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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落石瀑布

缘舞师团过度忙于重新定位塔城的仆人与农夫们,遣出代表以记录他们的想法,并留存于这些宝石中。
那么,我会为了他们这么做。他们是这个决定下最有可能流离失所的人。灿军们会被诸国接纳,但这些如今无家可归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四之一七抽屉,第二黄宝石
 
这座城市有着自己的心跳。围纱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就能听到这个心跳声。
她正蜷伏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双手抚摸岩石地面,这片地面已经被成千上万只脚打磨得平滑光亮。如果石头和一个人对抗,石头也许会赢,但如果是和全体人群对抗,那么任何力量都保全不了石头。
这座城市的心跳就深藏在这些岩石中,古老而又缓慢。它已经察觉到,某种黑暗的东西进入了它的身体。那是一个像它一样古老的灵,一种攻击城市的疾病。人们不会提及这种黑暗,他们只会远远避开王宫,只有在抱怨那个被杀的执徒时才会说到王后。这种抱怨就像是站在飓风之中,却只在意自己的鞋子太紧了。
一阵柔和的哨音吸引了围纱的注意。她抬起头,扫视自己周围这一片货物装卸区。现在这里只有她、法达和他们的大车。“我们走吧。”
围纱轻轻打开屋门,熘进了通往这座宅邸内部的步道。她和法达都用新面孔进行了伪装。她仍使用围纱的脸,只不过有一只过大的鼻子,面颊上带着酒窝。
法达使用的是纱蓝在市场上见到的一张粗野面孔。阿红的一声口哨意味着没有发现别人,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在步道中快速前行。
这幢外观宏伟的石砌宅邸中心,有一块方形区域作为采光中庭。中庭里生长着修剪整齐、郁郁葱葱的板岩芝和石苞,生灵在其间来回跳跃。从里面看,围绕中庭的宅邸一共有四层,每一层楼都有环绕中庭的外廊。阿红此刻正站在二楼的外廊上,靠着扶手栏杆吹口哨。
这幢宅邸真正令人惊叹之处还不是中庭花园,而是它的诸多瀑布——这些瀑布中竟没有一个流的真正是水。
它们里面流动的曾经是水。但在很久以前,某些同时拥有太多财富和想像力的人,雇了魂师对第四层的多个流水大瀑布进行了改造。魂术让其他物质像水一样从这些瀑布中涌流到地面。
围纱向左手边的房间走去。从一楼伸出的一个阳台,正好悬在她的头顶上方。她的右侧就是一道洒落水晶的瀑布。流水形态的水晶永远不停地撞击在岩石地面上,向上迸溅,绽放出一片片光芒璀璨的浪花。这幢宅邸已经易手数十次,人们一直称它为“落石瀑布”——尽管它的新主人在过去十年中,坚持不懈地要给它取一个无聊的新名字:哈迪瑙堡。
围纱和法达继续快步前行,耳边不断响起阿红的哨音让他们感到安心。下一座瀑布的形状和水晶瀑布大致相同,但流淌下来的是光润的黑色矮重树。最奇怪的是,它看上去却非常自然,几乎就像是一棵树本来就可以长成这样——从高处落下来,奔涌成一根波澜起伏的圆柱,直到在地面上四处溅落。
他们快步经过左侧的一个房间。伊希娜正在那个房间里和如今的落石瀑布女主人谈话。每次永飓来袭的时候,都会造成一些破坏,但令人奇怪的是,永飓的破坏和飓风有着明显不同。永飓的闪电才是它最大的危险。那种诡异的红色闪电不仅会点燃大火、烧焦地面,还能穿透岩石,留下无数破碎的石块。
那样的一道闪电在这座著名的古老宅邸侧面留下了一个大洞。现在这个洞被一堵难看的木墙遮住了,木墙随后还会敷上克姆泥,最后用砖块封牢。现在,娜南奈薇光主指了指那个被封住的墙洞,又指指地面——她是一名中年雅烈席女子,头顶的发髻几乎像她一般高。
“你要让那里和其他地方完全一样,”娜南奈薇对伊希娜说。现在伊希娜伪装成了一名地毯和壁毡商人。“我绝对无法允许它们有任何一点色调上的差异。你带回修复的壁毡之后,我会拿它们和其他房间里的壁毡比对!”
