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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5 利芙特

  利芙特挂在天花板上──单手拉着一根绳子,不牢靠地悬在那儿,另一只手探向篮子──她必须承认,偷食物就是不再像以前那么刺激了。

  她继续假装,因为她不希望她的人生改变。她讨厌改变。偷别人的食物基本上就是她的兴趣。她干了好几年,而且看见他们饿肚子的脸确实让她很兴奋。他们的头转开,又转回来时,他们的刍塔就不见了。或是他们掀开餐点的盖子,却发现盘子里啥也没有。之后就是歪眼恐慌和困惑的高潮时刻。

  不过他们接着会微笑,四处找她在哪里。当然了,他们看不见她。她太会藏了。不过他们还是东找西找,而且看起来很喜欢。

  有人偷你东西时,你就是不该一副很喜欢的样子。整个体验都被毁了。

  然后是这个。她又往前伸一点,手指刷过篮子……

  到手。她一把抓住提把。

  她把提把塞进齿间,两三下攀上绳子,消失在交织于兀瑞席鲁天花板与墙壁的隐密小隧道迷宫中,来到温德等待的地方。他盘绕起来,用藤蔓和水晶做出一张脸。

  「噢!」他说。「一整篮!我们来看看这次他留了什么给妳!」

  「才没有人留什么鬼东西给我咧。」利芙特粗声说。「这是我偷的,正小光明。还有,嘘,有人可能会听到啦。」

  「他们听不见我说话,主人。我是──」

  「我听得见你。所以嘘,爱念的灵。」她爬下隧道。这个时候有一场永飓,她想安全地待在她的巢穴里。一切都令人发毛,其他灿军却好像没注意到。就算塔城里看似一切正常,她还是不禁察觉一种什么事都不对的感觉。

  不过她每次都有这种感觉。因此今天,她只是在前方推着篮子,在小隧道里爬行。下一个交叉口很挤,但她可以用飓光把自己变滑,所以她钻过去了。

  转两次弯,之后再直直爬一段,他们进入一个小交叉口,她先前在这里放了一颗钱球照明。这里的隧道顶稍微高一点,她可以背靠着墙检视她的奖品。

  温德有如沿石块蜿蜒生长的藤蔓般从天花板进来。她快速翻看篮内时,他又在她正上方变出一张脸。无酵母面包……一些咖哩……甜豆泥……一小罐果酱,食角人「爱」的符号上面画了一张可爱的笑脸。

  利芙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和垂挂下来的闪烁藤蔓脸。「好吧。」她坦承。「说不定他真的是留给我。」

  「说不定?」

  「该被饿死的愚蠢食角男孩。」利芙特咕哝,为面包抹上厚厚一层果酱。「他爸就知道怎样弄得像意外,留下东西好让我拿走。让我飓他的假装。」

  她把面包塞进嘴里。沉沦地狱啊。真好吃。只是让这个体验更加丢脸。

  「我看不出问题在哪里,主人。」温德说。

  「那是因为你是个蠢灵。」她把剩下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就这样接着说话。「不基刀离僧门中油啥蜡漆。」

