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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战役打响

“我什么也看不见。”珍说。
“下雨弄得整个计划全泡汤了。”坐在后座上的丁波说,“我们还在伊顿路上吗?亚瑟?”
“我想……是的,那是收费站。”开车的丹尼斯顿说。
“但这有什么用?”珍说,“我看不见,就是把窗子摇下来也看不见。我们可能已经开过那门好多趟了。只能下来步行。”
“我想她是对的,先生。”丹尼斯顿说。
“我看见了!”珍突然说,“快看!快看!那是什么?停车。”
“我看不见哪里有扇白门。”丹尼斯顿说。
“哦,不是那个,”珍说,“看那边。”
“我什么也看不见。”丁波说。
“你是说那光吗?”丹尼斯顿说。
“是啊,当然了,就是那堆火光。”
“什么火?”
“就是那堆,”她说,“在那小树林的林间空地中生的火。我本来都已经忘记了。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没有告诉过格雷斯,也没有告诉过导师。我已经忘记了梦中这个情节,现在刚刚想起来。梦就是这样醒来的。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就是在这里找到他的——梅林。他在一片小树林里,坐在一堆火边。我从地下走出来之后看到他的。哦,快来!”
“你怎么想,亚瑟?”丁波说。
“我想,不管珍带我们去哪,我们都必须去。”丹尼斯顿回答。
“哦,快点来,”珍说,“那里有扇门。快来!过了这片地就到了。”
他们三人穿过道路,打开门,走进田野里。丁波一言不发。在内心深处,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恐惧油然而生,让他又惊又愧,头晕目眩。可能他比另两个人更清楚,到了那个地方之后,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向导珍走在前面,丹尼斯顿在她身边,伸出胳膊让珍扶着,还时不时用电筒光照照崎岖的路面。丁波殿后。没有人打算说话。
从路上走进田野里,就像明明清醒着,却进入了一个幻影般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更为黑暗、潮湿,更为神秘莫测。每一道小坎都让人觉得是站在悬崖边。他们沿着山脊边一条小径而行;潮湿而多刺的藤须似乎在缠挽着他们的脚步。每当丹尼斯顿用电筒一照,就看到光圈内一切纷纷显形——一簇簇荒草,积满水的车辙,泥污的黄叶紧贴着曲折而又潮湿黝黑的树枝,还有一次照到了一只小动物一对黄绿色的眼神——这让人感觉自然得不正常;仿佛在现形的那一刹那,一切都披上了一层伪装,一旦灯光熄灭,它们就会一把扯掉伪装。一切看起来都渺小得惊人;当灯光消失后,那寒冷的、喧闹的黑暗看来硕大无朋。
一路前行,丁波先生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的恐惧,也逐渐流入了另两个人的心中——就像水沿着细缝慢慢流进船中。他们意识到,在此之前,他们其实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梅林。他们原本还以为,他们是相信导师在厨房里说的那番话的;但是他们错了。他们还没准备好大吃一惊。在那边,前方只有飘摇的红光,四周都是黑暗,他们才真正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他们要和一个已死而又未死的生灵见面,他破土而出,起于坟墓,来自那个古罗马人消亡、英国人崛起之际的古老历史黑洞。“黑暗的时代。”丁波想;人们在读写此词时,是何其轻松。可现在他们正步入黑暗之中,在那个可怕的幽谷中等待他们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
突然之间,作为学者,他熟悉已久的英国历史的一切都赫然显现,历历在目。罗马之光依然闪烁在日渐衰败的众多小城里——卡马罗杜南、卡里昂、格拉斯顿伯里[1],那都是些基督教的据点——不过有一所小教堂,一两所别墅,乱糟糟的一些房屋,土砌的城墙。在距离城门一石之遥,就是潮湿纠缠的森林,地上淤满了无数春秋以来堆积腐烂的落叶,自从英伦三岛从大陆上分离出来之前,这些森林就已经年年飘洒落叶了;这里野狼疾行,河狸筑巢,可见宽浅的滩涂,遥遥可闻鼓角之声,灌木丛里露出窥视之眼,那些人不仅比罗马人更古老,甚至比不列颠人更古老,古老的生灵,满腹怨气,放逐在外,他们就成了日后传说中的精灵、怪物和林怪。但比密林更可怕的是林中的空地,外人不知的国王统治着小小的要塞,还有德鲁伊巫师[2]的小社团和密所。盖房子的灰泥是在法事上用婴儿的鲜血搅拌的。他们曾想这样杀害梅林[3]。现在,那个时代的一切,可怕地错了位,被硬扯出了其所属的时空,又不得不在此刻重现,要将其罪行全都重演一遍,而且是加倍的穷凶极恶。这个时代正在向他们涌来,不消几分钟,就会让他们深陷其中。
