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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数小时过去了,在一连穿越好几个影子之后,我在一片晴朗的天空下选了一处不易起火的所在,再次歇了歇脚,在一条浅溪中洗了一个澡,又从影子里召唤来了一套干净衣裳。于是,干净又整洁的我,在溪岸上一边休息,一边给自己弄了一顿饭。
现在,似乎每一天都变成了4月30日,似乎我所碰见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我,而且似乎每一个人都在过着一种精心安排过的双面人生。人们在不停地为我死去,而灭顶之灾,已成为家常便饭。我觉得自己成为了电子游戏中的人物,下一关会是什么?我暗想,一场流星雨?
必须找出一个法子来。那无名女子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将我从烈火中救了出来,还告诉我后面有人跟踪,前面也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应该等着后面那人赶上来,然后问他、她或是它,这他妈都是怎么回事?还是应该赶上前去,追上另外一伙人,把这个问题交给他们?答案会是一样的吗?还是会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要是来上一场决斗,会不会称了他们的心意?若能,那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应战。要不,贿赂也行,我甘愿掏空腰包。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以及一段小小的平静。我轻声笑了起来,听起来有点像是死亡的声音。虽然我并不确定死亡是怎样一种声音。
“去他妈的!”我狠狠地骂了一句,将一块石头掷进溪水中。
我站起身来,穿过溪流。对面的沙滩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回去。我一脚踏上去,奔跑起来。
我触碰到了影子,世界开始在我周围旋转起来。植被渐渐退去,岩石变成了嶙峋巨石,渐渐变亮,熠熠生辉……
一片恹恹的紫色天空下,一条棱柱一般的峡谷之中,我疾驰而过……风在彩虹般的石头间吟唱,吟唱,唱出了风鸣琴一般的天籁……
劲风扑面,大衣猎猎飘荡……头顶的天空由紫色变成了淡紫色……萧萧风声,送来了凄厉的哭喊……大地噼啪作响……
快一些。
我变成了巨人。同样的景致,却蓦然间微小如芥……我犹如库克罗普斯一般,将脚下那些闪光的石头,全都踏成了齑粉……彩虹的尘埃,散落在我的靴子上,如絮一般的云彩,挂在我的肩头……
空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得犹如化不开的水,一片翠绿……旋转……犹如电影当中的慢动作,我倾尽全力……
我游在其中……玻璃缸一般大小的城堡漂了过去……闪闪发光的导弹,犹如萤火虫一般向我袭来……无关痛痒……
由绿转蓝……稀薄,越发稀薄……青烟袅袅,空气中满是焚香的味道……数百万面无形的铜锣一起敲响,余音袅袅……我咬紧了牙关。
再快一些。
由蓝转粉,火光迸现……摇曳的火光……又是一处……没有温度的火苗,犹如水草一般摇摆……高了,又高了……一面面火墙,开始变形,噼啪作响……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别看。改变方向。
天际中分,阳光下,一颗彗星在飞奔……来了,又去了……一次,又一次。三天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空气中渗进了辛辣的味道……旋转的火光,降落在紫色的大地上……天空中幻化出棱镜……我顺着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穿过田野上一片血红而又松软的蘑菇……孢子变成了明珠,犹如子弹般坠落……
夜幕降落在黄澄澄的原野上,脚步声回荡着,永不消逝……犹如机械一般的植物,满是树瘤,铿然有声;金属制成的花朵,连着金属一般的花茎,花茎连着支架……哐啷、哐啷,声声叹息……身后,不过是回音?
有一次,我曾转过身去。
俯身躲到风车后面的,究竟是不是一个黑影?还是我眼花了?
