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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怎么了,瓦克斯利姆?”从盒子里传出了他叔叔的声音,“再次听见你那悦耳的嗓音真是令人愉快。我想你进门的方式肯定很别具一格吧?”“这是传输声音用的。”瓦克斯走上前,枪仍然指着克雷西娜,对方吓得退到了这个小房间的墙边,脸色惨白。“差不多吧。”埃德温的声音还是很小。这个电力装置重现声音的能力不算太好。“哈姆斯小姐怎么样了?但愿她没有大碍。”“她没事。”瓦克斯干脆地说,“你在火车上没能把我们全都除掉,现在就更不劳挂心了。”“好了好了,”埃德温说,“那不是我的初衷,杀死你们不过是临时起意。对了,你查过火车上的死难者了吗?我记得死了个乘客。他是谁?”“别跟我东拉西扯。”“对,没错。可那不代表我在撒谎。事实上,我认为跟你实话实说反而是更好的方法。你应该去查查那个死人,一定会有意外的发现。”不行,一定要保持专注。“你在哪?”瓦克斯追问。“远着呢。”西装说,“在忙着办要紧事。没法亲自赶来跟你见面,真是抱歉。就让克雷西娜夫人替我招待你吧。”“克雷西娜可以去死了。”瓦克斯说着抓起那个方盒子,差点扯断连在墙上的电线。“我姐姐在哪!”
“这个世界上没耐心的人真是太多了。”埃德温的声音说道,“你真应该集中精力解决自己城市的问题,侄儿,先去应付眼前那些小麻烦。我已经在尽量收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只能玩点真格的,才能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开。”
瓦克斯打了个寒颤。“你想干什么,西装?”
“问题不在于我想干什么,侄儿。而是我已经在干了。”
瓦克斯看着克雷西娜,对方正把手伸进衣裙的口袋里。就在这时,有个庞然大物朝瓦克斯砸了过来,克雷西娜也吓得双手高举。瓦克斯踉跄一躲,撞翻了旁边的桌子。
瓦克斯震惊地眨了眨眼。是那个管家!她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袖管里的手臂鼓胀着,脖子比男人的大腿还要粗。瓦克斯咒骂着举起枪,被管家一掌打飞。
瓦克斯强忍着手腕的剧痛,钢推墙上的铁钉,在地板上“嗖”的一声滑出很远。他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可管家却并没有扑向他,而是从地上抓起瓦克斯的枪,朝失声尖叫的女主人转过身去。
噢不……
枪声震得他耳内一阵嗡鸣。克雷西娜倒在地上,额头上被打出的黑洞正在汩汩往外流血。
“他杀了人!”外面的走廊里有人高声叫道。瓦克斯回头发现之前见过那名女仆正站在那,双手捂着脸。“拉德利安大人杀了我们夫人!”女人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到处乱跑,装得像只没头的苍蝇。
“你这狗杂种!”瓦克斯对着盒子怒吼。“快别这么说,”盒子说,“这句话简直是谬天下之大误啊,瓦克斯利姆。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你还能不清楚我的血统吗?”管家走到克雷西娜身边,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然后不知何故,她朝死去的夫人又开了一枪。瓦克斯趁机拿起掉在地上的盒子。“你最好小心点,侄儿。”盒子说,“我已经告诉他们去干掉你了。在这种情况下,一只死了的替罪羊跟活的同样好用。”瓦克斯咆哮着把盒子从墙上扯了下来,钢推它飞出房门。紧跟着把手一抬,枪从管家的手里也飞了出去,对方原本想瞄准他开枪。
女人用泰瑞司语咒骂着,瓦克斯转身跑向外间——就是管家进门时他藏身的地方,用脚把门踢严,作为掩护,接着钢推硬币,跳过一张沙发,窜向门口。顺势抄起掉在地上的通讯装置,滑行着冲进走廊。
六个戴着白手套的黑衣人正沿着走廊朝他走来。见他冲出房间,那些人愣住了,继而齐刷刷地举起枪。
铁锈!
