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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其他选项

最后,我会坦承自己的人性。我被称为怪物,也不否认这些指责。我即是我担忧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的怪物。
——摘自《引誓》〈自序〉
 
“我们已经决议,”泰纱芙说。“在我们有能力摧毁这座誓门以前,先将之封存。达利纳.科林,我们知道这方向不符你的期望。但请知道亚西尔的皇帝很欣赏你,而且期待两国之间的贸易协定与新条约所产生的共同利益。
“然而,在城市中枢的魔法传送门,有严重的安全隐忧。打开誓门对我们来说,并非值得高兴的事,我们也建议你认同我们君主的意志。祝好,达利纳.科林。愿亚什尔保佑你,引导你。”
站在小石室的达利纳一拳敲在自己的掌中。泰纱芙与她的学徒占据了写作台与一旁的座位,娜凡妮则在达利纳对面踱步。塔拉凡吉安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驼着背的他双手紧握,一脸担忧地听着亚西尔的决议。
到此结束了。亚西尔不会参加联盟。
“我们还有赛勒那。”达利纳说。“泰纱芙,看看芬恩女王今天愿不愿意和我谈话。”
“是的,光爵。”
他有塔拉凡吉安带来的贾.克维德与卡布岚司,还有回应仍很正面的新那坦南。如果赛勒那愿意加入,达利纳至少能联合东方的弗林国家。有前例在先,就更能说服西方国家加入他们。
只要大家的态度不变。
泰纱芙联络赛勒那的同时,达利纳开始踱步。他比较喜欢小房间,大厅室会让他想起这座塔有多巨大。在这样的小室之中,人可以假装自己在某个舒适的小碉堡里。
当然,就算是小小的房间也让人无法忽视兀瑞席鲁的特殊性。墙上的岩纹像是扇形的折痕,或者看见经常可以在房间顶端找到的孔洞,位置就在墙与天花板的接合处。这间房让他不禁想起纱蓝的报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监视他们?一个灵真的会谋杀塔里的人吗?
他们几乎得撤离这里了。但是接着又要去哪呢?难道要放弃誓门吗?目前他派出四倍人力巡逻,并下令要娜凡妮的学者寻找可能的解释。至少在他找到解决方案前得这样做。
泰纱芙仍在传递讯息到芬恩女王那里去。此时的达利纳站到墙边,在意起墙上的孔洞。那个洞就在天花板上,就算他站上椅子也构不到。他吸取飓光。桥兵曾经描述用宝石攀爬墙面的情景,因此达利纳找了一张木椅,左手手掌按上椅背时,让椅背跟着发出光亮。
他把椅背靠上墙面,椅子便卡在上面。达利纳低哼一声,尝试爬上悬在桌面高度的椅子。
“达利纳?”娜凡妮问。
“我在好好利用时间。”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在椅子上维持平衡。他跳了起来,抓住天花板孔洞的边缘,撑起身子望进去。
那里有三呎宽、一呎左右的高度。孔洞里似乎没有尽头,他可以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息吹拂过来。他听见的是……抓刮的声音吗?一只貂叼着死老鼠,熘过了阴影中的交叉口。这只细长的小动物转头看了他一下,把它的猎物带走。
“这些孔洞让空气得以流通,”他跳下椅子之后,娜凡妮说。“我们还搞不清楚运作方式。可能是还没被发现的法器吧?”
达利纳回头看向孔洞。这些小小的隧道交织在墙上、天花板上,是个蔓延好几哩的可怕系统。在这系统的某处,纱蓝画出的怪物……
“光爵,女王回应了!”泰纱芙说。
“好极了,”达利纳说。“陛下,我们时间不多。我希望——”
“她还在回应,”泰纱芙说。“抱歉,光爵,她说……嗯……”
“泰纱芙,直接读出来。”达利纳说。“我已经习惯芬恩的脾气了。”
“沉沦地狱的,你这家伙。你就不能放我休息一下吗?我好几周没办法睡上一整晚。永飓已经袭击我们两次,我们的城市几乎要撑不住了。”
“陛下,我可以理解。”达利纳说。“我也迫切想送出我保证的援助。请您让我们立下盟约。您已经回避我的提议很久了。”
一旁的椅子终于砰一声落地。他准备再用半是保证却又委婉的言语争取。芬恩最近交换讯息时,讲话越来越正式了。
信芦开始运作,并在瞬间停下。泰纱芙一脸沉重地看着他。
“不。”她读道。
“陛下,”达利纳说。“现在不是强调独立的时候!我请求您,听我说!”
