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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界域简介

  我的名字叫哈普罗。

  我的名字有着「单一」、「孤独」的隐意。我的双亲为我取了这么一个带有预言寓意的名字,因为他们晓得,他们将无法在这座监牢里平安地活下去。我们派崔恩人全都被放逐到了迷宫里头,这座充斥着致命与邪恶魔力的恐怖监狱。

  我变成了一名跑讯者,也就是持续与残酷的迷宫对抗、希冀有朝一日能够逃出生天的人。而且我是少数在历经重重险阻之后,终于抵达最终之门的幸运儿。只不过,我也在那次的尝试中差点失去性命。要不是有这只现在正坐在我旁边(而且老爱偷吃库存香肠)的狗儿,我恐怕无法现身在此,写下这份纪录。这只狗在我即将放弃一切希望、准备束手待毙时,给我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与意志力。是牠救了我的命。

  然而,虽然狗儿给了我活下去的毅力,但我的主君「剎」却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与目的。

  剎是第一个成功逃出死亡迷宫的派崔恩人。他年纪老迈、法力强大,是个技艺高超的符文魔法师。而符文魔法,正是赋予我们派崔恩人和死敌萨坦人无上力量的媒介。虽然剎逃出了迷宫,但他却旋即又闯了回去。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有这份勇气胆敢再回到迷宫里。即使是现在,他仍每日冒着生命危险,返回迷宫拯救我们的族人。

  如今,我们已经有不少人逃出了迷宫,定居在幽联界里,并将它打造成一座美丽的城市。但是,我们是否已经改邪归正、完遂俘虏我们的人之期望了?

  原本焦躁性急的我们,在那座残酷的校园中学到了耐性与毅力。原本生性自私的我们,学到了自我牺牲和忠诚。更重要的是,我们学会了仇恨。

  我主君剎的目标,也是我们全体的目标,就是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等之世界,统治本应臣服于我等之世界。并且对我们的死敌展开残酷的报复与惩罚。

  分裂的界域原本是一个绿意盎然、蓝天浩海、完整的美丽世界。它属于我们和萨坦人,且因我们拥有强大的符文魔法,因此其他次等人种,也就是人类、精灵和矮人等下民,就把我们当神一样崇拜。

  但是萨坦人认为我们派崔恩人获得了太大的影响力,权力的天平已倾向我族。在狂怒之中,萨坦人实行了他们唯一能阻止我们的激烈手段,利用以宇宙或然率为本质的符文魔法,撕裂了旧世界,并将我们放逐到监狱之中。

  他们从旧世界的残骸塑建了四个新界域,各个界域分别源自于风、火、石、水等自然界的四大基本元素。分裂的四大界域透过死亡之门彼此相连,让通晓符文魔法的人可以安全地往来进出。四大界域原本应该要彼此相佐辅助:火之界域普莱恩提供能量给石之界域埃布尔瑞克,埃布尔瑞克提供矿产和原料给水之界域淇列斯翠,依此类推。而所有的环节都将由一部神奇的魔法机器,也就是萨坦人在艾瑞亚那斯所建造的「匡啷轰隆」来予以整合调控。

  然而萨坦人的计划却出错了。他们散居在每个界域里的人口开始神秘地缩减凋零、灭绝消失。各界域的萨坦人不约而同地发讯向其他界域求援,但是他们的诉请却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因为每个界域都有各自的问题。

  我发现了这一点。而你要晓得,这正是我的任务——剎所指派给我的任务:前往每一个界域,查探虚实,寻找我们古老宿敌的下落。于是,我依序访查了每个界域。而我完整的冒险过程则记录在我的日志里,也就是后来人称的「死亡之门全集」。

  然而我所发现的真相,却彻底出乎意料之外。这项发现改变了我的一生——但并没有变得更好。在刚出发的时候,我拥有全部的答案。而如今,我却只剩下满腹疑惑。

  我主君将我意志的动摇归罪于一位我在旅程中遇见的萨坦人,一个以下民名号自称的萨坦人:艾福瑞.蒙特班。一开始,我同意主君的看法。我痛恨艾福瑞,相信自己确实是被他给蒙骗了。