他们走过一处水闸,朝右走进一片树篱。还花了一分钟,用电筒照着,把珍缠在树枝上的头发解开。他们走到一片地的尽头。那若明若暗、飘摇不定的火光,从这里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只有马上仔细地找到一扇门或一个进口去那火堆边。他们离开这条路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扇门。这扇门打不开:他们沿着树篱另一侧走下去,越过树篱,踩进齐脚踝深的水里,走了几分钟,又沉重地走上一个小坡,看不见那火堆了。火堆再次映入眼帘的时候,在他们左边很远的地方,比他们想象的要远得多。
在此之前,珍还没有怎么考虑过他们会碰见什么。可他们一边走,她就渐渐意识到厨房里发生的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导师让男人们向妻子告别。他也祝福了他们三个人。现在看来,在这个湿漉漉的夜里,在犁过的田野里艰难跋涉,就意味着死亡。死亡——这是老生常谈(就像爱情一样),诗人也为死亡写过诗篇。原来事情会变成这样,但这不是关键。自从离开艾奇斯托之后,耳濡目染,珍打算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死亡。一直以来,导师总有意在某时或某种情况下,把她给予马克,或给予马莱蒂,但无论如何就是从来不留给自己,对于这一点,珍早已没有了任何怨恨。她已经接受了。对于马克她也没怎么想,因为一想起他,就会让珍越来越怜悯和愧疚。但是对于马莱蒂呢?到现在为止,她也从来没想过马莱蒂。她对艾迪尔确实存在这一点并不怀疑;也没有怀疑过艾迪尔服从于一个更强大和更隐秘的生灵……导师也服从于它,所以整栋房子,包括迈克菲在内,都听其号令。即便她曾经想过,这一切,就是她在学校所学的所谓“宗教”的真实含义,她也把这个想法抛在一边了。眼下正在发生的,令人担忧的事实,和她记忆里胖胖的丁波太太念的祈祷词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在珍看来,就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噩梦留下的惊恐,恭顺带来的快乐,闪烁的火光,还有导师的门下传出的异声,还有这场黑云压城时的伟大战斗;另一个则意味着教堂长椅的气味,描绘救世主的骇人石版画(当然是那种七英尺高,脸像得了痨病的姑娘的版画),还有坚信礼课上的尴尬,神父们惴惴不安的殷勤态度。但此时,若要真的面对死亡,这想法便无法抛在一边了。因为此时似乎一切皆有可能。世界已经变得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四周的屏障已经破碎无余。任何事都可能发生。马莱蒂可能就是上帝,正是如此,无须多言。死后可能确有生命,有天堂,有地狱。这个想法刹那间在她心中滋生,就像一粒火星落入刨花之上,片刻之后,她的思想便如大火熊熊燃烧——或者说,仅仅是在角落里还能发出不同的想法。“可是……可是这不可能啊。应该有人告诉我的。”此刻,她还没有想到,如果真有这些生灵存在,它们可能完全就是她的死敌。
“小心,珍。”丹尼斯顿说,“那儿有棵树。”
“我——我想那是头母牛。”珍说。
“不,那是棵树,你看,那儿还有一棵。”
“嘘,这就是珍说的那片小树林,我们已经快到了。”丁波说。
他们面前隆起一道二十码高的土坎,正对着火光。他们把那片树林看得一清二楚,也能看到彼此的脸,都是很苍白,闪着光芒。
“我第一个走。”丁波说。
“我真是崇拜你神经如此坚强。”珍说。
“嘘。”丁波又说了一次。
他们轻手轻脚地慢慢走到坎边,停住脚步。在他们下面,小小幽谷的中间,燃烧着一团大火。四面遍地是灌木,随着火焰的起落,灌木的影子变化不定,难以看清。火堆那边似乎搭着一个粗制滥造的帆布窝棚,丹尼斯顿还以为那是一辆底朝天的大车。在他们和火堆之间,则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只壶。
“这里有人吗?”丁波对丹尼斯顿耳语。
“我不知道,等一下。”
“快看!”珍突然说,“在那!在那火苗偏向一边的地方。”
“什么?”丁波说。
“你看不见那人吗?”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想我看见了一个人。”丹尼斯顿说。
“我看见了一个普通的流浪汉,我是说那人穿着现代的衣服。”丁波说。
“他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
“我们得下去。”丁波说。
“这里能下得去吗?”丹尼斯顿说。
“这边不行。右边看来好像有条路下去。我们得沿着坎边走,直到找到路下去。”丁波说。
他们低声交谈,雨似乎快停了,火堆的噼啪作响声盖过了其他声音。他们谨慎地沿着山谷边,在树丛间潜行,就像害怕敌人发现的士兵一样。
“停!”珍突然低声说。
“怎么了?”
