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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年仅十二岁的瓦克斯利姆轮流注视着面前的两枚硬币。每枚硬币的正面都是迷雾之子大人的站姿肖像,左臂向外伸展,指向依蓝戴盆地。背面则是第一银行的图案,他的家族占有庞大的股份。
“想好了吗?”埃德温问道。他表情严肃,发型一丝不苟,西装笔挺妥帖——对他来说,那是战衣。
“我……”小瓦克斯利姆再次端详着那两枚硬币。
“你看不出区别很正常。”埃德温说,“必须得是专家,所以才能瞒天过海。还有很多已经在流通中,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其中一枚是普通硬币,另一枚则有非常特别的缺陷。”
马车继续沿着街道疾驰,瓦克斯利姆仔细检查那两枚硬币。接着他放松瞳孔。这是他在不久前参加派对时从一个朋友那学到的方法,这样做能让两幅画在眼前重叠起来,从而变得立体。
在散开焦点后,他的双眼在两枚硬币间来回移动,将它们重叠在一起。而后发现上面的图案并不完全一样——银行建筑的其中一根柱子略有区别,他的视线无法汇聚在那个点上。
“错误是难免的。”埃德温叔叔继续说,“因为用了有瑕疵的铸币器。造币厂的一位工人把一些错币带回了家,这些硬币本不该进入流通领域,那样你就不会见到它们了,可是这错误——”“柱子。”瓦克斯利姆说,“在银行图案的右侧。距离过近了。”“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谁说的?”“我看出来的。”瓦克斯利姆把硬币递回给他。“胡说八道。”埃德温叔叔说,“牛皮吹大啦——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说就别说了。”他举起其中一枚硬币,“这是依蓝戴历史上最值钱的错币,能值一幢小房子。研究它让我获益匪浅。”“富人都是傻子吗?他们会为一枚硬币花那么大的价钱?”“所有人都是傻子,只是傻的方式不同罢了。”埃德温叔叔尖锐地指出,“这是我从别处弄明白的道理。但是这枚硬币让我看到了残酷而宝贵的真相。金钱是毫无意义的。”瓦克斯利姆昂起头,“什么?”
“价值来自于人们的预期,瓦克斯利姆。”埃德温叔叔说,“这枚硬币之所以这么昂贵,是因为人们认为它昂贵。这就是预期。这个世界上最昂贵之物的价值取决于人们愿意为它们付出多少钱。如果你能提高某人的预期……你就能让他们需要某样东西……这才是致富之道。拥有值钱货,不如创造出新的值钱货来。”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在雄伟石头台阶上方矗立的正是硬币背面的那家银行。埃德温叔叔等车夫打开车门,瓦克斯利姆则自己从车上跳了下去。
埃德温叔叔走到台阶上。“你的父亲,”叔叔说,“在经济方面算是没救了。我帮了他这么多年,可他就是学不会,或者说是不愿意学。我对你寄予厚望,瓦克斯利姆。银行并不是你为家族效力的唯一途径。但在今天过后,我认为你会意识到它是最佳的途径。”
“我不会成为银行家的。”瓦克斯利姆走上台阶。
“噢?看来你还是想要管理那些卡车司机?”