  「我确实也喜欢生命中有点乐趣!」他说。「上个月,在几个人类孩童的帮忙下,我用椅子展示出最美丽的装置艺术。其他培养灵觉得很壮观。他们特别赞赏其中的凳子。」

  利芙特叹气,往后靠,瘫在那里。太生气了,甚至没办法想出有关凳子的好笑话。她不是真的生气。不是真的悲伤。只是……巴拉戈勾尔夫。极度巴拉戈勾尔夫。

  飓风的。今天衬衫下的缠胸布弄得她发痒。「走吧。」她抓起篮子和钱球,继续朝塔城内部前进。

  「真的那么糟吗?」温德跟在她身后。「给福喜欢妳,所以才留东西给妳。」

  「我不应该被喜欢啊。」利芙特大声说。「我是影子。一个危险又未知的影子,神出鬼没,永远没人看见,永远受人恐惧。」

  「一个……影子。」

  「对,一个该被饿死的影子,好吗?」下一个隧道也得挤过去。愚蠢,愚蠢,愚蠢。「这座塔城,它就像一具巨大的陈年尸体,我就像血液,在它的血管里偷偷摸摸移动。」

  「尸体血管里为什么有血?」

  「好。它没死。它在睡觉,而我们是它飓他的血液。可以吗?」

  「我会觉得,」温德说。「这些通风孔比较像肠子。这样比喻下来,妳会比较像……嗯……呃,我想是排泄物吧。」

  「温德?」她慢慢钻过狭窄处。

  「是,主人?」

  「你可能不要再试着帮忙我厉害的隐喻比较好。」

  「是,好的。」

  「飓你的软脚灵。」她咕哝,终于来到一段较宽敞的通风孔。她的确喜欢这座塔城。有好多地方更能躲藏、探索。在上面的岩石通风孔网络中,她偶尔会遇上鼬鼠或其他食腐动物,但这地方实际上是她的领域。成人太大只,其他小孩又太害怕。而且她会发光──经过妥善喂食后──她的厉害也会帮她通过很挤的地方。

  一年前,很挤的地方远比现在少多了。

  愚蠢,愚蠢,愚蠢。

  他们终于抵达她的巢穴,这是一个宽敞的空地,四条高耸的通风管在此交会。她在这里堆了一些毯子、食物,还有一些宝藏:达利纳的一把刀。她百分百确定他不希望她偷走这把刀。一些有趣的甲壳。还有一枝温德说看起来很怪的笛子。

  他们离一口井不远,她能取得所有她需要的水──但又离其他人够远,她能够自在说话。她的前一个巢可以偷听附近人说话的回音──不过他们也能听见她。

  她听过他们谈论那个回声。他们称她为塔城幽灵。刚开始很不错,不过后来他们开始留东西给她,好像她是飓他的守夜者一样。她开始有罪恶感。有些人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能又拿走他们的东西。这是不当一坨彻头彻尾一无是处的刍螺屎的第一条守则。

  她津津有味地大嚼起其他篮子里「偷来」的食物,然后叹口气,站起来。她走到侧面的墙边,背靠着岩石。「来吧。」她说。「动手。」

  温德移动到墙上,跟平常一样后面拖着藤蔓。它们很快会粉碎腐朽,但短时间内可以发挥标记的作用。他横过她头顶的墙面,她转身用粉笔描出能保存更久的线条。

  「上一次之后多了几乎足足一吋。」她说。

  「很遗憾,主人。」

  她扑通倒进毯子窝里,想要蜷缩起来哭一顿。「我不吃东西了。」她说。「这样我就不会继续长大。」

  「妳?」温德说。「不吃东西?」

  飓他的灵。她脱下衬衫,把缠胸布裹得更紧一点──挤疼了她的肉──然后又穿上衬衫。之后,她躺在那里凝视墙上的标记,那些线条显示出她过去这年来身高的增长。

  「主人。」温德像条鳗鱼一样盘起,在她旁边昂起一颗藤蔓头。他越来越会做脸了,这次是她最喜欢的其中一个──有看起来像小胡子的藤蔓。「妳不觉得妳该告诉我,妳究竟问了守夜者什么吗?」

  「不重要。」她说。「都是谎话。恩赐、承诺。谎话,谎话,谎话。」

  「我遇过守夜者。」温德说。「她的思考模式……跟我们其他灵不一样。培养把她设计成跟人类分隔、彼此分离,没有联系。凡人对守夜者的感知不会像影响其他灵一样影响她。母亲想要一个形体和性格都生机蓬勃的女儿。

  「因此守夜者跟像我这种灵比起来比较……嗯,不人类。不过我还是不觉得她能说谎。我相信她无法设想那种事。」

  「说谎的不是她。」利芙特闭上眼。飓风的。她把缠胸布捆太紧了,几乎喘不过气来。「是另外一个。那个裙子像树叶,跟矮树丛融为一体的那一个。头发像小树枝,皮肤跟深棕色的岩石一样颜色。」

  「所以妳看见培养本尊了。妳以及达利纳……母亲涉入的程度比我们想得还深,但是躲在诡计之云后。她利用上古魔法的故事分散注意力,好让被引向她的人没那么明显……」

  利芙特耸肩。

  「我怀疑过是这样。妳的……情况特殊。哎呀,看进意识界──就算只有一点点──对人类来说也是很罕见的技能!还有把食物转化为飓光。唉呀……如果母亲涉入……那妳使用的可能根本不是飓光。嗯……妳知道妳有多特别吧,利芙特?」

