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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泉镇

  雅欣诺醒来时,知道她的脸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趴睡的关系,可能脸往枕头里压得太紧,不过她发现自己其实仰躺着。

  房间很安静,和正中午般明亮,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蓝色和白色的窗帘都拉起来,写字桌上放着一盘盘没人动过的食物。

  「那只熊。」她轻声说。

  茱儿出现在她身边,面容疲倦,鬈曲的棕发乱成一团。

  「别动。」她说,但雅欣诺用手肘撑着坐起来,动作时,她的右肩一阵剧痛。

  「好歹让我帮妳吧。」茱儿拉她起来,把枕头一颗颗迭在她背后。

  「我为什么没死?」雅欣诺问,「坎登在哪里?」

  「她没事,」茱儿说,「她在那里。」

  她对着躺在茱儿床上的山猫点点头,虽然身上有几道伤痕,其中一只前腿包扎起来用绑带固定,但休息的姿势还算放松,她的伤势原本可能会更严重。

  「她的肩膀骨折了,」茱儿低声说,「等医术士有时间照顾坎登时已经……她不可能完全复原了。」

  「是我的错。」雅欣诺说,茱儿垂下头。

  「妳有可能死掉,」茱儿说,「玛歌儿永远不应该教妳下等魔法。」

  「她只是想帮我,事情出错不能怪她。我们都知道下等魔法的习性,它们有时候就是会这样,我们都知道风险。」

  「听起来好像妳无论如何会再试一次。」

  雅欣诺皱眉,或者说她试着想皱眉,她的嘴巴没办法正常移动,脸颊感觉怪异又沉甸甸的,她的脸有一部分已经失去知觉,好像皮肤里长了石头。

  「可以帮我开扇窗户吗,茱儿?」

  「没问题。」

  她走到房间另一边,推开窗帘,新鲜空气飘进原本凝滞着血味和过多睡意的房间,带来一丝慰藉。

  「路克也在这里,」茱儿说,「他带了饼干来。」

  雅欣诺伸手去拉脸上的绷带。

  「雅欣诺,不要!」

  「拿镜子给我。」

  「妳必须躺在床上休息。」茱儿说。

  「别傻了,拿一面玛歌儿的镜子给我。」

  有一会儿的时间,雅欣诺以为茱儿会拒绝,第一波恐惧感袭来,但终究她还是去玛歌儿的梳妆柜东翻西找,带回一面有珠母贝把手的可爱镜子。

  雅欣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拂过后脑勺的头发,抚平因为躺在枕头上而东翘西翘的发丝,然后举起镜子看。

  她没眨眼,连茱儿开始掩面哭泣时也目不转睛,她必须强迫自己看,看进每一吋缝合起的血肉、一个个丑陋的黑绳结固定住她残破不堪的脸庞。

  大部分右边的脸颊都不见了,原本应该膨润的地方凹陷下去,一条黑色缝线从嘴角延伸到右眼外围,另一条更粗的线横越凹陷的颧骨,直达她的下巴。

  「嗯,」她说,「再往上一点点,我就需要戴眼罩了。」她开始大笑。

  「雅欣诺,不要笑了。」

  她看着镜中的缝线拉扯着,直到血喷溅出来流到下巴,茱儿试着安抚她,一边大叫凯特和艾利斯,但雅欣诺只顾着笑得更大声。

  伤口裂开,被眼泪中的盐分刺得灼痛不已。雅欣诺很幸运,因为她从没在意过自己长什么样子。

  茱儿在桑德林家的船厂找到乔瑟夫,他忙着拆解一堆乱糟糟的绳子和索具,这天很温暖,他没穿外套、卷起上衣的袖子,她阴郁地看着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他的英俊足以让每个人目不转睛。

  「茱儿,」他看到她时说,放下手上那堆绳索,「她还好吗?」

  「她是雅欣诺,」她说,「所以把缝线都拆了,他们正在缝回去,我没办法留在那里,我受不了。」

  他用手帕把手指抹干净,要不是觉得茱儿会抗拒,他会握住她的手。

  「我本来要带花去给她,」他说,轻笑着,「妳可以想象她收到花的样子吗?我想见她,但不确定她想不想见我,不确定她想不想被人瞧见。」

  「她会想见你,」茱儿说,「雅欣诺不会逃避任何东西。」

  茱儿转身面对大海的方向,被停放在干船坞上的船只挡住,几乎看不见码头那端的海面。

  「感觉很奇怪,」她说,「没有坎登,没有雅欣诺,好像我的影子都不见了。」

  「她们会回来的。」乔瑟夫说。

  「但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乔瑟夫试探地用手握住她肩头,直到她往后靠向他,有几秒钟的时间,乔瑟夫感觉好像能一手抱起她,单单用一只手掌就能撑起她全身的重量。