“有个东西在动。”
“哪里?”
“那边,很近的地方。”
“我什么也听不见。”
“继续走吧。”
“你还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吗,珍?”
“现在没声音了。刚才真的有东西。”
他们又走了几步。
“慢!”丹尼斯顿说,“珍是对的。那里有东西。”
“容我说一句吗?”丁波说。
“等一下,”丹尼斯顿说,“就在那里。看!——真该死,是头老驴子!”
“我正想说呢,”丁波说,“那人是个吉普赛人:是乞丐之流。这是他的驴子。不过我们还是得下去啊。”
他们继续前行。过了一会儿,他们走下了一条印着车辙、泥泞的草路,曲折而前,直到整个山谷展现在面前。从这里看去,火堆已经不在他们和帐篷中间了。“他在那儿。”珍说。
“你看得见他吗?”丁波说,“我的眼神可不如你。”
“我看得一清二楚,”丹尼斯顿说:“那是个流浪汉。你看不见吗,丁波?一个老头,胡子乱糟糟的,身上裹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样子,好像是一件破烂的英国军式厚呢大衣,还穿着一条黑裤子。你看,他那只左脚伸了出来,大脚趾还破洞而出了呢。”
“是那个?我还以为那是段木桩呢。不过你的眼神比我的好。你是不是真的看见一个人了,亚瑟?”丁波说。
“呃,我刚才觉得我看见了。不过现在又不敢肯定了,我想我的眼睛也累花了。他坐得一动不动,要真是个人,那他肯定睡熟了。”
“要不就是死了。”珍突然浑身一阵寒战。
“好,我们得下去看看。”丁波说。
不到一分钟,三个人就走进了山谷,走过火堆。窝棚就在那里,有人曾经笨手笨脚地打算在里面铺床睡觉,地上还扔着一块锡板,洒下一堆火柴和烟斗里吸剩的烟丝,却看不见有人。
◆〇◆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在那个傻小子身上显显本事。你所有的点子都是三心二意的:拿谋杀的事情来威胁他,逮捕他,把他扔进牢房一夜好想个明白。你为什么老是在这些也许根本没效果的事情上瞎忙一通?按我的手段,只要二十分钟,我就能让他回心转意。我知道他这类人。”“仙女”哈德卡索小姐说。
同样是那个湿漉漉的夜晚,大约十点钟,哈德卡索小姐在副总监书房里对他说话。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弗洛斯特教授。
“我向您保证,哈德卡索小姐,”威瑟说着,眼睛却没有看着她,而是看着弗洛斯特的前额,“您的意见在这个方面,或在其他任何方面,都会得到最充分的考虑,这点毋庸置疑。可容我置一言,在这类情况上——呃——任何激烈的强制检查可能都会适得其反。”
“为什么?”“仙女”愠怒地说。
“请允许我提醒您——这当然不是因为我觉得您忽略了这一点,而是仅仅从方法上提醒几点——很有必要搞清情况——我们需要那女人——我是说,欢迎斯塔多克小姐来到我们中间,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这主要是因为据说她有某种非凡的精神异能。说到‘精神’这个词,你知道我没有特指某一种理论。”
“你是说她的那些梦?”
“如果胁迫她来这里,看到她丈夫——呃——显然处于不正常状态,当然这是暂时的——我们会认为您用科学方式对他进行的检查必然会带来这种后果,这对她有何影响,这不得而知。可能她的情感会大受惊扰,这对我们就带来了风险。她的异能可能会消失,至少会消失很久。”威瑟说。
“我们还没有听哈德卡索小姐的报告呢。”弗洛斯特教授说。
“没啥好消息,”“仙女”说,“我们跟踪着他进了诺森伯兰学院。在他之后离开学院的,只有三个可疑分子——分别是兰卡斯特、利利和丁波。我是按照嫌疑性大小给他们排队的。兰卡斯特是个基督徒,也是个很有影响的人物。他是下议院议员,和莱普顿[4]会议也渊源很深。他和几个重要的教士家庭过往甚密。也写了很多的书。在他们那边可算是个人物。利利也差不多是这类人,但不像兰卡斯特那样是个领袖。你还记得,去年在教育问题上,他在反对派的委员会上,可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这两个都是危险人物。他们都是那种能成大事的人——也是敌人那边天然的领袖。丁波就不同了。除了他也是个基督徒之外,他对我们倒没什么不利的。他埋头学术。我觉得除了他那个学术方向的几个学者之外,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是那种公众人物,这不现实……他太谨小慎微,敌人那边不愿用他。其他人可能对事态多少知道一二,特别是兰卡斯特。实际上,要是他的思想转正,倒可以在我们这边找到用武之地。”
“你应该对哈德卡索少校说,这些消息基本上我们已经知道了。”弗洛斯特教授说。
“可能今后我们会接着听您更严格详尽的报告——我们不希望过多占用您的精力,哈德卡索小姐。”威瑟说。
“好吧,我得用尽办法,跟踪所有这三个人。你得知道,我们是碰巧才发现小斯塔多克要逃到艾奇斯托的。这可是平地一声惊雷啊。我的人有一半已经派出去忙医院事件了。我现在就是怕支不出人手。我在诺森伯兰学院里埋伏了一个岗哨,还暗地安排下六个人;穿的当然是便衣。兰卡斯特一出来,我就让三个最精干的人手去跟着他。大约半个小时前,我还和他们通了一次电话,说兰卡斯特坐火车走了。利利可让我们忙得够戗。他好像给艾奇斯托不下十五个人打了电话。我们都记录在案了——我又派了两个人去对付他。丁波最后出来。我们要派最后一个人去跟踪他的,可是那时候,开普顿·奥哈拉打来一个电话,说他还需要派辆车去。于是我就决定今晚先放过丁波,让我的那个人开着车去。什么时候想抓丁波都行。他每天都准点进学院;他真是个小角色。”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就没人守在学院里,看看斯塔多克究竟上了哪道楼梯?”弗洛斯特说。
