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安珀志7:安珀血脉> CHAPTER 8

CHAPTER 8

到了山下,我继续往前走,来到我先前变出梯子的地方,避开了各个方向的视线。
我抽出一张空白纸牌。时不我待。等到我将铅笔也掏出来时,这才发现笔尖早已折了。我拔出长剑,为这柄同我胳膊差不多长短的剑,又找到了一个新用途。
约莫一分钟过后,我将那张纸牌放到一块平整的岩石之上,开始画起我在阿伯庄园中的那间屋子。洛格鲁斯在指尖缠绕,必须画得分毫不差,而且还得将恰当的情感,灌注其间。最后,终于完成了。我站起身来。很好,一切就绪。我展开意念,紧盯我的杰作,直至其化为现实。随即,我向前而去,进入了那个房间。恰在这时,一个念头浮现在了脑海。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卢克,但已经晚了。
窗外,树荫已经延伸到了东方。显然,我此次离开,已将近一天了。
转过身来,只见枕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显然是为了防止被风吹走。我走过去,将其拿在手中,把摆放在上面的那枚蓝色纽扣,一并收了起来。
是用英文写的,只见上面写道:
用不着时,将蓝色纽扣放到一个安全之所。我亦不能多带在身边。唯愿你的选择是对的。用不了多久,我便能查明。再会。
没有署名。
不管安全与否,我都不能将它留在这儿。于是,我用纸条包起那枚纽扣,放进兜里,随即从衣橱中寻来我的斗篷,搭在胳膊上。
我离开房间。门闩已被崩断,因此我只能任由房门敞开着。来到走廊上,我停下来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丝毫动静。
径直走到楼梯前,我向下走去。快到楼梯底部时,我留意到了她,正坐在我右侧的一扇窗前,纹丝不动,身旁的一张小桌之上,摆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面包、奶酪、一瓶牛奶和一个杯酒。
“梅林!”她突然欠了欠身,说道,“仆人们说你来了,但我过去时,又找不见你。”
“我被人叫走了。”我说着,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走了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你都知道些什么?”她问。
“你很可能已经想不起最近这一两天发生的事情了。”我答。
“没错,”她说,“你不坐坐吗?”
她指了指小桌对面的一张空椅子。
“请陪我坐一会儿吧,”她指了指那托盘,“我给你倒点酒。”
“没问题。”说完,我看到她喝的是白葡萄酒。
她起身穿过屋子,走到一个橱柜前,打开,又拿一只高脚杯。回来后,她往杯中倒了少许“巴利尿尿”,放到我的手边。我猜,他们很有可能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了。
“就我暂时失忆这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她问,“我原本在安珀,可一觉醒来,却回到了这儿,而且还过去了好几天。”
“是的,”我说着,拿了一块饼干和一小片奶酪,“你大约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今天早上。”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至少现在,”我答道,“应该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些流行性小病罢了。”我说着,试了试那酒。
“感觉更像是魔法,而非流感。”
“兴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我赞同道,“谁也说不准影子当中都会出来些什么东西。不过就我所知,所有患过这种病的人,现在都已经好了。”
她眉头深锁:“真奇怪。”
我又吃了几块饼干,喝了几口酒。他们确实是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了。
“绝对没什么值得担忧的。”我重复道。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你来这儿做什么?”
“中途歇歇脚。我从别处来的,”我说,“要回安珀去。不过这倒提醒了我。我可以借一匹马吗?”
“当然可以,”她回答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有了马就走。”我说。
她站起身来:“没想到你这么着急,我这就带你去马厩。”
“多谢。”
出去时,我又抓了两块饼干和几片奶酪,并将剩下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我在想,那一片蓝色的迷雾,此时又飘向了何方?