  但如今,我已不再如此肯定。我开始怀疑起所有的事物,包括我自己……以及我主君。

  且让我(尽量言简意赅地)告诉你,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瑞亚那斯我所前往的第一个世界是风之界域艾瑞亚那斯。它分成了高、中、下三个空界,并且由许多飘浮在半空中的大陆板块所组成。下空界是矮人的住所,而其中的德佛林岛便是萨坦人所建造的神奇巨大机械匡啷轰隆所在之处。然而萨坦人还来不及启动机器,便开始逐一死亡。在惊慌失措、孤立无援的状况下,萨坦人便决定把他们的年轻人置入生理机能停滞的休眠状态,希望当他们醒来时,这种状况已经稳定下来。

  但结果只有一个萨坦人活了下来,那个人就是艾福瑞。他从休眠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己竟成了所有朋友和家族中唯一还活着的幸存者。他感到惊骇莫名、恐惧万分,并且觉得自己有责任要为这世界所陷入的混乱负起责任——因为那些下民们又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全面战争的边缘。可是他又害怕揭露自己的真实身分,怕自己的符文魔法会使下民视他有若神人。他害怕下民会试图强迫他施展魔法,以促成他们一己之私,促成他们深具毁灭性的目的。于是艾福瑞决定隐藏他的法力,甚至在生死存亡关头也依然顽固地拒绝使用魔法。而如今,每当他受到威胁时,他不但不会使用强大的魔法进行反击,反而只会昏倒。

  那时狗儿和我坠落在艾瑞亚那斯,并差点丧失性命。我们被一位名叫林贝克的矮人救起。我意外地发现,艾瑞亚那斯的矮人已成了匡啷轰隆的奴隶,盲目地服侍着盲目运转的它,缺乏任何方向与目的。然而林贝克却是个与众不同的革命分子,是个自由思想家。在那个时候,矮人正遭受到精灵王国的奴役与迫害,他们压榨矮人的劳动付出,在艾瑞亚那斯的中空界建立了强大的独裁政权,霸占了整个界域中唯一稳定的饮水来源,也就是匡啷轰隆所生产的水。

  人类同样也居住在中空界里,而且几乎是从艾瑞亚那斯有历史以来,就与精灵进行着饮水争夺战。在我待在中空界的那段时间里,战火依然相当炽烈,并持续延烧至今——只是多了一项重大的改变:有一位精灵王子挺身而出,联合了渴望异族间能和平相处的人士,对自己的同胞发起了一场叛变。然而截至目前为止,唯一的收获似乎只是引起更多的动乱。

  我设法暗中协助林贝克,带领他们族人奋起反抗人类与精灵。而当我离开时,我还带走一名人类孩童,一个名叫「灭」的偷换儿。这个禀赋优异的孩子竟然自己想出了匡啷轰隆的秘密。一旦那座机械开始正常运作,如同当初萨坦人设计时的初衷,那么我主君便可利用它的力量,展开对其他界域的征服行动。

  原本我还想再多带走一位下民,一个名叫魔手胡夫的人类。他是个技艺高超的杀手,是我所遇见的少数下民中,唯一可被我接受作为可信赖之盟友的人。但不幸的是,魔手胡夫却在和一位邪恶巫师——也就是灭的父亲——作战时,意外阵亡了。结果最后,我的旅伴究竟是谁呢?

  艾福瑞。

  不过,我有点说得太快了。

  我是在艾瑞亚那斯遇见了艾福瑞,当时他假扮成灭这孩子的仆人。虽然这令我羞于承认,但其实艾福瑞远在我发现他是个萨坦人之前,便看穿了我是个派崔恩人。而当我发现真相时,原本我是想要杀了他,只不过那时候,我得先忙着保住自己的性命……

