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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尸体瘫倒在屋里,一只手仍然握在门把上,脸上凝固着惊惧的表情。苔尔辛接连开了四枪,只有两枪命中,但是足以致死。瓦克斯咒骂着拽起她姐姐的胳膊,把她推向一边,同时将另一只手伸向腰带,拿起一个装金属碎屑的小瓶子。“我要把他们全都杀死,瓦克斯利姆。”苔尔辛小声说道,“杀光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把我关在……”
这下可好。一方面,他不能责怪姐姐。另一方面,局面变得棘手至极。他喝下瓶里的金属,把头探出门外,看见工程师和木工们正在四散着寻找掩护,守卫们朝瓦克斯的方向跑了过来。几名被韦恩引开的守卫眼看就要跑到门口,其中一人指着他高声大喊。
脆弱的墙壁看似全然挡不住子弹的袭击,恰如正色的言辞哪里敌得过醉汉的满口浑话。当第一个卫兵朝他开枪射击时——瓦克斯用钢推将子弹挡开——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抓紧我。”他说着把苔尔辛拽到身边,迈步走出房间,朝地面射出一枪,两人乘着钢推之势飞了上去。卫兵们端枪瞄准,可他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落在了巨船顶上。正像他先前观察过的那样,顶上宽阔平坦,虽然木板的光滑程度远在他之前见过的任何船只甲板之上。船舷上缘呈锯齿状,像极了城堡或古塔的顶端。
他放下苔尔辛。“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从侧面跳下船去。刚才朝他开枪的那个人还没放弃,接连又开了几枪,打得船体侧面木屑乱飞,然后才被瓦克斯手中的“清辩”放倒。瓦克斯落在地上,钢推一枚散钉又向前跃出一段距离,然后滑步停在韦恩藏身的一堆箱子旁边。
“怎么?”韦恩问道,“没耐心了?”
“我姐姐开枪打死了一个。”
“她可真是好样的。”
瓦克斯摇了摇头。士兵们开始从两侧涌进这座宽敞的建筑。“并不好。在那群士兵中会混有杀戮战队,韦恩。他们用的可是铝弹。我们得抓紧找到玛拉茜和宓兰,离开这里。动作要快。”
韦恩点点头。瓦克斯将另一瓶金属也喝了下去,以防弄丢枪带,然后冲韦恩把头一点。“加速让我们冲到对面去。”
韦恩跑了起来,瓦克斯跟在后面。枪声响起,但韦恩设起了一个速度场。虽说只覆盖了十步距离,也足以让子弹偏斜。韦恩等瓦克斯跑到身边,两人肩并肩地冲出边缘。速度场消失了,子弹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飞了过去。
他们继续往前跑,在眼看要被士兵们射出的另一发子弹击中时,韦恩又设起了另一道速度场。两人就这样不断地向前移动,很快便能躲到船只一侧破损的浮筒后面掩蔽起来。士兵们高声叫喊,被镕金术搞得晕头转向——然而其中若真有杀戮战队的话,那些训练有素的杀雾者可没那么好糊弄。
瓦克斯跑在前面,躲在阴影里沿着船头疾奔。在有人开枪射击的一瞬间,韦恩设起了新的速度场,两人重新调整了位置。正当韦恩想冲出圈外时,瓦克斯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
“等一等。”
