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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四座桥

  捕捉灵的最后一个步骤最为棘手,因为你必须移走宝石中的飓光。每一个法器师公会所采用的独特技术都是被严加看守的秘密,仅由他们最资深的成员管理。

  最简单的方法是利用拉金──一种大啖飓光的克姆林虫。若非这种生物此刻已濒临绝种,这将是极好极方便的方法。发生在艾米亚的战争有部分就是起因于这些似乎无害的小生物。

  ──娜凡妮.科林为君王联盟所提供之法器机制课程,兀瑞席鲁,杰瑟凡日,一一七五

  娜凡妮.科林探身到飞行平台外,俯瞰数百呎下的岩石。雅烈席卡的丰饶总是令她惊叹不已,这里充分展示了她长久以来居住的那个地方。石苞在所有表面上累累丛生,只有被清掉以供人类生活与耕种的地方除外。连绵整片原野的野草随风款摆绿意,生灵四处跃动。树木形成抵御飓风的壁垒,交错的枝条有如方阵般紧密。

  相对于破碎平原或兀瑞席鲁,这里万物生长。这是她童年时的家,如今却几乎令她感觉陌生。

  「由衷希望您不要像那样探出身子,光主。」薇菈说。为了对抗强风,这位中年学者将头发编成紧密的辫子。她总是试图像母亲一样照料身旁所有人。

  而娜凡妮自然是更加向外探去。一般人可能会想,活了超过五十年,她总会找到方法克服天生鲁莽的性子,不过娜凡妮反倒是惊人地找到足以让她随心所欲的权力。

  她的飞行平台在下方的岩石投下令人心满意足的几何图形阴影。镇民挤成一团,瞠目结舌。卡拉丁和其他逐风师正在要他们退后,让出空间供平台降落。

  「达利纳光爵,」薇菈说。「可否请您劝劝她?我发誓她就要掉下去了。」

  「这是娜凡妮的船,薇菈。」人在后方的达利纳说。他的声音坚定如钢铁,恒常如数学。她深爱他的声音。「要是我试图阻止她享受这个时刻,我觉得她会叫人把我丢下去。」

  「她不能在平台中央享受吗?或许好好拴在甲板上?用上两条绳索?」

  劲风拉扯娜凡妮松脱的秀发,她咧嘴而笑,外手握住栏杆。「这块区域现在没人了。传令──缓降落地。」

  她利用旧式裂谷跨桥做为飞行平台起始设计的模型。这毕竟不是战舰,而是移动大批人群的运输工具。最终成品只不过是一个大矩形:长度超过一百呎,六十呎宽,高度大约四十呎,以容纳三层甲板。

  他们在上层甲板的后方盖了高墙和屋顶。前三分之一露天,周围有栏杆。几乎整趟航程中,娜凡妮的工程师都待在遮蔽处的指挥室中。不过今天需要精细的操控,因此他们把桌子搬了出来,拴在平台右锋角落的甲板上。

  右锋,我们该改用航海术语吗?但这并不是大海。我们是在飞行。

  飞行。成功了。不只是在破碎平原的演习和测试,而是出席一场真正的任务,飞越数百哩的距离。

  她身后有超过十二名执徒工程师照料露天的指挥站。凯──一名逐风师团的书记透过信芦将命令送到兀瑞席鲁。行动中,她们无法书写完整指示──信芦在这方面有困难。不过她们能送出可再转译的闪光。

  在兀瑞席鲁,另一群工程师操作着这个让船浮空的复杂机制。事实上,那跟驱动信芦是完全一样的技术。其中之一移动时,另一个也同步移动,也可以配对切成一半的宝石,因此当一半的高度降低,另一半在哪里都会升入空中。

  力被转移──如果远方那一半在重物之下,你很难把你这边另一半放低。不幸的是,还有额外的衰退──两半分得越远,移动它们遭遇的抗力越大。不过,既然能移动一枝笔,为什么不能移动守卫塔?为什么不能移动马车?为什么不能移动整艘船?