  说来话长(注1)。简单来讲,我被迫离开艾瑞亚那斯,暂且放过落入我掌中的这名萨坦人。

  普莱恩狗儿和我所拜访的第二个世界是火之界域普莱恩。普莱恩是个巨大无比的世界,构造酷似一个空心的岩球,熊熊燃烧的太阳位于正中央的地心,而动植物则生长在岩壳内层的地表里。由于这个世界不会自转,因此普莱恩的太阳永远高挂在「天上」,形成没有黑夜的永昼现象。丰沛的日照让普莱恩变成一个巨树参天矗立的丛林世界,茂盛的植被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地表,只有极少数的人曾经见识过「地面」。不仅城市乡镇是整个建在巨树的枝干上,树林顶梢上甚至还有湖泊和海洋。

  我在普莱恩所认识的第一批人当中,有个疯狂的老巫师,以及一头似乎是那老家伙监护者的龙。虽然那位巫师自称本资费(有时候他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但是各种迹象都显示,他只是个胡言乱语的疯老头。然而在某些时候,他的疯狂却又显得太过清醒理智。这个糟老头知道太多事情了。知道太多我的事情,知道派崔恩人、萨坦人,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知道的太多了,可是却又什么也没泄露。

  而普莱恩的局势,正如同艾瑞亚那斯一样,下民同样忙着彼此征战。精灵仇视人类,人类怀疑精灵,而矮人更是既仇视又怀疑其他所有的人种。我非常清楚,因为我有和一群人类、精灵,以及一名矮人共处过一阵子。我从来不曾见识过如此彼此叫嚣、吵闹、斗争内讧得这么凶的一群人。他们令我感到厌烦不屑,于是我后来决定抛弃他们。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们现在应该早已互相残杀殆尽了。再不然的话,那些泰坦也会将他们屠杀殆尽。

  那些泰坦。

  我在迷宫里见识过许多可怕的怪物,但只有极少数可与这些泰坦相提并论。牠们是巨大的人形怪物,目不能视,且智能有限。泰坦是萨坦人所创造的魔法生物,原本是要用来协助他们督导下民。只要萨坦人还在,便能管得住这些泰坦。可是普莱恩的状况就跟艾瑞亚那斯一样,萨坦人因为不明原因而开始人口锐减,导致泰坦陷入无人监督、无人命令的状态。如今牠们成群结队地在普莱恩四处漫游,询问遇见的所有下民这个奇怪的问题:城塞在哪里?我们该做什么?

  而每当牠们得不到答案时,便会疯狂暴怒,将不幸的下民殴打致死。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阻挡这些可怕的怪物,因为牠们除了惊人的怪力之外,还拥有施展萨坦人初阶形式符文魔法的能力。事实上,牠们还差点毁掉了我。只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注2)。而牠们这问题的答案究竟为何?城塞到底在哪里?城塞到底是什么?这也变成了我的疑问。后来,我也找出了部分解答。

  原来所谓的城塞是一座座会发出耀眼光芒的城市,是萨坦人在他们抵达普莱恩之后所建造的。根据我从萨坦人所遗留的纪录看来,我发现这些城塞的目的是要接收普莱恩持续燃烧的太阳所散发的能量,然后经由死亡之门和匡啷轰隆这魔法机械,将能量传输到其他界域。然而死亡之门依然紧闭,匡啷轰隆没有发挥功效。城塞空荡无人、荒废无用,顶多也只能发出黯淡的光芒。

  埃布尔瑞克接下来,我的探访之旅来到石之界域埃布尔瑞克。

  也正是在这趟旅程的半途上,我又遇见了这位不请自来的无用旅伴,艾福瑞这位萨坦人。

  艾福瑞一直在死亡之门间穿梭往来,徒劳无功地想要找到灭,也就是我从艾瑞亚那斯带走的那个孩子。当然,艾福瑞又搞砸了。那家伙连走路都会踩到自己的鞋带而跌倒。他错失了原本估算的目的地,反倒摔进了我的飞船里。

