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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斯城

  神殿东边隐密的庭院里,米拉贝拉可以独自一人,这是少数几个祭司们允许她单独前往、不用护卫陪同的地方,也是少数几个她们觉得安全的地方,就连她在祭坛祈祷时,也会有一两名祭司随侍在侧,伫立在阴影中,只有在庭院这里或者魏斯伍大宅她的寝室里才能自己一个人,才能自由自在思考、休息或甚至啜泣。

  经过若儿在悬崖的考验之后她就常哭,大部分的泪水都没人看见,不过还是有些藏不住,关于她心烦意乱的传闻不胫而走,祭司们时常怀疑地看着她,彷佛无法决定她哭泣是出自于软弱还是宽宏的慈悲,但不管原因如何,她们都宁可她不要哭泣。

  米拉贝拉坐在冰冷的石长椅上把腿盘起来,抬起脚时,一只黑白相间、头顶上有簇毛的小啄木鸟降落在她的足印上,来回跳跃着。

  「噢,」她说,鸟儿活力十足,黑眼睛很聪慧,她拍拍裙子的口袋又轻轻抖了抖披风的绉褶,「对不起,没有种子可以给你吃。」

  她应该带一些来的,咕咕叫的鸽子群会是分散她注意力的好东西。

  「他想要的不是种子。」

  米拉贝拉转身看见一名年轻的见习祭司站在庭院入口,覆满白雪的篱笆开口处,她抓紧白色的兜帽抵御寒风。

  米拉贝拉清清喉咙,「那他想要什么?」

  女孩微笑,走进庭院,「他想逗妳开心。」她说。

  她放下兜帽,小啄木鸟轻巧地从地面一跃,跳进她的衣领间。

  女王睁大眼睛,「妳是自然使。」她说。

  女孩点点头。

  「我叫伊莉莎白,我在柏娜丁平原长大,希望妳不介意我打扰,只是妳看起来好难过,而我难过的时候小胡椒总能逗我笑。」

  小鸟从她的帽子后方探出鸟喙,然后又倏地消失无踪,米拉贝拉有趣地看着,她从没见过守护兽,神殿祭司必须放弃法力,因此也不准拥有守护兽。

  「为什么妳可以留着他?」米拉贝拉问。

  伊莉莎白用她晒成古铜色的脸颊磨蹭鸟儿的头,「拜托不要告诉别人,她们一定会立刻杀了他的,我试过叫他不要靠近,但小胡椒怎么样都不肯离开。我猜我很幸运,因为他小小的很容易藏,要我们在领受手环之前就把守护兽送走真的很残酷,如果我改变心意离开神殿怎么办?小胡椒那时会在哪里?附近的树林吗?还是在高山上,永远听不到我的呼唤?」

  「不管是哪个时间点,要妳和他分开都非常残忍。」米拉贝拉说。

  伊莉莎白耸耸肩,「我母亲也这么说过,以前的祭司不必放弃守护兽,但现在岛屿四分五裂,自然使和毒物使和元素使互相争斗,就连少数有战斗天赋或者更少数有预知天赋的人们都对彼此有敌意。」她看着小胡椒叹气,「放弃守护兽可以让我们团结凝聚;牺牲可以让我们信仰得更坚定。不过妳说得没错,要放弃守护兽还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可以摸摸他吗?」米拉贝拉问,伸出她的手,伊莉莎白微笑,小鸟迅速飞到米拉贝拉弯起的手指上站着。

  「他喜欢妳。」伊莉莎白说。

  米拉贝拉咯咯笑,「妳真会说话,不过妳是自然使,这只鸟会听妳的话做任何事。」

  「守护兽和主人的关系不是这样运作的,而且不管如何,都有办法看得出他喜不喜欢妳,要是不喜欢的话,他会迟疑、眼睛也不会这么亮,甚至还会在妳手上便便。」

  「那么,好险他喜欢我。」米拉贝拉说。

  小胡椒眨眨眼,然后又冲回伊莉莎白安全的兜帽中。

  「看着妳一个人在这里这么难过,我忍不住想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伊莉莎白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我知道妳为什么哭。」

  「我猜神殿里每个祭司都知道吧!」

  伊莉莎白点点头,「不过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她说,「献祭的女孩差点就是我。」

  「妳?」

  「她们形容献祭的方式,」她说,「说什么天职啊,以及和女神心意相通之类的。我差点答应了,我以为我应该答应才对。自愿献祭的那个女孩,她的名字叫萝拉,她到死都相信这是伟大的付出,相信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死法。」