继续向前。穿过玻璃和砂纸般的地面,橙色的冰原,苍白的肉色风景……
没有太阳,只剩下一片苍白的光……没有大地……只剩下几座稀薄的桥,以及空中的岛……世界变成了一个水晶模型……
上去,下来,转身……穿过空气中的一个洞,顺着一条斜径而下……
滑落……一片由钴组成的沙滩,依偎着一片静谧的铜海……暝色苍茫,星月无光……微光四现……毫无生气,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蓝色的岩石……残破的雕塑,不伦不类……一片死寂……
停。
我在沙滩上,围绕着自己用魔法画了一个圈,并在其中注入了混沌的能量。随后,我将新斗篷铺在当中,摊开四肢,沉入了睡眠。梦中,海浪涌来,将我的魔法圈冲出了一个缺口,一头通体生鳞的绿色怪物,顶着一头紫色的头发,龇着锋利的牙齿,自海中溜出,前来饮我的血。
我醒来时,先前所画下的魔法圈已经残破,一头绿色的怪物,披着鳞甲,头生紫发,满口利齿,早已死在五六码外的沙滩上,弗拉吉亚正紧紧地勒在其咽喉处,附近的沙滩上一片狼藉。我肯定是睡得太死了。
我收起勒着那怪物的线,又越过了一座无垠的桥。
下一程,停下来歇脚时,差点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给冲个正着。不过,我早有防备,一直逆流而上,直到它渐渐远去。我又收到了一个警告,在一片绝壁之上,用燃烧的文字写就,建议我撤退,回去,回家。我再次高声要求和对方谈谈,但没人理我。
一直在往前赶,直到睡觉之时,我才决定宿营。地点选在一片黑土地上,一片空蒙,散发着霉味,毫无生气。我为自己选了一条易守难攻的石缝,施加了防护魔法之后,便自睡去。
一夜无梦。随后,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觉得腕上的弗拉吉亚跳动起来。
我立刻清醒了过来,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籁俱寂,目力所及,也不见有任何身影。弗拉吉亚虽然并非完美,但每当她报警之时,必有原因。我一边等待,一边凝神回想起洛格鲁斯的画面。待得它在我面前铺展开来时,我犹如戴手套一般,将双手插进其中,探了出去……
但凡比中号匕首大的兵刃,我都很少携带。身旁挂着数尺生铁,不停地拍打着你,同路旁的树丛纠缠个不休,偶尔还会绊你一跤,实在是一个累赘。父亲和安珀王庭中的大多数人,都习惯用这种顽铁来赌咒发誓,但他们想必比我要刚毅得多。我在他们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我钟爱击剑,而且练习剑术的时日也已不短,但剑不离身,着实是一件麻烦事。佩剑用的带子,甚至用不了多久便能将我的屁股磨出茧子来。通常情况下,我更喜欢弗拉吉亚或是就地取材。不过……
眼前这事,我乐意承认,还是手头有一件家伙的好。因为现在,我已经听到外面传来了类似于咆哮的嘶嘶声以及爬动的声响,就在左侧。
我将手探进影子之中,去寻一件兵刃。我伸啊,伸啊……
该死。我想必是闯入了一个尚未出现铁器的时代。
我继续将手向前探去,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那动静,却是近了,大了,也快了。
那头传来了叮叮当当、乒乒乓乓以及火花四溅的声响,还伴随着风箱拉动的呼呼声。
好了!
一件兵刃,出现在我的手中。握住,召唤!我猛地将它朝这边拉过来,由于用力过猛,我一下子撞倒了石壁上。我在那儿靠了一会儿,这才将它从鞘中拔了出来。此时,外面反而安静了下来。
我等了十秒,十五秒,三十秒……
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在裤子上擦了擦双掌,继续凝神细听。终于,我向前走去。
洞口处除了一片薄雾,什么也没有,周边区域也没什么发现。
再往前走一步……
没有。
又是一步。
此时,我已经来到洞口,探出身去,飞快地扫了一眼两侧。
有了,迷雾之中,左侧,似乎有什么东西——漆黑一片、一动不动。正蹲伏着?准备朝我扑来?
不管它是什么,都没有任何动作,继续缄默着。我也一样。片刻过后,在那东西后面,我又留意到了一个黑影,轮廓大同小异。或许远处还有一头。两只怪兽全都悄无声息,几分钟前我听到的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竟不像是从它们口中发出来的一样。
我依然丝毫不敢大意。
当我终于踏出洞口时,想必已是几分钟过后。并未引发任何动作。我又向前迈了一步,等了等,接着又是一步。
最后,我终于慢慢地挪到了第一个黑影前。一头丑陋的畜生,一身鳞甲,颜色犹如干涸了的血渍一般,体重不下一两百磅,身体长而弯曲……我用剑尖扒开了它的嘴,露出了一口令人胆寒的牙齿。我清楚此举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这畜生的脑袋,几乎已经搬了家。一道干净利落的切口。橙黄色的液体,从中涌了出来。
从我所处的位置看过去,还有两头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同样也已一命呜呼。我检查了一下第二头,只见它身上中了好几剑,一条腿也已不见了踪影。第三头则被剁成了一堆碎肉。伤口处全都在流着浓稠的液体,隐隐散发着大蒜的味道。
我细细查看了一下这个伏击场地,只见怪血、露珠遍地,上面隐隐现出一个靴印,并不完整,但属于人类无疑。我又往远处搜索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完整的脚印,指向我来时的方向。
后面的追兵?或许就是S?将狗叫走的人?跑来帮我的?
