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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墓窖,埃布尔瑞克

  自从艾福瑞在艾瑞亚那斯初次遭遇哈普罗之后,这萨坦人便花了很大的心力在研究派崔恩人,他们古老的宿敌。古代的萨坦人留下了许多可观的纪录,艾福瑞回到了位于德佛林底下陵寝的史料库,钻研起各种记载与专论文献。他研究的重点主要集中于有关派崔恩人他们自身,以及他们魔法理念的相关论述。他找到的数据并不多,因为派崔恩人向来都很小心,不愿意向他们的敌人揭露他们自己的秘密。但其中有个文本令他印象十分深刻,而他现在也想起来了。

  其实它并非由萨坦人所写成的,反倒是出自于某位精灵女巫师的笔下。她曾和一位派崔恩人发生过一段浪漫(但短暂而易变)的私情。

  「圆」的观念是理解派崔恩魔法的关键所在。「圆」不仅适用于他们身上的符文刺青,以及那些符文的架构,也延伸影响到他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面向——如肉体与心灵的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与社群之间的关系。「圆」的崩解,不管是肉体的伤害,关系的消灭,或是社群的破裂,都是必须尽一切代价避免的。

  萨坦人与其他曾和派崔恩人遭遇过的人,都很熟悉他们严厉无情且独裁自大的态度,也对他们彼此之间的强烈忠诚感到非常讶异(而且只对他们自己人!)。然而对那些了解「圆」之观念的人,这样的忠诚一点也不令人惊讶。「圆」守住了他们社群的力量,把派崔恩人的社群和他们认为次等于他们的群体分割开来。【再来是不甚重要的内容,讲述这女巫师她失败的恋爱故事。】

  任何影响到派崔恩人的疾病与伤痛,都被视为是肉体与心灵之间所建立的「圆」遭到破坏的结果。因此在派崔恩人的医疗行为中,最重要的关键就在于重新建立起「圆」。这可以由受伤或生病的人自己来进行,或是由另一位派崔恩人来协助进行。假如是由一位懂得此观念的萨坦人来进行,或许也可能达到同样的功效,但这种状况能否成立可说相当值得怀疑,因为(一)派崔恩人是否会允许这样的行为;(二)萨坦人是否愿意展现此等大爱,发挥慈悲与同情之心,救治康复后随即会以怨报德杀死自己的敌人。

  那位下民女巫师对派崔恩人或萨坦人都没有太多的好感,当艾福瑞原本在阅读这段文字的时候,对这女子的语气还感到相当生气,相信他的同胞遭受了不公平的毁谤。而如今,他却也动摇了。

  慈悲与同情之心……帮助对你毫无慈悲与同情之心的敌人。他轻轻地念出了这段话,念得很顺畅,完全没有仔细思考其内容。如今他已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突然觉得,答案就在这句话里头。

  哈普罗的生命之圆已经崩溃破碎了。毒药,艾福瑞猜测应该是毒药,而且他注意到哈普罗嘴唇上的黑色物质和他肿胀的舌头,证明这个人正遭受到极度的痛苦。

  「我必须修复他的生命之圆,然后我就可以医好他。」

  艾福瑞抓住哈普罗满是符文刺青的双手——派崔恩人的右手握住萨坦人的左手,萨坦人的右手握着派崔恩人的左手。圆已成形。艾福瑞闭上眼睛,阻隔了身边所有的杂音,驱走更多守卫正逐渐赶来的认知,忘却他们正身处于致命的危机中。轻柔和缓地,他开始唱诵符文。

  一股暖意流过他全身,脉搏加速,血液奔流,生命之力沛然涌现。符文将这道生命力从他的心脏运行至头部,再由头部运行到他的左臂,他的左掌,然后他感觉到能量由他的手掌传入了哈普罗的手掌。临危之人的冰冷肌肤逐渐变暖,而且他听见,或者以为他听见,对方的呼吸也变得更有力了。