“我得说一句,都怪你那该死的紧急事态专员,现在还不让我们进学院,”“仙女”说:“我当时就说过选费文思通不对头。他是个两面派。在对付艾奇斯托镇的时候,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可到了要对付大学的时候,他就靠不住了。听好我说的,威瑟,你早晚要和他有麻烦。”
弗洛斯特盯着副总监看。
“我无意否认,费文思通勋爵的有些做法确实有失公允,不过我也丝毫无意充耳不闻任何其他可能的解释。做出如此假定,定会让我痛苦莫名,那就是……”威瑟说。
“我们还要让哈德卡索少校留在这里吗?”弗洛斯特说。
“上帝保佑!”威瑟说,“您说得太对了。我几乎都忘记了,我亲爱的女士,您想必已疲惫不堪,您的时间又如此宝贵。对有些问题,您已经表现过您的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我们只有对于那些问题才会来劳您大驾。我们绝不能再因为您的热心,而占用您的时间了。还有很多沉闷的、例行的工作要做,若要您劳神,那显然是不合理的。”他站起身来,为她打开了门。
“你真的不觉得,我应该让手下那些小子们对斯塔多克稍微亮亮身手吗?我是说,就为要一个地址,如此大费周章,好像有点荒唐。”哈德卡索小姐说。
威瑟站着,手握着门把手,殷勤耐心,笑容可掬,可是一瞬间这些表情烟消云散。苍白的嘴唇宽宽地咧开,牙龈毕露,拳曲的满头银发,松垂的眼袋,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哈德卡索小姐觉得那是一副皮肉制成的面具在盯着她。她马上溜之大吉。
“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太看重那个叫斯塔多克的女人了。”威瑟坐回椅子说。
“我们是根据十月一日传下来的命令行事的。”弗洛斯特说。
“哦……我不是怀疑命令。”威瑟打了个反对的手势。
“容我提醒你以下事实。头头们过去只要一会儿工夫就能进入那女人的思想。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梦——一个最重要的梦,那个梦尽管有些无关的瓜葛,但却揭示了我们计划中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这就警示了我们,如果那女人落到那些听信邪说,又知道如何利用她这种异能的人手中,她就会变成一个极大的威胁。”
“哦,当然如此,当然如此,我从来无意于否认——”
“这是第一点,”弗洛斯特打断了威瑟的话,“第二点是,在那之后,她的思想几乎立刻就变得对我们的上头晦暗不明了。以我们目前的科学水平,我们对于这种异变只知道一个原因。就是她虽然头脑模模糊糊,但心甘情愿将自己置于某个敌对组织的羽翼之下。这个异变,虽然让我们没法去看她的梦,却也告诉我们她以某种方式已经受了敌人的影响。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危险。但也意味着,如果找到她,很有可能也会发现敌人的司令部。哈德卡索小姐认为用刑会很快让斯塔多克招供出他妻子在哪里,这可能是对的。不过你也说了,围歼敌人的总部,逮捕她,让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在这里正遭受折磨的惨状,可能会造成某种精神问题,摧毁她的这种异能。那样我们要得到她所图的两个目的,就有一个失败了。这是第一个反对意见。第二点来说,对敌人总部发动攻击是很冒险的,他们几乎肯定有某种我们尚无法应对的保护。最后,马克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妻子在哪里。在这种情况下……”
“哦,这种错误是最让我痛惋的。”威瑟说,“对于那些根本就不知道答案的病人采用科学检查(我不能在此情此景中使用折磨这个词)是个致命的错误。作为讲人道的人,我们两人中没有人会……而且,要是继续做下去,那病人当然永远不会恢复……如果你收手不做了,即便一个经验丰富的检查人也总是会担心也许那人其实什么都知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种方法都不能令人满意。”
“这就是说,除了劝导斯塔多克自愿把他妻子接来,是没有办法贯彻我们的想法的。”
“或者,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该劝导他对我们这边比以前更加死心塌地,我的朋友,我所说的是,内心的转变。”威瑟说,他比以往更加神色恍惚。
弗洛斯特微微张开嘴,咧开了嘴唇。他的嘴很宽,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计划中的一点。”他说,“我刚才正打算说,一定得劝诱他自愿把那女人接来。当然了,这可以用两种方式来做。或者是给他在本能层面上施加一点刺激,例如害怕我们,或者渴望她;或者把他训练得完全忠于我们伟大的事业,那样他就会懂得要确保她安全的真正目的,并会积极领命。”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威瑟说,“你的语言风格虽然一直和我会选用的词句略有不同,不过……”
“斯塔多克现在在哪里?”弗洛斯特说。
“在这里的一间牢房里,在那边。”
“他肯定以为自己被普通警察逮捕了吧?”
