坦迅回答,“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很热衷于表演。我在多年以前也痴迷于此,如果不去模仿别人,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瓦克斯看着面前那些纸。自由,其中一张纸上潦草地写道。会给你自由,无论你是否……另一张纸上只写了半句。“她什么样?”瓦克斯问道,“她究竟是谁,守护者?”“很难说。”坦迅回答,“帕尔姆是统御主的坎得拉宠物,是服从于他的意志与我们之间契约的奴隶。她对发生在灰烬世界末日之际的那些事视而不见,就这么消失了,再也没有回到故乡来。我以为她死了,直到她再次出现在那些幸存者中间。即便是在当年,她也不屑与我们为伍,不过她和我们一样,对和谐尽忠尽责。直到……消失无踪。”
“自由,”瓦克斯轻叩纸页,“她跟我也说起过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坦迅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她背叛了我们的一切。可我也一样。说不定我跟她才是一对。那么多二代都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有我们这两个最老的怪物还留在这个星球上。”
“自由……”瓦克斯喃喃道,“牵动我们的另有人在……她在市长的家里给我留下一张字条。她拔掉了一位政治家的舌头来阻止他的谎言,钉穿了一位神父的眼睛来阻止他看见。为了谁?为了什么?”
她曾经是位对统御主唯命是从的坎得拉,然后……又是和谐的仆从?他的声音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她始终都明白他能控制自己。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会让你想要拔出一根尖钉吗?你会想要把那自由带给所有人吗?在这种疯狂执念的误导下,你会确信整个世界都需要拯救?
瓦克斯慢慢站起身。“与和谐有关。”
“你说什么,执法者?”
“她的目标是神灵本尊。”
“这简直疯了。”
“就是疯了。”瓦克斯说着转身面朝坎得拉。他开始在这个小房间里踱起步来。“去跟和谐谈谈,替我找出答案。放血者起初离开,是不是因为和谐当时想要控制她?她是不是因此才逃跑的?”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坦迅回答:“是。和谐说过,他没想要直接控制她,可他确实太过用力地强迫她去做她抗拒的事。”“她固执地认为所有人都被控制了。”和谐啊……她是否就是血手谭?她是否早在那时就用了他的身体?我杀死蕾西时,她是否就在那里?“她把所有人都视作和谐的木偶——在她眼中,政治家是他的喉舌,因此才要搞垮政府。至于宗教?那是和谐用来监视世人的眼睛。她要挑起派别之间的争斗,来削弱宗教势力。”
“对……”坦迅说,“从某方面来讲,这可以被视为初约的延续。效忠于统御主。打垮他的敌人。和谐也是其中之一。”
“可我在这里又扮演什么角色?”瓦克斯心不在焉地听着坦迅说话,“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要——”
不,这个问题是错误的。
她接下来要怎么做?眼睛,舌头……说不定是耳朵?假装她先你一步,瓦克斯对自己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些纸。她想让瓦克斯不要碍事。这是个复杂的谜题?是在声东击西,故意浪费他的时间。她把这些纸撕下来,不是想耍他,而是在拖延时间,以便实施下一步计划。她故意在长袍上留下那些粉末,把他引到这里。这是她的计划。
“她知道,”瓦克斯轻声说,“她知道你要做什么,坦迅。还有你已经做成的事。”寒意袭来,他迎上坎得拉那双非人类的眼睛。“她早就计划好,预料到你会派出坎得拉去赢回人心。那会暴露你们。她的下一步就是要瓦解其他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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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恩在两个火堆中间徘徊。其中一个火堆里燃烧着桌椅的残腿,轮廓分明,犹如尸体的四肢正在被焚烧。迷雾没有侵袭到火堆近处,虽然浓烟在夜色中把迷雾模仿得惟妙惟肖。好比一个衣着体面的乞丐,只有当靠得足够近时,你才能从气味上分辨出他的身份。
韦恩凑到火堆跟前,点起雪茄,不过这样一来他又要治疗被烧伤的手臂皮肤。他闻了闻被烧焦的汗毛,又闻了闻火堆里的气味。被抛光处理过的家具就是烧不干净。但他很喜欢这暖烘烘的感觉,令他有了活力。
他不再提取金属意识,希望剩余的健康足够让他应对接下来的需要。面对眼下这个局面,他可无法承受虚弱或疾病。
他从火堆旁走开,坐下来把雪茄放进嘴里。这雪茄昂贵得很,是市长的私藏。韦恩吸了一大口,这才想起来他恨透了这些生锈的玩意儿。啊,算了,反正他也没用什么好东西去交换。只用了一把瓦克斯的餐叉。
今夜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规模大到他前所未见。他们像一群扑火的黑鸦,被火光所吸引。韦恩走到人群后方,把手中的雪茄递给了某个人,自己则一头扎进人堆里,只留下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在面对这么乌泱泱的一群人时,你不能想着从中间穿过,而是要随之移动。你要像穿一件中意的外套那样,把人群穿在身上,裹得紧紧的,然后让布料给你些指引。当人群推搡时韦恩也随他们推搡,在恰当的时候喊上两嗓子,带着恰到好处的醉鬼口音。当有人撞他时,他也用肘部友好地撞回去,如此没过多久就挤到了前排附近。在这里,有个人高高在上,上身赤裸,只穿了长裤与吊裤背带,站在一处喷泉雕像的顶上,手扶幸存者追求平衡的长矛,另一只手握拳,朝下方的人群挥舞。
“这是赤裸裸的抢劫!”那人高喊。是啊,此话不假,韦恩边想边随着人群咆哮起来。“他们希望我们每天都加班加点,可一旦不需要了就把我们裁掉,根本不管我们会不会饿死。”是啊,他们确实如此,韦恩也跟着高声咒骂。“他们彼此之间倒是很大方,”那人大喊道,“把我们榨干,然后搞那些奢侈的派对!”我去过那些派对,韦恩想道,那里的三明治真不错。“幸存者会接受他们这样吗?”