“是,光主,”伊希娜说。“但这处受损比我预料中严重得多……”
“这些壁毡是在雪诺瓦编织的。编织它们的是一名盲人,他在编织大师身边接受三十年的训练才被允许制作自己的壁毡!在完成我的委托之后,他就死了,所以这样的壁毡根本不会再有。”
“我很清楚,您已经和我说过三遍了……”
围纱记忆了这个女人,然后她和法达就熘过了这个房间,继续沿中庭边缘前行。他们理论上是伊希娜的职员,因为忍不住好奇而在这里四处乱逛。阿红看到他们一路都很顺利,便转身去与伊希娜会合。他是以上厕所为由出来的,如果离开太久,难免会受到怀疑。
他的口哨声突然中断了。
围纱打开一扇门,将法达扯了进去。她的心脏怦怦乱跳——就在门外,两名卫兵正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我就说,我们应该晚上再做这件事。”法达悄声说。
“他们在晚上的时候会像守卫要塞一样守着这里。”
换岗时间是在上午,所以围纱和其他人赶在换岗时刻前来到这里。理论上来说,这时的卫兵们在一夜风平浪静的看守之后,都会感到疲乏和无聊。
围纱和法达进入了一间小图书室。这里桌子上的一只高脚杯里,装着几颗照明用的钱球。法达看了看它们,没有要拿走的意思——这次秘密行动的目标比偷几粒钱球重要得多。围纱放下背包,从里面找出素描簿和炭笔。
围纱深吸一口气,让纱蓝出现。纱蓝迅速依照刚才那一瞥的记忆,画出了娜南奈薇的肖像。
“你的双重人格一直都让我很惊叹,”法达说。“你们两个完全不一样。”
“这很重要,法达。”
“我真希望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嘟囔着挠了挠头侧。“我喜欢围纱。”
“不喜欢我?”
“你是我的老板。我不应该喜欢你。”
这话有些粗鲁,但很坦率。至少让纱蓝知道自己在这名部下心目中有什么位置。这时法达贴着门板听了听,打开门,朝卫兵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好了,我们上楼去,然后沿着第二层的步道返回。找到要找的东西,把它们塞进直升电梯里,再离开这里。飓风的,真希望我们能在所有人睡着的时候这么做。”
“那还有什么意思?”纱蓝华丽地一挥笔,完成了画作,站起身,捅了一下法达的腰窝。“承认吧,你也乐在其中。”
“我就像新兵第一天上战场一样紧张。”法达说。“我的手一直在打颤,每一点动静都觉得有人发现了我们。我很反胃。”
“看吧?”纱蓝说。“很有趣吧。”她将法达推到一旁,透过门缝向外瞥了一眼。该被风暴吹走的卫兵,他们正在中庭附近站岗。毫无疑问,他们肯定能听到真正的娜南奈薇的说话声。如果纱蓝伪装成那个女人走出去,绝对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该是发挥创意的时候了。在纱蓝思考时,图样嗡嗡地哼唱着。让瀑布全速流动起来?变化出怪异的灵的幻象?不……不,这些都还不够戏剧性。纱蓝让自己的创造性思维继续拼命转动。
做事情要简单,就像她以前干的那样。用围纱的方式。纱蓝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将飓光注入到图样之中,只用织光术做出声音——娜南奈薇呼唤卫兵们到她正向伊希娜发号施令的房间去。这个老计策的效果还是很好,为什么又要想新的花招?围纱不觉得此时此刻有必要即兴创作。
图样带着声音幻象离开了。尖利的喊声果然把卫兵们全部吸引到了一楼的走道里。纱蓝带领法达熘出图书室,绕过一个转角,上了楼梯。她呼出飓光,先完全变成围纱,再让围纱变成那个脸上有酒窝,不太像围纱的女人。最后,她将娜南奈薇的脸覆盖在自己脸上。
傲慢、多话,相信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努力找机会把事情做错。随着他们进入上一层的走廊,她迈着平稳舒缓的步子,目光转向走廊的栏杆——这些栏杆已经多久没有打磨抛光了?