“这我就无法回答了。我想他会如此作想。不过,这似乎并无太大的差别。”
“你建议我们该如何行动?”
“我们之前提出过让他一个人待几小时——让被捕这件事对他的心理发挥充分的影响。我不揣冒昧,希望一些轻微的生理惩罚会有所收效……当然也充分考虑了人道主义……不会给他吃饭,你明白的。我的人接到命令,把他的口袋掏空。我们不希望这个年轻人会借助吸烟来舒缓他的紧张。我们希望让他的思想苦恼而不能自拔。”
“那当然了,接着呢?”
“哦,我想会采用某些检查手段。这一点上我很欢迎你提出建议。我是说,就我本人是否要在检查一开始就现身这一点上。我个人觉得,由普通警察进行检查的这个假象应该维持得更久一些。过了这一段,他才会发现,他依然在我们手中。刚发现这个情况时,他可能会误解——至少会误解一会儿。只有渐渐让他认识到,他要想脱身于——呃——辛吉斯特之死的麻烦,是不可能的。我想,那时他会完全意识到,他注定要和研究院团结一致……”
“然后你想再问问他关于他妻子的情况吗?”
“我完全不必如此做,”威瑟说,“请容我斗胆说,你说话惯常极为简洁和精确(我们都极其赞赏),可这正是其中不利之处之一:水至清则无鱼。我们曾希望这个年轻人本人能自然生出信念。若是直接命令之类的……”
“这个计划的弱点是,你完全依赖于他的恐惧。”弗洛斯特说。
“恐惧,”威瑟重复念道,似乎他之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个词,“我不太明白你如何有此结论。要是没有记错,哈德卡索小姐曾提出过相反的建议,我难以相信你同意她的看法。”
“她是什么建议?”
“哦,要是我没有记错,她打算采用科学手段,让这个小伙子更渴望她妻子的陪伴,用一些化学方法……”
“你是说用春药?”
威瑟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一派胡言。”弗洛斯特说,“男人要是受了春药的影响,想的可不是妻子。不过我刚才说了,我认为纯粹指望恐惧是一个错误。我在数年之中已经观察到,恐惧的结果是难以预料的:尤其是恐惧之情本身就很复杂的时候。病人可能会吓得哪怕有心行动,也不敢动。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让他自愿把妻子接来这里,我们只好用刑,并承担其后果。但此外还有一条路。这就是他的欲望。”
“我想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你已经否决了使用药物或化学品的提议。”
“我想的是那种更强烈的欲望。”
不管是此时,还是交谈中的其他时候,副总监都很少看弗洛斯特的脸;他的眼神照例在屋里神游,要不就盯着远处的什么东西。有时还闭上眼睛。不过弗洛斯特和威瑟之中有一个人——很难说究竟是谁——一直在朝对方挪着椅子,到了此时,两个人几乎已经是促膝而谈了。
“我和费罗斯特拉多说过了,”弗洛斯特声音低沉清晰地说,“我说的字字句句,要是他对真相稍有了解,就会发现再清楚不过了。他的高级助手,威尔金斯当时也在场。问题是两个人都并不关心。他们感兴趣的是,他们成功了——他们是这么想的——他们让头颅活着,还让它开口说了话。至于它说了什么,他们不感兴趣。关于到底是谁在说话这类问题,他们也一点都不好奇。我的话说得很到位了,我提出它的意识究竟是什么这种问题——也就是它的信息从何而来。没有人回答我。”
“要是我没有弄错,”威瑟说,“你建议把斯塔多克先生往这条路上引。要是我记得对,你之所以拒绝诉诸恐惧,是因为其效果难以预料,或许不如预期。可是——哦——你现在拟定的这个方案会更可靠吗?不必多说,我完全体会得到一个态度严肃的同事,对于有费罗斯特拉多和他的下属威尔金斯先生之类的同僚,会感到何等失望。”
“这正是问题所在。”弗洛斯特说,“认为国研院获得英国政治和经济统治大权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对这种错误想法必须坚决反对:我们真正关注的是个人。一个顽强的、执拗的内心,和我们自己一样,真正献给共同的事业——这才是我们真正所需的,也是我们受命所要做的。我们目前在大批招募信徒方面还不成功——真正的信徒。”