  因此,由数百个男人和刍螺操作连接到兀瑞席鲁一个宽大宝石阵的滑轮系统,当他们让那边的宝石阵沿塔外台地的侧边下降,娜凡妮这边的船便会升入空中。

  另一个宝石阵则放置在破碎平原并与刍螺队相连,藉此让船前进或后退。他们学会利用铝将水平动态独立出来,这才能够真正前进,甚至改变力的向量。成果就是刍螺队得以拉一段时间,接着短暂切断宝石联机,回头朝反方向走,同时间,浮空船则继续直线前进。

  交替操作这两个宝石阵──一个控制高度,另一个控制水平动态──娜凡妮的船便得以翱翔。

  她的船。她的船。她好希望能和艾洛卡分享。只是在多数人记忆中,她儿子只是一个苦苦挣扎的男人,努力想取代身为王的加维拉。她记忆中的他是一个好奇、爱问问题的男孩,而且爱极了她的画。他总是喜欢高处。他会多么喜欢这甲板的景致啊……

  打造这艘船帮助她撑过他死去后的几个月。当然了,最后让船化为现实的并不是她的数学。在艾米亚的那次探勘中,他们学会了结合法器与铝所产生的交互作用。这也不是她那些工程图表的直接结果,相较于她原本想象的设计,这艘船的外观平凡得多。

  娜凡妮只是引导那些比她聪明的人。所以她或许没资格一面看着船顺利飞行,一面笑得像个孩子。但她无论如何还是笑了。

  为了决定船名,她深思熟虑了好几个月。然而最后,她再度参考给她灵感的桥。尤其是好几个月前从必死无疑的境地中拯救了达利纳和雅多林的那座桥。她也希望这艘船能在相似的迫切情况中,拯救许许多多性命。

  因此,举世第一艘浮空交通工具便命名为「第四座桥」。在上帅卡拉丁旧部属的同意下,她将他们的旧桥嵌入甲板中央,以此为精神象征。

  娜凡妮离开栏杆,走到指挥站。她听见薇菈放松地叹口气,这位制图师用了根绳子把自己拴在甲板上。娜凡妮原本比较想带爱莎西克,不过他去进行地图探勘了,这次的目标是破碎平原东侧。

  但她还是有全套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白胡子的法理拉正和露舒一起检视工程图,一群助手和书记东奔西跑,检查结构完整度和测量宝石内的飓光存量。到这个时候,娜凡妮除了站这站那、让自己看起来很重要之外,能做的其实并不多。她微笑着,回想起达利纳说过,一旦计划就绪,战场上的将军差不多也是这样。

  第四座桥着陆,底层的前门开启让乘客上船。十二名缘舞师(Edgedancer)朝城镇滑去。他们散发飓光,步态诡异──交替踢蹬一只脚,另一只脚则滑行。他们可以如滑冰般溜过木头或岩石,再优雅地跃过岩石。

  不过队伍中的最后一名缘舞师没跳好,在一块其他人都顺利避开的大石头上绊倒。那是个瘦长的女孩,彷佛在过去一年来长高了足足一呎。娜凡妮掩嘴一笑。不幸的是,身为灿军无法让人对青春期的尴尬免疫。

  缘舞师会引导镇民上船,并治疗伤病者。逐风师则在空中疾飞,找寻潜在的状况。

  娜凡妮不想打扰工程师或士兵,她缓步走向赛勒那王国亲王科马克。芬恩女王的丈夫已有年岁,是个海军男儿。娜凡妮认为他会享受和他们一起参与第四座桥的第一场任务。他尊敬地对她鞠躬,眉毛和长须垂晃在脸旁。

  「你一定觉得我们很没规矩,元帅。」娜凡妮用赛勒那语对他说。「没有船长舱,只有几张拴在地上的桌子做为指挥站。」

  「这无疑是一艘古怪的船,」老水手回应。「但自有其雄伟之处。我正在听妳的学者交谈,他们猜这艘船的平均船速可达五节。」

  娜凡妮点头。这个任务的起点是一场扩大的耐久力测试──确实,这趟远行开始时,娜凡妮并未参与。第四座桥先前已耗费数周的时间飞行到蒸腾海洋,从垒地和沿海海湾的飓风中搭救难民。当时,船上的船员只有她的工程师和几名水手。