“我不觉得有趣,”法达在她身边说。“但我的确喜欢这样。”
“那就是有趣。”
“在牌局中获胜才是有趣。这是另一种感觉。”
法达在很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但她觉得自己真该找一些更细心伶俐的随从了。法达就像是一头穿着衣服的猪,总是不停地哼哼,到处打转。
为什么她不能得到最好的仆人?她是灿军骑士。她不该忍受这种低等的人类逃兵。这种人只有喝了一整夜的酒、酩酊大醉的纱蓝才会接受,或许是她用牙齿叼着炭笔时才会看上这样的劣种。
现在你扮演的角色正在影响你,她心中有个声音悄声说,要小心。她向周围瞥了一眼,寻找图样,图样还在下面。
他们在二楼的一道门前停住脚步。这道门被紧紧地锁住。原本的方案是让图样开锁,但她没耐心等下去。更何况现在有一名高级侍者走了过来。
看到娜南奈薇,侍者鞠了一躬。
“你就是这么鞠躬的?”娜南奈薇质问。“就这么点一下头?你是在哪里被训练出来的?”
“向您致歉,光主。”这名侍者更深地鞠了一躬。
“我能砍断你的两条腿——就从膝盖砍。”娜南奈薇说。“那样你也许就能表现出正确的悔过态度了。”她用力一拍门板。“打开它。”
“可是……”侍者刚一开口就闭上了嘴,也许他意识到现在女主人没心情听他申诉。他急忙走上前,打开了门上的密码锁,再为女主人将门推开。一股香料气味立刻从门缝里飘出来。
“你可以去为你对我的冒犯而忏悔了,”娜南奈薇说。“爬到屋顶上去,在那里坐一个小时。”
“光主,如果我冒犯……”
“如果?”她气恼地说。“快去!”
侍者又鞠了勉强算是合格的一躬,便快步跑走了。
“你也许做得有些过头了,光主。”法达搓揉着下巴说。“她的确有着难以相处的名声,但还不是个疯子。”
“闭嘴。”娜南奈薇丢下这一句,大步走进了房间。
这里是宅邸的食品储藏室。
墙边的架子上摆满了风干香肠,屋子深处堆积着装谷物的袋子。许多箱子里装满了长根和其他块茎类食物,另外还有许多口袋香料和盛油的小罐子。
法达关上屋门,开始飞快地将香肠塞进一口麻袋里。娜南奈薇则没有那么匆忙。这是一个非常适宜储存食物的地方,把门锁住就很安全。将这里的食物拿到别的地方去,似乎……嗯,是一种犯罪。
也许她能够成为落石瀑布的主人。那么现在拥有这幢房子的女士呢?很明显的,那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劣等货色。只要处理掉她,取代她的位置就好。这么做感觉才是对的,难道不是吗?