“布莱克顿森林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你认为斯塔多克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千万不要忘记了,”弗洛斯特说,“他的价值不仅仅在于他妻子的未卜先知。从优生学上来说,这一对夫妻很有研究意义。其次,我想他也无法抵抗。独处监室数小时的恐怖,以及渴望消除恐惧,会对他这种人产生一种几乎确定无疑的影响。”
“当然了,再没有什么比最伟大的联合更让人渴望的了。请不要怀疑,我从没有低估过我们所领受的这一方面的命令。加入我们团体中的每一份新鲜血液都会让——呃——每个相关个人感到极大欣慰。我也渴望着最紧密的联合。我欢迎不同个体之间如此紧密又如此难分彼此,几乎超越了个体的结合。你无须怀疑,我会张开臂膀欢迎——吸收——同化这个年轻人。”
他们现在坐得近在咫尺,几乎脸碰着脸,就像正欲接吻的恋人。弗洛斯特的夹鼻眼镜反射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有他的嘴,虽然在笑,可是并未在笑容中松弛下来,隐藏了他的表情。威瑟的嘴张着,下嘴唇松垂着,眼睛湿润,弯着腰,瘫坐在椅子上,好像筋疲力尽。陌生人要是看到,或许会认为他酗酒已醉。然后,他的肩膀抽动,慢慢笑出声来。弗洛斯特没有笑出声,可他的笑容变得愈加明亮,也更阴冷,他伸出手去,拍拍这位同僚的肩膀。这间寂静的屋里突然爆出声响。斯文体面滚落桌面,掉到地板上了,这两个老人突然而敏捷地向对方倾身,仿佛抽筋一样,坐着摇来摆去,紧抱在一起,彼此看起来都好像在拼命挣脱。他们摇摆着,手掌和指甲摩挲个不停,渐渐发出一阵呵呵的笑声,一开始尖声尖气、若有若无,渐渐愈来愈大,最后听起来并非老年人费力的干笑,简直是虎啸猿啼。
◆〇◆
马克被匆匆推出警车,推进黑暗和雨水中,又被两个警官挟着急急忙忙走进屋内,最后被独自关在一间亮着灯的小室内,这时他丝毫不知道他在伯百利。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多在意,因为自从被捕那一刻起,他就思忖自己必死无疑。他会被绞死的。
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面对过死亡。现在,他盯着自己的手(因为手很冷,他一直在下意识地搓手),他突然生出一个全新的想法,这一只手,有五片指甲,食指内侧还有黄色的烟垢,有一天会属于一具尸体,后来还会属于一堆骷髅。他倒没有觉得多害怕,尽管在生理上,他感到难以呼吸;让他头昏目眩的是,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似乎难以置信,可是又确定无疑。
他又突然想起以前哈德卡索小姐所讲述的那些关于死刑的毛骨悚然的详细故事。但这一剂药太猛,他意识上还接受不了,只在他的想象中刹那闪现,让他精神上痛苦得几乎要尖叫起来,然后就沉落下去,变得一片模糊。死亡本身又占据了他的思想。他想到了长生不死的问题。可他对这一点也不关心。死者是否泉下有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灵魂的极乐世界(他倒是从没想过也会有痛苦的灵界)对一个将要被处死的人真是毫无关系。死亡才是大事。不管怎么说,这具躯壳——这具柔软、颤抖、绝望和活跃的躯壳,原本和他融为一体——现在却要复归于寂灭。即便真有灵魂,身体也不再有知了。身体将遭受的痛苦所带来的死闷和窒息感,让其他一切别的看法都被抛在一边。
由于马克感到窒息,他就对着天花板四周看看,找有没有通风口。大门那里有几道格栅。屋里所能看到的,也只有大门和通风口。其余的,不过是白地板、白天花板、白墙,没有椅子,没有桌子,也没有书或者挂钩,天花板正中是煞白的灯光。
看着这地方,有种感觉第一次提醒了他,他可能在伯百利,并不是在普通的警察局。但这希望的火苗转瞬即灭。这有什么区别呢?威瑟还有哈德卡索小姐,还有其他人,要么打算在普通警察局里绞死他,要么就下黑手干掉他——他们肯定就是这么干掉辛吉斯特的。他在伯百利所经历的起起落落,其内情现在看来一清二楚。他们都是他的敌人,玩弄他的希望和恐惧,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奴才,要是他不听使唤,肯定会除掉他;长远来看,等他们把他利用干净了,也肯定会干掉他。他觉得惊异的是,他之前居然没有这么想。他怎么会以为,只要他干好,就会交好这些人呢?