身处安全的速度场之内,瓦克斯回头朝幽深的大厅望了一眼。他们距离东侧墙壁仅有几步之遥,士兵们正在动作缓慢地拉起包围圈,堵住出口,列阵蹲好。队长们在后面大声下令,子弹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朝韦恩和瓦克斯最后待过的位置飞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子弹飞在身旁的空气中,倘若他们按照先前的路径从圈内冲出去,必定会被击中。
“他妈的。”韦恩看着那些子弹骂道。他把水壶扔给瓦克斯,瓦克斯接过来喝了一口,一边判断着距离,一边感受着在枪林弹雨中异乎寻常的平静,饮着苹果汁。
“他们这是要拼尽全力了。”韦恩说。“都是我们的名声惹的祸。你还剩下多少时间?”“大概两分钟吧。我在马背上多带了些弯管合金以防万一。在我们出发前,那坎得拉帮我补上了。”瓦克斯叹了口气。两分钟很快就会过去。他指着船身侧面的那个大洞,一条用木板搭出的斜坡延伸进船里。“我看见两位女士进去了。”“那就怪了。”韦恩说,“因为我正看见她们从那边探出头来。”
瓦克斯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在仓库侧面的一间房门口看见宓兰的脸探了出来。瓦克斯深吸一口气。“好吧。无论用不用镕金术,要是我们不尽快躲起来的话,都会死在这帮军队手里。就去那边的房间吧。我们从里面朝建筑物的外墙移动,我把墙壁打破之后,从那个方向逃出去。”
“好。”韦恩说,“那你姐姐怎么办?”“她暂时不会有危险。”瓦克斯说,“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会想办法飞上屋顶,然后从开口处下来接她。”“听起来不错。”韦恩说道,“除了一件事。”瓦克斯把水壶递了过去。“给。”“哈!”韦恩一把拿了过来,“可我说的是那个。”他指着那艘船说。一条人影正在顺着船身侧面的绳梯往下爬。苔尔辛并没有待在上面不动。“铁锈灭绝!”瓦克斯怒骂道。“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老兄。”
“把她弄到速度场里!”瓦克斯指着她喊道,“我去找那两个人。快!”
两人说罢兵分两路,速度场瞬间解除。乍响的枪声冲击着瓦克斯的耳膜,他在地上一咕噜朝前跑去,钢推身后船只上的金属承柱,踩着夯实的泥地向前滑行。子弹从头顶上飞过,跑到门口恰巧宓兰将门打开。他在进门时险些被绊了一跤——走廊上是木板地面——站稳脚跟后,终于满身是土地在屋内停了下来。
“我要让你知道,”玛拉茜说,“我们顺利完成了任务,没有惊动任何人。”“我会给你颁发一枚奖章。”瓦克斯说着指了指站在他身后那个陌生的矮个男人,“那又是怎么回事?”男人也回指着他。“八成是他的同伴们修造了这艘船。”玛拉茜说,“那些人把他关在这了,瓦克斯利姆。”“糟糕。”宓兰在门口说道,“那支军队是要动真格的。”枪声淹没了她说话的声音。“我找到了我的姐姐。”瓦克斯说,“西装的手下一定知道那会让他多愤怒。我们必须——”“瓦克斯!”宓兰指着远处喊道。
他立刻站到她旁边,发现这时她姐姐正紧紧贴在船身侧面,眼神疯狂。眼看韦恩就要够到她了,却又不幸中了一枪。他身体一斜,用手捂着肩膀,紧跟着又被另一发子弹击中了颈部,倒在血泊中。
有那个诡异的新金属意识库在手,这样的伤势也算不了什么。糟糕的是,士兵们并没有停火。就在他摔在地上装死时,子弹接二连三地继续打在他身上。只要他伤愈起身,就会被另一轮飞弹撂倒在地。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想杀死制血者?那就要把他打倒,不断射击。眼看朋友血流不止,一人对付五十来个敌人,唤醒了瓦克斯心中某些原始的冲动。他没有思考,也没有发号施令,而是猛地钢推墙上的钉子,狂怒地从走廊里冲出,贴着地面飞进仓库中央,身后扬起漫天尘土。