  「我不想要特别。」

  「说这话的女孩刚刚还无比戏剧化地把自己比作影子呢。」

  「我只想要我要求的东西。」

  「那是什么?」温德问。

  「现在不重要。」

  「我宁可相信很重要。」

  「我要求不要改变。」利芙特低语,睁开眼。「我是说,当其他的一切出错,我想要维持一样。我想要继续当我,不要变成别人。」

  「妳确切就是这样说的?」温德问。

  「我记得是这样啦。」

  「嗯……」温德蜷曲成一团藤蔓。「我觉得太笼统了。」

  「才没有!我跟她说了。把我变得不会继续长大。」

  「妳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主人。而且容我放肆──在妳身边待那么久之后──我必须说妳并不是个很好懂的人。」

  「我要求不改变!那我为什么在改变?」

  「妳还是妳啊。只是长大一点的版本。」

  她又紧紧闭上眼。

  「主人。」温德说。「利芙特,妳可不可以告诉我,妳为什么这么烦恼这件事?每个人都会长大。每个人都会改变。」

  「但我是……我是她的小女孩啊。」

  「谁的小女孩?」他温柔地问。「妳母亲?」

  利芙特点点头。愚蠢。听起来很蠢,而她确实很蠢。母亲死了。事情就是这样。

  她为什么没说出正确的字句?培养为什么就是不懂?培养应该是某种该被饿死的神啊。如果一个小女孩来请求一个承诺,神却故意弄错她的意思,那就是祂的错……

  利芙特喜欢原本的自己。她以前的样子。她长大后就不会一样了。

  爬过黑暗的隧道?当然。抵抗炼魔?欸,有何不可。

  但是感觉妳自己的身体把妳变成另外一个人,而妳还无力阻止?

  每个人类都与一种可怕的恐怖东西共存,他们却全部加以忽视。他们自己的身体突变、拉长、开始流血,变得完全不对。没人谈论这件事?没人感到害怕?他们是有什么毛病?

  最近一次感觉一切正常的时候,利芙特心想,我跟她在一起。在她生病之前。我还是她的小女孩。

  如果她现在看见我,她会认不出来的。

  几个诡异的灵看起来像在模仿她的脸,它们慢慢出现在附近。温德缓缓用他的藤蔓裹住她。温柔,像个拥抱。其他人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灵的碰触,但是她觉得温德是有实体的。他并不温暖。但……他把他的藤蔓头靠在她肩膀上时,确实有抚慰的效果。就这么一次,他没有说些蠢话毁掉气氛。

  接着他用一种看似猜疑的姿态挺起他的藤蔓。

  利芙特抹抹眼睛。「怎样?」她大声问。

  「不知道。」温德说。「刚刚发生了某件事。在塔城里。我感觉到……一股黑暗像毯子一样盖在我身上。我想我感觉到塔城的扰动。」

  「你说塔城的灵死了。」

  「死掉的灵不会扰动,利芙特。」温德说。「出事了。出大事了。」

  利芙特抓起一大块面包塞进嘴里,接着急匆匆爬过隧道,温德跟在身后。她试着用飓光把身体变滑,穿过一个特别挤的地方,但没用。她皱眉,再试一次,最后终于没用飓光硬挤过去。

  怎么搞的?

  她来到塔城边缘一个空房间的上方,从天花板的开口跳下来,小跑步到窗边。快入夜了,永飓刚刚经过。站在她这个好位置,塔城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只是山上平凡的另一天。