  然后卡拉丁提出要求。他们是否想尝试更严峻的压力测试,将整座城镇偷偷运出雅烈席卡──顺便拯救一名恶名昭彰的贺达熙将军?达利纳做了决定,于是第四座桥转而航向雅烈席卡。

  逐风师今天稍早将指挥幕僚和灿军送上了船。

  「五节,」娜凡妮说。「跟你最好的船舰相较之下不算特别快。」

  「请原谅,光主,」他说。「不过这本质上是一艘巨大的驳船──能有五节的速度,已经很叫人钦佩了,更别提它其实是飞在空中。」他摇头。「这艘船比军队以快步行进的方式更快,却能将精力充沛的军队送达,自身还拥有机动性的有利位置,可提供弓箭支持。」

  娜凡妮无法压抑骄傲的开怀笑容。「还有许多难题有待厘清。船尾的叶扇几乎没能增加多少速度。我们需要再加以改善,而且投入的人力极其庞大。」

  「妳说了算吧。」年长男子换上疏离的表情,转身凝望地平线。

  「元帅?」娜凡妮问。「你还好吗?」

  「我只是在想象一个时代的结束。还有我所知的生计、大海与海军的运作模式……」

  「我们还是需要海军。」娜凡妮说。「这种浮空船只是额外的工具。」

  「或许吧,或许。不过,请试想一个寻常船舰组成的舰队,遭遇一艘像这样的浮空船来自上方的攻击。根本不需要透过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飞行中的水手便可以抛下岩石,转眼间将舰队击沉……」他的视线扫向她。「亲爱的,如果这些东西变得普遍,遭淘汰的不会只有海军。我无法决定我是该高兴自己够老,已经能对我的世界说声珍重再见,还是该嫉妒那些能够探索这个新世界的年轻小伙子。」

  娜凡妮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她想说些鼓励的话,然而科马克如此珍视的过去……嗯,有如水中波浪,已然消逝,被时间之洋吸纳。令她感到兴奋的是未来。

  科马克似乎察觉她的迟疑,他微微一笑。「我就是个爱抱怨的老水手,别把这些闲聊放在心上。看啊,盟铸师(Bondsmith)需要妳的关注。去把我们带往新的地平线吧,光主。我们得到那里去,才能战胜这些入侵者。」

  她温柔地轻拍科马克的手臂,接着快步走向达利纳。他站在甲板中央附近,卡拉丁上帅和一名戴眼镜的男子正大步朝他走去。这位一定就是逐风师的父亲了──不过她得用点想象力,才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相似处。卡拉丁很高,李临很矮;较年轻的男人有一头披散的狂野自然鬈发,相对来说,李临的头发已渐渐稀疏,还健在的头发则剪得很短。

  然而,当她在达利纳身旁站定,和李临对上眼,家族遗传便明显许多。同样安静的强烈情感,同样隐隐批判的目光,似乎对你了解甚多。在那一刻,尽管两人的外观特征有诸多不同,她却看见两个拥有同样灵魂的男人。

  「长官,」卡拉丁对达利纳说。「这是我父亲,那名外科医师。」

  达利纳点头。「李临.受飓风祝福者。我的荣幸。」

  「……受飓风祝福者?」李临问。他没有鞠躬。考虑他正与谁面对面,娜凡妮觉得这举动颇不具交际手腕。

  「我以为你会采用你儿子的家族名。」达利纳说。

  李临看了看儿子,卡拉丁显然还没跟自己的父亲提及他获得拔擢的事。不过李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恰如其分地对娜凡妮的浮空船尊敬地点点头。

  「真是伟大的发明。」李临说。「妳觉得有没有可能快速地把一个移动式的医院送到战场,上面还有外科医师?这样一来,可以拯救的性命……」

  「巧妙的应用,」达利纳说。「不过一般来说,这样的工作都落到缘舞师身上了。」

  「噢,对。」李临推推眼镜,似乎终于对达利纳产生一点敬意。「我很感激你在这里所做的事,科林光爵,但你能告知,我的人民要困在这艘船上多久吗?」

  「需要飞行数周才能抵达破碎平原。」达利纳说。「不过我们在航程中会发送补给品、物资,以及其他能提供慰藉的物品。你将会发挥重要的功用,帮助我们学习如何更妥善地装配这些运输工具。除此之外,我们也藉此不让敌人拿下一个重要的人口群居地以及农耕聚落。」