自己真是个大傻瓜——一个该死的、幼稚的、好骗的大傻瓜!他坐在地板上,因为腿发软,好像刚走完二十五英里似的。他一开始究竟为什么来伯百利?第一次和副总监面试时,不是就应该引起警惕吗?真相一清二楚,即便是用喇叭喊出来的,或者是用六英寸那么大的字体印在海报上,也不会更明显了:这里波诡云谲,刀来剑往,谎话连篇,贪贿不堪,陷害谋杀,对那些失败了的傻瓜还竞相嘲笑。他回忆起费文思通就嘲笑过他,那天说他是“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费文思通……这就是他一开始为什么会相信威瑟:因为有费文思通的推荐。显然,他愚蠢的根源还早于此。他究竟为什么会信任费文思通——这个人的嘴巴酷似鲨鱼,举止浮夸,说话从不看别人的脸。珍或者丁波会立刻一眼看穿他。他简直就是在脑门上写了“骗子”两个字。他只配去欺骗柯里和布斯比这样的木偶。可那时候,他第一次遇见费文思通的时候,他可从没有想过柯里和布斯比是木偶。现在他看得异常清楚,却也格外震惊,他回忆起自己在布莱克顿学院刚加入“进步派”时,是怎么看他们的;他还记起,当他还是个受“进步派”排斥的初级研究员时,他是什么滋味,这感觉现在更觉得难以置信——他是如何几乎敬畏地看着柯里和布斯比在公共休息室里交头接耳,竖起耳朵听他们悄悄话中的只言片语,假装在一本正经地看杂志,内心却渴望——真是极度渴望——他们中有谁能走过来和他说话。过了好多个月,美梦终于成真了。他给自己画了一幅像,一个渺小讨厌的局外人想成为圈内人,一个幼稚的呆头鹅,畅饮空洞和无谓的信心,好像他成了地球政府的一员似的。他的愚蠢是不是没完没了?难道他从落地时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吗?即便在学校的时候,他不是还毁了自己的功课,伤心不已地想要加入一个叫“铁腕”的小团体吗?还因此失去了他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即便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不是还揍了梅特儿,只因为她去和隔壁的帕梅拉说了悄悄话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现在看来如此清楚,当时却从来没想过。他不知道,这些想法总是想破门而入,但他总有一个好理由将其拒之不考虑:也就是,一旦接受了这些想法,就等于把他整个生活网全打碎,取消他之前所做的几乎每一条决定,还要像个婴儿一样一切从头起步。如果他接受了这些想法,那就要面对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为了“某些事”,就总有不计其数的“某些事”要干,这都让他无暇思考这些问题。现在,他没什么可以遮眼了,因为再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了。他们会吊死他。他的故事行将结束。现在把自己的生活网打碎也没什么,因为他用不着了;他再不会有负于真理了(尽管是通过痛苦的决定和重建才实现的)。迫在眉睫的死亡会带来这种效果,副总监和弗洛斯特教授大概没有想到。
马克心头现在一无所想。他回望人生,没有羞愧,却对自己的一生如此枯燥有种厌恶之情。他看到自己,还是一个穿短裤的小男孩的时候,躲在木栅栏旁的灌木丛里,偷听梅特儿和帕梅拉说的话,并努力不去想他其实对偷听到的事情毫无兴趣。他看见自己自欺欺人地相信他喜欢在星期天下午和“铁腕”的那些运动健儿们待在一起,其实一直都很怀念和皮尔森的那些悠长的漫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抛开皮尔森时,真是痛苦不堪。他看见自己在十多岁的时候,费力地读那些无聊的成人小说,喝啤酒,其实那时真正喜欢的是约翰·巴肯[5]和姜汁汽水。他花了大把的时间去学习每个吸引他的圈子的暗语,没完没了地花精力学习那些他其实觉得很无聊的事情,以及那些他不懂的知识,几乎大义灭亲般地抛下了每一个他真正喜欢的事物和人,可悲地努力假装他真正会喜欢上“铁腕”、“进步派”或者“研究院”——这一切他都想了起来,让他心碎。他什么时候做过他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玩过?甚至什么时候按自己的口味吃喝过?他的生活如此平淡枯燥,让他顾影自怜。