“你现在该知道,”回应传来。“联盟是不可能的。科林……老实说,我很困惑。你明快的发言与愉快的用字,让人觉得你真的认为这能成功。
“当然你也知道。身为女王,只有在煳涂或是绝望的时候,才会让雅烈席卡军队进入城镇的中心。我可能是前者,也可能是后者,但是……飓风的,科林。不。我不会成为终于让赛勒那落入你们手中的那一位统治者。对于你那微渺的诚意,我只能说声抱歉。”
这段话似乎成为定局。达利纳走向泰纱芙,看着他无法阅读的波形女性文字。
“你有什么想法?”他问娜凡妮,她则叹了口气坐到泰纱芙身旁。
“没有。达利纳啊,芬恩很顽固。”
达利纳瞥向塔拉凡吉安。虽然他认定达利纳的目的在于征战。但考虑到自己的过去,谁不会这样想呢?
如果能亲自和他们谈话,发展可能就不一样了,他想。但如果没有誓门,几乎不可能做到。
“感谢她拨空回应,”达利纳说。“并告诉她,我不会改变我的提议。”
泰纱芙开始书写,娜凡妮看向他,注意到书记并没有发现达利纳语带不安。
“我没事,”他没有说出真话。“只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他在娜凡妮反驳他之前离开房间,门外的护卫也跟上他。他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宽广的天空看起来十分吸引人。然而他的步伐没有往那个方向前进。他最后意识到自己随意在走廊乱走。
现在要该怎么办?
一如以往,只要他手上不持剑,就不会有人关注他。飓风的,仿佛他们想要他挥剑一样。
他在厅廊间走了整整一小时,毫无目的。后来,传令兵琳恩找到他。琳恩喘着气,表示桥四队需要他,没有解释原因。
达利纳跟着她走,纱蓝的素描让他内心沉重。桥四队找到了其他受害者吗?琳恩的确带他往萨迪雅司被害的地方而去。
他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琳恩带他走上一处阳台,桥兵雷顿和皮特等着他。
“是谁?”他一见到他们就问。
“谁……”雷顿皱起眉头。“噢!长官,不是这样的。是别的事情。这里走。”
雷顿带着他走下阶梯,到了第一阶楼之外的田野,那里还有另外三名桥兵,站在一排可能是用来种植块茎的石盆栽前。
“我们意外发现这个,”雷顿一边走向盆栽一边说。这位健壮的桥兵天性开朗,就算对着达利纳这位藩王说话,也像是在酒馆和朋友聊天。“我们遵照你的命令巡逻,看看有没有异常。然后……嗯,皮特注意到异常的地方。”他指向墙面。“看到那条线了吗?”
达利纳斜眼看去,看见石墙上的一道深痕。什么东西可以把石头切割成那样?那看来似乎是……
他低头看向盆栽,在两盆之间看见从石地突出的剑柄。
那是一把碎刃。
碎刃整个沉入石地,很不容易被发现。达利纳跪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覆盖其上,抓住剑柄。
就算没有直接碰触碎刃,他还是听见微弱的呻吟,像是有人从喉里发不出的尖叫。他站直身子,将碎刃抽了出来,放在盆栽上。
银刃的尾端几乎像是钓钩。这把武器比其他碎刃还要宽,接近剑柄的地方则有如风的图样。他知道这把碎刃,而且为之震慑。自从他多年前在壑城赢得它后,便持有这把碎刃数十年才交出。
这是引誓。
他抬起头来说:“杀手肯定是把它丢出窗户。它掉下时切断石头,落在此处。”
“光爵,我们也是这样判断。”皮特说。
达利纳低头看着碎刃。他的碎刃。
不。早就不是我的了。
他拿起碎刃,忍受着尖叫声。这是死去的灵的尖叫。他听到的尖叫声,与其说像是碰触其他碎刃时那种尖锐、痛苦,不如说是呻吟。就像是有个蹲在角落的男人,虽然受到打击、面对了可怕的事物,但是已经疲惫得无法尖啸。
达利纳站起身子,拿起这把他十分熟悉重量的碎刃,将刃嵴靠在肩上。他带着众多守卫、那名传令兵与五名桥兵,从另一个出入口走回塔城。
你曾许诺不再持有死刃。飓父在他脑中轰鸣。
“冷静一点,”达利纳低声说。“我不会与这把碎刃缔结。”
飓父低声发出警告的声音,隆隆作响。
“这把碎刃不像其他的碎刃大声尖叫。为什么?”