  李临若有所思地点头。

  「何不去看看住宿区呢?」达利纳提议。「舱房不豪华,但空间足以容纳数百人。」

  李临容许达利纳如此打发他离开,不过大步走开前,还是没对达利纳鞠躬或致敬。

  卡拉丁留在原地。「我代替我父亲致歉,长官。他不擅长应付惊喜。」

  「没关系。」达利纳说。「难以想象这些人这段日子以来都经历了些什么。」

  「可能还没完呢,长官。我今天稍早侦查的时候形迹败露,其中一个炼魔──我没见过的类型──来炉石镇找到我。我把他赶走了,不过我确定我们很快会遭遇更多抵抗。」

  达利纳努力维持不动声色,不过娜凡妮可以从他下垂的嘴角看出他的失望。「很好。」他说。「我原本希望雾气可以为我们提供掩护,显然那太便宜行事。去提醒其他逐风师,我会传讯给缘舞师,要他们加快疏散。」

  卡拉丁点头。「我的飓光存量不太够了,长官。」

  娜凡妮从口袋抽出笔记本,同时间达利纳伸出一只手,平贴在卡拉丁胸口。他们周遭的空气开始有一阵轻微的……扭曲,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望入幽界。另一个界域,充斥玻璃珠和代替人类灵魂飘浮着的烛焰。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她觉得她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声音。一个纯粹的音符在她周身震荡。

  转瞬即逝,不过她仍然记下她的印象。达利纳的力量关乎飓光的组成、三界域,以及──最终极的──神祇的本质。还有秘密尚待解开。

  卡拉丁的飓光恢复,丝丝缕缕从他的肌肤流泻,就连在日光下也清楚可见。他携带的钱球也重新充满。达利纳以某种方式触及界域之间,碰触全能之主本身的力量,这样的能力曾经只为飓风以及存活其中的事物所有。

  年轻的逐风师这时显得精神焕发。他横过甲板,跪下后一手放在有别于船体其他部分的一块矩形木料上──并非新近砍下,而是充满弓箭留下的凹痕。他的旧桥被齐平嵌入甲板中。桥四队的逐风师离开浮空船之前,都会进行同样的无声仪式。过程短暂,卡拉丁随即冲入空中。

  娜凡妮完成笔记,发现达利纳越过她的肩膀偷看,忍不住掩嘴微笑。尽管鼓励他的人是她,这依然是个不容置疑的古怪体验。

  「我已经请加丝娜记下我做的事,」达利纳说。「不过妳还是每次都会拿出这本笔记。妳到底想找到什么,我的宝心?」

  「还不确定。」她说。「兀瑞席鲁的本质有其怪异之处,至少根据我们所读到有关古老灿军的资料,我觉得盟铸师可能与塔城有所关联。」她翻到另一页,让他看她画的几幅工程图。兀瑞席鲁的塔城核心有一个巨大的宝石构造──一根宝石柱,一个她不曾见过的法器。她越来越确信塔城过去曾由这根柱子提供动力,就像这艘飞船是由她的工程师镶入船壳的宝石驱动。然而塔城已损坏,几乎无法再发挥功用。

  「我试过将飓光注入宝石柱,」达利纳说。「没有用。」他能够将飓光注入一般的钱球,然而塔城的宝石却加以抗拒。

  「我们肯定用了错误的方法试图解决问题。我总是忍不住想,要是我更加了解飓光,答案应该会很简单。」

  她摇摇头。第四座桥是一个非凡的成就,不过她担心自己在更重大的任务上会遭遇失败。兀瑞席鲁在高耸的山上,那里的气候太寒冷,无法种植作物,但塔城却有着为数众多的田地。过去的人不只是在那上头的艰困环境中幸存,他们亦繁荣兴旺。