要是在平时,他马上就会想到并且会立即接受,这枯燥而一无所获的一生,就该责怪不由他所控制的时运,以此自解。该怪的是“这套体系”或者父母给他的“不良基因”,或者是这个时代太古怪。现在,这套理由他一点也没有想。他所谓的“科学”观点,自己也从来没有全身心地信奉过。那只不过是他脑中的思想,是他示人的形象的一部分,可现在这个示人的形象也土崩瓦解了。他无须思考就知道得清清楚楚,选中了浮光掠影、一无所得的生活,没有任何其他原因,正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突然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此事——也就是他的死——对珍是件好事。他一生中四次有外人闯人他的生活,他们不是来自他这个枯燥窒息的环境,包括很久之前的梅特儿,中学里的皮尔森,大学时代的丹尼斯顿,最后是珍。梅特儿已经被他打败了,他成了那个得奖学金,谈笑有鸿儒的聪明弟弟。他们其实是孪生姐弟,可是只在童年的短短几年中,梅特儿还算是个姐姐,那之后一直到现在,她反倒更像个小妹妹。马克已经把她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卫星:马克在职场沉浮,对梅特儿详细讲述他加入的那些圈子,看着梅特儿瞪大疑惑的眼睛,说些孩子气的话,乃是他工作真正的快乐之源。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梅特儿已经不再会反思想到,除了这种枯燥窒息的气氛,还有别的生活。这朵鲜花本来安全地生长在庸人之间,现在连自己也变成了庸人。皮尔森和丹尼斯顿被他踢开了。现在他第一次明白,他内心本来打算对珍做什么。如果他一帆风顺,如果他真的实现了抱负,珍就只能被金屋藏娇了——深居简出,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个貌似天仙的女人是谁,又为什么她一言九鼎。啊……现在这样对珍更好。在马克现在看来,珍在内心似乎有充满欢乐的深邃水井和丰美草地,有清新的河流,销魂的欢乐花园,他自己无法进入,却可以毁了这一切。珍是和他不同的人——就像皮尔森,像丹尼斯顿,像丁波夫妇——他们都会自得其乐。珍和他不一样。能摆脱他,对珍是件好事。
此时,监房的门锁传来转动钥匙开门的声音,刹那间这些思绪烟消云散;对于死的自然恐惧卷土重来,让他喉咙发干。他勉强站了起来,背靠着离大门最远的墙边,瞪大了眼睛,似乎他只要盯着来人不转眼珠,就能躲过绞刑。
进来的却不是警察,而是一个身穿灰衣的人,当他迎着灯光盯着马克时,夹鼻眼镜反光得模糊一片,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马克马上就认出了他,知道自己身在伯百利。不过让马克眼睛睁得更大,甚至吃惊地忘记了害怕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发现。那是因为此人的面容起了变化——毋宁说是在马克眼中起了变化。一方面来说,弗洛斯特教授依然一如往昔——尖胡子,洁白无暇的前额,有棱有角的面容,还有明朗却冰冷的笑容。但让马克困惑的是,他过去怎么就没看出此人某些异常明显的特点,在他身边,换了任何小孩都会畏畏缩缩,任何狗都会退到角落里,狗毛倒竖,龇牙咧嘴。就算是死亡也没这一点吓人:仅仅六个小时以前,他还多少对此人有所信任,甚至觉得有他陪伴不孤单呢。
【注释】
[1] 卡马罗杜南(Camalodunum)是伦敦在罗马时代的古名。卡里昂(Kaerleon),格拉斯顿伯里(Glastonbury),都是当时的小城,分别在纽普特和索莫塞。——译注
[2] 德鲁伊(Druid) 这个单词的原意是“熟悉橡树的人”,在历史上,他是凯尔特民族的神职人员,主要特点是在森林里居住,擅长运用草药进行医疗,是将整个荒原都当作自己家园的隐士,他们用自己的特殊力量保护大自然并且让整个世界获得平衡。——译注
[3] 在古老的梅林传说中,国王的城堡屡次坍塌,因此国王的魔法师建议找一位并非为人所生的婴儿,杀死他,以其血泼于泥土上,可保城堡不坍塌,因此他们找来了当时还是个婴儿的梅林。——译注
[4] 莱普顿(Repton),英国德比郡一地名。——译注
[5] 约翰·巴肯(John Buchan,1875——1940),苏格兰外交官、律师、记者、学者、诗人、小说家,以写冒险小说闻名,最著名的作品是小说《三十九级台阶》。——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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