我挑出一匹好马,她告诉我说可以送到他们家在安珀的马厩中去。那是一片灰马,名叫烟灰骢。我给他上了鞍辔,又给自己披好斗篷,随即握住了薇塔的手。
“多谢款待,”我说,“虽然你不大记得了。”
“先别急着说再见,”她告诉我,“骑到露台的厨房门口那儿,我得给你准备一壶水和一些吃食,给你路上吃。我们不会是发生了什么疯狂的事情,而我又不记得了吧?”
“作为一名绅士,这种事自然是打死也不会说的。”我说。
她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等我到了安珀之后,抽空来看看我,”她告诉我说,“然后好好跟我讲讲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我取了一套鞍囊、一袋马料和一条略长的缰绳,牵着烟灰骢出了马厩。薇塔径直朝着庄内走去,我则骑上了马背,慢慢地跟在她身后。几条狗围着我跳跃着。绕着庄园走了一圈,我在厨房旁边拉住缰绳,下了马背,再次看了看这片露台。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好能在清晨坐上一坐,喝上一杯咖啡。或者,同朋友聚聚。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薇塔走了出来,将一个包裹和一只水壶递给了我。趁着我装那些东西的工夫,她说道:“请告诉家父,我过几天就回去,好吗?跟他说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来了乡下,但我现在已经好了。”
“乐意效劳。”我说。
“我还是不大明白你为何会在这儿,”她说,“不过要是牵扯到政治或是阴谋诡计什么的,那还是别告诉我好了。”
“好。”我说。
“如果有那么一个红头发的高个男子,似乎受了重伤,而且仆人还给他送过饭的话,我最好也忘了吗?”
“要我说最好这样。”
“那就这样吧。不过改天我还是想听听。”
“我也是,”我说,“咱们到时再说。”
“那,祝你旅途愉快。”
“多谢,我会尽量的。”
我握了握她的手,转身上了马。
“告辞。”
“安珀见。”她说。
我骑着马,再次绕着院子,回到了马厩附近,越过马厩后,上了一条我们先前曾骑行过的小路。沿着此路直走,便是我想去的方向。庄园中,一条狗开始叫了几声,片刻过后,另外一条也附和了起来。微风从南面徐徐而至,带来了几片落叶。我希望能够独自上路,就一个人,远远地走上一趟。茕茕孑立,此时对我最是合适不过,我可以尽情地去想,想那些此时正盘旋在我脑海当中的东西。
我朝着西北方向前行,约莫十分钟后,来到了那天曾来过的一条土路。这次,我沿着这路一路向西,它随即将我带到了立着石柱的那个路口,根据石柱上的指示,安珀就在正前方。我继续前行。
脚下是一条黄泥土路,满是车辙,随着地势,在田地外的石墙当中蜿蜒穿行。几棵树木,寥落地陪伴在两旁。一片隐约可见的山峦,远远地从正前方的一片森林上方,探出了头。烟灰骢的脚步,渐渐从容了起来,而我的思绪,也散了开去。
我已经有了一名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卢克已经保证过,说他已经不再做那些事了,而我也发现,他的话,确实有一定的说服力。正如他和薇塔所指出的那样,他用不着非得来找我,来自投罗网,完全可以自行前往水晶洞,或是换一个藏身之所。而让我帮忙营救贾丝拉这事,也大可缓上一缓。因为我是他和安珀之间唯一能够牵线搭桥的人,而且他现在又走了霉运,所以我更加愿意相信,他是回来和我重修旧好的。我有一种感觉,他真正想要的,是安珀对他的态度,而他所提到的那条关乎安珀生死存亡的情报,不光可以用来向安珀示好,还能成为他到时谈判的筹码。我不大肯定,我个人对他营救贾丝拉的计划到底会有多大的用处。他不光对锁钥内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位魔法师,手头还有一帮随时可以从地球影子带过去的雇佣军。就我所知,他手头的那种古怪弹药,在那地方也同在安珀一样,完全能用。且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干吗不直接用纸牌将他手中的队伍,传送到那个地方去呢?他甚至都用不着大战一场。只消潜入锁钥,将贾丝拉抢出来即可。对,我真的觉得,不管他最后决定怎么干,我对此事,都无甚用处。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不过是向我释放了一颗烟幕弹,希望烟雾散尽之后,我们既往不咎,唯独考虑他手头都有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并且给他开出条件。