“不。”瓦克斯利姆回答,“我要成为英雄。”
他叔叔不置可否,两人一路走到台阶顶端。最后,他才轻声道:“你十二岁了,还在说这种话?如果你姐姐说出这种傻话我能理解,但你父亲应该已经把你教训得足够成熟了。”
瓦克斯利姆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叔叔。
“英雄的年代已经过去。”埃德温叔叔说,“那些打破常规的人属于另一个世界。如今是现代社会,这个时代既嘈杂又安静。你等着瞧吧。曾经的世界靠国王与战士塑造,现在安静的文员也能取得同样的成就,甚至远超前者。”
二人走进银行大厅,这里有着低矮的天花板,在一排笼子似的隔栏内侧,弓腰驼背的办事员正在从排队等候的顾客手里传递现金。叔叔带着瓦克斯利姆来到后堂,即便开着窗,点着瓦斯灯,深色的实木家具和霉迹斑斑的地毯还是让屋里显得光线昏暗。
“我希望你观摩今天的两场预约。”埃德温叔叔带着他走进一个狭长而朴素的房间。座椅面向墙壁,这是一间观摩室,监督银行会议的地方。叔叔示意他坐下,然后拨开墙上的一块小面板,露出一道玻璃缝隙,能让他们看见隔壁房间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是身穿马甲背心和宽松长裤的银行家。他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前,正在跟一个衣着邋遢、手里拿着毡帽的中年男子说话。
“贷款能帮我们渡过难关。”那男人说道,“从贫民窟里搬出来。我有三个儿子。我们一定会努力工作。”
银行家垂眼看着这个男人,然后翻看他的资料。这时,埃德温叔叔突然关上那道缝隙,吓了瓦克斯利姆一跳。叔叔站起身,瓦克斯利姆跟在他身后,来到墙边另外几张座椅前,透过又一道缝隙看向另一个房间。一位身穿马甲背心和裙装的女银行家坐在一张与先前相仿的宽大书桌前面。她对面的顾客身材高大,衣着整洁,神情放松。
“您确定需要多加一艘船吗,尼寇林大人?”银行家问道。
“当然,不然我干吗要跑到这里来?坦白地说,你们应该允许我的管家替我办这些事,他们就是干这些用的。”埃德温叔叔安静地把缝隙关上,转身面向瓦克斯利姆,“你在观摩一场革命。”“革命?”瓦克斯利姆不解地问。他研究过银行业——好吧,其实是被导师逼着研究的,“这些不过是银行里天天都会上演的场景。”“啊。”埃德温叔叔说,“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们会向哪个客户发放贷款?”“富人呗。”瓦克斯利姆回答,“前提是他没在撒谎或是行为不检。”“不,尼寇林是个遵纪守法的富人。”埃德温叔叔说,“他过去和我们有过无数次交易,从来都没有欠款的行为。”“所以你会把钱借贷给他,而不是另一位。”“错。”埃德温叔叔说,“我们会同时贷款给他们两人。”“你要用富人的良好信用记录来抵消帮助穷人的风险?”
埃德温叔叔似乎很惊讶,“看来你的导师很是尽责。”
瓦克斯利姆耸耸肩,心里却有了点兴趣。也许这会是他成为英雄的一个途径。也许埃德温叔叔说得对,前沿阵线的确在缩小,渐渐不再需要上阵杀敌的人。也许这个新世界与升华战士和幸存者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完全不同。
瓦克斯利姆可以小心地计算风险,然后把钱借给那些需要的人。如果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会由穿西装的人说了算,难道他们就不想把它变得更加美好吗?
“你的猜测一半是对的,”埃德温叔叔对瓦克斯利姆思考的方向浑然不觉,“但另一半则是错误的。没错,我们会借钱给穷人——但却不会接受这样做的风险。”
“可是——”“我们的银行家让那名劳工签署的文件,会让他无法逃脱债务责任。要是他无力还款,我们就能凭着他的签字直接去找他的雇用者,从他的薪水里抽取一部分。倘若这还不够,那就对他的儿子们采取同样的措施。那个富人已经和我们有过多次金融往来,而且他的房子享有优惠条例。我们只能从借贷中赚取百分之三的利息。但那劳工却很绝望,而且也找不到其他银行借钱,所以他愿意付给我们百分之十二的利息。”
埃德温叔叔靠上前继续说:“其他银行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还在稳妥地借贷,没有跟随世界做出改变。工人们如今赚得比从前多得多,并且向往超出自己经济能力的消费方式。在过去六个月里,我们大胆地向城中平民发放贷款,引得这些人蜂拥而至,很快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你会把他们变成奴隶的。”瓦克斯利姆惊恐地说。
他的叔叔掏出那枚错币,放在瓦克斯利姆旁边的柜台上。“这枚硬币是个错误,它令人难堪。可它现在却比几千枚硬币加起来都要值钱。这就是所谓的新价值。对城里的穷人也是一样。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这是一场革命。”