在他们开火的一刹那,瓦克斯钢推窗框,掉头往回跑。放置通讯器的里间房门开了,瓦克斯用镕金术把门往后一推,管家的脸被拍了个结结实实。
必须要另寻出路才行。从仆人的走廊撤退?他透过指向各个方向的蓝线寻找突破口……有了!他钢推墙上的一道暗门,暗门背后是一条供仆人使用的狭窄通道,里面挂着灯泡。瓦克斯此时仍然将通讯器拿在手里,就在敌人涌入客厅的同时,他大步冲进通道里。
通道曲折蜿蜒得堪比迷宫,这恰好有利于瓦克斯把敌人甩在身后。但当某个敌人靠得过近时,他也必须要浪费一枚硬币将他击倒,顺便让其他对手放慢脚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那些人身上感觉到任何金属。铝制武器。这是一支听命于西装的杀戮战队,很可能在克雷西娜联络他时,就已经整装待命。
瓦克斯冲出通道,进入一个房间,但愿能从这里绕回中庭。如果他能找到史特芮丝的话……他经过一间暖房,里面亮着几盏昏暗的电灯,墙壁上张贴着地图,接着走进之前到过的一段走廊。好极了。他朝中庭飞奔而去,可就在他跑到阳台的楼梯边时,从黑暗中跳出一个阴影,挡在他面前。
是那个泰瑞司女人,刚刚被门板砸破了鼻子,脸上还在流血,她咆哮着掐住了他的脖子。瓦克斯朝她钢推硬币,却来不及积聚冲势。硬币打中她的胸口,他继续钢推,试图将她推远。他感到喘不过气,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有人一拳打在泰瑞司女人的脸上。
她踉跄着松开手,浑身颤抖。瓦克斯大口呼吸,抬头看见宓兰站在他面前。“铁锈!”她用浑厚的男低音说道,“你怎么真不等我就动手啊!”
那泰瑞司女人又冲了过来,瓦克斯朝旁边一滚,去摸口袋里的硬币,将最后三枚握在手里。这时管家挥起拳头对准宓兰的面部便打,随着几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只见管家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攥着她那血肉模糊的手掌,指关节明显断了几节,大拇指几乎只连着一层皮。
宓兰展颜一笑。她脸上被拳头打中的皮肤绽裂开来,露出亮闪闪的金属颅骨。“下次选择击打目标时得把眼睛擦亮了。”
泰瑞司女人挣扎着站起身,宓兰从容地用右手握紧左前臂,将它一把扯下,里面藏着一柄又细又长的金属利刃。就在泰瑞司女人冲过来时,宓兰用它刺穿了她的胸膛。女管家惊呼着跪倒,像一只被刺破的葡萄酒囊,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和谐啊,我爱死这个身体了。”宓兰说着朝瓦克斯看了一眼,傻傻地笑着,“有它在,我怎么还会看得上别的?”
“整个儿都是铝做的?”瓦克斯问。
“没错!”
“那一定价值不菲。”瓦克斯站起来,倚在墙边。阳台在他正前方,刚才那条走廊在他左侧。杀戮战队过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幸好我有几百年的时间来存钱。”宓兰说,“它——”瓦克斯把她拽到墙边,没想到一身金属骨骼的宓兰,体重居然比他想象中要轻得多。“干吗?”宓兰小声问。
瓦克斯举起一枚硬币,倾听着脚步声。在前方的阳台上,那个泰瑞司女人还在地上抽动着。当听见脚步声时,他略微增加体重,在墙角转过身,单手攥住第一个敌人的枪,扭转枪口对准地板,子弹徒劳地打在地上,瓦克斯用另一只手按住对方的胸口,钢推手中的硬币。
那人在硬币的推力下沿着走廊朝同伙飞了过去,其他人见状纷纷闪到一边。瓦克斯将被抛起的铝枪稳稳接住,接连射出四发子弹。第一发射得有些偏左,打中了敌人的手臂,另外三发全都精准地打中了他们的胸口。
三人同时倒地。被瓦克斯推出去的第四个人也躺在地板上呻吟。“该死。”宓兰说。“这跟刚才把胳膊扯断的女人比起来算不了什么。”“装回去了。”宓兰说着抬起前臂,里面的利刃又被盖住了,断口处还在滴血。“瞧见没?完好如初。”瓦克斯哼了一声,把缴获的铝枪塞进腰带里。“你自己出得去吗?”宓兰点点头。“要不要我帮你把寄存的几把枪拿来?”