我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既然凯恩已死,他的家仇已报,那他兴许愿意罢手言和。而且我还觉得,贾丝拉就是他这条道路上的绊脚石。虽然我不清楚她对他的控制到底有多深,但我隐隐觉得,他所提到的那条情报,兴许还暗藏着瞒过她的法子。如果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交给我们,而我们又能不露马脚的话,那他便既能照顾她的颜面,又能在我们这儿买到一份平安。可真够叫人着急的。我现在所面临的问题,便是找出一套说辞,将此事在王庭当中应付过去,不让人觉得我这么白白放了他是叛国行为。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让别人看到这么做的必要性。
道路两旁的林木渐渐多了起来,那片林子也近了许多。一条清溪之上,架着一座木桥。我从桥上而过,潺潺的水流声,伴了我一段时间。左侧,是焦黄的田野和远远的谷仓,右侧,是一条断了的车轴……
可如果我把卢克想错了呢?有没有法子能够逼他一下,让他尽快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一个点子开始渐渐成形。我并没有欣喜若狂,但我还是仔细想了想。得敢于冒险,下手还得快,这是这个法子当中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不过,仍然值得考虑。我尽量将其完善了一下,随即抛在一边,回到先前的思路上来。
就在某个地方,正藏着我的一个敌人。如果不是卢克,那会是谁?贾丝拉似乎是最佳人选。我们的两次遭遇,她对我的态度,最是明朗不过。她很有可能也是死亡巷遭遇战的幕后元凶。若真是那样,我暂时反倒是安全的,因为此时,她正被囚禁在锁钥当中。当然,如果她在失陷前便已派出了杀手,那又另当别论。不过,那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为何要在我身上费这么大的心力?我不过是她复仇道路上的一个小角色,追杀我的那些人,差点就得手了。
如果不是贾丝拉呢?那就依然还在危险之中。那个戴蓝色面具的巫师,据我估计正是沙鲁·加卢尔。这人竟然用龙卷风来追我,撒花时的优雅荡然无存。不过这事也证明,他同我在弗萝拉旧金山公寓中的那段诡异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时,是他先挑起的事,也就是说,他对我原本就有阴谋。他当时说什么来着?想要看看我的本事,因为兴许将来,我们的目标会有冲突。回想起来,可真够有意思的。不过,我实在看不出来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不过,真是沙鲁·加卢尔派出的那些杀手吗?虽然他对于那些能够引到杀手的蓝色石头非常熟悉——我兜里的蓝色纽扣便是证明——但此事似乎也有点说不通。因为一来,我们的目标,目前还没有任何冲突之处;二来,这也不像一个撒花神秘高手的行事风格。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大错而特错,但对于这种人,我更希望同他来上一场魔法对决。
来到那片森林边时,田野已变成了荒原。薄暮微光中,是一个枝繁叶茂的世界。不过,却不如亚拉丁的原始丛林那般茂密,远远看过去,树冠之间还有着不少巨大的空隙。道路越变越宽,并不难走。我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进了那片幽深的清凉。若以后的道路都能像这样,骑行起来倒也不费事。更何况,我原本便不着急,正好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
那个无名无姓而又鬼魅一般存在的,也就是刚刚控制过薇塔的那个人,若我能够多了解她一些,那就好了。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依然一头雾水。对,没错,就是“她”。就其性别上来说,我更倾向于女性,虽然她也曾控制过乔治·汉森和丹·马丁内茨,但毕竟在梅格·德芙琳的外表下,同我有过一夕之欢。很难说。不过我认识盖尔的时间并不短,而且湖中的那名女士,似乎也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足够了,我将“她”这个称谓,定了下来。其他一些更为重要的问题,接踵而至。比如,不管她是什么东西,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并坚称自己想要保护我?我虽然很感激她这份情谊,但依然看不透她的动机。
不过比起她的动机来,似乎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保护我这事,为何竟能成为她的主要任务?最关键的是,究竟是什么让她觉得我需要保护?她肯定知道我正面临着某个致命的危险,但为何又不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告诉我它究竟是什么?