士兵们正等着他呢。他们早已在仓库两侧列队布阵,利用货箱做掩护,同时朝对面射出弹幕——完全不顾会误伤自己人。跟杀死镕金术师比起来,那样的风险值得去冒。
但愿他们真能有那么幸运。
在瓦克斯眼中,蓝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仓库,如同疯狂的织工在织布机上打纬飞梭。他怒吼一声,向两侧同时钢推,将从两个方向袭来的子弹尽数推回,在中间制造出一片空地。
直到他被其中一发擦破肩膀时才意识,仍有几发子弹成了漏网之鱼。瓦克斯转过身,从枪套里拽出“清辩”。第二波子弹袭来——他的大脑立即将蓝线和射出的子弹匹配起来——他举枪开火,放倒了一个射出一发铝弹的敌人。
更多子弹如暴雨落下,但都被瓦克斯轻松化解。真正令他疲于应对的是射出铝弹的对手,于是他只得保持移动,向前猛冲后再高高跃起,朝身后大力钢推,并在完成钢推后骤减体重。效果立竿见影——他像离弦之箭似的飞了出去,伴着耳畔呼呼的风声飞向空中。
他滑步停在韦恩面前,咆哮着推开袭向同伴的子弹,接着增加体重,钢推旁边的船体。在他的狂怒面前,木料皱起,钉子从接合处飞出,木板四下横飞,转瞬间又出现了一个大洞。
“快进去!”他朝趴在附近地面上的姐姐喊道。她点着头,急忙往里跑,身上十几个弹孔还在往外冒血的韦恩也跟着她匍匐着钻了进去。
不能让他们待在那,瓦克斯心想,同时将自己推远,避开飞来的又一拨子弹。就算他能把子弹全都沿着弹道推回去,可在几十名同时开火的敌人面前,要想把他们一一解决掉实在太难了。真是糟糕透顶。这艘船就是个死亡陷阱。没错,它的确能提供掩护,但如果他们躲进去,就会立刻被军队包围。眼下韦恩需要时间治疗,必须牵制住那些士兵——三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俯身射击的士兵上方飞了过来。他们所用的枪上找不到任何镕金术的金属踪迹。瓦克斯怒骂着扔下“清辩”,从腿上的枪套里拽出霰弹枪。
第一位镕金术师打算钢推瓦克斯。瓦克斯增加体重,把枪搭在肩膀上,在感到霰弹枪被推动的瞬间开火射击。
那镕金术师面带微笑,对飞出枪管的子弹使用钢推。结果反倒被枪支巨大的火药冲击力——这枪是专门设计用来对付打手的——推得一个踉跄,惊慌失措间刚一抬头,就被下一发子弹打爆了脸。
多谢你了,拉奈特。
另外两位镕金术师在落地时慌忙弯腰躲避,生怕被那子弹击中,可威力强大的霰弹枪里却只有两发弹药。瓦克斯蹲跪在地,将它放回枪套里,再次把“清辩”拿在手上。
身后!如果杀戮战队能从一个方向发起突袭,那么很可能也会从反方向发难。那些普通的士兵只不过是为了造成干扰。
他转身一推,举起“清辩”对准从身后悄悄靠近的一男一女。女人倒在地上。
那名男性镕金术师开火射击。太多发子弹了。又没有金属线。瓦克斯——这时子弹在空中凝固了。
瓦克斯眨眨眼,发现有个东西掉在了那镕金术师身旁的地面上——是个金属小方块。玛拉茜蹲在她一直藏身的门口。宓兰站在她面前吸引枪火——轻轻松松地用自己的身体吸收着子弹。
瓦克斯微笑着往旁边迈了一步。那枚镕金术“手榴弹”一秒后便耗光了储量,刚刚被困在速度场里的男人再次开火射击,想杀死早已不在原地的瓦克斯。
瓦克斯端起手中的枪,将他击毙。
玛拉茜真想知道她的耳塞跑哪去了。说真的,瓦克斯利姆不戴耳塞是怎么活下来的?想必那人如今早就是半个聋子。
一发子弹打在她身边的地面上,激起尘灰飞扬。宓兰蹲在玛拉茜旁边掩护她,用身体阻挡从对面飞来的枪弹。她闷哼一声。“这不疼,”她说,“可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前方,瓦克斯利姆正在跟杀戮战队的另外两名成员周旋,将那装置拿在手里。玛拉茜端起来福枪,试图集中精神。所有人都移动得飞快,此外还有子弹。它们在四周飞来飞去。她干掉了几个士兵,想要瞄准那些朝她开火的敌人。其中很多都躲在了一侧的箱子后面,不再用弹幕协同攻击。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任务在于制造噪声,分散瓦克斯的注意力,让其他装备精良、经受过良好训练的同伙趁机干掉他。