我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继续搜索,但再也没有了任何痕迹。我回到岩缝之中,拾起剑鞘,还剑入鞘,将它挂在我的皮带上。随后,又将它取下,系在双肩,背在背上。剑柄正好高过我的背包,拔起来比较顺手。若是挂在腰上,我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任何方便之处。
我吃了一些面包,并将肉全部解决掉,喝了一些水,灌了一大口酒。重新上路。
第二天,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奔跑。虽然所谓的“天”,不过是或一成不变,或反复无常,或成棋盘状,或被旋转的亮光染得光怪陆离的各种天空的别称。直到跑累了,我才歇歇脚,吃点东西,然后接着跑。在食物方面,我一直吃得比较节省,因为我有一种感觉,前方的道路也许会愈发艰难,这样走下去,着实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我尽量不抄近道,因为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地御光狂奔颇为消耗体力,我可不想自己赶到那儿之后已是精疲力竭,不堪一击。我还频频回头去看,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可疑情况。只是偶尔,我觉得自己似乎远远地瞥见了那个尾随者。不过,或许也有其他解释,毕竟,影子有时也会骗人。
终于接近目的地,我停下脚步。在一声“回去”的命令过后,并没有新的灾难降临。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在想,这到底是一个好兆头呢,还是更大的灾难降临之前的暂时平静?不管是哪一种,我只清楚一点:睡一觉,再赶一段路之后,我就到了。多加点小心,再添上几分谨慎,或许,还是有乐观的理由的。
一片巨大的水晶柱,犹如森林一般,亦真亦幻。我奔跑其中,不知它们究竟是真实存在的物事,还是只是某些地质现象的隐喻。扭曲的视觉,让行路变得愈发艰难起来。不过,在这片水晶宫般的世界中,倒是没有看到任何活物的迹象,这让我开始考虑将它作为最后一处宿营地。
粉色的地面,似乎有着油灰一般的黏性。我折下不少水晶枝,把它们插进泥土之中,建起一圈栅栏,将我围在中心,栅栏约莫与肩齐平。随后,我解开手腕上的弗拉吉亚,发出一系列必要的指令之后,将她放置在那片粗糙的水晶墙上。
弗拉吉亚舒展开来,将自己拉得犹如银丝一般,缠在了那些犹如玻璃碎片一般的水晶枝上。我感觉安全极了,任凭什么东西,想要闯过弗拉吉亚这一关而不被勒死,比登天还难。
我铺开斗篷,躺了下来,睡了过去。究竟睡了多久,我有些不大确定。不过,一夜无梦,也没有任何动静来扰我的睡眠。
醒来后,我转了转脑袋,看了看四周,眼前的景象毫无变化。除了脚下,四处都是交错的水晶枝。我慢慢爬起身来,推了推。异常坚实。它们俨然变成了一个玻璃笼子。
虽然其中一些较细的水晶枝并不难折断,但主要都是悬在头上的那些,无助于我的逃脱。我先前插进地面去的那些水晶枝,早已粗壮了许多,似乎已在地下生了根,在我的全力踢踹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这下惹恼了我。我挥起了剑,水晶碎屑立时四下飞溅。我赶忙用斗篷捂住脸,又接连砍了几下。然后,我留意到手上传来一种湿乎乎的感觉。我看了看,只见血已经流了出来。其中一些碎屑非常锋利,我断了继续用剑的念想,用脚去踢那牢笼。水晶笼子不时发出咯咯吱吱的清脆声响,但依然牢牢地立在原地。
我并未有过幽闭恐惧症,而且生命也并非危在旦夕,但这个闪闪发光的牢笼,却让我有些丧失理智。在发泄了大约十分钟的怒气之后,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理智思考。
我细细研究起了那些交错的水晶枝,最后终于在上面分辨出了弗拉吉亚那极难辨认的颜色。我将指头放在她上面,发出了命令。她渐渐亮了起来,光芒盖过水晶,最终发出红色的光晕。几秒钟过后,第一声嘎吱声响了起来。
我赶忙撤到笼子中央,用斗篷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我清楚,自己此时若是蹲下身来,头顶那些水晶碎片的下落高度便会增加许多,来势也会更猛。于是,我挺直了身子,用斗篷裹住双臂,护住了头和脖颈。
嘎吱声渐渐变成了噼啪声,紧接着是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东西被折断的声响。一只肩膀被猛地砸了一下,但我纹丝不动。
一片哗啦声过后,那笼子轰然倒塌,散落在我周围。虽然又被砸中了几次,但我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响声停止后我看了看,只见整个笼顶已被掀开,我正站在齐腰深的坚硬水晶碎屑当中。其中几条粗大的立柱,几乎倾斜到了地面上,剩下的也无不是一副歪歪斜斜的模样,只消再踢上几脚,便会瓦解。