莫非这就是我的敌人?真正的敌人?薇塔的死敌?
我将关于她的所有信息以及猜想,又在心底里捋了一遍:
有一种奇怪的生灵,能够幻化为一片蓝色的青烟。她总能穿过层层影子,找到我的藏身之所。她拥有一种法力,能够控制人类的身体,彻底压制其原本的意识。她在我周围游荡了好几年,而我却没有丝毫察觉。她最初的化身,就我所知,就是卢克的前女友,盖尔。
为什么是盖尔?她若真是在保护我,那为何又要潜伏在卢克身边?为什么不变身成同我约会的女子?为什么不是茱莉亚?可她偏偏选中了盖尔。难不成是因为卢克就是我的威胁,而她接近他只是为了盯着他?可当卢克想要取我性命时,她分明又听之任之。然后又是贾丝拉,她也承认说她知道其中几起“事故”,背后正是贾丝拉。那她干吗不直接把他们给解决掉?她完全可以占据卢克的身体,走到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面前,再从那副躯壳上抽身离开,然后在贾丝拉身上如法炮制?她并不害怕自己寄居的身体死去,我曾亲眼见过两次。
除非她事先知道那些针对我生命的阴谋,全都不会得逞。那个邮包炸弹,会不会就是她毁掉的?会不会正是她,在那天早上煤气被人打开时,向我示警?不过,似乎不如直接除掉祸根来得更简单。我知道她杀人时并不手软。在死亡巷,便是她下令杀死我的最后一个活口的。
到底为什么?
两种可能性,立刻跳入了我的脑海。其中一个便是她其实真的喜欢上了卢克,她想找出办法感化他,而不忍心干掉他。不过我随即又想到了被她附体的马丁内茨,这又有点儿说不通了。那晚在圣菲,她确曾朝着卢克开枪。好吧。然后便是另外一种可能性:卢克并非真正的威胁,而且她非常喜欢他,因此在看到他已经放弃了4月30日阴谋,而且我们俩也变成了朋友之后,她让他活了下来。新墨西哥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改变了主意。至于到底是什么,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跟着我去了纽约,然后又先后化身成为乔治·汉森和梅格·德芙琳。那时的卢克,已经消失在了深山里,不再代表着威胁,但她还是近乎疯狂地试图联系我。难道当时有什么危险正在降临?真正的威胁?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个威胁到底会是什么。会不会是从一开始,我便想错了,误入了歧途?
她肯定并非无所不知。她鼓动我前往阿伯庄园,除了想让我尽快离开伏击地点之外,更多的是想套出我的信息。而她想知道一些事情,并不比她已知的那些,有趣多少。
我的心猛地一跳。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我心念电转,回到了比尔·罗斯的家。当时,这个问题我曾不止一次听到过。化身为乔治·汉森的她,曾不动声色地问过那个问题,但我撒了谎;在那个神秘电话当中,她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被我拒绝了;在梅格·德芙琳的床上,她终于让我说出了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令堂叫什么?