  更糟糕的死法,比方说惨遭妳的祭司姊妹们活活烧死,米拉贝拉试着改变想法,告诉自己其实她拯救了女孩不被烧死,但她无法这样想,不管达成的方式如何,都是不对的。

  「我们的天性都有一体两面,米拉贝拉女王,每一种天赋都有光明和黑暗面,我们自然使可以让动植物生长,但是也会引诱龙虾到锅子里,我们的守护兽还会把兔子撕成碎片。」

  「是的,」米拉贝拉说,「这我知道。」

  元素使焚毁一整片森林就跟他们以雨露浇灌森林一样易如反掌;战斗天赋可以用来守护与屠杀,就连有预知天赋的人都饱受疯狂和恐慌所苦,因此能预知未来的女王才会一出生就被淹死。

  「就连毒物使,」伊莉莎白说,「也能是医术士。」

  「等等,这我可就没听说过了。」米拉贝拉说,毒物使的歹毒恶名昭彰,他们所执行的每个处决都惨绝人寰,每一个受刑的男男女女都惨遭鲜艳的毒药毒得双眼渗血,痉挛剧烈到连脊椎都扭断了。

  「是真的,」伊莉莎白坚持道,「他们知道该怎么治病,只是在对议会席次的贪婪之中遗忘了。」

  米拉贝拉嘴角微扬,然后摇摇头,「不一样,伊莉莎白,对女王来说不一样。」

  「噢,我知道,」女祭司回答,「虽然我刚来罗兰斯城不久,但已经知道妳是个好人,米拉贝拉。我不确定妳会不会是个好女王,但就现在看来,是很有可能的。」

  一绺颜色深沉的黑发辫从伊莉莎白的兜帽滑出,几乎和女王的一样黑,让米拉贝拉想起布莉,她也是这样编织她的头发。啄木鸟小胡椒蓬起羽毛,他似乎是只不多话的鸟儿。

  「妳是这里唯一真的和我说过话的祭司,」米拉贝拉说,「我的意思是,除了露卡之外。」

  「真的吗?」伊莉莎白问,「噢天啊,另一项显示我不是个好祭司的征兆,若儿总是这么跟我说,也许她是对的。」

  嗜血的若儿,恐怖的神殿,米拉贝拉记不起她有仁慈的时候,或者说过任何一个温和的字眼,不过一旦五朔节结束、登基年开始,若儿便是一道很好的保护,关于这点,露卡是对的。

  伊莉莎白歪着头,「妳现在好一点了吗?」

  「好一点了。」米拉贝拉说。

  「太好了,那个仪式,献祭仪式─全是若儿的主意没错,她想恢复传统,再一次让神殿取代议会,她认为可以靠蛮力强取,好像她自己才是女神之手,但她不是,」伊莉莎白灿烂地笑,「妳才是。」

  「妳说她照做了,」大祭司说,「所以事情算完成了。」

  「我可没说她做得好。」若儿说。

  若儿拿起露卡桃花心木桌上的一个小玩意儿─闪闪发亮、擦得发光的球状蛋白石─然后扮了鬼脸,她不喜欢大祭司的房间,位于神殿最高处,俯望着雪侬暗道的悬崖。房间太柔软了,挂满抱枕和毯子抵御寒风,也太过拥挤,塞满无用的装饰品,例如马赛克花瓶和雕刻精致、镀金的蛋,或者她手上那颗蛋白石小球。

  露卡看着若儿手臂往后一拉,把小球掷出窗外。

  「别这样,」大祭司警告,「那是礼物。」

  「不过是颗石头。」

  「但仍然是礼物。关上那扇窗户,今天的风好冷,我等不及春天来临了,还有五朔节的营火和炎热的夏夜。妳要喝点汤吗?厨房说是兔肉配甘蓝菜和奶油。」

  「露卡,」若儿说,「妳没在听我说话,献祭根本是场闹剧,我们的女王被逼到角落,但还是拒绝动手,直到我们让那女孩感受到一点火焰的温度。」

  露卡叹气。

  「祭品躺在一堆落石下,她还是完成献祭了,妳不能强求米拉贝拉乐在其中。」

  露卡自己也不乐见,人们说她心肠太软,她听进去了,也相信如果自己太软弱,到头来受伤的会是米拉贝拉,不过现在死了一个无辜之人,被一堆岩石压死,恰好成为一个可供祈祷的碑石。

