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个士兵的力量
你说必须视力量在我们心智中与控制力量的载体有所区隔。
雅多林现在知道他能与纱蓝说上话，脚步稍微轻松了些。因此，看完星灵回来后，他对乌额潘比出大拇指。那是个绝佳的建议，而且两人时光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纱蓝先是亲昵地拥抱他、捏捏他的手臂，然后才急忙走去收拾个人物品。他猜她最近这么紧绷也说得通，一名间谍渗透进他们来此的任务，或许他对那个问题一直想得不够多。
不过那是纱蓝的专长。幻象、谎言、艺术与虚构。政治应该才是他的专长。他被当作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养育成人，随着小加维出生后落到第三。当王位最后被端到雅多林面前时，他拒绝了。不过说起出使异国，他应该能当个称职的特使才是。
诉诸他们的荣誉，他心想，回想起雅胥硄的建议。
他找到英勇，从马夫那里带走牠，亲自为他装上马儿的重担：入鞘的剑、其他武器的箱匣，另一边则是衣箱。他注视英勇的蓝眼睛，总觉得能在这双眼睛的深处看见某种光。
「一定很棒吧，」雅多林轻拍马儿。「不必担心政治和关系之类的事。」
马儿以某种方式喷鼻息，雅多林觉得这绝对代表轻视的意思。好吧，或许马的生命比人类所能看见的还复杂。
费特的妻子玛丽带了玛雅过来。雅多林先前请这名书记在他去散步时帮忙照料她。他朝瑞沙迪马一挥手。「上马了吗?」
很难从玛雅身上得到任何种类的回应，不过他还是喜欢问她。他觉得她对他点了头，真的。他视其为许可，便协助她爬上马背。头几次把她弄上马可真是人仰马翻，必须踩上几个箱子，再笨拙地把她拉上马鞍。不过现在她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只需要一手横过马鞍协助她就定位就好。
玛雅的身体以仿若肌肉的紧密绳索构成，实际上比看起来还重。尽管如此，就算是刚开始时，把她弄上马鞍也值回票价。她平稳地坐在马上，跟着队伍前进，旅途变得轻松了些。而且雅多林必须承认，有英勇看顾玛雅，他感觉好多了。这匹瑞沙迪马懂的。对于把自己的一部分遗留在战场上的士兵，你就是会多花一点心思照料。
他们开始这一天的路程，由雅多林带队，哥得克和他的灵在前方侦查。他们在前一晚花光所有飓光为返程储备粮食，因此这名严肃的缘舞师身上已不剩丁点飓光，不过哥得克接受灿军训练时也练习过侦查技巧。
今天的行军一开始，雅多林便努力定下接近荣耀灵的最终策略。其他人说得没错，他提出的点子都不太可能成功，因此他会从信件着手。不过他想得出备用计划吗?
他一点想法也没有。到了中午，先前与纱蓝共度早晨时光的平静感与满足感已消失殆尽。费特从后卫走过来时，他努力压下斥责的冲动。这名异国斥候到目前为止一直是这趟任务中一个稳定、有用的角色。费特或许没以前那么敏捷了，不过他似乎对在未知领域中旅行有一种第六感。
「光爵，」这男人头戴一顶塌垂的旧帽子。他在巴辛退休后继承这顶帽子，后来就成了一个纪念品。虽然不符规定，不过你就是会在这种事上放过像费特这样的男人。「那些人类转向朝南方前进了，看来已经放弃跟踪我们。」
「真的吗?」雅多林问。「在这个时间点?」
「对啊。我觉得很怪，但说不出明确的理由。」
雅多林放声要大家停下来休息用点心。枚瑞走过来帮英勇卸货让他休息，雅多林则跟着费特走到队伍后方。他们爬上一处黑曜岩的小露头，脆弱的玻璃植物在他们脚下爆裂粉碎，生灵闪避;从这个位置，他们可以利用望远镜观察那群图卡人。
那群怪人已经拉开颇长的距离，他几乎无法在昏暗的幽界地貌中找到他们。确实转南了。
「他们为什么追了我们这么一大段路，偏偏在这时候放弃?」雅多林问。
「他们说不定不是在追我们，可能只是刚好同方向。这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总是小心保持距离、不赶上来。」
有道理。事实上，要不是这群人初次见面时表现得那么不寻常，雅多林可能一开始就会做此假设。他就不觉得努特姆走这方向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这么担心这一群人?