  在这个时候,我犯了个错误。既然艾福瑞已经成了我的俘虏,我理当要立刻将他带回去交给主君才对。剎一定能够(以极其痛苦不堪的手段)套问出这萨坦人灵魂深处的所有秘密。

  但当时我的飞船才刚进入埃布尔瑞克而已,我不愿立刻离开,不想立刻掉头穿越死亡之门回去,不想马上又要再度经历那种梦魇般的可怕体验。而且,坦白讲,我还想把艾福瑞扣押在身边久一点。因为当我们一同穿越死亡之门时,我们两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竟然互换了彼此的躯壳和心灵。在那短暂的片刻当中,我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艾福瑞的内心之中,经历了他的思虑、恐惧,以及他的回忆;而他也同样潜入了我的内心。虽然后来我们都各自回到了彼此的躯体里,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只是还要再过好一段时间之后,我才肯对自己承认。

  我开始认识、开始理解我的仇人,而这也使我难以再继续恨他。除此之外,后来的局势也演变成我们必须彼此互相依赖扶持,才能够活得下去。

  埃布尔瑞克是个可怕的世界。外面是冰冷的岩层,里面是炙热的岩浆。萨坦人所带来的下民无法在这些炼狱般的地洞里长久存活。即使是我和艾福瑞,也必须耗费极大的法力能量才能保住性命,抵抗熔岩之海所散发的滚烫热浪,中和充斥在空气中的有毒气体。即便如此,埃布尔瑞克还是有活人居住。

  而且,也住着死人。

  就在埃布尔瑞克,艾福瑞和我发现了他的族人,发现了已经堕落的萨坦人后裔。也就是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他的族人们究竟下场如何的悲惨解答。埃布尔瑞克的这些萨坦人已经开始施行禁忌的死灵魔法:操尸术。这些萨坦人复苏死者,赋予它们假象生命的诅咒,将他们自己同胞的尸身拿来当作奴隶使唤。根据艾福瑞所言,这种魔法在上古时代便遭到禁止,因为他们发现每当有个死者被复苏之时,同时也会有个生者意外辞世。埃布尔瑞克的这些萨坦人或许是早已忘记先祖所流传的禁令,也或许是根本不想理会。

  能够活过迷宫的考验,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不会再为任何酷刑惨状所动。但如今埃布尔瑞克满是行尸亡奴的景象,依然会出现在我最深邃的恶梦中。我曾经试图说服自己,操尸术将会对我主君产生莫大的帮助,足可建立一支无敌不败的死亡军团。如此一来,主君将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征服其他的世界,无须危及到我们自己同胞的性命。

  然而在埃布尔瑞克,我自己也差点变成一具活尸。每当我想到自己的尸身将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做着单调重复的劳役,就会感到不寒而栗。而且,我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下场发生在别人身上。因此我下定决心,隐瞒萨坦人在那个荒芜世界中习用操尸术死灵魔法的事实,不向主君报告。这也是我第一次违抗主君。

  但却不是我的最后一次。

  我在埃布尔瑞克还发生了另一件意外,那是个痛苦、困惑、恼人、费解的体验,可是每当我回想起那段过程,却又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万分敬畏。

  在逃离尸妖追杀的半途中,艾福瑞和我意外地闯入一间名为「诅咒圣厅」的密室。透过那间密室的魔法,我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再度进入另一个人的身躯,而且同样也是个萨坦人。就是在这段神奇的魔法体验中,我遭遇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并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并非一如过去所相信的那样。我强烈地领会到,我并不是神,而我所操弄的魔法也绝非这宇宙间最强大的力量。

  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确实存在,某种「善」的力量,追寻良善、秩序与祥和的力量。在这位陌生萨坦人的身体中,我渴望能接触到这股力量。但事与愿违,就在我再度尝试建立起联系之前,其他惧怕我们新发现的真相的萨坦人闯入了这间密室,并且开始无情地展开攻击。圣厅里的集会者全数惨遭屠戮,我们拥有的一切发现和学识也就此失传,只留下一则神秘的预言。

  当我恢复意识,回到我自己的时间、回到我自己的身躯之后,我似乎只能隐隐约约地回想起自己方才所见所闻的体验。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想把那段若有似无的记忆给抹除。我不想面对这种现实,不想面对跟这力量比起来,我就像所有下民一样无力的现实。我指控艾福瑞企图欺骗我,指控是他造出了这道幻象。当然,他否认了。他发誓,他也历经了跟我一模一样的过程。