  「我的力量出了什么错。」她低声对从窗台顶部降下来的温德说。「我不能变厉害。」

  「妳看,下面那里。」

  有些人聚集在通往破碎平原的誓门平台上。几个人好像倒在地上。蓝色制服。

  「逐风师。」她瞇起眼。「他们不太对。说不定他们弄坏了誓门?」

  「有可能。」

  利芙特眺望积雪的大地,努力聆听。聆听。无眠者跟她说过,永远都要聆听。

  她听见尖叫声,但不是来自人类。

  「那里。」她伸手指去。「那是什么?」

  一个亮红色的东西划了一个险峻的圈飞过空中──一个绿色的东西紧追在后。更快、更危险。两个东西在空中相撞,红色的东西被撞开,洒下红色羽毛。

  鸡。会飞的鸡。不用人教,她本能地知道绿色那个是掠食者,红色的则是猎物。牠在攻击之下朝塔城拍了几下翅膀,看起来几乎没办法继续飞行。

  「过来。」利芙特推开窗户。「我需要握把。」

  「噢,主人!」温德移动到塔城外。他来来回回以藤蔓编成架在石块上的梯子,让她爬了上去。「这里真的太高了!我掉下去怎么办!」

  「你是个飓他的灵。不会有事的。」

  「我们又不知道!我可能会掉落几百呎耶!」

  「胆小灵。」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智慧灵才对!」他虽然这么说,不过随着她往上爬,他还是继续编织梯子。

  红鸡勉强在空中躲过又一次攻击,然后朝上方的一个阳台冲去,消失在她视线范围之外。绿鸡盘旋,她乘机把牠看个清楚。邪恶的爪子,尖锐如刀的喙。她一直觉得鸡看起来很蠢,但这只不一样。

  她爬到那个阳台,在地上找到红鸡。牠有一边翅膀流血,正虚弱地努力撑起身子。体型比她想得还大,至少一呎高,身体和头都是鲜艳的红,翅膀是亮蓝色,末端转为红色,像火一样。牠看见她时,虚弱地啾啾叫了几声。

  她蹲在阳台栏杆上,转头看见绿鸡逐渐靠近。「温德,我需要你。」她的手朝旁边平举,把他变为武器。不是剑。她讨厌那种东西。是一根她能用来对那只恶梦鸡挥舞的棍子。

  什么也没发生。

  「我没办法变成武器,主人!」温德大喊。「我不知道为什么!跟塔城里的不对劲有关!」

  好吧。反正她也不需要武器。绿鸡伸出爪子俯冲过来。牠似乎预期她会畏缩。她偏偏不。她当头迎上撞击,抓住想用爪子扒她脸的绿鸡。

  然后她咬牠。就咬在翅膀上。

  牠惊叫,听起来困惑大于疼痛,不过随即挣脱,振翅飞走,一面飞还一面大叫,彷佛是抗议利芙特没遵守游戏规则。

  飓光治愈她脸上的伤口,她呸出一根羽毛。嗯,至少这部分的力量还在。她跳下栏杆,捧起受伤的红毛鸡。牠怯懦地咬她手臂一口,而她怒瞪着牠。

  「你没资格抱怨。」她试着治好牠。她把飓光注入牠体内,但它抗拒。治疗也不能用。沉沦地狱的。

  她冲进后面的房间,鸡也冷静下来。一个浅眸年轻男子正好走向阳台要来查看外面发生什么事。

  「抱歉,」利芙特说。「重要灿军事务。」他吓得往后一跳,她乘机抓起他桌上的一个利马果,冲到外面的走廊上。

  我们来看看……第五层……

  她找到通往其中一个通风孔的方向,温德变成梯子好让她爬上去──夹在她腋下的红鸡为这种对待而轻声抗议。进去里面、安全地转过几个弯后,她把鸡放在地板上,又把手按在牠身上。

  她推得更用力点。她刚刚想变厉害的时候也没反应。不过当她尝试治疗,她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一种抵抗力。因此这次她推,轻轻低吼,直到……成功了。飓光离开她的身体,鸡的翅膀痊愈。她的力量没重新长出掉落的羽毛,但转眼间,那东西就翻过身,喙子试验性地啄起身侧裸露的皮肤。终于,牠看着她,发出困惑的嘎嘎叫声。

  「我大概就是做这种事。」她耸肩。「我也应该聆听。不过如果我能搞懂要怎么也聆听鸡叫,那还是让我被沉沦地狱吞了吧。」

  鸡嘎嘎叫。她试着召唤她的厉害,但那力量不只是抗拒而已。它似乎并不存在。她又试一次,但听见奇怪的声音。有人在大吼大叫?