等到我告诉她我母亲名叫黛拉之后,她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警告我防着卢克。当时,她似乎还想告诉我一些事情,不料却被真正的梅格的丈夫打断了。
这个问题说明什么?它说明了我出身于混沌王庭,此事她虽然没来得及明说,但似乎非同小可。
我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但若非锁定了那个问题,是不可能想到这一点的。
够了,我不能再想了。她确实意识到了我同王庭的关系,但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依然什么也没得到。很显然,她也知道我同安珀的关系,但这同样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于是,我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到一边,打算过段时间再说。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想。至少,下次若是同她见面,我已有不少新问题可以问她了。我坚信,我们必能再次相遇。
随后,我又想到了其他一些事情。若她真的曾经保护过我,那也是在幕后。她提供了许多信息,许多让我觉得正确无误但又无法验证的信息。从她所打的那个电话,从她在纽约的潜伏以及在死亡巷杀了我即将到手的活口这两件事情上来看,她分明就是在帮倒忙。可以想到的是,她想必还会再次现身,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以帮忙的名义,来给我捣乱。
因此,我非但没有考虑同兰登迫在眉睫的争执,反而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全都花在了思索究竟都有何种生灵,既能寄居人身上,又能控制自如。如想做到这一点,似乎只有几种特定的办法。我迅速缩小了范围,利用叔叔交给我的那些东西,去探索她的本来面目。有了一些眉目之后,我又追本溯源,沉思起了这当中都涉及到哪些技能。
通过这些技能,我又一路想到了它们的各个细节。使用一项尚未熟稔的法术,尤其是用来炫耀,不光浪费,而且还会大伤施法者的元气,更别提做到优雅的地步了。最好做好准备。
我暗暗准备了一番,将咒语一一念了出来。若是换成宿慧,他兴许能完成得更快一些,不过这种东西施展之后,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会衰减,更何况,如果我的猜测无误,我这次施法还必须得能发能收,在该施展的时候施展出去才行。于是,我细细校验了一番,将它们都汇集到了一个点上。它实在是太长了,若是仓促间施展出来,很难做到万无一失。我又细细看了看,发现只需三个制轮楔便能将其托着。虽然四个会更加完美一些。
我召唤出洛格鲁斯,让它萦绕在舌尖,随即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咒语,特意省略了先前选定的四个密咒。那些咒语刚一出口,四下里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一个个咒语,犹如失去了颜色的哑蝶一般,被困在了洛格鲁斯的无形迷网之中,招之即来,只等念出那四个魔咒,便会立刻释放出去。
我收起洛格鲁斯视觉,舌尖顿时轻松了起来。此刻,她已不再是唯一一个只会给人惊喜,令人烦恼的主了。
我停下来喝了一些水。天色愈发暗了,森林中的各种轻响,又回到了耳畔。我在想菲奥娜和布雷斯到底有没有现身,比尔在镇上的日子到底过得如何。听着枝叶间的沙沙声响,突然间,我有了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并非通过主牌的那种细看,而像是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我打了一个寒战。刚才那些关于敌人的各种假设……
我解开长剑,继续骑行。夜色尚早,而前方的路,依然很长。
穿行于夜色之中,我一直保持着警惕,但随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意外响动,也没看到任何不该看到的东西。莫非我对贾丝拉、沙鲁,甚至包括卢克的那些猜想,全都错了?身后莫非还有另外一伙刺客?不时,我会拉住缰绳,静坐马鞍之上,凝神细听。但依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动静,也没有任何被人跟踪的迹象。我严重怀疑起了兜里的那枚蓝色纽扣。莫非它真被某些邪恶之徒利用了?我暂时还不想把这东西给处理掉,就我所知,它还有许多用途。