但他们感觉不对劲，他心想，在那么近的距离徘徊，又那样盯着我们……
雅多林透过望远镜打量他们，虽然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顶多只能看见拿着火炬的人影。「嗯，他们确实看似正要离开。」他将望远镜交还费特。「我们吃东西的时候继续看守，只是以防万一。」
走回队伍前方的半途中，真正的答案跃入了雅多林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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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纱盖上装了通讯方块的行李箱盖、上锁。她不能指望间谍每次动过方块都会转方向，因此她利用一个很久之前向太恩学来的把戏，开始在方块上洒些微细粉末。
就她所能判断，粉末到目前为止都未受碰触。她需要想办法用方块当饵，以一种诱人的方式不加以看守。她一面思索，一面走过去向伊希娜拿了一碗粥，做好吃下恐怖魂术食物的心理准备。她应该逼灿军光主吃饭时出来主导才对，士兵都习惯在战场上吃恐怖的配给食物，对吧?灿军光主会视吃这种馊水为荣，这有利于建立角色性格，而且──
雅多林从旁边冲过去。
灿军光主丢下碗，一跃而起。那是人奔向战场的姿态。她追上去，反射地试着召唤碎刃，不过当然没反应。这在幽界是行不通的。
雅多林手忙脚乱地爬上黑曜岩露头顶部，费特还在那里守望后方。灿军光主开始攀爬，雅多林的两名士兵也加入她。其他灿军和探子只是站在那里，一脸困惑地朝后方看，就连总是看似如此急切、容易激动的岩卫师祖儿也一样。
爬上去后，她看见雅多林正紧张警戒地拿着望远镜眺望。
「怎么了?」灿军光主问。
「他们不是跟踪我们。」雅多林说。「留下一、两个灵看守营地，所有人跟上我!准备迎战。」
说完他便跳下岩石，靴子重重撞上下方的石地──飓风的，他应该记得自己身上没穿碎甲吧?雅多林迈步奔向远方的图卡车队，手压住腰带上那把入鞘的剑。
灿军光主呆愣在原地。雅多林打算一路跑去──
后方响起岩石爆裂的如雷声响。灿军光主跳起，查看附近是否有崩塌的迹象，然后才发觉那是英勇疾驰而过时马蹄高速敲击黑曜岩的声音。惊慌的玛雅两手成拳、紧握马鬃，英勇身上的货物看起来倒是已经全卸下。
雅多林几乎没停下脚步，趁英勇在他身旁减速时抓住垂下的缰绳，一阵乱七八糟的跑跳后，把自己撑上玛雅后方的马鞍上;灿军光主的脑袋拒绝相信这样的动作竟有可能做得到。
「铁锈啊，」费特放下望远镜。「那动物怎么知道?有人听见雅多林藩王吹口哨叫牠吗?」
其他士兵摇头。
「我们走!」灿军光主说。「清出驮马，派先遣者追上他。我会请图样看守我们的物品，其他人都准备出发!」
她自认在短得要命的时间内便让所有人都动起来。三名士兵骑马追雅多林，但速度比瑞沙迪马慢多了。体型那么大的动物，速度不该那么快的。
她跑在哥得克和祖儿身旁，超越了树桩和其中几个灵。尽管灿军光主跟着雅多林一起训练了十二个月，代表她并不弱，她却没有强行军的经验。
她养成了仰赖飓光的习惯。在飓光的支持下，她可以全速冲刺而不感到疲惫。哥得克原本可以在岩石上移动，彷佛岩石是冰，用滑行超越他们。不过他们已不剩丁点飓光，只能尽可能跟上。雅多林刚刚说什么?那群诡异的人类不是在跟踪雅多林的队伍?那他们在跟踪谁?