围纱感到一阵寒意,不由得掉落了最外面的一层幻象。飓风啊……飓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要冒犯你,光主。”法达一边将装满香肠的口袋塞进直升电梯一边说。“但你与其站在那里监督我干活,还不如飓风的帮帮忙,这样我们能够运走两倍的食物,你的脸看上去也不会那么臭。”
“抱歉,”围纱急忙抓起一袋谷物。“那个女人的脑袋里有一些非常吓人的东西。”
“嗯,我就说那个娜南奈薇是个著名的臭脾气。”
是的,围纱心想,但我说的其实是纱蓝。
两个人很快就装满了储藏室里宽大的直升电梯——这座宅邸采购食物的数量显然相当巨大。他们拿走了全部的香肠、大部分长根,还有几袋谷物。将直升电梯装满以后,他们就让直升电梯降到下一层楼,然后靠在门旁等待着。幸运的是,阿红又开始吹哨了。卫兵们离开了一楼。现在围纱已经不敢再戴上娜南奈薇的脸,她直接以自己的面孔和法达跑了出去。图样正等在门外,一见到围纱,他就哼哼着爬上了围纱的裤子。
他们下楼时经过了一座大理石瀑布。如果是纱蓝,一定会停下来对着这个充满艺术感的魂术作品赞叹一番。幸好现在行动的是围纱。纱蓝……纱蓝还迷失在一些事情里,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些细节上,或许她就是沉陷在关于那幅巨大图景的梦想云雾中。那种舒适的中间状态,那个自我节制的安全位置,对于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他们走下台阶,与阿红在那个受损的房间会合,帮助阿红将一卷壁毡扛到货物装卸区。她和图样在那里迅速打开了直升电梯的门锁,然后她又让图样去引开了几个运木材过来的仆人——那些仆人很快就去追赶一只嘴里叼着钥匙的野貂了。
围纱、阿红和法达一起打开那卷壁毡,把直升电梯中取出的一袋袋食物放入其中,然后又将它卷起,才抬进大车里。守门的卫兵不会注意到这些壁毡是不是过于鼓胀了。
他们又打开第二张壁毡,重复这个工作。然后是第三张。不过围纱此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在装卸区通向宅邸的屋门旁,她看见屋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朝那一滩正在向下滴落的古怪物体仰起了头。
她看清楚了,是怒灵,它们聚集在这里,透过上一层楼的地板渗透下来。它们上方正是食物储藏室。
“快跑!”围纱一边说,一边转身冲向大车。一秒钟之后,楼上有人开始叫嚷。
围纱爬上大车座位,用芦鞭抽打刍螺。这时伊希娜也回到了团队中,大家全都跳上开始移动的大车。刍螺一步又一步慢慢走了起来。
围纱……纱蓝用力抽打刍螺的外壳,催促它加速向前。但刍螺终究只是刍螺。大车缓缓驶入庭院,前方的宅邸大门已经开始关闭。
“他飓风的!”法达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就是这次行动‘有趣’的地方?”
在他们身后,娜南奈薇从房子里冲了出来,高高的发髻在半空中来回摇摆。“拦住他们!小偷!”
“纱蓝?”法达问。“围纱?无论你是谁……飓风的,他们有十字弓!”
纱蓝呼出一口气。
宅邸院子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然关闭。武装卫兵冲进门前的小庭院,手中都举着武器。
“纱蓝!”法达喊。
纱蓝在大车上站起身,飓光在她的身旁盘旋。刍螺勐地停住脚步。纱蓝举目直视这些卫兵。卫兵们则踉跄着停下脚步,张大了口。
在他们身后,娜南奈薇的嘶喊声打破了寂静:“你们这些白痴在干什么?为什么……”
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当纱蓝转身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止步不前——现在纱蓝戴上了这个女人的脸。