  「温德?」她问。

  他以藤蔓的模样离开。人有时候能看见藤蔓分解时的残骸,但看不见他的本体。

  鸡沿隧道走开。牠大步走的样子很好笑,彷佛因为被迫用自己的双脚而感到愤慨。

  利芙特追上去挡下牠。「你以为你要去哪?」

  牠坚持地嘎嘎叫,又从她旁边挤过去。

  「至少等温德回来吧。」她又挡住牠。牠发出较具威胁性的叫声,幸好温德很快就回来了。

  「灿军都不省人事倒下!噢,主人。这看起来很不妙啊!」

  鸡什么也不在乎,牠从她身旁挤过去,沿隧道往前走。她跟温德跟上去,这个灵越来越担心──尤其在鸡飞落一条通道、瞪着地面恼怒地啾啾叫了起来之后。

  牠忧郁地转向她。

  「你需要去更下面的地方,」她说。「但你不知道怎么下去?你在跟随什么?」

  牠嘎嘎叫。

  「主人,」温德说。「鸡没有智慧。要不是我看过妳偶尔跟克姆林虫讲话,妳跟鸡的谈话会让我怀疑妳的智慧。」

  「永远说不准这些东西会不会对某人回报些什么。」她咕哝着爬下去抱起鸡。牠的羽毛不全,似乎飞不起来,因此她抱着牠。他们跟随鸡的肢体动作,沿楼梯往下走了几层。牠会伸长颈子、歪头,一只眼看着地板。来到第二层后,牠平抬着头,坚持地注视一条走廊,发出一种鸣叫声。

  后面的一条走廊远远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利芙特转身,温德呜咽。

  「雷声。」利芙特说。「塔城里有飓风形体。」

  「噢,主人!」温德大喊。「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像是躲起来!或是逃走然后躲起来!」

  她却跟着鸡的视线走。她应该要聆听。这是她其中一个飓他的誓言,之类的。鸡叫得越来越大声,她快步走过一条小路。

  「主人?」温德说。「我们为什么……」他越说越小声。这时他们突然停下。

  眼前是一个身穿长袍的雅烈席卡男子,因为胸口的某种刀伤而丧命,睁着双眼躺在地上,唇上有血。

  她别开头。她永远没办法习惯这种事。

  鸡发出愤怒的尖叫声,挣脱她的手扑向那男人。接着──这或许是她见过最揪心的画面了──牠磨蹭尸体,轻柔地啾啾叫。牠爬进死去男人的臂弯,用头推他的身体,又啾啾叫了起来,这次多了点担心。

  「我很抱歉。」利芙特蹲下。「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牠啾啾叫。

  「你感觉得到他,对吧?」她问。「或是……你感觉得到他在哪里。你不是普通的鸡。你是一只引虚鸡吗?」

  「妳为什么坚持要用那两个字?」温德问。「实在不准确至极。」

  「闭嘴,引虚者。」她对着他嘀咕。她伸手轻轻抱起鸡。牠开始发出痛苦的啾鸣,听起来几乎就像人话。事实上,两者像得恐怖。

  「他是谁?」她问。「温德,你认得他吗?」

  「我相信我见过他。一个低阶雅烈席卡公务员,但他的眼睛不一样了。真怪。你看他的手指──晒黑的皮肤有几圈颜色比较浅。他原本有佩戴珠宝。」

  对……想到这里,她觉得她认出他了。塔城里的一个老人。已退休,原本是王宫里的高官。她曾去找他聊天,因为没人理老人。他们有味道。

  「被抢了。」尽管科林家的人努力维护塔城安全,还是有人在暗巷遇刺。「我会记住你。我保证。我──」

  近处的黑暗中有动静。一种刮擦声,像是……羽毛。利芙特提高警觉,站起来,举起一颗钱球照明。声音来自走廊更深处,她的光照不到那里。

  某个东西从黑暗涌过来。一个男人,高大,脸上有疤。他身穿雅烈席卡制服,但她发誓从没见过他。她会认得如此危险的男人。那双眼睛似乎是黑暗的一部分──他踏入光线下,眼睛深埋在阴影中。

  刚刚那只绿鸡坐在他肩上,邪恶的爪子紧抓住缝在他制服上的一片皮革。

  「小灿军。」那男人说。「我必须承认,我一直想要一个猎捕妳的理由。」

  她抱紧她的红鸡,开始奔跑。

  身后的男人大笑,笑得活像他刚刚获得最棒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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