“能行吗?”
“应该吧。”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瓦克斯走向那个泰瑞司女人,确认她有没有断气,然后从她口袋里摸出那把用来杀死克雷西娜的枪。在她口袋里还摸到了另一样东西。是个纯金打制的手镯。一定是这泰瑞司女人从克雷西娜身上取下来的,瓦克斯将手镯拿在手中查看,想起刚才杀手曾经蹲在克雷西娜的尸体旁边。他骤燃钢,直觉得到了证实。尽管他能感觉到手镯的存在,金属线却要细得多。这是一个金属意识库,而且里面储存着大量治疗力。“克雷西娜是泰瑞司人?”“我怎么知道?”宓兰问。他将手镯放进口袋,抓起通讯装置——他想将它送回依蓝戴仔细检查——扔给宓兰。“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帮我把这个带回去,我们到旅店见。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应该不会留下过夜。”
“你这么确定我们不用动手就能离开这?”“我从没这么说过。我只是说情形不会糟糕到需要韦恩出场的地步。
事实的确如此。”“真是巧舌如簧。”“我是个贵族,总要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吧。”他举起那把小枪朝她敬了个礼,翻身跳下阳台,掷出一枚硬币减缓下落速度。“史特芮丝?”她从附近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情况怎么样?”“很糟。”瓦克斯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接着脱下礼服夹克。“我可能不慎让我们卷进了克雷西娜夫人的谋杀案。”“这下麻烦了。”史特芮丝说。“他们有没有证据,取决于能否顺着子弹追查到我身上。”瓦克斯说,“还有会不会在附近找到我留下的脚印。但不管怎样,他们都会制造伪证,把局面伪造成我是专程来刺杀克雷西娜夫人的。抓紧我。”
史特芮丝紧紧抓住他,动作里带着急切的主动。看得出她很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他从22型枪里拆出子弹,握在一只手里,然后扔出硬币,借助推力朝天花板冲去。他将子弹朝天窗掷去,用钢推的力量在窗玻璃上打出几道裂纹,接着将用夹克包裹住的另一只手举过头顶,击穿玻璃,冲进盘旋的迷雾。
瓦克斯携着史特芮丝在屋顶上稳稳落下。当他置身于迷雾时,立即感觉振奋了许多,被泰瑞司女人将枪打飞时撞到的那只手也不再抽痛。“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史特芮丝问。“不好说。”瓦克斯说,“我听到的大部分情报都与反抗依蓝戴的行动有关。我知道埃德温正要去往一个重要的地方。他管那地方叫‘第二地点’?而且他还提到了某样东西,我想正是玛拉茜找到的那个小方块。”他再次将史特芮丝抱紧,借助钢推窜入高空,在迷雾中飞向旅店。她紧紧抱着他,惊奇地看着下方城市中的万千灯火。
“他杀了克雷西娜。”瓦克斯说,“我本该预料到的,应该有所防范。”
“至少,”史特芮丝的声音压过了耳畔的风声,“有迷雾帮忙,他们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你今晚做得很好,史特芮丝。非常好。谢谢你。”