一样的头发,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衣服,甚至把鼻尖高扬朝天的仪态举止都一样。纱蓝化身的娜南奈薇将双手在身侧举起,灵冒出地面,在大车周围舞动。一个鲜血池塘闪烁着异常的光彩,开始以极度暴烈的方式沸腾。碎玻璃片如雨点般落下,期待灵有如细长的触须一样向四方伸展蜷曲。
纱蓝化身娜南奈薇,让自己的想像发生扭曲,五官从她的脸上滑落,好似沿着墙壁流下来的油彩。原来的娜南奈薇尖叫着向房子里逃去。一名卫兵射出弩箭。弩箭射中了纱蓝化身的娜南奈薇的头。
真烦人。
纱蓝的视线在片刻间变暗。在王宫中遇刺的记忆从她的脑海中闪过,给她带来一阵慌乱。但她为什么要在意自己周围虚幻的灵之中,是否会有真正的痛灵?她站直身体,回过头望向那些士兵。她的面孔还在融化,弩箭就插在她的额角上。
卫兵们也逃了。
“法达,”她说。“打开那道门。”她的声音很不清楚,口舌都无法正常动作。可真奇怪。
法达没有动。纱蓝瞪了他一眼。
“呿!”法达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向大车后面跑去,结果被车厢里的一卷壁毡绊了一跤,跌倒在阿红身边。现在阿红周围全都是黏液小球一样的惧灵,就连伊希娜也一副仿佛看到引虚者的样子。
纱蓝放掉全部幻象,变回成正常的围纱。“没问题,”围纱说。“只是伪装。去,打开大门。”
法达从大车上跳下去,跑向大门。
“嗯,围纱?”阿红说。“那枝箭……血沾到你的衣服上了。”
“不管诊样,我都费把这件衣服嫩掉。”围纱口齿不清地说,坐回座位上。图样回来,坐到她身边,让围纱舒服了很多。“我的新衣府揪要做好了。”
到了这种程度,她只好多买些新衣服了。
他们将大车赶出宅邸大门,法达在大门旁边跳上大车。没有卫兵追赶他们,围纱的意识……随着他们逐渐远离落石瀑布而回到了自己身上。
那枝……那枝弩箭的确很讨人厌。她没办法感觉到自己的内手。好烦人。她伸手碰了碰这枝弩箭。看样子,她的飓光已经治好了伤口周围的脑袋组织。她咬着牙,要把箭拔出来,但这枝箭就卡在她的头壳里。她的视野再一次变得模煳了。
“我需要帮助,男孩子们。”她指指箭,同时汲取了更多飓光。
当法达把箭拔出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不久,她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大车驾驶位上。她用手指摸摸头侧,没有摸到窟窿。
“你有时候真让我担心。”法达一边说,一边用芦鞭催赶着刍螺。
“我做了我必须做的。”围纱回了这么一句,就放松下来,把脚翘到大车前。街边的人们看上去比前几天显得更饥饿,或者这只是她的想像?饿灵在人们头部周围嗡嗡作响,就像是一堆堆黑点,或是能在腐烂植物上找到的那种小飞蝇。在体力耗竭的母亲大腿上,孩子们都哀哀地哭泣着。
围纱转过头,想到藏在大车上的那些食物,不由得一阵惭愧。她能够用这些食物救活多少人?能够让多少人免于流泪?能够止住多少饥儿的啼哭?
镇定……
和暂时喂饱一些人相比,渗透现时教团才是意义更大的善事。她需要用这些食物登上誓门平台,去调查……智臣所说的醉溺之心。
围纱对于魄散所知不多。她从没有特别在意过那些执徒,更别说是他们讲述的那些关于引虚者的老旧故事了。纱蓝对于魄散的了解,基本上仅限于这些民间传说。当然,她很想要找一本关于这个课题的书籍。
昨天晚上,围纱回到了纱蓝和国王智臣一起待过的那家酒馆。智臣不在,不过留了一封信给她。
我还在努力让你和教团高层取得联络。和我谈过话的每一个人都说:“做些事情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会的,但我确信,冒犯这座城市底层社会的法律是不明智的行为——哪怕这座城市现在缺乏维持治安的力量。
做些事情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似乎染指了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件事——有点像是鬼血。他们在暗中监视这里的一切。
围纱觉得自己不需要等待智臣的回音了。也许她能够同时解决两个问题。
“带我们去响铃市场。”她对法达说。她说的是最靠近裁缝店的一座市场。
“我们不是要将食物都卸下来,然后把大车还给那个商人?”