答案几乎立即浮现。他们跟得很近，总是在视线范围内，看起来是想袭击雅多林的队伍，但一直欠缺胆量。今天他们转向朝南前进。
跟努特姆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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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雅多林来说，骑乘在紧抱住英勇脖子的玛雅身后并不舒服，幸好这匹瑞沙迪马不太需要他的指引。
雅多林伏低，紧握缰绳，感受着英勇马蹄敲击黑曜岩地面的节奏。图卡人可能早就计划在努特姆的巡逻队离开码头小镇后便加以袭击，只不过雅多林的队伍也走上同一条路，他们因此被耽搁了。他们可能担心雅多林的队伍会保护努特姆。
他们待在近处，不敢出手攻击。直到努特姆终于转南，雅多林则继续西行。
接近图卡人车队时，英勇已汗水淋漓。图卡人只留下几个人和补给品在后方，大部分人都带着火炬追赶努特姆。雅多林没理会护卫补给品的人。他伏得更低些，一手环着玛雅的腰，期盼他的判断错误。期盼什么事也没发生。
雅多林的担忧在他靠近时攀上高点。刺眼的火炬，叫喊的人影。
「到了之后别靠近打斗。」雅多林对马儿说。
英勇喷气表达反对。
「我会需要你救我出来，」雅多林说。「而你需要喘过气来才做得到。」
瑞沙迪马远不只是寻常战马，牠们的速度似乎与高大的体型相违背。话虽如此，牠们天生不适于长途疾驰。
雅多林也天生不擅长独力与多人对战。其他人还远远落在后方，所以雅多林有什么计划?如果努特姆真的陷入麻烦，没有碎甲的雅多林不太可能一打十或甚至更多人。
他拉近距离，目光挑出身穿图卡风格印花厚衣、手上高举火炬与剑的人;他们手上拿的是弧度陡峭的单手短弯刀，用于劈砍，是常见的随身武器。敌人中只有两人手持盾牌，没有称得上盔甲的东西，不过他确实看见几把需要留意的矛。
他们围成一个大圆，包围住某个东西。雅多林一咬牙，用膝盖指示英勇冲近，他才能看得更清楚些。对于灵在幽界能否被杀死，他们一直表现得……吞吞吐吐。他看过他们携带武器，上一次的旅程中，努特姆的水手也坦承灵有可能被割伤，也感觉得到疼痛。
「杀死」他们涉及让他们疼痛至极到导致他们心智崩溃，变成类似亡眼的东西。
飓父啊!雅多林骑近时看得够清楚了;他最恐惧的事已发生。一个发光的人形蜷缩在那群人中央的地上，遭绳索绑缚，超过十二个激动的图卡人正一再以矛和剑朝他戳刺。努特姆的三名远探者随从也被绑成一排，接下来或许就轮到他们承受酷刑了。
幸好攻击者看起来没有弓，因此英勇安全地从他们旁边通过。事实上，根据他们的姿态和欠缺纪律的情况，雅多林越来越确定，说他们是一队士兵，更像是一群暴民。为何他们袭击一个荣耀灵?甚至，他们一开始又是怎么来到幽界的?
一拉开安全距离，雅多林便勒住英勇。他原本希望能吸引几个图卡人追过来，不过他们还是聚在一起，足足二十个手拿火炬、矛与剑的男人。他们只短暂瞥了雅多林一眼，随即回头继续捅向努特姆。
飓风的。灵遭受这种折磨能撑多久?
雅多林查看援兵，看见远方几个骑马的人影渐渐接近，然而在他们来到够近的距离之前，时间分秒必争。危及任务，或是只身过去拯救努特姆?
能怎么危及?他心想，你对你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几乎一点头绪也没有。信件可以让其他人送去。
你只不过是一件制服和一把剑，雅多林。拿出来用啊。
他跳下英勇。「如果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带玛雅去找其他人。」他对马儿说。「我来拖延那些人。」
英勇又喷气。牠很习惯跟达利纳一起奔入战斗中。
「不行，」雅多林说。「你会受伤。」
玛雅伸出一只紧张的手握住他的肩膀。刚刚这一路上她都紧紧抓着英勇的鬃毛，雅多林感觉到她的恐惧──或许是因为如此快速地移动。他直视着她被刮掉的眼，感觉她紧握住他制服下的肩膀。
「如果我引开那些人，玛雅，妳可以去努特姆身旁帮他松绑吗?用鞍鞘里的剑。」