  「我们不会再要求她做这种事了。」露卡说,「我比妳了解她,倘若我们逼她太紧,她会反扑的。如果米拉贝拉学会反扑……如果她想起要怎么反扑……」

  露卡从面西的窗户眺望出去,穿过树林看见魏斯伍大宅,从这么远的地方还是能看见屋顶上有着红铜核心的避雷针,像一根根竖起的寒毛,明智的魏斯伍氏族知道最好还是不要拆除。

  「当时妳人不在场,」露卡继续说,「他们把米拉贝拉从小黑屋带来的那晚,我也不在场,那时我还在英锥陵,试着从艾伦家掌管的议会手中争取一丝一毫的权力,要不是看见莎拉.魏斯伍脸上的表情,我不会相信我们年仅六岁的女王想将大宅整个拆了。

  「岛屿已经数百年没见过像她这么强的天赋了,自从雪侬和亘古纪元的女王们之后就没出现过。我们是天赋的守护者,不是它的主人。」

  「也许如此。」若儿说,「但如果女王不履行职责,接下来一整个世代,黑议会就又可以紧掐着权力不放。」

  露卡用力搓着脸,她可能太老了,不适合争权夺利,她一辈子都耗在和艾伦家的角力上,如果若儿说得没错,如果这次继位的又是毒物使女王,那么艾伦家的黑议会就能再统治一个世代,直到下一代的三胞胎长大成人,那会是露卡死后很久很久的事了。

  「米拉贝拉会争气的,」大祭司说,「神殿将夺回议会,如果议员都是魏斯伍家的人,那就容易掌控多了。」

  几天之后,米拉贝拉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嘴里尝到鲜血的味道。梦中她、雅欣诺和凯萨琳三人还是小孩,她想起黑发在水中漂浮如扇,雅欣诺鼻子上有污渍,她想起自己的手指变成利爪,把雅欣诺和凯萨琳撕个粉碎。

  她用前臂从趴睡的姿势支撑起身,现在时值晌午,她的房间空荡荡的,说不定门外也没有半名祭司埋伏,因为莎拉、布莉和其他魏斯伍家的人都在。

  她越来越常作梦了,一个晚上会惊醒两次,有时候甚至三次,露卡说她要有作梦的心理准备,声称它们会带领她看见未来的道路,露卡并没警告过她这些梦有多可怕。

  米拉贝拉闭起眼睛,但她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岩缝间露出那名牺牲献祭的女祭司脸庞,还看见雅欣诺脏兮兮的鼻子,听见凯萨琳的大笑声。

  女王不应该爱她的姊妹,她一直都知道,她还在小黑屋时就知道这点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爱了。

  「她们不再是妳记忆中的小孩了。」她对着自己的双手低语。

  她们是女王,她们必须死。

  布莉敲敲她的门,探头进来,棕色长辫披在肩膀上。

  「时间到了吗?」米拉贝拉问,今天她们要一起进城,罗兰斯城手艺最精湛的工匠等着展示为五朔节庆典准备、最上等的珠宝和礼服。

  「快了。」布莉说,「妳别看起来这么闷闷不乐,看看是谁从神殿来了。」

  布莉把门敞开,伊莉莎白从另一边探进来,米拉贝拉微笑。

  「这看起来不太妙,」她说,「谣言会开始说我只跟绑辫子的女孩作朋友啰!」

  米拉贝拉穿好衣服准备好后,她、布莉和伊莉莎白爬进等在魏斯伍大宅前的马车,莎拉已经坐在里头了。

  「非常好。」莎拉说,拍拍车顶,示意车夫可以出发了,「祭司,妳人真好,还跟我们一起去。」她对伊莉莎白微笑,「神殿一定会赞同的。」

  「噢,我不是因为神殿赞同才来的,」伊莉莎白开心地笑说,看着城镇风景从窗外掠过,「我只是想逃避杂务而已。」

  莎拉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布莉唧唧咯咯笑。

  「无论如何我们都很高兴妳能随行。」莎拉说,「米拉,妳还好吗?妳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我没事,莎拉。」

  她更用力敲敲车顶,车夫驱赶马儿跑得更快。

  「可能妳需要吃点什么,我们抵达公园之后就会有很多东西可以吃了。」

  摩尔盖公园坐落在中央区域的运河旁,春天时很漂亮,满是树木和白石头,还有一座水流潺潺的象牙喷泉,但在这个时节,树木光秃秃的,空间却更宽敞,有足够的地方让珠宝工匠和裁缝展示商品。