尽管如此,身手非凡的瓦克斯利姆并未中枪。只见他左闪右突,迷雾外套的布穗在身后飞舞,挡开了一拨又一拨子弹。然后,他朝上方的脚手架飞了上去。
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紧随其后。他们是镕金术师。玛拉茜瞄准其中一人开了一枪,可惜打偏了。
说起来……尽管在这间宽敞的仓库里仍枪声频响,却没有子弹打在玛拉茜身边的地上,宓兰似乎也不再中枪。
这是为什么?接着,玛拉茜在不远处发现了那个小方块。是瓦克斯利姆冲过去时丢下的。玛拉茜微笑着从手袋里摸出一发铝弹。她能感觉到那装置在钢推她手中的枪,不过由于隔着一段距离,并没起到多大作用。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跳了起来,发现是那个戴面具的小个子男人站在她身后。铁锈!她差点把他给忘了。他的另一只手举在面具旁边,眼睛瞪得老大。玛拉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汇聚在落在他们前方的瓦克斯利姆身上。他一定是把体重增加了许多倍,才能以钉子为支点把一大堆货箱连带着许多士兵向后推去。
“弗坦斯托。”他敬畏地叹道。“是镕金术师。”玛拉茜点着头说道。“汉纳康戈?”“我听不懂。”玛拉茜说,“但那个小方块很快就会停止嗡鸣,我们必须赶快行动。宓兰?我们撤退吗?”“求求你。”面具男朝船只比画着,继而疯狂地指着那个方向。“求求你!”玛拉茜未作理会,匆匆跑出去将那装置拿在手中。它确实不再嗡鸣了。
瓦克斯利姆落在她身边,挡掉一拨子弹,玛拉茜则攥着那东西快步狂奔。她记得上一次……对,燃烧了一丁点镉,她就能让它再动起来,也不至于减速太多。她把力量注入到那个装置里,朝追击瓦克斯利姆的那些人扔了过去。
他们被定在了原地。“目前为止表现不错。”瓦克斯利姆说,“不过我们必须得分头行事了。回到走廊上去,我随后就到。你们在这里太危险了!”那些人冲出了她的速度场。瓦克斯利姆开始朝他们开火,被多方躲了过去,其中一人抓起了那个小方块。玛拉茜用事先准备好的那发铝弹将他击倒。瓦克斯利姆满意地一笑。“上!”他大喊着冲向另一个人,对方惊叫着蹿上高空,把自己推远了。瓦克斯利姆捡起小方块,也跟着飞了上去。“快来!”宓兰拽着玛拉茜的肩膀。一发子弹打中了坎得拉的脸,扯掉她脸颊上的一块肉,底下绿色的透明水晶头骨清晰可见。面具男恐惧地失声尖叫,手指着宓兰,用他的语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你应该看看我早晨的样子。”宓兰说。她朝走廊一挥手,玛拉茜快步跟上。面具男拽着她的胳膊,还在歇斯底里地指着那艘船。“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玛拉茜迟疑了。这在枪战中可不是明智的反应。幸好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瓦克斯利姆身上。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左侧的身体上。她低下头,惊讶地看见外套上有个洞被鲜血染红了。一个弹孔。“我中枪了!”语气中的惊讶远大于疼痛。难道不该觉得疼吗?她中枪了!