瓦克斯利姆感到恶心。“这枚硬币送给你了。”埃德温叔叔站起身来,“希望它能时刻提醒你。这份礼物会——”瓦克斯利姆一把抓起硬币,飞快地跑向门外。“瓦克斯利姆!”他的叔叔喊道。
这座银行像个迷宫,可瓦克斯利姆还是找到了路。他冲进穷人跟贷款管理员商谈的那个小房间。劳工正在看那叠文件,他几乎不识字,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签的是什么。
瓦克斯利姆把硬币放在他面前,“这是一枚错币,受到收藏家们的追捧。拿去找个古玩店卖掉——少于两千别卖——然后用那笔钱把家搬出贫民窟。别在那些文件上签字。他们会像锁链一样勒紧你的脖子。”
瓦克斯讲到这里停下,举起那枚硬币细看起来。此时他正和史特芮丝乘马车赶赴派对。“那么,”史特芮丝坐在他对面问道,“你叔叔后来怎么样了?”“他当然气坏了。”瓦克斯回答,“那劳工还是签署了文件,他不相信我居然会给他这么值钱的东西。我叔叔随后赶到,口若悬河地编了套谎言,顺利拿走了文件。”
瓦克斯把硬币翻过去,看着迷雾之子大人的肖像。“那劳工名叫詹德尔,八年后从桥上跳河自杀了。他的几个儿子到现在还欠着银行的钱,不过拉德利安家族已经跟第一中央银行再无瓜葛。我的叔叔在把家底掏空并假装死亡之前,把股份全都卖掉换成了现金。”
“真遗憾。”史特芮丝小声说。
“我之所以离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瓦克斯说,“像那样的事——当然还有村里发生的那些。我对自己说,我要去外面冒险,但从没打算要当个执法者。我深知自己改变不了依蓝戴里的任何事。这座城市太过庞大,身穿西装的那些人又太狡猾。在蛮苦之地,一个男人只要枪支在手就能有一番作为。在这里却只会被人当作老古董。”
史特芮丝抿起嘴唇,显然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瓦克斯也没有责怪她。他经常会回想起银行里的事,至今还想不出当时能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用手指拨弄着那枚硬币,摩挲着背面的那行小字,写的是不是“你为什么没离开呢,瓦克斯”?
“放血者是怎么找到那枚硬币的?”史特芮丝问。
“我也不明白。”瓦克斯回答,“我在离开依蓝戴前就把它卖掉了。我父亲当时切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需要旅费。”
“那行字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瓦克斯把硬币放进口袋,“关键是,那件往事让我很不安。我当时对自己说,要帮助那个穷人,可我不认为那是实话。现在回想起来,我只是想要激怒叔叔。”
“我现在还是老样子,史特芮丝。”瓦克斯继续说,“我为什么会去蛮苦之地?因为我想成为英雄——想为自己赚取名声。如果我选择留在依蓝戴为家族效力,也会有所作为,可却只能默默无闻。于是我决定离开,最终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执法者,这其实自私得很。就连与这里的警察合作,有时在我看来都是种无可忍受的傲慢。”
“你可能并不在乎,”史特芮丝靠上前,“但我认为动机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你救了很多人,也包括我。我对你的谢意不会受你那些念头的影响。”
瓦克斯看着她的眼睛。史特芮丝总是这样——赤裸裸的坦率,毫不避讳展露自己的真实想法。马车放慢速度,史特芮丝看向窗外。“我们到了,不过进去还要花点时间。前面排了好多辆马车。”
瓦克斯皱着眉打开窗,把脑袋探了出去。确实,一长列马车甚至还有汽车堵在佐贝尔大楼门前的车道上。这座摩天大楼有二十几层高,巍峨地耸入夜空,楼顶消失在黑暗的迷雾里。
瓦克斯在座椅上坐好,迷雾透过敞开的窗户弥漫到他身旁。史特芮丝看了一眼,却没有开口让他拉上窗帘。“我们可能要迟到了。”瓦克斯说。除非他即兴做点什么。“这是第一场在楼顶举办的派对。”史特芮丝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事项规划本,“马车侍从们还没有足够的经验。”瓦克斯微笑,“你是在为这拥堵做解释吗?”史特芮丝将记事本翻到某一页,然后把它转向瓦克斯利姆。上面字迹工整地写着今晚派对的详细行程安排。第三条写的是:8点17分,进入大楼时可能会遇到交通堵塞。瓦克斯利姆大人用镕金术带我们前往顶层,这样做既不合礼数又令人激动。
他挑了挑眉,看看挂在枪带上的怀表——放在马甲口袋里容易跟其他金属一起弄掉。“现在是8点13分。你预估不准。”“说明步道上的交通状况比我想象的要好。”“你真想选择这种困难的方式?”