它记得你的誓言,飓父传来讯息。它记得你赢得它的日子,更记得你释出它的日子。它痛恨你——但没有恨得像其他人那么深。
达利纳走过一群哈山手下的农人,他们试着种植拉维谷的幼苗,但是没有成功。他一下子便引人注目。即便在这座挤满士兵、藩王与灿军的塔城里,在公开场合持有碎刃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它可以得到救赎吗?”达利纳进入塔里、走上阶梯时低声问。“我们可以救回化为这把碎刃的灵吗?”
我不知晓方法。飓父说。它死了,因为人类破坏誓言而死。
失落灿军在重创期决定了自己的命运,骑士打破他们的誓言、放弃碎刃,就此远走高飞。达利纳曾经在幻象中看见这景象,只是他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
他来到萨迪雅司家在塔里的据点,穿着绿白相间制服的士兵控制出入口,但他们不能挡下藩王——尤其不能挡下达利纳。传令兵带着讯息奔来。达利纳跟着他们走,依他们的路径判断自己走对了方向。他的确走对方向,雅莱显然在自己的房间。他停在一扇上好的木门前,依礼节敲了敲门。
其中一名传令兵上前,气喘吁吁地把门打开。光主坐在房间中央的宝座,阿玛朗则站在一旁。
“达利纳。”雅莱一边说,一边像是皇后看待物品一样点点头。
达利纳把碎刃从肩膀举起来,小心地放在地板上。这动作不如直接插在石面上戏剧化,不过现在他听得见这把武器的尖叫,觉得自己已经够恭敬地对待它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
“光爵?”雅莱站起来说。“你要用这武器换得什么?”
“不换什么。”达利纳转身回来。“这属于你。我的手下今天找到的,杀手把它抛到了窗外。”
她眯着眼睛望向他。
“雅莱,我没有杀他。”达利纳疲惫地说。
“我知道。你做这种事的时候,不会在嘴里留下残渣。”
他无视她的嘲弄,看向阿玛朗。这个高大且出众的男人对上他的目光。
“阿玛朗,总有一天我会看着你接受制裁,”达利纳说。“但那是事情落幕以后的事。”
“我说过你可以这样。”
“要是我能相信你的说法就好了。”
“光爵,我授命而选择了自己的立场,”阿玛朗往前站。“引虚者的出现代表我是对的。我们需要精湛的碎刃师。深眸人取得碎刃是很精彩的故事,但你真的认为我们需要这种床边故事,而不是面对现实吗?”
“你杀害了毫无防卫的人。”达利纳咬着牙说。“杀了救你一命的人。”
阿玛朗低下身子,拿起引誓。“那你作战时杀的上千上百人呢?”
他们瞪着彼此。
“光爵,我很尊敬你。”阿玛朗说。“你的人生成就了伟大功迹,你也为雅烈席卡的福祉谋益。虽然我带着敬意,但仍然认为你是个伪君子。
“你为了粗暴的决心行了该做的事。你走过尸体,让你有余裕颂扬那高不可攀的模煳守则。好吧,这或许让你比较能接受过去,只是道德并不是你戴着头盔结束屠杀以后,能够在拿下头盔时取回的东西。”
他带着敬意点头,而不是将剑插进达利纳的肚腹。
达利纳让阿玛朗继续拿着引誓,快步离开。达利纳沿着走廊疾行,随行人员只能匆忙跟上。
他终于到了自己的房间。“让我独处。”他对护卫与桥兵说。
他们居然迟疑了,飓风的。他转身,准备斥责他们,又冷静下来。“我没有要在塔里漫游。我会遵守我制定的规则。走吧。”
他们不情愿地退下,让达利纳的房间没了防卫。他走进客厅。他曾下令把大多数家具放在这里。娜凡妮的暖炉法器在角落发着光,一旁还有一张小地毯跟几张椅子。他们终于有足够的飓光启用这个法器。
达利纳被暖意吸引到法器旁。意外发现塔拉凡吉安坐在一张椅子上,凝视着发光发热的红宝石。好吧,达利纳的确欢迎过这位国王随意使用客厅。
但达利纳只想独处,因此思考是否要离开。他不认为塔拉凡吉安注意到他。可是暖意让人难以抗拒。塔里没有多少暖火,就算有墙挡风,仍让人总是感到寒冷。
他坐上另一张椅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谢天谢地,塔拉凡吉安没有向他致意。他们一起坐在无火的暖炉旁,凝视着宝石的深处。
飓风的,他今天失败了。他无法创建联盟,甚至无法让雅烈席卡的藩王站在同一阵线。
“这和坐在暖炉旁不太一样,对吧?”塔拉凡吉安终于用轻柔的声音说话。
“不一样。”达利纳同意他的说法。“我怀念木材烧蚀的声音,还有火灵的舞蹈。”
“这另有一番韵味。很巧妙的,里面看得到飓光。”
“只属于我们的小小风暴,”达利纳说。“被我们捕捉、装载,成为媒介。”
塔拉凡吉安露出微笑,眼中闪烁着红宝石的飓光光芒。“达利纳.科林……你介意我问个问题吗?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正确的呢?”