我的斗篷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缠在我左脚踝上的弗拉吉亚,此时开始向我的手腕游去。走上一步,脚下嘎吱直响。
我将斗篷抖了抖,又擦了擦身上。之后,我走了约莫半小时的路程,将那个地方远远地甩在身后,这才停下脚步,在一条微微散发着硫黄味的炎热而又荒僻的山谷之中,吃了早餐。
吃完,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头口生獠牙、头上长角的紫色怪物,正沿着山梁,奔向我右手边。前方,一个生着长爪、尾部分叉的橙色无毛怪物,正在没命似的奔逃。两个怪物口中,都是怪叫连连。
我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前方的道路,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头顶的天空,亦是阴晴难测,诸多惊险,不一而足。数小时过后,我终于看到了那一带黑沉沉的低矮山峦以及笼罩其上的极光。就是那儿,只消走上前去,穿过那最后也是最为凶险的一道屏障,便能见到我此行的目标了。
我朝前方走去。若能早点完成这事,好腾出手来处理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最好不过。等到这儿的事情一完,我便通过纸牌返回安珀,而不用原路折返。不过此时用不上纸牌,因为那个地方根本就无法在纸牌上画出来。
我一边想着,一边慢跑起来。脚下的地面簌簌震颤起来。开始时我还以为是自己脚步的缘故,直到地上的碎石块四散滚落,我才有了警觉。
干吗不呢?
此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见怪不怪了。我那位神秘的对手,似乎是照着某个单子,将所有的手段都在我身上使了一遍。而现在,终于轮到“地震”这一项了。好啊,至少附近并没有看到较高的物体,我根本不必担心被砸到。
“好好享受自己的手段吧,狗娘养的!”我大声喊了起来,“再等一天,可就没这么好玩了!”
像是在回应我似的,地面震颤得更加猛烈了。我赶忙收住脚步,这才没被掀翻在地。我正看着时,地面上已有几处塌陷下去,又有几处拱了起来。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一时进退维谷。细小的裂缝渐渐张开,轰隆隆的咆哮声和研磨声不绝于耳。
脚下的地面突然沉了下去,约莫有六英寸深,最近一条裂缝也变大了。我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冲刺。那边的地面,似乎更加坚实一些。
或许,这是一个错误的抉择。一阵异常狂野的震颤随即袭了过来,将我掀翻在地。我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条巨大的裂缝便已形成,近在咫尺,就那样在我眼前迅速张开了大口。我跳起身来,一跃而过,摔了一跤,等到我再次爬起时,又一条硕大的裂缝出现在面前,扩张的速度,远比我刚刚躲过的那条要迅速得多。
我再次跳了起来,跃到一片约莫桌面大小的高地上。此时,一条条裂缝犹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纵横交错地撕扯着地面,并伴随着一阵令人魂飞魄散的呻吟声和刺耳的呼啸声,迅速裂开来。大块的泥土,在我眼皮底下滑进了无尽的深渊。而我立身的孤岛,也正在坠落。
我再次纵身而起,一连几个连环跳跃,希望能跳到对面那片看起来还算坚实的地面上去。
眼看着就要到了,却只觉得脚下一空,我立时摔了下去。不过好在我双手抓住了裂缝边缘。在那儿挂了一会儿之后,我将身体向上拉去。边缘处的泥土开始碎裂,我将手指插入,抓住了一片新鲜泥土。随后,我再次被挂在了那儿,一边咳嗽,一边骂着这该死的地震。
我试图在黏土壁上找出一处落脚的地方。用靴尖踹了几下后,墙壁凹进去了一块,我赶忙将脚插了进去,一边在尘土纷飞中眨着眼睛,一边试图在头顶找一处更为坚实的着力点。我能够感觉到,弗拉吉亚已经松了开来,自行系成了一个小环,一端松开,在我指关节处伸缩吞吐着,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地方,好把自己系上去,让我拉住那个环。
可是没有。我的左手已经滑了出来,只剩下右手还挂在那儿,于是赶忙又将左手探出去,摸索起来。松动的泥土犹如雨点一般掉落,左手并没寻到着力点,而右手也开始松动了。
透过纷纷扬扬的泥土和泪水迷蒙的双眼,我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上方。
右手彻底滑了出来。我双腿向前撞去,双手再次向上捞。
右手再次探出去时,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双坚实的大手,抓住了我。片刻过后,又有另外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被飞快而又顺畅地拖了上去。眨眼间,我便已经来到了裂缝边缘,找到了落脚点。我的手腕被松开了,我擦了擦眼睛。
“卢克!”