“我相信这种方式反倒容易。”史特芮丝说,“不过确实太过失礼。”
“确实。”
“幸好你在这方面的口碑一向不怎么样,我也没打算管得住你。我穿了深色的底衫,等下飞上去时不至于走光。”
瓦克斯笑了笑,从座椅底下拖出拉奈特给他的那个包裹。他将包裹夹在胳膊底下,推开车门。“人们真是低估你了,史特芮丝。”
“不。”史特芮丝说着走下车,站到雾气弥漫的人行道上。他看见她穿着系带的鞋子。很好。“他们只是自以为了解我,事实上并没有。理解社会习俗并不等于宽恕他们。现在,我们不如——噢!”
她还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就被瓦克斯紧紧抱住,接着他把“清辩”从枪套里拽出,朝地上射出一发子弹——对准他们脚下那三块鹅卵石的缝隙。他看到从大排长龙的马车里探出一个个脑袋,咧嘴一笑。韦恩和玛拉茜只能自己想办法进去了,但这样也好,不会让他俩惹来太多关注。
瓦克斯减轻体重,调整自己和史特芮丝的角度,对准子弹使用钢推。他们沿着斜线飞上高空,从那排马车上方掠过。两人落在摩天大楼几层楼高的装饰楼檐上。史特芮丝起初像只快要溺死的猫一样紧紧抓着他,双眼大睁。然后小心地松开手,踩上边缘,探着头透过迷雾往下看。下方闪烁着点点灯火:有马车灯、街灯,还有仆人们高举的提灯。在迷雾的笼罩下,大多数都是一团模糊的光影。
“我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充满浓雾的海面上。”她说。迷雾扭动翻腾,仿佛有生命似的与气流对抗,化作变幻莫测的旋涡。
瓦克斯打开拉奈特的包裹,取出紧紧拧成两股的长绳。他抬头往上看。拉内特在信里说,希望他能在用镕金术跳跃时尝试使用绳索,然后把实验结果反馈给她。“你今晚到这里来,”史特芮丝说,“不光是为了见市长。我看得出你在工作。”瓦克斯扬了扬绳索——绳索的一端固定有钉钩,有些分量——掂量着把它扔出去是什么感觉。“我看得出来,”史特芮丝继续说,“因为你很清醒。你是个捕食者,瓦克斯利姆·拉德利安。”“我是要捕猎捕食者。”“你自己也是。”她透过在两人之间飘忽不定的迷雾看着他。她的目光澄澈,反射着下方雾海里的光亮,“你像只狮子。跟我共度的大多数时间都心不在焉,萎靡不振。你会履行责任,满足家族的需要,但那并不会让你振奋。然后猎物出现,你醒了。爆发出疾速,怒火与力量,对猎物穷追猛打。这才是真正的你,瓦克斯利姆·拉德利安。”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么所有执法者都是捕食者。”“真正的执法者应该是吧。不过我就遇见过你一个。”她跟随他的目光向上看去,“所以我的问题是,你今夜要捕猎什么?”“放血者会来。”“是那个凶手?你怎么知道?”“她会再次对市长下杀手。”瓦克斯说,“她想要考验我,看看是否有机可乘,以及我会作何反应。”“说得像是你们俩之间的私人恩怨。”“要是就好了。”牵动我们木偶线的另有人在。“真希望我能多了解放血者一些,才能在跟她交手时占据优势。但她对我很感兴趣,所以说我绝不能错过这场派对,否则她会把那看作是出击的信号。”瓦克斯把绳索绕在一只手上,然后举起来,让带钉钩的那端垂下。他伸出手,史特芮丝走到他身边。他找出一条金属线,指向脚下楼檐上的一根钢梁。由于嵌在石料里,这并不是个有力的支撑点——但胜在够大够牢,足以满足他的需要。他抱住史特芮丝,钢推它蹿上夜空。像这样的摩天大楼往往不易驾驭,因为随着楼层的增高,楼体会变成锥形。此外,很多落脚点都是狭窄的边缘,很难笔直向上钢推,反倒会以一定的角度飞离建筑物。如此一来,他飞得越高,距离墙体也就越远。通常他会用霰弹枪,并用藏金术减轻体重。但这种方法在抱着史特芮丝时无法奏效。