  「我也爱她,茱儿,」他说。「几乎和爱妳一样多。」

  他们一起眺望海湾,很平静,除了风和低矮的浪头之外空无一物,彷佛能一直航行到世界尽头。

  「乔瑟夫……我好希望五年前我们就带她逃离了芬贝恩岛。」

  比利走进房里时脸上一抹微笑都没有,这样很好,至少比医术士和米隆家的人脸上勉强挤出的那种罪恶又虚弱的笑容好多了,比利举起手,他带了一束花给雅欣诺,鲜艳的橘黄色花朵是狼泉镇任何温室中都找不到的品种。

  「我父亲的心意,」他说,「大老远从我妈最爱的花艺师那里拿的,我们一听到消息时他就下令送来,那时候还不知道妳是死是活,他说不管怎样都派得上用场。要不要我丢在地上踩一踩?」

  「敢在自然使的地盘上践踏花朵?」

  她接过花束,小巧的花瓣摸起来像天鹅绒,闻起来像夏天时进口的柑橘。

  「很漂亮。」她说,「茱儿可以让花朵维持很久都不凋谢。」

  「但妳没办法。」他说。

  「对,我不行。」

  她把花束放在床头桌,靠近窗框以及她那盆枯死的冬日蕨类蜷曲的叶片旁边,比利把外套放在一张椅子上,但没坐下,反而是坐在雅欣诺的床角。

  「那妳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如果妳真的没有……没有任何天赋……为什么要妳待在米隆家?他们中了什么乐透吗?还是说输了?」

  雅欣诺笑出来,一阵疼痛窜过她侧脸,她扶着脸庞时比利往前靠近,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而且她觉得大笑很值得。

  「从来没人确认过我没有法力这件事,」雅欣诺说,「至少以前没有,我们三个女王没一个被判定是毫无天赋。」

  「判定?」

  「上一任女王生下我们时就知道我们各自的天赋。」雅欣诺说,「然后她把我们交给助产妇扶养,等我们年纪够大时,会有氏族来领走我们。」

  「来接我的是茱儿,因为有她,我才没吓个半死。她来找我时一手牵着卡拉阿姨,一手牵着马修。」

  「啊,」比利说,身体往后靠,「卡拉阿姨和乔瑟夫的哥哥马修,据我所知,他们是很认真的一对。」

  「是啊,」雅欣诺说,「有些人说卡拉对马修来说太认真了,说他太年轻,但是我忘不了他们带走卡拉时,马修脸上的表情。」

  雅欣诺清清喉咙,她看起来一定很荒谬,卧病在床、包满绷带,一边谈论着逝去的爱情。

  「妳跳到我前面挡住熊。」他说。

  「是你先跳到我前面挡住熊。」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茱儿杀了熊,」他说,「我原本还觉得她强悍到对谁都没好处,但有她在场我们很幸运。」

  「对,」雅欣诺说,「等我再试一次时,铁定也会带她一起去。」

  「再试一次?雅欣诺,妳差点死掉。」

  「如果我放弃的话,就一定会死掉。」

  他们死盯着对方,比利先移开视线。

  「女王们就是无所不知。」他说,「妳们这些人,」他摇摇头,「真是奇怪,各方面都是。」

  「你一定听说过,女王并不真的是人类吧,」她说,「所以我们杀害彼此时,并不是真的杀了人。」她低下头,「他们是这样说的,我已经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但是,不管对不对都不重要了,芬贝恩岛一向如此,遵从传统的时刻即将来临,融雪后不久就是五朔节,岛屿很快就会开始骚动,人们从外围蜂拥到正中央,所有重要的氏族都齐聚茵尼斯弗河谷,度过五朔节的三个夜晚。

  「昨天收到一封我父亲寄来的信,」比利说,「但我还没拆开,我知道他一定是要叫我去见米拉贝拉,但我不想去。」

  「你想要我赢,」雅欣诺说,「你想跟我结婚。」

  比利咧嘴而笑,「我才不想跟妳结婚,妳一点也不适合当妻子。但是我不想看妳死,雅欣诺,我已经把妳当朋友了。」

  他抓起她的手握着,她讶异于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有多重大,他说得很诚挚,虽然雅欣诺知道最后比利还是必须去见米拉贝拉不可。

  「你想看吗?」她摸摸脸。

  「我们现在是小孩子吗?」他问,「比谁的伤疤厉害?」

  「如果真的要比,我就赢定了。」

  她转过头,拆下绷带,缝线拉紧,但是这次没有流血。

  比利慢条斯理地看,看得一清二楚。

  「需要我骗妳说我看过更糟的吗?」他问,她摇摇头,「妳知道吗,有一首关于妳们的歌,」他说,「在大陆上传唱的,小女孩跳绳时都会唱。」

  「幽影女巫荒谷降生,

  三生之女甜美无双,

  永世为敌至死休。

  幽影女巫,容颜皆绝世。

  二者待噬,

  一人称后。」

  「在大陆上他们都这样叫妳:女巫。我爸也是这样叫,他说妳们是怪物、野兽,不过妳不是怪物。」

  「对,」她静静地说,「我们三个都不是怪物。但还是改变不了我们必须做的事。」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威,回桑德林家吧,去看你父亲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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