  派崔恩人拥有阻隔萨坦人法术的能力,能够抵销掉他们的法力。艾福瑞一开始真的很害怕,哈普罗很可能会做出这种举动。

  但他或许是太过虚弱了,无力破坏艾福瑞编织在他周围的符文;也或许是求生意念过于强烈,胜过了他的尊严。

  哈普罗的状况慢慢改善,然后忽然间,艾福瑞感到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毒素进入了他的身体,由派崔恩人流到了萨坦人身上,如刀割火炙般地刺痛他的五脏六腑。艾福瑞喘气呻吟,伛偻弯身,肚腹一阵阵猛烈的恶心和绞痛,好似他全身都要崩解裂开了。

  救治康复后随即会以怨报德杀死自己的敌人。

  艾福瑞忽然感到一阵惊骇怀疑。哈普罗在谋害他!派崔恩人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什么也不会在意。他宁可死也要利用这机会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是他的怀疑立刻就消失了。哈普罗逐渐变暖、变得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萨坦人的手,把他自己残余的力量与生命传回给艾福瑞。两者之间的圆真正成形,真正完整。

  然后艾福瑞的心中涌现了一股强烈的悲伤情怀,他知道,哈普罗永远不会原谅他。

  「住手!不!你在做什么?」有人正慌张地大喊。

  艾福瑞浑身一震,回神意识到他周遭的环境,意识到他们的危机。哈普罗挺直背杆坐着,虽然他依然脸色苍白,虚弱颤抖,但呼吸已经变得正常了。他的目光清澈,满怀敌意地瞪着艾福瑞。

  哈普罗打破了圆,将双手从艾福瑞的掌中抽开。

  「你……你还好吗?」艾福瑞焦急地看着哈普罗。

  「离我远一点!」哈普罗怒声咆哮。他想站起来,但是却朝后摔倒了。

  艾福瑞好心地伸出手,然而哈普罗却粗鲁地将他推开。

  「我说,离我远一点!」

  他咬紧牙根,扶靠着石板床,硬是把自己给撑了起来。就在他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他朝牢房外面,艾福瑞的肩后望了一眼。派崔恩人的眼睛忽然瞇了起来,身体变得紧绷僵硬。

  艾福瑞感觉到他身后的惊慌尖叫似乎愈来愈严重,连忙也转了过去。防腐师正在大喊,不过他是对着公爵在喊,不是艾福瑞。

  「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违反了所有的规范!快停啊,你这笨蛋!」

  乔纳森正在唱诵符文,在他亡妻身上施展魔法。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防腐师扑向乔纳森,想要把他从尸体旁边拉开。艾福瑞听见防腐师说了一句什么「尸妖」的,但是萨坦人并不明白他到底在喊些什么。

  乔纳森一把将防腐师推开,强烈的悲伤、绝望与疯狂激发出潜藏的力气。那个人撞上了墙壁,头部受创,然后昏倒在墙角。公爵丝毫不理会他,不理会自远处逼近的脚步声。乔纳森把余温尚存的爱妻尸体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地继续唱诵符文。

  「卫兵要来了,」哈普罗说,他的嗓音尖锐锋利。「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结果可能只是害我又要再被杀一次而已。我猜你应该没想过,我们要怎样逃离这里吧?」

  艾福瑞不自觉地望着他们所走来的路,惊觉追兵的脚步声正是从同一个方向传来的。「我……我——」他开始结巴,答不上话。

  哈普罗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冷冷地看着公爵。「他受的刺激太大,已经帮不了我们任何的忙了。」派崔恩人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依然很虚弱,差点又跌回石板床上。他愤怒地瞪了艾福瑞一眼,警告他离远一点。哈普罗稳住身子,蹒跚地走出牢房,望着通向无尽黑暗的长廊。

  「这条路可以离开这里吗?还是一条死路?如果它是一条死路,那我们也死定了。或者我们也可以在这迷阵里绕上一辈子。只不过,这是我们——咦?嘿,狗儿!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狗儿似乎是从黑暗中凭空出现,高兴地叫了一声,跳向牠的主人。哈普罗蹲下来拍拍牠,然后狗儿高兴地摇着尾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

  脚步声愈来愈近,但逐渐慢了下来,艾福瑞隐约还可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从这些模糊的对话段落听起来,它们似乎正犹豫着要如何进入这墓窖,害怕神秘外地人的可怕魔法。

