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死亡之门

　　艾福瑞已经忘了穿越死亡之门有多可怕，在死亡之门里面，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被压缩、重组、解离……全都发生在同样的时间点上。

　　他发现自己走在一道巨大、如洞穴般的路上，但是通道愈来愈狭窄。上下四方的墙壁彷佛愈来愈远，不停往外延伸，但这条路本身却不断往内挤压、崩坏，空无的世界朝他席卷过去。

　　「我得装作没看见，不然一定会疯掉!」他在一阵慌张中想到这点。「我得把注意力放在什么事情上面……应该专注在门上，要专心把门关闭。可是……门到底在哪里?」

　　他张望了一下，而他找到门的可能性使得门立时出现，但同时他永远找不到门的可能性，却又把门给变不见了。艾福瑞坚定心神拒绝第二种可能性，专注在找到门的想法上，此时他看见身旁、远方出现了门，前面、后面出现了门，朝他不断推进的门，持续远离他的门，愈来愈近又愈来愈远的门……

　　门上有一道符文，跟进来时门板上的是同样的记号，这两扇门间，也就是这条走道，就是所谓的死亡之门，他将两扇门都关上的时候，这条通道也就会永远封闭。

　　但是要关上彼端的门，他就得先穿过这条通道。

　　混沌在他身边盘旋飞舞，可能性在他身边同时又不同时发生。他打起冷颤，因为他好热。他肚子好胀，快要饿死了。他的声音好大，但是他听不见。他脚步好快，却离不开原先的地点。他站着、蹲着、跳着、跑着、头上脚下、头下脚上，或者整个人横了过去……

　　「要控制……」艾福瑞焦急地想着。「一定要控制住混沌。」

　　他将心神聚焦，紧抓住几个可能性，于是通道不再变形，天花板跟地板回到原位，万物重现应有的秩序。门就在通道的另一端，现在敞开着，他只要走过去关上它就可以了。

　　艾福瑞往前跨出步伐。

　　门却忽然后退了。

　　他停下脚步，但是门并没有停止移动。

　　门终于停了，他开始移动，可是却愈走愈远。

　　「放下，」乔纳森的声音忽然回荡起来。「然后好好把握。」

　　「原来如此!」艾福瑞叫道，「这就是我的问题!也是萨玛的问题，或者说是所有人的问题，这几百、几千年来都一样!我们一直想要控制这些我们本来就不能控制的事物。放下……放下……」

　　但是放下并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尤其要将自己完全交到混沌之中。

　　艾福瑞尽力尝试，他摊开双手，走道开始变形，四周墙壁忽近忽远。他双手抓不到东西，在虚空中想找到解救自己的办法。

　　「我这样做好像不太对，」他惨兮兮地说，「也许不是要全部放下吧!抓住一点东西应该无所谓……」

　　走道的另一端传来高兴的一声汪，艾福瑞身子一转，站定之后看见了一只狗——牠张大嘴巴、吐着舌头像在大笑，然后沿着通道朝艾福瑞跳过来。

　　「别这样!」艾福瑞一边大叫，一边伸手想挡住狗儿。「狗儿乖，别冲过来!不要再过来了，狗儿……狗儿……噢!」

　　狗儿一跃而起，撞在艾福瑞胸口，他摔个东倒西歪往后直退、魔力四散，整个人往上摔、往下升……

　　然后门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人猛然一停，然后就不再乱飘了。

　　他心怀感激地用袖子擦擦额头冷汗，原来这么简单啊!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扇装有银门把的普通木门，感觉相当平凡，或许可以说让人大失所望。艾福瑞朝门后窥探，看见了四大界域、幽联界、迷宫，以及散裂的涡旋界。

　　在迷宫内，派崔恩人和萨坦人隔着焦黑的围墙摆出盛大的军容，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不去的是普莱恩善龙，可是受到黑烟浓雾影响，看得见的人并不多。而无论是谁都能瞧见的，则是迷宫中的怪物，牠们在森林间蛰伏，不论哪一族得到胜利，牠们都会渔翁得利——当然，前提是这两族之间的争斗，真的能有胜利可言。

　　唯一会胜利的是龙蛇。

　　得到强烈憎恨和恐惧的龙蛇变得壮硕无比，牠们现身于城墙的两端，同时给予两族援助，不断地发出低语，催促着、鼓动着，用无数的谎言煽风点火。

　　感到胆怯、五脏翻腾的艾福瑞伸手想要关上门。

　　此刻有一条龙蛇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头一仰，目光穿透混沌而来，发现了艾福瑞的身影。

　　死亡之门现在大大敞开，有能力的人都知道该如何找出来。

　　龙蛇双眼发出火红光芒，牠们察觉到眼前的危机——自己可能也会被永远锁在迷宫里，而且前往下民界域的通道将就此消失。

　　牠尖啸一声，巨体瞬间弹直，血红大眼盯着艾福瑞，叫声让他心头一惊，脑海中浮现许多骇人的酷刑场景，而龙蛇又张开无牙大嘴朝这里冲刺过来，速度快如龙卷风。

　　艾福瑞连忙抓住银门把，想快点关上门，把龙蛇的吼声隔绝在外。

　　但此时背后远处却又出现人声——是幽联界之王的声音。

　　「这是你最后一次违抗我了，孩子!」

　　还有乔纳森的声音也响起，「莫使用暴力!」

　　然后是哈普罗的叫声，痛苦的哀号……一声长啸传来，让艾福瑞回过神来。

　　太迟了。

　　一道发出红色火焰的符文穿越通道，快如闪电直击艾福瑞胸前。他眼前一暗，身体灼热，立刻松开了门把。

　　大门敞开，龙蛇窜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