拉奈特的飞索与钉钩也许可以。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他开始减速,支撑点距离太远,聊胜于无。于是他像往常一样,朝建筑物的反方向移动了十英尺距离。在减速的同时,他将带钉钩的那端掷向一个阳台并立即钢推,将绳索朝阳台的边框射出去。钉钩从阳台两根金属栏杆穿过,却没能钩住。瓦克斯摇晃着停下,险些从建筑物的侧面摔下去。他咒骂一声,再次尝试,这次终于钩住了。
他拽着绳索让自己和史特芮丝朝阳台的方向移动,像两条自投罗网的鱼。抵达阳台后,他将史特芮丝放下,将绳索卷好,抬头向上看。
“刚才真是厉害。”
“太慢了。”瓦克斯心不在焉地说。
“天哪。”
瓦克斯微笑着再次抱起她,利用钢推向上飞离阳台。这次,当他快要靠近派对的楼层时,忽地朝从身边飞速掠过的阳台掷出钉钩,稳稳钩住。然后继续钢推自己,飞过右边的阳台。接着猛拉绳索,在空中迅速转身,朝建筑物靠近。
瓦克斯的双脚蹬住建筑物的侧面,一只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抱着史特芮丝。然后落在位于下方数英尺的阳台上。动作越来越娴熟。像他这样的射币,最大的局限性就在于他只能推不能拉。确实很需要绳索的帮忙。
他将钉钩拽下来——这么做终究有些不便,如果他在飞行或是战斗中需要解开钉钩怎么办?拉奈特能不能给它加上自动拆解功能?他钢推阳台,让自己和史特芮丝继续往上飞。史特芮丝用手指死死扣住他的肩膀。迷雾在他们身边懒洋洋地涌动着。射币从不怕在高处行动——不管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只要扔出一片金属再小心钢推,都能确保自己毫发无伤地落地。
“我忘了这会让人晕头转向。”瓦克斯说着减慢了飞升的速度,“闭上眼睛。”
“不。”史特芮丝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这……这感觉棒极了。”
我真是无论如何都搞不懂这个女人了。瓦克斯暗想。
他确信史特芮丝吓坏了。随着他对绳索的驾驭力越来越强,接下来的几次飞蹿都很顺利。这绳索太笨重了,要是拖着它到处移动可够我受的。而且钉钩很容易就会被缠住。如果真要在战斗中使用它的话,恐怕必须在第一跳之后就把它丢在身后。
但今晚它还是帮了大忙,没过多久,两人便双双落在顶楼的阳台上,裙摆与迷雾外套的流苏在身后飞扬。几名宴会宾客站在那里,瓦克斯的到来引得他们发出惊呼,其中一位手中的酒杯还落了地。瓦克斯站直身子,放下史特芮丝。虽然刚刚经历过那一切,但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整理好衣裙,将凌乱的发丝拨弄整齐。
“我想,”她轻声说,“这样的入场方式配得上你的身份。”
“至少引起了卫兵的警惕。”瓦克斯说着朝站在阳台两旁盯着他们看的卫兵点了点头。他们将自己的职责履行得很好。射币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这场派对。但由于身份尊贵,他们并没有阻止他。
瓦克斯将绳索和钉钩缠在腰间,用外套盖住,史特芮丝见状转了转眼珠,接着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离开拉德利安宅邸前,她一板一眼地教过他行走与站立的姿势——这是她第六次对他传授这些了。也许是因为他的表现从来都没能让她满意。今晚,他又用一种更加熟悉而不是她交代的方式挽起她的手臂。其实他们已经订婚了。铁锈啊,他完全可以搂着她的肩膀。
史特芮丝看着他,但什么都没说。瓦克斯用镕金术钢推开阳台大门,加入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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