他穿一身绿,而且想必长剑对他来说并不像对我,根本就算不上是累赘,因为一把并不算短的剑,正挂在他的右侧。此外,他似乎将一件斗篷卷了起来,做成了一个包裹,领口的扣子,犹如饰品一般扣在左胸,做工精良,像是一只金鸟什么的。
“这边走。”他说着,转过身去,我跟上了他。
他领着我,沿着一条路退向左侧,切向我先前来时的谷口。脚下的路面渐渐稳定了下来,在终于爬上一座低矮的小山之后,我们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那片狂暴的区域。然后,我们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
“别再过来!”一声大喝从那边传过来,震得空气嗡嗡直响。
“谢谢,卢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到的这儿以及为什么要来,但——”
他抬起一只手。“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他说着,摸了摸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短短的胡须,这让我注意到,他手上,正戴着那枚镶着蓝色石头的戒指。
“说吧。”我告诉他。
“刚刚说话的声音,为什么会是你的?”他问。
“喔噢,我知道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别扯淡!”他说道,“你肯定知道。你每次受到威胁的时候,警告你回去的声音我都听到了,就像是你自己的声音的回音。”
“你到底跟了我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死在我宿营石缝外面的那些怪物——”
“是我干掉的。你要去哪儿,那东西又是什么?”
“现在,我也在怀疑究竟出了什么意外,这事说来话长,但答案应该就在那座山后面。”
我指了指那片极光。
他盯着那边看了看,随即点了点头。
“咱们走吧。”他说。
“可地震还没完呢。”我说。
“好像仅限于这条山谷一侧,”他说道,“咱们可以绕过去。”
“很有可能会遭遇余震。”
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他说,“不管想要阻止你的东西是什么,每发上一次威,它似乎都会筋疲力尽,得花上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发动下一轮袭击。”
“可它好像恢复得越来越快了,”我感叹道,“而且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
“是不是因为咱们已经接近了它的老窝?”他问。
“有可能。”
“那就快点。”
我从山后走了下去,随后又翻过一座山。地面上的震颤,此时已经变成了偶尔的战栗,而且很快也偃旗息鼓了。
我们进了另外一条山谷,沿着它一直往前,开始时像是离目标越来越远,但随后,在拐过一道小弯之后,又转向了正确的方向,朝向了最后那片山峦屏障。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淡紫色的天空下,一带烟云低低地垂在山脚,后面火花点点,时隐时现。
“卢克,”过了一会儿,我问道,“新墨西哥州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得离开,火速离开。”他答道。
“那丹·马丁内茨的尸体呢?”
“我带走了。”
“为什么?”
“我不想留下任何证据。”
“这个解释有点牵强。”
“我知道。”他说着,开始小跑起来。
我跟了上去。
“而且你还知道我的身份。”我接着说道。
“对。”
“怎么知道的?”
“不是现在,”他说,“还不是时候。”
他加快了步伐,我也不甘示弱。
“还有,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救了你这浑蛋的小命,难道不是吗?”
“是,而且我很感激。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到那块倾斜的石头那儿,看谁快。”他说着,突然间加快了速度。
我也一样,与他齐头并进,同时也在暗暗发力,想要超过他。此时,我们俩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根本就开不了口。
我双腿发力,跑得更快了。他也一样,丝毫不落下风。离那块倾斜的岩石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们并驾齐驱,我暗暗积蓄着力量,以备最后冲刺。这事确实疯狂,但这样的较量,我和他已不知进行过多少次了。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不期然的好奇:他是不是又快了一些?我呢?是不是慢了一些?