她的响应是一阵低沉的咆哮，半是哀鸣，然后收紧握住他肩膀的手。
「没关系的。」他撬开她的手指。「不是妳的错。待在这里，保持安全。」
雅多林深吸一口气，从英勇肩上的剑鞘使劲抽出他的巨剑。他的剑棍在营地的武器匣里，盾牌和头盔也是。所以对上这批暴民，他的最佳选择是可及范围最广的武器。
他抬起这把巨大的剑。它的剑身比碎刃薄，但长度跟许多碎刃一样，也更重。他认识的许多剑士看不起这种剑，觉得它们比不上碎刃，不过两者都可以使出许多相同的剑招，而且巨剑有一种雅多林向来喜欢的扎实感。
他大步走过黑曜岩地面，叫喊了起来。「嘿!」他双手将剑朝侧边举起。「嘿!」
这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黑色人影离开在地上缩成柔和蓝白色一团的努特姆。
来吧，雅多林想着，拖延时间。他没必要击败这里的全部二十人，他只需要支撑得够久，拖到他的士兵到来，平衡两边的落差。
不幸的是，就算这些图卡人没受过战斗训练，他还是严重屈居劣势。身为一个年轻人，脑中装满碎刃师独力打败整支军队的故事，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轻松一次对付两、三个对手，但也被重重打醒过。没错，经过恰当的训练，一个人能够独自面对多人，但胜算向来不高。太容易被包围，太容易在你跟其中一人交战时，遭受来自背后的其他攻击。
除非你的敌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除非他们吓坏了。除非你可以避免他们发挥他们的优势。在这里，他不会因为跟谁决斗胜出而赢。
他只会因为对手输了而赢。
「嘿，我们谈谈!」雅多林说。「你们抓住一个荣耀灵，怎么卖?」
他们以图卡语响应，而且跟之前雅多林在营地接近他们时一样，姿态立即转为敌意。他们亮出武器走向他，蓄胡的脸和浓密的头发强化了阴沉的表情。雅多林瞥见看似巨大罗螺的期待灵飘浮在战场外侧，甚至还听见痛灵在远处呼啸。
「没预期你们会同意一个一个上啰，」雅多林说，「分成几次友善的决斗怎么样?我会下手轻一点的，我保证。」
他们越靠越近，现在距离只剩几呎了。其中一个持矛的人抢先其他人。矛最危险，能选的话，雅多林会选择面对拿弯刀的那几个。
「我猜你们不愿意。」他叹气。
接着他往前冲，双手紧握巨剑，格开第一个人刺出的矛，近身大开大合地强力一挥，砍下对手的头。
一般人有时会以为这很容易，但做起来其实颇难──就算是最锋利的刀刃，也可能卡在肌肉里或脊椎上。角度就是一切，然后就是坚持到底。
雅多林忽略攻击溅出的血，改用火式。快速、残酷。其他图卡人迎上前，雅多林绕到他们侧边，努力避开与他们的杂乱队形正面交锋。他们忙乱地试图包围他，而他快速的动作弄得他们失去平衡。
幸好训练让优势站在雅多林这一边。他知道怎么维持移动、尽可能保持最多人都在他前方。没受过训练的士兵会成群移动，你便可以绕过他们，避免他们落到你身后。而且每当他大动作挥剑，用意主要在于防卫而非实际攻击，他们便都会退开。
他退避侧边，后方一名士兵高喊命令，其中有些人随即望向另一边。他们因此而付出代价。雅多林冲进他们的侧面，巨剑猛击一名图卡人身侧，随即举剑脱离那人，再藉后甩之势划过另一人的喉咙。他又扑上前把第三个人开膛剖肚──这人也持矛，正是他这波攻击的主要目标。
图卡人惊叫四散，被他刺穿的那个人尖叫、踉跄。就算是习于战斗的人，也会因巨剑挥舞时的随意残酷而生畏。雅多林勉力逮住最后一名动作太慢来不及逃开的图卡人，巨剑猛力一挥，砍上他的手臂。
这名图卡人大声嚎叫，丢下武器，雅多林一面踢他，一面猛扯手中巨剑──剑卡在那人的骨头上了。雅多林用力拔起剑，鲜血随即喷洒而出;他三百六十度转身，朝外掠去，吓得其他人跳开。这并不是决斗那种雅致美丽的舞蹈──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战斗。这是屠杀。幸好他在这领域有些不错的榜样。