可能不会吧,韦恩在心中坦承。看着人群在四周涌动,他交叠双臂陷入沉思。诚然,干掉一个嗜杀的变形者是很重要,但是铁锈啊,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跟警察和贵族混在一起。听到这些话,连他自己都快被煽动起来了,这真让他不安,因为他通常只有在清晨才会有自杀倾向。他本想转身跑回宅邸去找宓兰谈谈,就在这时,情势突然出现转折。一个新的身影爬上雕像——那是个年纪较长的秃头男子,腰腹有些赘肉,但也算不上太过走形。他身穿华贵的长袍,下摆像迷雾外套那样散开。是位幸存者教的神父?
年长男子举起一只手作出请求状,原先在上面振臂高喊的那个人服从地低下头,退到一旁。巍峨的幸存者雕像高高在上,他老人家应该能听见神父说的话。韦恩感到内心有股不安在搅动,仿佛他的胃发现他刚刚吃掉了一堆烂苹果。宗教这种事总让他忧心,它会让人们做出本来绝对不会做的事。
“我满怀理解与同情来到此地。”神父对着夜色说道,“但我恳求你们,不要用抢劫与破坏来玷污幸存者之名。我们有办法反击,而且我会加入你们,但如今已不再是统御主施行暴政的时代。你们有能力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大可以派代表去向政府请愿。”
人群安静下来。只有寥寥几人嘴里还在咒骂不休,解释他们打算拿市长怎么样,但大多数人都不再喧哗。“幸存者说过,我们应该微笑。”神父诚恳地说,“他教导我们,无论生活多么艰辛,都不该任由自己被悲伤拖垮。”
人群的情绪正在发生变化,由高声呐喊变成了原地骚动。韦恩松了口气。好吧,也许除了夺人眼球的衣服和古里古怪的帽子之外,宗教还有别的好处。如果那神父能平息这群人的怒火,韦恩愿意请他喝上一杯。再说请神父喝酒本来就是件好事,因为他们一般都不会喝,那样你就能独吞两杯……等等。身穿背带裤的那个家伙——就是之前喊话的那位——怎么偷偷溜到神父背后去了?还把手举了起来,像是要——“不!”韦恩大喊着冲出人群,朝喷泉奔去。他凝固住时间,这在身边的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混乱,可却无济于事。他所能做的只是无助地站在那,神父离他太远,根本解救不到。身穿背带裤的家伙就站在温文尔雅的老者背后,高举着手,匕首在火光中闪烁。
但那不是什么匕首,而是一根针。
韦恩解除速度场。针扎了下去,戳在神父的背上。这个圆脸长者身子一挺,接着他的皮肉便开始融化,变得透明,他的眼睛也从眼眶里垂了下来,晶莹的骨头在火堆的映照下熠熠发光。
“快看!”这个赤裸胸膛的男人喊道,“看看他们派来安抚你们的是个什么东西?是为贵族服务的无面永生者!这人哪里是神父,只不过是他们的走狗。那些人想让你们相信自己是自由的,相信那套民主也适用于你们,可你们已经被谎言包围了!”
韦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神父——不,那个坎得拉——挣扎着想站直身体解释,但却让情形变得更糟。抗议者大声高喊,暴力程度比之前更甚。只有韦恩身旁的那些人除外,他们还在纳闷刚才时间怎么停下来了。
一位裙子脏兮兮的女人打量着他。“嗨,我说你不是从蛮苦之地来的那个家伙吗?”
韦恩皱起眉,退后几步。站在喷泉上的那位领袖发现了他,停下了口中的咒骂,用手直指韦恩。“这里有个他们的人!”他大喊道,“有警察混进来了!他们无处不在,控制着你们!”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看着韦恩。
哎,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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