  「希望第三街的那个裁缝把他的帅儿子带来。」布莉说。

  「我以为妳和韦斯顿家的男孩在一起。」莎拉说。

  布莉往后躺回马车的天鹅绒座椅上。

  「现在没有了。自从米拉的生日过后,他就忘了怎么接吻,好像长了很多根舌头似的!」她抖了一下,发出窒息声,靠向米拉贝拉寻求慰藉,米拉贝拉和伊莉莎白都大笑出声,莎拉什么也没说,但双眼圆瞪,嘴唇紧抿到几乎消失了。

  米拉贝拉看向窗户外,他们快到了,罗兰斯城中央区域的建筑宽敞又洁白,如果有任何裂缝都细心地藏在油漆底下。这里可以看见罗兰斯城昔日的繁荣,以及米拉贝拉继位之后,它会如何再次恢复往日荣景。

  「我们到了。」莎拉说,马车摇晃了一阵然后停下,她抚平黑色长裙的裙襬,准备下车,「布莉,」她喃喃说,「拜托尽量别乱跑。」

  「是的,母亲。」布莉说,然后翻翻白眼。

  米拉贝拉跟在莎拉之后下了车,透过公园敞开的门,她可以看见珠宝工匠和礼服裁缝排队等着,当然还有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祭司们。

  布莉拉长脖子。

  「他也在这儿。」她说,露齿笑着。

  很容易就能看出布莉指的是谁,一名有着浅棕色头发的英俊男孩站在接近队伍最末端的一名珠宝工匠身旁,他也看见布莉了。

  「妳总是眼明手快。」米拉贝拉低声说。

  「当然了,我训练有素。」布莉一手抓住米拉贝拉的手臂,另一手抓住伊莉莎白,「我们必须问到他叫什么名字。」

  「够了。」莎拉说,她拉开女孩们勾住的手臂,站到女王身后。

  「母亲,」布莉哀嚎,「我们只是在挑珠宝,妳用不着弄得好像在参加起岸式吧!」

  「米拉贝拉受冕后,任何公开活动都必须很正式。」莎拉说,「妳最好赶快习惯。」

  她们进入公园后,莎拉指示其中一个新进祭司。

  「米拉贝拉女王今天还没用餐,请妳准备东西给她吃好吗?」

  女孩点点头,快步离去,米拉贝拉其实不饿,梦到妹妹之后的早晨她通常毫无食欲,但是小口啃食会比和莎拉争执轻松很多。

  她们靠近摊位时商人们鞠躬致意,魏斯伍家会向每个人都买一样小东西─戒指、手环或围巾,只有少数几人会接受委托制作礼服或者全套珠宝。

  「我用不着细看就能告诉妳,我们只会跟第一摊买手帕而已。」莎拉对米拉贝拉耳语,「那女的一点儿都不懂元素是怎么变化的,她绣的每样东西都拘谨又僵硬,拿去给毒物使用正好。」

  靠近女人的摊位时,米拉贝拉看得出莎拉说得没错,摊子上的织物熠熠生辉,每件礼服都很合身,裁缝很紧张,而且满怀希望。

  「那些手套做得真好,」米拉贝拉抢在莎拉之前说,「妳也有皮革制品吗?」她半转向莎拉,「布莉需要一套新的射箭装了,小尼可的一定也穿不下了。」

  「有的,米拉贝拉女王,」商人说,「我特别喜欢缝制皮革。」

  米拉贝拉离开摊位,好让莎拉去谈价,也避免听到她咬牙切齿。米拉贝拉在下一个摊位选了银制扭结戒指,再下一摊则挑了抛光的金戒,布莉一边拖着她往前,想赶快见到棕发男孩。

  新进祭司拿着一托盘起司和面包回来,还有一小瓶腌番茄,伊莉莎白伸手接过。

  「布莉,走慢点。」她说,大笑道,「先吃点东西。」

  她吃了,不过她们和那名男孩之间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摊位,布莉啮咬起司的模样充满暗示。