  哈普罗拍拍狗儿的腰侧,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艾福瑞。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艾福瑞心烦意乱地大喊。他仓促地站了起来,刻意避开派崔恩人的目光,走到对侧墙壁,然后蹲在撞晕了的防腐师旁边。「不!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那个我用来杀死死者的法术。我很努力回想,但是我没办法。它就像我昏倒的毛病一样,我没办法控制!」

  「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哈普罗生气地问:「我们得赶紧离开!要是我们能知道方向——」

  「符文!」艾福瑞想起来了,瞪着墓窖的墙壁,在灯火中闪闪发亮。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指道:「符文!」

  「所以呢?」

  「它们会带领我们出去!我——等一等!」

  艾福瑞的手指顺着螺旋涡痕与复杂的设计,描绘着墙上的记号。当他触摸到了正确的起始点之后,他念出了符文。他指尖碰触的符记开始发出柔和明亮的蓝光。然后旁边的符文也产生了连锁反应,一个接着一个亮起。不多久一整排的符文就出现在黑暗中,沿着长廊的墙边亮起,一路延伸到他们的视线之外。

  「那些符文会带我们离开这里?」

  「是的,」艾福瑞自信满满地说:「只要……」他忽然又迟疑了起来,想起他在上几层的走道里看见的状况。他有点沮丧地说:「只要那些符记没有被破坏或是改变了……」

  哈普罗说道:「好吧,至少是个开始。」外头的声音愈来愈吵,「快走吧!听起来它们好像在集结一整个部队!你走前面,我负责王子。我有一种感觉,要是没有带着王子一起走的话,巴塔查尔恐怕不会让我们轻易上船。」

  那个防腐师虽然昏迷了,但他毕竟还活着,所以艾福瑞可以无愧于心地抛弃他。萨坦人迅速跑到公爵旁边,然后蹲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或怎么说,才能说服悲伤欲绝、痛不欲生的公爵赶紧逃命离开。

  艾福瑞正要开口,但却忽然愣住,倒抽了一口气。

  乔纳森的魔法生效了。洁菈睁开眼睛,左右张望。她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丈夫,双眼活灵活现。可是就在乔纳森伸出手准备抱起她的时候,她温柔的表情霎时消失,改以冰冷、空洞的死人眼睛瞪着他。

  「乔纳森!」她活生生的嗓子发出痛苦的哀号,「你做了什么?」

  接着又传来一道凄凉的回声,像是坟墓里发出的悲叹。「你做了什么?」

  恐惧像一盆冰水灌满了艾福瑞全身,令他全身麻木。他往后退缩,撞上了哈普罗,如逢救星般紧紧地抓住他不放。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赶快走吗!」派崔恩人怒声指责。他一手抓着王子的臂膀,活尸顺从地跟着。「要是公爵不肯走,那就别管他了。反正他对我们也没有用。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

  哈普罗的眼珠子一转,声音霎时消失,连嘴巴都忘了合拢。

  乔纳森扶着他的妻子站起来。箭依然插在它的胸口,正面的袍子整个被它自己的鲜血给染红了。虽然诡异,但是对已经见怪不怪的他们而言,也还算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它的脸……

  「有一次,在德佛林岛上,我看见了一个溺死的女子。」艾福瑞语带敬畏,轻声地说:「它躺在水面底下,眼睛是睁开的,水流拨动它的头发。看起来就像还活着一样!可是我清楚知道……它并不是。」

  不,她并不是。他想起他在洞穴中目睹的仪式,想起了那些灵体,站在尸体的后方,与肉身躯壳分离开来。

  「乔纳森?」她一再地哭喊:「你做了什么?」

  以及可怕的回声:「你做了什么?」

  洁菈的灵体没有足够的时间脱离肉体躯壳,这女人被困在两个世界当中,死者的世界与灵魂的世界。她变成了一个尸妖(注1)。

  注1 尸妖一词的语源,是来自古籍中所记载的拉撒路 (Lazarus)。这个词汇在古代的原意,是指患了如痲疯病等可怕疾病的人,这种人在古代被认为是活死人,是人化之尸妖。而在大裂变之后的时期,钻研操尸术这种禁忌死灵法术的萨坦人,则沿用此一词汇来称呼那些过早被复苏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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