除此之外,如果我确实已经被它做了标记——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那即便是现在把它扔了,依然无济于事。在破解它的神秘之前,我会将它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除此之外,我还没能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办法。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数颗星辰在上面犹犹豫豫地探出头。烟灰骢愈发慢下脚步,但道路依然好走,苍白的路面,依然依稀可见,并不见有任何危险。右手边,一只猫头鹰叫了一声,片刻过后,它的黑影便已从树丛腰部,掠了过去。若不是我疑神疑鬼且沉溺其中,这样的夜晚,倒也是骑行的好时候。我喜欢秋天以及森林的味道。等过会儿歇息的时候,一定要在篝火当中投上几片树叶,闻一闻它们那独特的辛辣之气。
夜空澄澈而清爽,马蹄声、呼吸声,似乎成为四下里唯一的声响。不过没过多久,我们便惊起了一头小鹿,它带着一连串的声响,渐渐消失在了远方。一座木桥,小而坚固,就横在眼前,但没有山精来收过桥费。山路转向上方,我们稳稳地向上蜿蜒而行。此时,枝叶摇曳间所投下的星光,较先时稠密了许多,但依然看不到一丝云彩。往上走了一段路之后,落叶乔木渐渐少了起来,但常青林,却繁茂了许多。山风已有了一些凛冽的味道。
歇息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或为歇马,或为听听动静,或让烟灰骢嚼上两口饲料。我决心就这样一直走到月亮升起,也好触景生情,回忆一下离开安珀时的那天晚上。若是我能坚持到那个时候,那明天到安珀的路便轻松多了。
弗拉吉亚在我手腕上轻轻跳动了一下。见鬼,我当初在大马路上超车时,不也经常这样么?兴许,是一只饥饿的狐狸刚刚路过,看了看我之后,很是无奈,恨只恨自己不是一头熊。不过,我还是等了等,暗暗做好了戒备,外松而内紧。
不过,什么事也没有,警报也没有再次发出。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继续骑行。随后,我又将思路转回到了同卢克打交道这件事上。还有就是,贾丝拉。还算不上一个计划,因为细节几乎都还没想明白。我越是思考,越觉得这事有些疯狂。首先,它实在太过于诱人,若能达成,许多难题都将迎刃而解。随后,我又想,我干吗不给比尔·罗斯也做一张纸牌出来。我突然很想同一名出色的律师谈上一谈。此事完结之后,兴许能有一个人来为我的案子辩护上几句。不过此刻,夜空未免也太黑了一点儿,没法画画……而且也没那个必要。实际上,我只是想和他谈谈,听听局外人的看法。
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弗拉吉亚都没再示警。山路随即缓缓地向下延伸了出去,随后,道路两旁的林子渐渐茂密起来,松针的味道也浓重了许多。我接着思考,思考那个撒花的巫师,思考鬼轮和他的问题以及那个最近刚刚占据了薇塔身体的神秘存在。此外,还有许多其他思绪,有的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多次歇息过后,一丝月光,终于从身后的枝叶间透了下来。我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先找一个地方睡上一觉再说。我将烟灰骢牵到旁边的溪水旁,让他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气。约莫一刻钟过后,我在右侧瞥见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宿营地点,于是离开道路,朝着那边而去。
事实证明,那地方并不如预料中那么完美。于是,我又往树林中走了走,最后来到一小块似乎更加相宜的空地上。下了马背,我将鞍架从烟灰骢的背上卸下来,给他拴上缰绳,用毯子给他擦过全身,又喂了他一些吃的。随即,我用剑在地面上扫出了一片小小的区域,在正中间挖了一个坑,生起火。由于我实在太懒,火是用魔法点燃的。不过,想到之前的念头,我又在其中加了几捧落叶。
我坐在斗篷上,背靠着一棵中等粗细的大树,吃了一块奶酪三明治,又啜了几口酒,之后就越发想把靴子甩掉。长剑就放在身旁的地面上,身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篝火当中,散发着一种叫作乡愁的味道。我把第二块三明治,放到上面烤了烤。
我久久地坐在那儿,什么也没想。渐渐地,一阵淡淡的困乏不经意间袭了上来,渐渐涌遍四肢百骸。我原本是打算睡觉前先去拾些柴火回来的,但也并不是非去不可,其实也没那么冷。之所以点这堆火,不过是让它同我做个伴而已。