“我觉得很有意思。”史特芮丝答道,两人落在屋顶上。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让他感到一阵温暖。虽然他厌恶盆地地区的政治,但她却证明了这里也有好人。真诚的人。奇怪的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就跟他当年初到蛮苦之地时的感受分外相似。
她是那样的绚丽夺目。犹如一块未经切割的祖母绿宝石,混在一大堆切割精巧、光芒四射的玻璃赝品里,显得分外出挑,光辉难掩。她的热情稍稍化解了他心中的忧虑。西装下落不明,又被扣上了杀人的罪名。蕾西一定会说……不,这时候他无需去想蕾西。他微笑地看着史特芮丝,将她抱得更紧,笔直飞向高空。随着两人越飞越高,距离这一分区也越来越远。城中巍峨的建筑在夜色中化作一条条明亮的灯线,耸入迷雾之中。他从一幢房屋的屋顶上方掠过,接着经过了一台摇晃的缆车,缆车在电力驱动下载着几位发呆的乘客驶向对面。瓦克斯朝侧面一闪,擦过晃动的缆车,带着史特芮丝朝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飞去。
两人紧挨着彼此,伴随着一连串快速而猛力的钢推,在盘旋的迷雾中画出一道道弧线,时而左偏,时而右移。每当飞到弧线顶点时,瓦克斯就会再次钢推,让他们再往上飞得更高一些。他希望能够借助这座城市层叠向上的地势——是的。他们从迷雾中冲出,进入了一片几乎无人见过的区域。射币们把这里称作升华之地,是夜间迷雾的最高点。白色弥漫向四面八方,仿若是风卷浪涌的海面,沐浴在星光之下。史特芮丝倒吸一口气,瓦克斯钢推着下方两幢摩天大楼的顶端,带着她在空中停下。少了第三个支点,他也不确定能将这平衡维持多久,但此时此刻他们停得稳稳的。
“太美了……”史特芮丝紧抓着他。
“再次感谢。”瓦克斯对她说,“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居然偷偷把枪带进了派对。”
“看来你要把我改造成走私犯了。”史特芮丝说道。
“就像你要把我改造成绅士一样。”
“你本来就是一位绅士。”
瓦克斯低头看着她,史特芮丝一边抓紧他,一边睁大眼睛朝四面八方张望。他忽然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像是一块金属。他想要保护怀里的这个女人,这种感觉既理性又冲动,充满逻辑而又奇妙至极。带着一种深切的眷恋。
于是他任由自己俯身一吻。史特芮丝先是一惊,随即融化在他的怀抱里。他失去了平衡,两人在空中画着弧线向下飞去,双唇犹未松开,就这样再次落回到翻腾的迷雾中。
韦恩把脚搭在旅店套间的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新书。是他之前在城里游荡时找到的。
“你真该看看这本书,玛拉茜。”他对玛拉茜说道,玛拉茜正在他沙发后面来回踱着步。“写的全都是你闻所未闻的怪事。有一群家伙修造了这艘船,知道吧?为的是让它飞上天。用爆炸之类的方法把它送到星星中间去。另一群家伙把船偷走了,对方总共有七个人,全是罪犯。他们要去抢劫,结果在这颗星星上却根本没有——”
“你怎么能看书?”玛拉茜还在走来走去。
“呃,我也说不清楚。”韦恩说,“照理说,我应该比装满面条的麻布袋还要笨才对。”
“我的意思是,你不紧张吗?”玛拉茜问。
“我为什么要紧张?”