他的最佳盟友是速度与威吓。正如他所希望的，对于在这么一次骇人的闪电攻击中失去好几个同伴的状况，这些图卡人应对得很糟糕。他们退开了，而非发挥他们的人数优势。他对上另一个人，而敌人们只是在惊吓、愤怒与恐惧中大吼大叫。雅多林孤立出一个敌军，利用这人挡在他和其他图卡人之间，让他们无法笔直冲向他。雅多林以快速接连的攻击打落敌人的盾牌，接着一剑袭向对手的锁骨，把人砍倒在地。
称不上最干净利落的一次击杀，不过雅多林一定因为制服和脸上的血令人望而生畏，因为图卡人逃得更远了，一直用他们的语言叫喊。可惜，接下来就是糟糕的部分了。雅多林冲向离他最近的人，试图藉此让他们畏惧，但他们拒绝跟他对打，更不停试图包围他。
当你独自在开阔空间，光是避免被包围就是一件苦差事。他必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朝后跳，利用挥击赶走敌人、找寻空档，但又要持续慎防被人绕到后方。只要他不累，这倒也难不倒他，不过他们终究会耗损他的精力，他便会慢下来。
他尝试另一个计谋，转为采取石式，这是防御的招式，想藉此保留精力。只要他们继续包围他、像害怕嘶叫的天鳗一样畏惧他，就有更多时间供其他人赶过来帮忙。
雅多林也因此能够靠近努特姆;他在呻吟，身上被刺了好几个窟窿，伤口泌出细致的蓝白色雾气。可惜他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就算能挣脱，雅多林也不认为他在这状况下能跑到安全处。
继续拖延，雅多林心想，不过包围的圈子又收紧了。他刚开始迅速有效地残杀对手，但终究还是十四对一，而且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他注定失败。他们包围得越来越紧密，迫使他不停移动、努力同时看见所有敌人的动静。
只剩下一个人手上有盾牌，这人喊出命令，四个人跑了起来，两人从左，两人从右。这个队长一定有些战斗经验，他并没有一次派出所有人，因为混战对雅多林有利。最好的策略是让其他人等雅多林开始战斗，再加入压制。
雅多林轻轻咒骂了一声，敏捷地与头两个人交手。他唯一的希望是打倒这两个人，再回头料理后面那两个。不幸的是，前方两人采取守势，举起剑但回避直接和他交手。他被迫转身，朝另外两个人挥剑──再努力回身，避免被前方两人击中。
他成功给予敌方一击，不过就在他忙着破坏他们的包围时，图卡队长又派出其他人，而他们只是奔跑着。飓风的。他必须躲到一旁，才能免于被撞倒，然而当他砍倒两个跑过来的图卡人，造成的混乱正是他最害怕遇上的场面。他太专注于避免被撞倒，没发现他们已乘机包围住他。
在这团混乱中，他受制于两个持剑的人，他们逼得好近，当他结束一次转身时，还得改为握住剑身以缩短长度。他藉此精确击中其中一名敌人的喉咙，不过也让背后门户洞开。雅多林听见靴子踩在石地上的声音，他努力及时回身，但太迟了。敌人偏向的矛击中他右侧靠近胃的位置。
雅多林痛哼一声，还是勉力回剑挥开持矛的人。沉沦地狱啊，这正是他最恐惧的那种攻击──矛趁他接应不暇时无声无息刺来。他自己的血开始染红他的制服，结局已近。他们没必要在壮观的决斗中打败他，只需要划伤他几次，让他因失血而衰弱倒地。
如果我能再撑一下……
痛灵的呼号在远方回荡。雅多林打退最近的几个敌人，以一声吼叫和几次大动作挥击吓退他们。图卡队长又派出另外四个持剑的人。要是他们都持矛，围攻的效果应该会更好，不过这给不了雅多林多少优势，因为他必须疯狂攻击，冷酷无情地挥剑，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靠近。其中一名敌人踉跄了一下，雅多林随即成功击中他暴露的髋部，让他尖叫倒地;雅多林为此感到自豪。
受伤伙伴的叫喊声暂时吓住其他人，但他们随即在队长的吼叫下回过神。如果雅多林能够逮住那个人，那个身穿黄底蓝色花纹大衣的男人……
雅多林试了，但另两个图卡人挺身保护他们的队长。后方靴子踩在石地上的声音逼得雅多林转身、格挡、再转身。他们全部包围着他，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起舞，动作无法预料。雅多林越来越累，也越来越难把他们都留在他的同一侧。