  「我们得找东西让她转移注意力,」伊莉莎白对米拉贝拉低语,「可能用这些礼服?它们好美!」

  「我觉得没有任何礼服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米拉贝拉说,「不管多美。」

  礼服裁缝打量了一下布莉,把手伸到摊位下方。

  「这件也许可以。」他说,把礼服展开。

  米拉贝拉和伊莉莎白哑口无言,连布莉也放下手中的起司。

  这件礼服不适合必须身着全黑的女王,它的上半身绣满蓝色的波浪,长长的暴风雨蓝绸缎在下半身黑色的裙襬间倾泻而下,美丽耀眼。

  「就是它了。」米拉贝拉说,她转向布莉,怜爱地碰碰她的辫子,「妳穿这件肯定能赢过我,所有追求者都会看着妳。」

  「才不会,」伊莉莎白说,「米拉,才不是这样!」

  可能不是这样,女王和乌鸦一样黑的头发以及奇异的黑眼总能引来注意,但伊莉莎白误会了,米拉贝拉不是嫉妒,她永远不会嫉妒布莉。

  莎拉来到她们身边,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要三件礼服,」她说,「包括量身订制这件给我女儿。如果我们没看到其他和你手艺一样好的作品,可能还需要更多件。我会再过来你的摊位进一步讨论相关事宜。」

  「终于。」布莉在米拉贝拉耳边低语,他们走到了珠宝工匠和棕发男孩的摊位。

  「我们会和他爸爸说话,不是他,」米拉贝拉说,「妳有什么主意?」

  布莉用下巴不着痕迹地指指,商人和他儿子的摊位后方有个厚实的小暖炉,让他们在等待时保持温暖,他们可能不是自然使,又或者只是天赋很弱而已。

  布莉用一只手抱着伊莉莎白。

  「亲爱的伊莉莎白,」她说,「妳在发抖!」她转向那名男孩,「我们可以到你们火炉边站着让她取取暖吗?」

  「当然。」他很快地答道。

  男孩领着布莉和伊莉莎白走向暖炉,米拉贝拉的嘴角上扬,布莉的手腕慵懒地一挥,红色炭火就迸出火苗,她转头看看米拉贝拉,眨眨眼。

  「很好,」莎拉压低音量说,「我还以为我们得买下全部商品好帮她争取更多打情骂俏的时间。」

  但她们说不定真的会买下全部的商品,珠宝工匠的每件作品都非常精致,桌面上,各式各样精雕细琢的宝石在装饰镶爪上熠熠生辉。米拉贝拉的手往一只项链游移,银色短炼末端有三颗鲜艳的橘红宝石坠饰,就连在冬日阳光下,似乎也正在燃烧着。

  「我想戴这个,」她说,「参加复火式。」

  交易完成后,她们走回马车,米拉贝拉把装着火坠项链的天鹅绒小盒捧在膝上,她等不及要给露卡看了,她很确定大祭司一定也会喜欢的,说不定等仪式结束后,米拉贝拉会把它送给露卡。

  「现在事情办完了。」马车开始移动时,莎拉说,「该告诉你们消息了。而且还是来自狼泉镇的消息。」

  「消息?」布莉说,「什么消息?」

  「他们似乎正在接待一位追求者,他的使团提早抵达了。」

  「但那是不可以的,」米拉贝拉说,「神殿知道吗?」她望向伊莉莎白,但见习祭司只耸耸肩。

  「神殿知道,」莎拉说,「这是该名追求者的家族第一次出使,针对如此劣势,他们享有特权,好让他们先摸索、熟悉陌生的环境,也是为了报答他们在乔瑟夫.桑德林流放期间收养他。」

  「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米拉贝拉说,以前她只要想到雅欣诺,就会联想到这个名字,他就是那个企图和她私奔的男孩,试着帮她逃跑。米拉贝拉听说他们被抓到时,男孩对着娜塔莉亚.艾伦的脚吐口水。

  现在他为雅欣诺带来了一名追求者,他那么爱她,一定是件很艰难的事。

  「我觉得妳会见到他。」莎拉说。

  「乔瑟夫吗?」

  「不是,那名追求者,五朔节之前就会见到,我们会安排他来这里,不过当然是在神殿的监督之下。」

  「听起来很可惜,」布莉说,「追求者众多,但最后妳却只能选一个。可惜是可惜,但一想到有那么多的支持者!」她花枝乱颤,「有时候真希望我是女王。」

  米拉贝拉皱眉。「不要再说这句话。」

  马车里的每个人都因为她的音调安静下来。

  「只是玩笑话,米拉,」布莉温柔地说,「我当然不希望,没有人真心想当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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