“可能会出事。”
“得了吧,”韦恩说,“我又没去,瓦克斯一个人能惹出多大的事来——”
有东西打在窗户上,惊得玛拉茜跳起脚来。韦恩转身看见瓦克斯攀着窗沿,史特芮丝像一麻袋土豆似的被他夹在胳膊底下——好吧,也可以说是非常笔直的一麻袋土豆。瓦克斯打开窗户,把史特芮丝放进屋,接着自己也跳了进来。
韦恩拨开一枚花生,扔进嘴里。“干得怎么样?”“呃……”瓦克斯不知把礼服夹克丢在哪了,衬衫的袖管上沾满了血——但愿不是他自己的。他的领结散了半边,耷拉在胸前。“我们查出西装跟他的手下可能躲在什么地方了。”韦恩说道,玛拉茜忙不迭地跑到姐姐身边,史特芮丝虽然一脸狼狈,幸而安然无恙。“你开玩笑吧。”瓦克斯说。“才不是。”韦恩笑着又拨开一枚花生,“你有什么发现?”“关于玛拉茜那个小方块的线索。”瓦克斯扯下领结,“还有关于某个建造工程的情报,似乎是在组建军队。西装的动作要比我想的更加迅速。”“有趣,”韦恩说,“那么……”
瓦克斯叹了口气,掏出皮夹,把一张纸钞扔给韦恩。“你赢了。”“你俩打赌了?”玛拉茜惊讶地问。“怡情的小赌而已。”韦恩飞快地将纸钞收好,“我能把这些花生带走吗?”“带去哪?”玛拉茜站起身。韦恩扬起大拇指,指了指开始收拾行李的瓦克斯。“我们要走了。玛拉茜,史特芮丝,我建议轻装上阵。给你们十五分钟。”“我已经整理好了。”史特芮丝站起来说道。“我——”玛拉茜大惑不解地打量着两人,“你们在派对上做了什么?”
“但愿没有挑起一场战争。”瓦克斯说,“不过我也不确定。”玛拉茜哀叹一声,对史特芮丝抱怨道:“你就这么由着他。”史特芮丝脸红了。每当此时韦恩都会觉得诧异,平日里她总是满脸冰霜。
随后瓦克斯和玛拉茜各自风风火火地收拾起来。韦恩懒散地坐在史特芮丝旁边,嘴巴里嚼着花生。“提前整理行装这一招是从我这偷学的,是不是?”
“我……嗯,是的。”“那你要用什么来跟我交换呢?”韦恩问,“偷拿了别人东西,总得有来有去才行。”“我会考虑一下的。”史特芮丝答道。
十五分钟后,四人挤上了一辆马车,拉车的是用着男性身体的宓兰。被折腾得浑浑噩噩的金姨站在酒店的台阶上目送他们离开,手里攥着一叠钞票——其中包括韦恩从瓦克斯那赢来的那张。那是他给的小费,用于清理被他靴子弄脏的家具。
远处响起震耳的警铃声,声音渐行渐近。“警察来了?”金姨惊恐地问。“恐怕是。”瓦克斯说完关紧车门。马车疾驰向前,史特芮丝从车窗探出头去,向那位可怜的旅店老板娘挥手道别。“被诬陷谋杀!”史特芮丝对她喊道,“在我给你那份清单的第十七页!等他们来了,尽量别让我们的仆人受到过多骚扰!”几小时后,瓦克斯在黑暗中朝悬崖走去,享受着迷雾的拥抱。他非常怀念黑暗。城市不像蛮苦之地,从来都找不到黑暗的地方。
电灯的存在只会让问题更加恶化。一切都在发光,驱散着黑暗——还有黑暗中的岑寂、静默与清幽。
一个人只有在独处时才能找到自己。你只能跟自己交谈,也只有自己能让你责备。他把手伸进迷雾外套的口袋,意外地在里面摸到了一支雪茄烟。他还以为抽光了呢,廷格玛雪茄可是气味浓郁的硬货,是他从抗风镇弄来的好东西。
他拿腰带上的小刀将它划开,用火柴点燃,吸进一口,把烟雾含在嘴里,然后缓缓吐进翻涌的迷雾中。也算是让和谐尝上一点。最好能把他呛死。
他用手指摆弄着一枚小小的金属尖钉。是文戴尔送来的耳环。几乎跟他用来杀死蕾西的一模一样。过了好半晌,松树林里响起脚步声,有人走来了。他猛吸一口,借着雪茄的火光看清了迷雾里的那张脸,是宓兰。她又换上了女人的容貌,刚刚穿好衣服,边走边系着衬衫上的纽扣。“你打算去睡一会吗?”宓兰轻声问道。“可能吧。”“据我观察,”她说,“人类偶尔还是需要睡眠。”
瓦克斯吸了口雪茄,把烟雾再次喷吐到迷雾中。“我想,西装是想让你返回依蓝戴。”宓兰说道,“你也看得出来,他是想要让你别无选择。”