我奋力摆动双臂,双脚犹如擂鼓一般咚咚有声。我慢慢调匀了呼吸,保持着适宜的节奏。我略微领先了他那么一点点,他好像无动于衷。那块石头,突然间似乎近了许多。
一前一后的状态,就这样保持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然后,他猛地开始发力,赶上了我,并一举超了过去。是时候一较高下了。
我将双腿迈得更快了一些,血液冲击着耳膜,轰隆作响。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迸发出浑身所有的力量。我们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那块倾斜的岩石,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还没到达那儿,我便已经赶上了他,但无论如何也超不过去。我们并肩冲过了终点,一起倒在了地上。
“难分胜负啊。”我喘息道。
“只能算是平手了,”他歇了一口气,“你总能给我惊喜,尤其是在最后。”
我摸出水袋,递给了他。他喝了一大口,递回给我。就这样,我们一点点地把它给喝干了。
“去他娘的,”他说着,慢慢爬了起来,“咱们去看看那几座山后面都有什么吧。”
我站起身来,两人一起往前走去。
等到我终于喘过气来之后,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很了解我,我自愧不如。”
他长长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应该是。不过我倒是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还不是时候,”他回答道,“晚点再说。你喝咖啡时是不会看《战争与和平》的。”
“我不明白。”
“时间,”他说道,“总是不是太多就是太少。现在就是太少。”
“你真把我给搞糊涂了。”
“但愿如此。”
那片山峦又近了些,脚下的地面也坚实如初。我们踟蹰而行。
我不由得想起了比尔的猜测、兰登的怀疑和梅格·德芙琳的警告,还想起了在卢克的衬衫中发现的那颗奇怪的子弹。
“咱们现在要去看的,”我还没来得及想出新的问题来,便听他问道,“就是你的鬼轮,对不对?”
“对。”
他笑了起来,说:“这么说,你在圣菲跟我说的是实话,这东西确实是需要一个特殊的环境,而你却没说你已经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并把它建在了这儿。”
我点了点头。“那你所说的开公司的计划呢?”我问他。
“不过是想引你说出此事而已。”
“那丹·马丁内茨呢,他所说的那些事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或是为何要朝咱们开枪。”
“卢克,顺便问一句,那你想干的又是什么?”
“现在,我只要去看看那该死的玩意儿,”他说道,“建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为的是某类特殊物质吧?”
“对。”
“比如?”
“比如几种我根本就没想到的东西。很不幸。”我回答道。
“说一种。”
“对不起,”我说道,“问答游戏应该有来有往才对。”
“嘿,我可是刚把你从大坑之中捞出来的人。”
“我猜你也是每年4月30号想要取我性命的人。”
“最近几次不是,”他说,“实话。”
“你的意思是你真干过?”
“啊……对。可事出有因。说来话长,而且——”
“老天,卢克!为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
“没那么简单。”他答道。
我们来到了最近的山脚下,他开始向上爬去。
“别,”我告诉他,“你过不去。”
他停下了脚步:“为什么?”
“三四十英尺以上,就没有空气了。”
“开玩笑。”
我摇了摇头。
“后山更糟糕,”我补充道,“咱们必须得找到通道才行。左手边有一条。”
我转身朝着那边走去。很快,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这么说你把你自己的声音送给了他。”他说。
“然后呢?”
“然后我就知道你在干什么以及出了什么事了。在这种鬼地方,它开始有了意识,开始发狂,而你过来是打算关掉它的。它知道这事,而且有了一定的手段。一路上,试图逼你回去的,都是你的鬼轮,不是吗?”
“有可能。”
“那你干吗不直接用主牌过来?”
“一个变幻莫测的地方,是无法在主牌上表现出来的。不过,关于主牌,你都知道多少?”
“不少。”他说。
我看到了那条通道,就在头顶上方。
“卢克,”我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儿或是怎么来的,而且你似乎也不打算告诉我。不过,我还是想要无偿告诉你一件事。这儿会非常危险,也许你应该打道回府,让我来应付。不能无缘无故把你也拉进险地。”
“我倒不觉得是无缘无故,”他说,“还有,我或许能帮上忙。”
“怎么帮?”
他耸了耸肩:“咱们继续吧,梅林。我想看看那东西。”
“好,来吧。”
我率先走进那条由岩石裂开而成的逼仄通道之中。



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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