  我拒绝相信他。

  我们勉强保命逃出埃布尔瑞克(注3)。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那可怕世界里的萨坦人正忙着自相残杀,把活人变成尸妖。所谓尸妖是种灵魂被永远囚困在死亡肉躯之中的不死怪物,它们远比一般的活尸更加危险,因为它们拥有自我意识与坚定的目标,而且是狰狞邪恶的目标。

  我很高兴能够离开如此可怕的世界。当我进入死亡之门后,我放艾福瑞离开,各自分道扬镳。毕竟,他救了我一命。而且我已经厌倦了死亡、痛苦与折磨。我已经受够了。

  我非常清楚,要是艾福瑞落入剎的掌中,我主君会对他做出什么。

  淇列斯翠等回到幽联界之后,我仅仅以书面报告的形式告知主君在埃布尔瑞克所发生的事。因为我担心假如得亲自面对剎,自己势必将无法隐瞒所有的事实。但是剎知道我在说谎。他在我还来不及逃出幽联界之前,亲自找上了我。他惩戒了我,而且在过程中差点杀死我。这是我罪有应得的,况且,肉体上的痛楚远比心里头的罪恶感要来得容易承受多了。最后我告诉了剎,坦承我在埃布尔瑞克所发现的一切事实。全盘托出了关于操尸术的应用、诅咒圣厅的所在,以及更高层次的神秘力量。

  主君原谅了我。我的罪得以净化,我获得了救赎。所有的疑问都获得了解答,我再次明白我的目标、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属于剎。剎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于是我怀抱着全新的信念和坚定的意志,启程前往水之界域淇列斯翠。

  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自从在迷宫救了我性命后便一直陪伴我至今的伙伴,狗儿,竟然消失了。虽然牠有时候颇讨人厌,但我还是四处寻找牠。我已经习惯了有牠陪伴在我身边的感觉,但牠竟然就此消失无踪。虽然这令我不大愉快,但我还是不得不放弃寻找,因为我心里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淇列斯翠是个全然由水构成的世界。它悬浮在幽暗冰冷的太虚之中,外壳是厚实的冰层。而萨坦人在淇列斯翠内部放置了一颗能在水中燃烧的魔法太阳,照亮与温暖这世界的内部。

  萨坦人原本似乎打算要牢牢定住这颗太阳,结果却发现他们欠缺如此强大的力量。于是这颗太阳便在水里悬浮漂游,一次只能暖化淇列斯翠部分的区域,放任其他地方失温冻化,直到太阳再次漂游回来。淇列斯翠的下民住在所谓的「海月」之中,而萨坦人也住在淇列斯翠里,只是一开始我并不知道。

  抵达淇列斯翠的过程其实并不顺利,我的船一冲入水中便立刻开始分裂解体。毁损的速度之快,令我大为震惊。照理来说,我的船身有着符文魔法的保护,只有极少数的力量——绝非一般的海水——可以破坏强力的符文结界。

  不幸的是,这并不是一般的海水。

  我别无选择,只能弃船逃生,游进浩瀚无涯的海洋。我确信自己一定会溺毙,但却又惊又喜地发现,此处的海水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像空气一样用来呼吸。另外我也又惊又慌地发现,此处的海水竟然拥有彻底涤除我符文魔法的效力,让我变得疲软无能,如下民般孱弱无助。

  我还在淇列斯翠发现了其他更高层次力量确实存在的证据。然而这并非那股善的力量,而是「恶」的力量。它因恐惧而兴盛,以忧虑为食粮,以痛苦为喜乐。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掀起混乱、煽动仇恨,并毁灭一切。

  这邪恶的力量以巨大龙蛇的形体出现,并且差点便成功引诱我成为牠们的仆从。我被三个下民少年所救,其中一个后来还死在我的怀里。于是我终于认清了它邪恶狰狞的真面目,终于明白它打算要摧毁一切——包括我的同胞们——的意图。

  我决心要与它对抗到底,即使我知道自己根本毫无胜算。这股力量是永世不死的,它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是我们创造了它。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必须孤军奋战,但后来有人也一同加入了这场战斗。而这个人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敌人。