“陛下,这是个很模煳的问题。”
“请你叫我塔拉凡吉安就好。”
达利纳点点头。
“你已经否认了全能之主。”塔拉凡吉安说。
“我——”
“不、不,我不是要把你当成异端谴责。达利纳,我不在乎。我自己也怀疑神祇的存在。”
“我认为神一定存在,”达利纳轻声说。“我的心却带着其他想法反抗我。”
“身为君主,我们不是不必提出让他人心灵恐惧的问题吗?”
“或许吧。”达利纳看着塔拉凡吉安。这位国王似乎若有所思。
没错,老塔拉凡吉安的智慧还有一丝存在,达利纳心想。我们之前误判了。他的心思可能不够敏捷,但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我感受到一股暖意,”达利纳说。“却是从远方而来。这个光几乎看不到。如果这世界上有神,这个神也不是自称荣誉的全能之主。全能之主是造物。他很强大,但仍是凡体。”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正确的呢?是什么在引导你吗?”
达利纳往前靠。他认为他在红宝石的光中,还看到更大的东西。有东西像鱼在碗里一样游动。
他仍沐浴在暖意中。是光。
“我六十岁的时候,”达利纳低声说。“经过一座我现在也说不出名字的城镇。虽然当地称我是国王,但那里偏远得让我得以不被认出来。甚至连那些每天在行政信件的封蜡上看见我头像的人,都认不出我这个笨拙的旅人。”
塔拉凡吉安带着疑惑看着他。
“我这是在引用一本书。”达利纳说。“很久以前,有个国王出发旅行。他的目的地就是我们这座城。兀瑞席鲁。”
“啊……”塔拉凡吉安说。“是《王道》吗?雅德罗塔吉亚提过这本书。”
“是的,”达利纳说。“在这座城镇中,我发现人们出了事。那里发生了杀人事件,死的是一个负责保护地主兽类资产的畜农。他死前低声说,其他三名畜农联合起来对他动手。
“我抵达的时候,这起事件被人公开,人们也受到审问。然而,除了死者以外,地主还有四位畜农。其中三个人杀了人,在做了肮脏事以后看似可以摆脱法网。这四人都宣称自己没有参与密谋,审问也没有问出真相。”
达利纳陷入沉默。
“后来呢?”塔拉凡吉安问。
“他没有写出来,”达利纳问。“他在这本书里一直提到这个问题。四人中有三人是粗暴的威胁,应承担谋杀的罪行,一个人则是无辜的,你会怎么做?”
“把四人都吊死。”塔拉凡吉安低声说。
达利纳听见如此残酷的答案,转头过去。塔拉凡吉安一脸忧愁,却没有什么残酷的面孔。
“地主该做的,”塔拉凡吉安说。“就是避免有更多杀人事件。我不认为书中记录的这件事真的发生过。这故事太简洁,像是寓言一样。我们的人生则更加混乱。如果故事正如书里所讲的,真的发生了,当时又完全没办法判断谁有罪……就得把四个人都吊死。你不会这样做吗?”
“那无辜的人怎么办?”
