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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瑞厄德单膝跪在冰冷刺骨的沼泽污水中,而杰格拉德却未见其踪。不息的喧嚣使得侦听

  魔裔卓尔的行动方向变得困难,四面腐臭也掩盖了杰格拉德身上的异味。针芒似的星光与荧

  光植物的亮斑,无法对侦察魔裔卓尔在水域植被的位置提供任何助力。奇异的沼泽大猫施加

  在他身上的妖火早已消散。

  他一次次看到水中有东西在动,大部分是蛇,不过就没有一处扰动和魔裔卓尔相称。某

  个物事划过他的腿,但在地表的苔泥上却没有痕迹留下。那绝对不是活物,可仍然不能认为

  它就不是杰格拉德。不管是什么,它再没有碰过瑞厄德。

  瑞厄德步步为营,穿过沼泽的速度比预想中还慢。飘在水面的藻类让武技教官连自己的

  脚都看不到,每跨出一步他都要绊到点东西:硬邦邦的,软乎乎的,活着的,又长又圆像手

  杖的——这类东西为数不少——还有又尖又利像刀刃的东西。

  一颗有瑞厄德拳头那么大的水泡逐渐在瑞厄德眼前露出全貌,几秒后,气泡炸裂。瑞厄

  德停下脚步,皱眉侧头。等到气泡内部的气体飘散到他身边,瑞厄德眉梢眼角变得更加扭曲;

  那是魔裔卓尔呼出的残余气息,不过从那味道的某种细微变异中,瑞厄德确定气泡下面不存

  在由杰格拉德本人——他也不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水泡。

  瑞厄德继续前行,他的双脚踩过水底硬物。他利用格斗武塔传授的特有技巧减缓呼吸节

  奏,并稳定全身肌肉的颤抖,以免受到干扰而导致反应不及。他等看到呼出的空气在眼前结

  成水雾,冰冷的空气每吸入一丝都冷得他牙根疼。

  陡然爆开的水花在他的脸上溅开,瑞厄德被迫闭上双眼。水里夹带着不少苔泥与碎粒—

  —瑞厄德连猜都猜不出那是什么。他的眼睛被黄色的闪光点亮,痛苦令他咬紧牙关。武技教

  官的巨剑依然立在身前,朝着遇袭方向劈砍,却什么都没打中。

  沼泽更深处,一双爪子掐住并刺入他的左腿,将武技教官向下拖拽。爪子在他的皮肤上

  撕出极深的伤口,瑞厄德感觉到灼热的血液融入沼泽便立刻变得冰冷。

  瑞厄德退后,朝下刺出,却觉得自己缠在一条绳索上。尽管他尽力追踪魔裔卓尔的位置,

  但手里的割裂者却一直没能命中杰格拉德。瑞厄德向后倒去,坠入水中。

  魔裔卓尔的下一波攻势把瑞厄德的左手从剑柄扯脱,将其抡到后者身侧,在手臂侧面留

  下了另一对伤痕。瑞厄德想要尖叫,但在水面下张不开嘴。他重新握紧巨剑,即使限于滚动

  的波涛中无法听身辨位,武技教官也能感觉到魔裔卓尔的下巴离自己的喉咙不到半寸。

  魔裔卓尔翻到他的上方,半恶魔的意图显然是想将瑞厄德压在水里,等着他淹死。这个

  错误揭示了魔裔卓尔的位置,而瑞厄德完全利用了这一点。

  撑起一条腿,瑞厄德负担着半恶魔的体重。他继续往上顶,努力挺起身子——由于魔裔

  卓尔比武技教官重两百多磅,所以那可不轻松。他几乎把魔裔卓尔的身体从自己的上方翻了

  出去,不过可能是水的阻力过大,也可能是因为瑞厄德冷得发抖、体力透支,他的膝盖滑开,

  而魔裔卓尔也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杰格拉德的爪子楔入瑞厄德胸甲,在武技教官的腹部造成几道痛苦的伤口。冰冷的水减

  缓了失血,瑞厄德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察了其中的讽刺;险些溺死他的水反过来防止他死于失