不过……我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树林。既然开始动了起来,我便顺便将这个区域,巡查了一遍。不过说真的,我不过是想站起身来放松一下而已。还没巡查完一圈,我就停下了脚步。东北方向,似乎有火光闪了一闪。另外一堆篝火?水泊上的月光?火把?不过,那火光一闪即逝,尽管我又折回到先前来时的路上,甚至还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但始终没能再次锁定它的位置。
不过,我可不想把一个大好的夜晚都耗在丛林当中,去寻找那点鬼火。我又换了几个角度,观察了一下我的营地。即便是从这个距离看过去,我的篝火也并不算显眼。我绕回营地,再次躺下来。火势已渐渐弱了下去,我决定任由它自生自灭。随后,我裹紧斗篷,开始听起了轻柔的风声。
很快,我便睡了过去。究竟睡了多久,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没有梦境可供回忆。
是弗拉吉亚的疯狂跳动,将我唤醒了过来。我将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不动声色地四下里看了看,右手悄悄地搭在了剑柄之上,依然保持着缓缓的呼吸节奏。风声已起,拂过火堆,让火苗再次明亮了起来。不过,眼前并不见人影。我凝神细听,任何动静都没放过,但唯一听到的,便是沙沙的风声,以及火苗的噼啪作响声。
在尚未弄清危险究竟来自何方以及对方意欲何为之前,便贸然起身摆出防御的架势,似乎并不明智。另外,先前我已有意识地将斗篷抛在一边,因此背后便只剩下一棵粗大、枝丫低垂的松树。若有人想从背后偷袭,绝非易事,更别说神不知鬼不觉地靠上来了。因此,那个方位当可无虞。
我轻轻转了一下头,看了看烟灰骢,只见他已有些不安。弗拉吉亚的示警,此时已有些让人心烦,于是我展开意念,让她安静了下来。
烟灰骢已经竖起了双耳,张大鼻孔,开始晃动起脑袋。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似乎正在看着我右手边方向。随后,他开始朝着营地对面退过去,长长的缰绳,犹如一条蛇一般,拖在他身后。
随即,在烟灰骢的撤退声中,我听到了一丝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正从右边而来。随后,那响声停歇了一会儿,接着再次响起。并非脚步落地的声响,而像是身体穿过枝叶所发出来的响声。这倒是让我突然间松了一口气。
我紧盯着那边的林木,决定等潜伏其后的东西多靠近一些之后再动手。原本想要召唤洛格鲁斯出来,准备魔法攻击的,但我又暗暗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那样是浪费时间。此外,从烟灰骢的行为以及我所听到的声响来看,过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不过,我还是暗暗决定,一有机会,便略微释放出一些我先前为了对付那名幽灵保镖所备下的咒语。那样一来,便可做到攻守兼备。不过,唯一的麻烦是,若想将其中某些特定能量释放出来,攻向某个特定的目标,非得经过几天的单独演练,方才能够做到得心应手。而且大约一周过后,力量才会开始衰减。有时,它们坚持的时间能够稍长一些,有时则会更短,这取决于你在其中灌注了多少力量,以及施展时的那个影子当中的魔法条件如何。除非你知道何时能够用上,否则的确不好掌握。换句话说,一名出色的魔法师,应该随时准备好攻击、防御以及逃遁三种魔法。可我显然是一个懒到家的魔法师,懒散简直就是我的墓志铭。更何况,我觉得现在还没那个必要。而且,眼下也没时间去准备那些玩意儿了。
因此,现在不管我如何使用洛格鲁斯,无论是召唤它还是将自己置身其中,都会在我原先所设下的那些尚不熟练的咒语的催动下,产生惊人的破坏力,令施法者大伤元气。
且让他再靠近一点点再说,就这样吧,迎接他的,将会是一把冰冷的铁器和一条能勒死人的绳子。
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东西慢慢靠了过来,听到松针的轻响。再上前几步,我的敌人……来吧。这就是我唯一需要的。进入我的攻击范围……
他停了下来。一阵轻微而又稳定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你想必已经感觉到我的存在了,魔法师,”只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说道,“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小手段,而且我知道你的底细。”
“你是谁?”我一边问,一边一把抓起剑柄,一滚,变成蹲姿,直面着那片黑暗,剑尖画出了一个小圈。
“我是你的敌人,”对方回答道,“一个你做梦也想不到的敌人。”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