“冤枉了一个人,却能阻止三个杀手。这不是最好的、最能保护你的人民的方法吗?”塔拉凡吉安揉了揉前额。“飓父啊,我简直像个疯子,不是吗?但不就是要有这种疯狂,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如果我们不揭开自己的伪善,就不能处理这样的问题。”
伪君子,阿玛朗的控诉还在他脑中回响。
“为什么不放过大家呢?”达利纳说。“如果你不能证明谁有罪——如果不能肯定的话——我认为就该放过他们。”
“是啊……杀害四人中一个无辜的人也让你难以承受。这有道理。”
“不,任何无辜的人为此而死,我都难以承受。”
“你会这样说,”塔拉凡吉安说。“很多人也会这样说,但我们的法律还是要无辜的那一位参与那些与我们的智识一样充满瑕疵的审判。到最后,你还是会处决不该处决的人。承担包袱的社会必须以此换取秩序。”
“我痛恨这种方法。”达利纳轻声说。
“是的……我也是。但这无关道德,不是吗?而是门槛的问题。你要处罚多少罪人,才能接受一个无辜之人的死亡?处罚一千人?一万人?还是一百人?一旦这样思考,就会发现计算毫无意义。但是有个例外。善事真的因此比恶事还要多吗?如果是这样,那法律便有它的意义。因此……我必须把四个人都吊死。”他停顿一下。“而我会为此于暗夜啜泣,每个晚上都是。”
沉沦地狱啊,达利纳必须重新评估他对塔拉凡吉安的看法。这位国王言词委婉,却不驽钝。他只是单纯偏好在发言前好好思考过。
“诺哈顿最后写,”达利纳说。“地主选择了普通的作法,他将四人都予以徒刑。即便罚则应该是处以死刑,他还是将有罪与无罪两者混在一起,认为平均的罪行只够将他们关进监狱。”
“地主只是不愿意承认,”塔拉凡吉安说。“他不承认自己没有寻求正义,只是安抚自己的良心。”
“他只是作了其他的选择。”
“你这位国王曾说过他所作过的事吗?”塔拉凡吉安问。“这位写书的国王?”
“他说他只让全能之主引导他的旅程,并让各种遭遇依照情境来判断。”
“所以他也不愿意承认,”塔拉凡吉安说。“我本来还期待他的作为。”
“他的书讲的是他的旅行,”达利纳说。“还有他的疑问。我认为他从未找到这个问题的完美解答。要是他曾经找到就好了。”
他们继续坐在无火暖炉前,直到塔拉凡吉安站起来,将手放在达利纳的肩膀上。“我可以理解。”他轻声说,然后离开了。
他是个好人。飓父说。
“你说诺哈顿吗?”达利纳说。
是的。
达利纳觉得身子僵硬,因此离开座位,往其他房间走去。虽然时间已晚,他并没有停在卧室,而是继续走到阳台,看望群云。
塔拉凡吉安不是对的,飓父说。荣誉之子啊。你不是伪君子。
“我就是。”达利纳轻声说。“但是有些时候,伪君子与正在改变的人无异。”
飓父隆隆作响。他不喜欢改变这个概念。
如果我与其他王国开战,达利纳心想,或许就可以拯救世界?还是我该坐在这里,以为可以靠一己之力达成?
“你有其他与诺哈顿有关的幻象吗?”达利纳带着期望问飓父。
我已经向你显现为你创造的幻象,飓父说。我没有更多可以让人看的。
“那么我想重新观看见到诺哈顿的那一段。”达利纳说。“不过请让我先找到娜凡妮,你再开始。我要她记录我说了什么。”
你要我也向她显现幻象吗?飓父问。她可以亲自记录。
达利纳闻言,为之一愣。“你可以向其他人显现幻象?”
我的任务,是选择最应了解幻象的人。他停下来,接着不情愿地说。选择一位盟铸师。
不,飓父不喜欢与人缔结,但这是他所接获的命令。
达利纳几乎没有想过这一点。
飓父可以向其他人显现幻象。
“任何人?”达利纳说。“你可以显现给任何人?”
飓风所到之处,我可以接触我所选的人,飓父说。但你不必身处飓风之中,你可以加入我显现给人的幻象,就算在远处也一样。
飓风的!达利纳低吼出一声笑意。
我做了什么?飓父说。
“你解决了我的问题!”
《王道》里的问题?
“不,更重大的问题。我一直想找方法与其他王室对话。”达利纳露齿一笑。“我想在接着袭来的飓风中,芬恩女王将会有难忘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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