而且他们未受训练──这可能相当危险。未受训练的士兵远比一般士兵好斗，他们不知道用那种战术有可能弄得两败俱伤。雅多林无法看见他们所有人，更别提跟所有人交手;当他跳开躲避一次攻击，他感觉自己的末日已至──他的背与后方的某人相碰。他们靠得那么近了吗?他做好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刀刃。
却听见低沉的咆哮。
雅多林立即惊讶地回头，发现他撞上的那个人把她的背与他的背相贴。玛雅已把他的短剑抽出剑鞘，不过却像握短棒一样拿在手里，手臂伸展，剑直直朝上。不是有效的招式，而且当敌人逼近，她也没有朝他们挥剑，只是继续对他们咆哮。
「妳不该过来的。」雅多林的热血沿他的身侧和腿淌下。他不敢试着止血，怕会把手弄得湿滑，影响战斗。「但是谢谢妳。」
她回以咆哮。英勇从左侧接近，彻底违抗命令，不过两个手上还有矛的敌人注意到牠，靠过去把牠赶走。剩下的图卡人绕着雅多林和玛雅移动，有如掠食动物般不停打转。他们似乎颇为关切这个新加入者，不过雅多林不确定他们的迟疑会持续多久。他们很快便会发现她称不太上威胁。
除非……
「玛雅!」雅多林双臂高举过头，以一种明确的方式持剑，重新摆出招式。萨贺就是这样教他做晨练的。
她瞥了他一眼，尽管他无法解读她那双被刮掉的眼睛，但她的姿态变了。她似乎了解了。来这里之后，她每天早上都跟着雅多林一起晨练，在这之前，他也拿着她化身的剑跟她一起练习过无数次。
幸好她也摆出相同的动作，现在好好地握住了剑，姿势强而有力。
「开始。」他开始演练招式，而她依样画葫芦。用意并不是实际的攻击，但挥舞闪烁寒光的剑看起来令人生畏。
图卡队长瞥了一眼载着雅多林手下士兵逐渐靠近的马儿，叫喊下令。他自己的手下虽然看似对玛雅感到害怕，但仍逼近雅多林。谁不怕呢?作战的亡眼?还有几个图卡人被喷着气的英勇分散了注意力。
最重要的是，雅多林最大的劣势纾解了。他没必要再看着自己的背后。就算受伤、温热的血染红他的身侧，他仍觉得信心高涨。三个图卡人攻上前，雅多林站稳脚步。不。他不会任人欺侮。
如果有个士兵受过训练懂得屹立不动，那你可千万别低估他的力量。
他对他们咆哮，在他们前方舞动他的巨剑;他们骤然停步，攻势遭到破坏。没错，多人可压制一人，剑术也只能多拖这么长时间。但训练可不只是学习挥动武器。训练关乎信心。
如果有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放弃，那你可千万别低估他的威吓力。
第一个人持剑攻击雅多林，但他没好好照料自己的武器，护手早已脱落，于是雅多林砍向这人握住刀柄的手指，把它们卸了下来。愚蠢的错误，优秀的剑术师傅总是会教你要注意自己的手。这人放声尖叫，另外两人欺上前，雅多林伸展全身扑了上去，伸长巨剑，在足足一个身体的距离外直接刺穿其中一人的腹部，巨剑的攻击范围显然让他们两个都大吃一惊。雅多林重新摆出招式，往前跨步并转身，把全身重量和动能都注入这一击，第二个敌人的头飞了出去。
旁边的动静显示又有两个人逼近，不过当雅多林站稳脚步，背靠着玛雅，他们……他们仓皇逃开了，丢下他们的伙伴在面前的地上等死。这些人已经受够了。他们逃之夭夭，一边发抖一边叫喊，另一个同伙也加入他们;那人才刚刚失去手指，这会儿正捧着自己血淋淋的手。
其他人开始溃散，这时图卡队长带着一名护卫来到雅多林面前。雅多林迎上护卫，没有丝毫胆怯犹豫，横跨一步避开他的攻击。
如果有个人愿意坚持，那你可千万别低估这份坚持的价值。
坚持。
不屈。
他用肩膀顶开踉跄的护卫，剑挥出，差点取下队长的首级──那男人以毫米之差躲过，只有肩膀被划开一道口子。如雷的声响听起来像雅多林的士兵已到近处，不过那只是英勇而已，牠引人注目地重重跺脚、发出一声尖啸。
这种种一切远超过图卡人所能承受的程度。雅多林没有赢。
但是图卡人输了，他们逃向留在后方的补给品堆以及同伴，寻求人数优势带来的安全。队长终于也随他们而去。
几分钟后，当费特和其他人赶到，他们看见浴血的雅多林撑起恍惚但仍活着的努特姆，身旁都是尸体，而这些尸体原本具备压倒性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