“当然。”围纱说。
法达看着她,但她没有再给出任何解释,于是法达听从她的吩咐,调转了大车的方向。围纱从大车后面拿起自己的帽子和外套,把它们穿戴在身上,用飓光遮盖住衬衫上的血渍。
她让法达在市场中一座特别的建筑物前停下车。难民们纷纷探头朝车厢里张望,却只看到了那些壁毡。人群纷纷散去,法达一直瞪着他们。
“守住马车。”围纱说着拿起了一小袋食物,跳下车,不疾不徐地向那座建筑走去。那座建筑的屋顶已经被永飓毁掉,让它成为了无家可归者的栖身之所。像往常一样,围纱在这座建筑的主厅里找到了葛兰德。
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围纱曾经数次走进这里,从葛兰德口中获取情报。葛兰德就是那个围纱第一天在市场里赠予过食物的小男孩。他似乎总是在这里游荡。围纱很清楚结交一个能够探听讯息的本地小孩有多么重要。
今天,葛兰德一个人待在这里,其他乞丐都出去寻找食物了。他正用木炭在一块小板子上画着什么,那只残疾的手被藏在衣袖里。一看到围纱,他的眼睛里立刻焕发出光彩。现在他当然不会再从围纱面前逃跑了,城市中的流浪儿总是害怕有人在寻找他们。
但是当他们知道你有食物的时候,一切就改变了。
他故意装出一副毫无兴趣的神情,直到围纱将那一袋食物丢在他面前。一根香肠从袋子里冒出来。这一次,葛兰德的深眸真的瞪大了。
“整整一袋?”葛兰德问。
“今天是个好日子。”围纱蹲下身。“关于那些书,有什么讯息可以告诉我的?”
“没有。”葛兰德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了戳那根香肠——仿佛要看看围纱会不会突然把袋子抢回去。“我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如果打听到了什么,一定让我知道。另外,你知不知道有谁需要一些额外的食物?好人,或者是应该得到食物,却无法得到谷物配给的人。”
葛兰德看着围纱,努力想要摸索围纱的打算。
“我还有更多食物可以送给别人。”围纱解释。
“你要给他们食物?”葛兰德仿佛围纱是在说她能让克姆林虫从天上掉下来。
“我肯定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王宫也经常分发食物给穷苦人,不是吗?”
“这是国王做的事,不是普通人做的。”葛兰德上下打量围纱。“你也不是普通人。”
“我的确不是。”
“嗯……有个叫暮丽的裁缝一直都对我很好。她有许多孩子,很难把他们都喂饱。她有一栋简陋的小房子,就在被第一场永飓烧毁的那座老面包坊旁边。还有住在月光路公园里的那些难民孩子,你知道吗?他们都太小了,没有人照顾他们。还有鞋匠乔姆,他的手臂断了……你要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还是怎样?”
“我会记住他们。”
葛兰德耸耸肩,又告诉了围纱许多人的名字。围纱感谢了葛兰德,同时提醒他要注意寻找她想要的书。伊希娜已经依照纱蓝的吩咐走访了一些书商,其中一名书商提起一本名叫《秘辛考》的书。这本书的出现时间相当晚,其中有着关于魄散的讨论。这名书商曾经有一本《秘辛考》,但他的店铺在叛乱中被抢了。他很希望底层社会中有人知道他的书都去了哪里。
围纱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大车走去。她要引起现时教团的注意?那么好吧,她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她怀疑葛兰德的名单没那么无私,但如果直接停在市场中间,拿出装满食物的袋子,很可能会引发一场暴动。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这些食物顺利地给出去。
裁缝暮丽的确是一位有许多孩子,却没有什么办法养活这些孩子的妇人。公园里的那些孩子们就在葛兰德所说的地方。围纱给他们留下了一堆食物。她走开以后,那些孩子们才带着惊愕的表情,犹犹豫豫地向那堆食物走去。
到了他们第四次分发食物时,法达终于明白了。“你要把这些食物全都送出去,对不对?”
“不是全部。”围纱在驾驶座上摇晃着。此时他们正在向下一站前进。
“那么给现时教团的食物在哪里?”
“我们还可以再去偷。首先,我的联络人说我们必须引起他们的注意。我认为,一个白衣女疯子在市场上扔出装满食物的袋子,绝对能加速实现这个目的。”
“至少你很懂得发疯。”
围纱将手伸进壁毡卷中,抓出一根香肠递给法达。“吃点东西,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法达嘟囔了一声,不过还是接过香肠,咬了一口。
到傍晚时分,大车里已经空了。围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用这种方法引起现时教团的注意,不过风暴在上,做这种事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纱蓝会研究书本、谈论策略、制定计划;围纱则会担心那些真正挨饿的人。
她并没有将食物全部分发出去。她让法达留下了那根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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