她看着外套上的鲜血,那是她的血,终于面具男拽住了她的肩膀,使劲把她往船里拖。宓兰咒骂着过来帮忙。玛拉茜意识到枪从自己手里掉了出去,挣扎着想要去拿,突然发狂地觉得一定不能把它丢下。
然而她也明白,这样做毫无意义,可是铁锈啊——休克,她暗想道,我要休克了。
噢,真是见鬼。
瓦克斯在仓库里腾空飞起,掠过那些脚手架,几个端着来福枪的枪手早已等在上面。他将拉奈特的绳球装置向外掷出——勾住脚手架的栏杆——紧紧握住,在空中猛地一转。脚手架上枪声四起,却没有一发命中,只见他在那些枪手身后稳稳落下。
他后退一步,时机精准地钢推其中一名枪手,让他朝杀戮战队最后一位蹿上脚手架的镕金术师飞了过去,攻击方向的猝然转换让对方惊得目瞪口呆。他跟枪手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瓦克斯转过身,将另一名枪手也推了下去。那个可怜人尖叫着砸在地上。
脚手架的下层还有两个敌人,手里举着弓弩和木盾。实在可爱。瓦克斯增加体重。随着他径直砸落在地面上,承柱纷纷断裂,整个脚手架立刻散了架。他将自己从一根塌落的梁木上向外推落,将拉奈特绳球装置的绳索收起。穿西装的男人在上方甩掉那个惊恐的枪手,任由他摔向地面,自己飞回空中。
紧跟着,瓦克斯朝上掷出拉奈特的小球,将绳索松开,身体仍在向后坠落。满脸困惑的镕金术师在小球飞过时顺手拽住了绳索。
瓦克斯击中了他的胸口。
千万别卸下你的镕金术护盾,瓦克斯在下坠时转了个身。哪怕是为了接住一个新奇的玩具。
在快要接近地面时,瓦克斯钢推一枚用过的子弹减缓坠落速度,衣摆飘扬地落在地上。那个死去的镕金术师重重跌在他旁边。
小球从他手中掉了出来,滚向瓦克斯。“多谢。”瓦克斯说着将它捡起。这时突然想起——玛拉茜呢?她正浑身是血地被拖进船里。糟糕!随着更多士兵开枪射击,瓦克斯怒吼着再次冲上高空。这地方真是一团乱。那么多士兵,很多正在上船,身后还藏着一群手拿现代弓弩的家伙。正当有个士兵快要靠近时,韦恩探出头来。
“韦恩!”瓦克斯大喊着从上方飞过。他把拉奈特的小球装进口袋,掏出那枚正在猛烈轰鸣的镕金术“手榴弹”,丢了下去。
韦恩及时把头抬起,把从天而降的小球接住,然后低下头讶异地看着它。当第一发子弹偏离他身体时,韦恩这才露出笑容,高喊着把它朝前面一群敌人扔了过去。小方块从他们当中滚过,把他们手中的武器推出老远。
瓦克斯叹了口气,落在船顶上。当然是他扔出去的啊。
韦恩挺身跃起,冲向那群靠近的士兵,斗志昂扬地拽出两柄决斗杖。一发子弹擦着瓦克斯的身体飞过。还有铝弹?就在韦恩干劲十足地手持双杖爆头时,瓦克斯从船上跳下,落在前进的士兵中间,骤增体重,猛力向外钢推。敌人东倒西歪地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三个人站了起来,满脸愕然,手里拿着瓦克斯没有感应到的枪支。
他用一把史特里昂将其撂倒——别的枪都没子弹了——这时听见远处有声响,于是转过头去。是号角在下达着指挥的号令。他跳到旁边,此刻整个仓库里躺满了尸体或倒地不起的伤兵,视野比之前开阔,总算能透过一扇门看清屋外黑夜中的动静。
从村中其他的建筑物里冲出许多人来。少说有上百。恐惧令他心中一凛。他的金属还能撑住多久?他还能干掉多少敌人,直到有人幸运地用弓弩或铝弹将他打倒?他咆哮着蹿入空中,从被他推倒的那群人上方越过。不少人正在从地上爬起来。他是一个人,不是一支军队。他必须撤退。
“快回来!”他对韦恩喊道,同伴的大腿已经被一发箭矢击中。小个子男人跑到他身边,朝失事船只里逃去。玛拉茜闭紧双眼抵御疼痛。它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来得格外凶猛。宓兰让她服下了一片止痛药,但效果还未显现。