“我们的处境糟透了,宓兰。”瓦克斯说,“亚拉戴尔派来参加政治集会的特使杀死了宴会的主人?如果说外城区原先的局势还不算太过紧张的话,现在一定是了。往好的方面说,这会掀起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往坏的方面说,我引起了一场战争。”
松枝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甚至看不见宓兰,浓云翻滚着,遮蔽了星光。这黑暗真是馥郁而甘甜。“倘若真会爆发战争,”她说,“也是西装引起的。不是你。”“我原本可以出手阻止的。”瓦克斯说,“得赶紧去向亚拉戴尔市长报告,宓兰。如果外城区真要把夫人遇害的事件设计成导火索,我决不能一走了之。我必须要返回依蓝戴。只有那样,我才能声称新赛朗的司法体系已经腐化,我是不得已才逃走的。我可以在消息散播开之前把我的说法登载到报纸上,让亚拉戴尔相信我没有杀死那个女人。如若不然,别人只会以为我躲起来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宓兰说,“你也看得出来,他是想要让你别无选择。”
“你有不同看法?”
“我当过很多人,拉德利安,看穿过很多双眼睛。只要你使劲看的话,总会发现不同的观点。”
他吸了一口雪茄,让烟雾在嘴里停留了好半天,才缓缓吐出。宓兰走开了。她难道也需要睡觉?她之前暗示过他们用不着,可他还是说不准。
现在又只剩下他跟雪茄了,他在脑海里梳理着应该如何应对。是随了西装他们的心意,回到依蓝戴,还是照着和谐仆从们的意思,继续去对谜团刨根究底。他拨弄着耳环,对抗着心底喷薄欲出的仇恨。
他以前从没有憎恨过神灵。在蕾西第一次离去之后,他也没有责怪过和谐。铁锈啊,即便是在放血者问他和谐怎么没出手帮忙时,瓦克斯心里也没有升起仇恨。
然而现在……对,仇恨就在那。不管你在蛮苦之地遭受过挫折也好,失去过朋友也好,有时甚至要杀死根本不想杀死的人。但你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事,那就是背叛同伴。在那片荒野之地上,当一切都想要你的命时,友谊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和谐对他隐瞒了真相,这无异于是在他后背上戳了一刀。瓦克斯能够原谅很多事,但他不确定这件事是否也在其中。
他的雪茄终于燃尽了。疑问却还在脑海里徘徊。等到他走回营地时,迷雾已经散去。他喂饱马匹——总共六匹马,是在新赛朗底层石台的货运场买来的,还有一辆标准尺寸的公用马车,用于往返蛮苦之地的那种。他们侥幸逃离了新赛朗。一行人驾着马车一路狂奔,赶在警察追上之前顺着坡道逃了下来,瓦克斯为此还不得不弄断了一条缆道。
警察在那之后便不再追击,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源去缉拿像瓦克斯利姆·晓击这样的人物,要追也要先等后援赶到。瓦克斯却仍然要他们继续前进。虽然他也觉得快要累断骨头,但却不肯让自己——或是其他任何人——休息太久。为的是以防万一。
此时其他人全都东倒西歪地坐在车里,宓兰从他手里拿过缰绳,爬到了车夫的座位上。韦恩跳到她身边,宓兰回头冲他一笑。“去哪啊,头儿?”她转身问瓦克斯,“回家吗?”“不。”瓦克斯回答,“我们去道廷镇,就是韦恩和玛拉茜说的那个地方。”建造工程所在的方向。“看来你找到不同的观点了。”宓兰说。“还没。”瓦克斯轻声说着,爬进车里。“不过,让我们瞧瞧和谐敢不敢试着给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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