  艾福瑞,他也来到了淇列斯翠,大概跟我同一个时间,只是我们各自降临在不同地方。艾福瑞现身在一座类似他艾瑞亚那斯同胞们长眠之处的墓室之中,只不过在淇列斯翠这座墓室里的人都还活着,而且他们正是千百年前世界大裂变的祸首——萨坦评议会。

  当年由于淇列斯翠的海水中和了他们的魔法,导致他们无法对抗邪恶龙蛇的威胁,于是萨坦人决定向其他同胞发出求救讯息,然后让自己进入休眠状态,等候其他萨坦人前来援助。

  唯一来的人,而且是出自意外而来的,只有艾福瑞。

  不用多说,他显然不是评议会所期盼的对象。

  评议会的主席萨玛简直就是我主君剎的镜像(虽然他们绝对不会感激我的这种比喻),两人的个性都一样骄傲自负、冷酷无情、雄心勃勃,而且两人都相信他们手中掌握着这宇宙间最终极的力量。对于世间或许尚有更强大、更高层次力量的想法,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妄念。

  然而萨玛发现,艾福瑞不仅相信有更高层次力量的存在,甚至还差点亲身接触到。萨玛认为这是公然的反叛,于是他尝试挫杀艾福瑞的信念、打击他的信仰。但成效却像捶打面团一样,艾福瑞逆来顺受地吸收了每一记敲打,每一下捶击。艾福瑞拒绝改变信念,拒绝接受萨玛的支配。

  我必须承认,连我也忍不住要为艾福瑞感到难过。他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找到渴望已久的同胞,结果却大失所望,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信任他们。不仅如此,他还挖掘出萨坦人过去历史的可怕真相。

  在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共犯(也就是我的狗儿)协助之下,艾福瑞意外地「跌入」了一座隐密的萨坦人图书馆。他发现其实萨玛和评议会早就发现此一更高力量的存在。大裂变根本是非必要的。在这力量的协助之下,萨坦人大可继续为和平奋斗。

  然而萨玛并不想要和平。他想要的是一个照着他的方式来运转的世界——而且只能够照着他的方式。于是他毁灭了旧世界,将它打碎分裂。但不幸的是,当他试图将它重新拼凑起来时,这世界已破裂成愈来愈小的碎片,开始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如今艾福瑞已经知道了真相。艾福瑞变成了萨玛的威胁。

  然而正是这个艾福瑞——这个懦弱、笨拙的艾福瑞,这个一听到「危险」两字就会昏倒的人——加入了我挺身对抗龙蛇的行列(注4)。他拯救了我的性命,拯救了下民的性命,而且很可能也救了他那些忘恩负义的同胞们。

  尽管如此(也或许正因为如此),萨玛还是决定对艾福瑞惩处重刑。最后萨玛将艾福瑞与爱上他的女子奥拉,一同放逐到迷宫里。

  如今我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们所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危机的人。化身为龙蛇的这股邪恶力量并不打算只是征服统治我们,对它们而言,这还太过正面积极了。苦难、痛楚、混乱和恐惧,这才是它们的目标。除非我们能团结起来,共同找出阻止它们的方法,否则它们势必会达成目的。因为这些龙蛇实在是太强大了,远比我们任何人都还要强大。比萨玛还来得厉害,比剎更要强大可怕。

  我必须说服我的主君——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否背叛了他。我该如何向他证明,我对他、对我同胞们的忠诚之心,从来不曾像此刻这般强烈?

  还有艾福瑞。我该怎么做才对?这个心地善良、犹豫不决、笨手笨脚的萨坦人,绝对没办法在迷宫里撑上多久。我是可以回去那里把他救出来……假如我有这等勇气的话。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感到非常害怕。

  我这辈子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害怕过。邪恶的力量异乎寻常、无比强大,我却只能独自面对着它,正如同我名字所预言。

  孑然一身,只有一头狗儿作伴。

  注1 请参照死亡之门第一部《龙之翼》。

  注2 请参照死亡之门第二部《精灵之星》。

  注3 请参照死亡之门第三部《火之海》。

  注4 请参照死亡之门第四部《魔蛟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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