“迪厄坦。”面具男说道,把她的手放在伤口上,是他从衬衫上扯下了一块布条,帮她包扎止血。她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见他鼓励似的点了点头,尽管隔着面具,她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好吧,她还没死。即便铁锈般地疼得钻心。这时她想起曾经在某本书上读到过关于腹部中弹的段落——哪怕子弹打在侧面——多半也都会凶多吉少。
别想这些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她咬紧牙关,强压下受伤的恐惧,想要评估眼下的局面。宓兰透过船身上的洞观察着战况。瓦克斯利姆的姐姐站在旁边,手里握着一把手枪,眼神分外焦灼。船外,枪声、呻吟声和尖叫声表明瓦克斯利姆和韦恩正在竭力做着他们最擅长的事——制造浩劫。显然这场浩劫很快就达到了极致,因为没过多久,瓦克斯利姆就从洞口钻了进来。他朝宓兰点点头,脸上闪烁着汗水,粗重地喘着气。很快,韦恩也钻进来了。他的腿上插着一发弓弩的箭矢。
“好吧,刚才太好玩了。”韦恩扑通坐下,喘了一大口气。“自从上次跟拉奈特玩牌之后,我就没再那么痛快地吆喝过。”“玛拉茜。”瓦克斯利姆说着走到她身边。他将戴面具的男人推到旁边。“感谢和谐,你还活着。伤势严重吗?”“我……不知道,我无从比较。”她从牙缝里勉强挤出这句话。瓦克斯利姆单膝跪在她身旁,把绷带微微掀开,咕哝了一声。“你会没事的,除非划破了肠壁。那就糟糕了。”“哪种程度的糟糕?”“非常糟糕。”“我或许能做些什么。”宓兰说,“等我们脱离危险之后,我会帮她仔细查看一下。说到这个,我们到底要怎么脱身啊?”瓦克斯利姆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上去疲惫极了。他朝姐姐看了一眼,对方握着手枪,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船外静得令人不安。“上策还是从仓库的墙壁出去。”瓦克斯利姆说,“我们要从玛拉茜和宓兰刚才待过的房间突围。”“那样会很危险的,瓦克斯。”韦恩费力地站了起来,依然没去理会腿上的箭矢。“他们会提前埋伏好,料定我们会把那里选作突破口。”“我们应付得了。”瓦克斯利姆说,“我来钢推,我们进入那些房间,找到外墙,然后冲出去。”“如果他们在另一侧等着我们呢?”宓兰问。“但愿不会。不然就——”“伙计们。”韦恩说,“我想我们没时间计划了!”
船外枪声响起,子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船身上。韦恩从缺口边上逃开。玛拉茜听见艾里奇在外面朝士兵们大喊,不许他们破坏这艘船,但是火力还在持续。似乎有人比他的权力还要大。“求求你。”面具男拽住了玛拉茜的手臂,用手指着什么。玛拉茜挣扎着站了起来,疼得流出了眼泪。面具男还在拽着她比比画画。
她跟了上去。这时候抱怨没什么用。“我们得冲出去。”瓦克斯利姆在后面说道。“我要杀死他们。”瓦克斯利姆的姐姐说,“多给我来点子弹。”“对,不过我们得先集中精力逃跑,苔尔辛。所有人听我的号令。韦恩,‘手榴弹’在你手上吗?”“在。”“我们在跑到中途时用它制造速度场。”瓦克斯利姆说。“运气欠佳。”韦恩说,“弯管合金彻底用光了。”“该死。”瓦克斯利姆说,“那我们……”他停了下来。“玛拉茜?你要去哪?”她还在一颠一跛地跟在面具男身后。“他想让我们看些东西。”玛拉茜说。“他们来了!”韦恩从墙角缩回头来大喊道。“赶快!”
玛拉茜专心地沿着走廊前进,一只手按着伤口。她听见瓦克斯利姆的咒骂声,接着枪声在走廊上响起。瓦克斯利姆在朝那些试图从缺口往里冲的敌人开火。要被困在这了,玛拉茜想。
面具男忽然把手松开,跌跌撞撞朝前方跑去。“不要——”玛拉茜还没说完,那人就停了下来,掀开了墙上的一块面板,把手伸进去一拽。头顶上一块画着诡异金色图案的天花板突然打开,绳梯掉了下来,半垂在空中。面具男高高跳起,将绳梯抓住。“这里有间密室!”玛拉茜大喊。“总好过于没有。”瓦克斯利姆说,“所有人全都上去!”