  怎么做到的?她知道塔城曾被一个强大的灵占据,这个灵名为手足(The Sibling),与守夜者(The Nightwatcher)或飓父(The Stormfather)是同等级的灵,能够创造出盟铸师。她只能假定这个灵或是它与人类之间的某种关系容许塔城运作。不幸的是,手足在重创期死去。她不确定那代表什么程度的「死」。手足的死,是否跟仍四处走动的碎刃之魂一样?有些她访谈过的灵说手足「休止」了,视其为不可逆的最终状态。

  答案并不清楚,因此娜凡妮苦苦挣扎于理解其中含义。她研究达利纳以及他和飓父之间的联系,希望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线索。

  「所以,」一个带口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说。「雅烈席人真的学会飞行了。我真该相信那些故事才对。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会不屈不挠地欺凌自然。」

  娜凡妮吓了一跳,她反应的速度比达利纳慢。他已经旋身,一手放在身侧的剑上,立即站到娜凡妮和那陌生的声音之间。她还得探出头才能瞧见那名说话的男人。

  他是个矮个子,少了一颗牙,鼻子扁平,神情愉快,磨损的斗篷和破烂的长裤显示他应该是个难民。他站在娜凡妮的工程站旁,已拿起标示出第四座桥航线的地图。

  站在几张桌子中间的薇菈看见他,惊喊一声,伸手抢走图纸。

  「难民应该待在下层甲板。」娜凡妮手指阶梯的方向。

  「他们干得不错啊。」这名贺达熙人说。「妳的飞行小子说你们在这里有个位置要给我。不知道我对于服侍雅烈席人是什么感觉耶。我这大半辈子都在努力避开他们。」他注视达利纳。「尤其是你,黑刺。无意冒犯喔。」

  啊,娜凡妮心想,她确实听说水貂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模样。她修正了她的评估,瞥向姗姗来迟从侧边冲上船的碧卫,他们一副懊丧的模样。娜凡妮挥手要他们离开。她待会会问些尖锐的问题,了解一下他们为什么如此散漫,竟让这男人溜上通往指挥站的阶梯。

  「有些人知道该避开过去的我,而我在他们身上看见智慧。」达利纳对水貂说。「但这是一个新时代,也有了新敌人。我们过去的纷争此刻不值一提。」

  「纷争?」那男人问。「所以在雅烈席语中是用这个词吗?对,对。我对你们的语言实在是⋯⋯看见了吧,不太熟练。我过去竟错误地以『掠劫并烧死我的人民』指称你的行为。」

  他从口袋拿出某个东西。薇菈的另一幅地图。他回头瞥了一眼,确认她没在看,接着展开地图并歪头审视。

  「我剩下的军队分散在这里和贺达熙之间四个彼此分隔的洼地中。」他说。「只剩下几百人。用你的飞行机器去救他们,我们再来谈。雅烈席人的杀戮欲望这几年来害死了许多我所爱的人,把这股欲望对准其他人──就像以谚语表达的剑刃──有其价值,若我不承认,那我就是个傻瓜。」

  「没问题。」达利纳说。

  尽管稍早他声称第四座桥是她的船,娜凡妮依然没有遗漏,他答应依水貂的要求调动第四座桥前,并没有征询她的同意。她尽量不因像这样的事而心烦。她的丈夫并非不尊重她──他已经在数不清的场合中证明过。达利纳.科林只是习惯身为最重要的人──通常也是最有能力的人。这会让一个男人有如进逼的飓风墙般向前奔涌,视情况需要而做出决定。

  然而,这依然令她苦恼,胜过她曾公开承认的程度。

  首批真正的难民开始在缘舞师温和的驱赶下登上下层甲板。娜凡妮聚焦于眼前的问题,尽可能以最经济、最有秩序的方式,让每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安顿好。她已为此制定计划。不幸的是,迎接的过程被琳恩打断。她是一名逐风师,黑长发编成辫子,这时她砰的一声降落在甲板上。

  「炼魔来袭,长官。」她对达利纳报告。「整整三个小队。」

  「卡拉丁说得没错。」达利纳说。「希望可以把他们引开。要是他们决定一路骚扰浮空船直到破碎平原,那就只能祈求飓风帮助我们了。」

  这正是娜凡妮最恐惧的状况:飞行的敌人能够攻击浮空船,甚至让它丧失飞行能力。她已备妥防范措施,看起来,此刻就要亲身体验他们的初始测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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