下一个是韦恩,他往上一跳,抓住梯子,脚步轻盈地爬了上去。宓兰无须跳起就能碰到,也顺利地跟在后面。瓦克斯利姆的姐姐好不容易抓住了梯脚,幸亏宓兰伸手拉了她一把。
玛拉茜站在下面绝望地看着梯子,试图想象着忍痛往上爬的动作,这时瓦克斯利姆抱住了她的腰,借助钢推的力量旋身一跃,两人落在天花板的暗门内侧,发现这是一间狭小低矮的暗房,里面有几把钉在地板上的椅子。左边开着一扇看向船外的小窗户,能让微弱的光线照进屋内。这地方很像火车的包厢。
“太棒了。”韦恩说,“这下我们总算能从容地死去。”
戴面具的男人正在墙边摆弄着什么。是个行李箱?只见他把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另一枚硬币似的小徽章,侧面系着布条。他将戴在手臂上的那枚摘掉,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换上了那枚新的。
“怎么样?”他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玛拉茜惊讶地眨着眼。他在用她的语言说话——口音是很奇怪,却能听懂。“不行?”那人问道,“你看起来很困惑。这些东西从来都不好用。她保证过——”“不,很好用!”玛拉茜说,“至少我听得懂。”她看着其他人,他们也在点头。
“啊哈!”那人说,“好极了,这真是太好了。把这些戴上。”他扔给他们每个人一枚徽章。“贴紧皮肤,拜托了,不戴面具的野蛮人。除了你,金属之子。你用不着,呀?”
玛拉茜把她的接过来,放在旁边的座椅上,感到天旋地转。止痛药好像终于起效了,可她感到筋疲力尽。下方的走廊里喊声四起。“最好把那扇门关上。”面具男趴在地板上,捣鼓着一个柜子底下的什么东西。韦恩照他说的把系在暗门上的绳梯收了回来。暗门“咔嗒”一关,里面显得更加昏暗。底下传来一声枪响,紧跟着又是一声。子弹打得暗房的地板砰砰作响,玛拉茜惊得跳了起来。“这地方还有别的出口吗?”瓦克斯利姆问道。面具男猛地拽动了什么,房间晃了一下。“没了。”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来?”瓦克斯利姆抓起他的手臂。
那男人回过头来看着他。“徽章都戴好了,呀?”
更多子弹打中了他们脚下的天花板,幸好没有击穿。
“徽章有什么用?”宓兰问。
“能让身体变轻。”面具男说。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她也同时意识到了——玛拉茜恍然明白过来。她正握着那块金属,不知怎的,她能感觉得到。它在汲取她的体重,而她也在将体重灌注进去到那块金属……金属意识库里去。
她变轻了,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身体承受的向下引力减轻了许多。
苔尔辛惊叫一声,显然也感觉到了。“这……”韦恩说,“太奇妙了。”“伟大的金属之子。”面具男看着瓦克斯利姆,“我……当然不敢对您这般地位的人下达命令,哪怕您随时都在以真面目示人。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即便您看起来跟其他人同样愚钝——连那个聪明的也算在内——我确信您并不蠢。话虽如此,若您允许我冒昧地提个建议——”
“什么?”瓦克斯利姆问道。“轻轻钢推一下这个印记。”面具男用手向下指着说道。“如果我朝下钢推,”瓦克斯利姆说,“我就会飞上去,撞上天花板。”他迟疑着,看着面具男指着固定在地板上的两条绑带,末端连着木制把手。瓦克斯利姆低头看了看,又看着面具男,对方急切地朝他点着头。
虽然光线昏暗,玛拉茜还是能看见瓦克斯利姆脸上的好奇。敌人还在下方不断开火,枪声近在耳畔,但他仍然是个执法者——是个侦探。疑问撩拨着他的心。他走向绑带,把它们拿了起来,将双脚固定在地板上。“准备好了。”他说。“稍等。”面具男说着把手伸向控制杆,使劲一拽,整个房间都晃动起来,然后朝侧面一滑,像突然打开的抽屉似的从船体上飞了出去。玛拉茜现在总算能看清前端了,那里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户,之前被木头挡住了。
“快!”面具男喊道。刚刚的晃动说明瓦克斯利姆早就使用了钢推,暗房冲上高空,变成了一艘小船,离母船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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