  血过量。

  瑞厄德再次发力,这次是用割裂者而不是自己的膝盖。要么是因为魔裔卓尔畏惧剑锋,

  要么是因为浮力抵消了他的一部分体重,总之瑞厄德成功地把半恶魔从身上甩开。他随手乱

  刺几剑,使得魔裔卓尔在起身过程中不能靠近。

  等到瑞厄德的头最终露出水面,他还没来得及换气就四处搜寻杰格拉德,但魔裔卓尔不

  见了。瑞厄德挣扎起身,在被苔藓覆盖的石头河床上打了两次滑;但他依然成功地用双手握

  好割裂者,摆出了迎战架势。

  瑞厄德踉跄穿行水中,越过不知名的障碍,有几处落脚地诡异的触感让他不由得猜疑,

  杰格拉德就躺在那下面。

  身后的砰然水声令他停下了脚步。

  瑞厄德持剑转身,看到水面涟漪扩散:看起来就像是一次翻搅的余波。瑞厄德十分不解,

  明明杰格拉德已经成功偷袭过他好几次,为什么这回要明目张胆地在正面搞鬼?武技教官走

  向波纹中心,将巨剑高举在头顶,随时准备了结对手。

  魔裔卓尔挥舞肢体从沼泽跳将出来。他向后猛地仰头;水珠由于惯性从白色的长发上飞

  散,画出抛物线的轨迹。杰格拉德全身缠着深绿色的藤条,而瑞厄德亲眼看到这些植物像蛇

  一样在魔裔卓尔全身游走。

  杰格拉德勉强做了个深呼吸;魔裔卓尔尽可能快地起身,马上又消失在藻类覆盖的水面

  之下。

  瑞厄德来不及理解发生的这一切——他的脚踝被缠住了。武技教官即使在有人意图绊倒

  他时也有一百种方法应对,不过这次他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摆脱,因为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

  所以他选择用剑。

  割裂者还在他的手里,还是幽暗地域一把饱经历练的战刃。瑞厄德将巨剑沿着身侧刺向

  攫抓他的物体。

  卷住他脚踝的东西极其坚韧,好不容易瑞厄德才将它切断——差点砍掉自己的脚。武技

  教官在水里朝后拉开距离,然后转过头,用余光捕捉到了某个正在移动的物体。

  六根绿色的藤索像觅食的蛇头般伸出水面。瑞厄德没发现它们有眼睛或鼻子,只有周长

  赶得上武技教官手腕的球茎。它们没有脸,但具有十足生机,正对整个世界宣言它们为瑞厄

  德而来。

  一根藤条朝他蹿来,仿佛蛇首的末端瞄准了瑞厄德的喉头。

  武技教官当空横挥巨剑,切下了藤条首段四寸长的一段。黄绿的汁液似血一般从断口溅

  出,藤蔓一阵抽搐,落入水中。

  另外一条藤蔓试图从背后缠住瑞厄德,后者能感到水下有更多的藤条意图不轨。瑞厄德

  舞开割裂者,以行云流水的动作一一削砍四面聚集的藤蔓。

  杰格拉德再次出现,披着一丛暗绿藤蔓、藻类和污血,挣扎着浮出水面换气。一条藤索

  圈在他的脸上,伸进他的嘴里——一个错误。接着魔裔卓尔一口咬下,鲜血似的枝叶沿着他

  的脸颊流下。藤条一抖,再无生气,不过另有半打从水中探出,把魔裔卓尔拽进沼泽。

  这片沼泽,瑞厄德边砍边想,在我们分出胜负前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这又是一个憎恨地表世界的理由。

  才过了两次呼吸的时间,杰格拉德便冒了出来;瑞厄德则有种感觉,魔裔卓尔最终将胜

  过那些见鬼的藤蔓。瑞厄德剁下一条,然后划开缠住他受伤左腿的另外一根。藤条接二连三

  朝他扑来,瑞厄德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更别提何时他们才会放弃作战,或者将它们杀光。

  武技长的脑海里闪过也许能和魔裔卓尔继续交手的可能性。

  瑞厄德四顾,一记右侧下斩结果了奔向他的藤条,并且在逃生的一路上用余光选择攻击

  目标。

  在右边——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即使那里不是土地,也比水塘坚

  实得多。更高大的树木带着尖利的枝条,构成了一片针叶海洋。在枝条遮掩之后,瑞厄德看

  到了散布各处的橙色光亮,他认为那一定是在远处燃烧的火炬。

  他知道这里可能有任何数量的智能生物能点起火炬,而且其中没有任一个会是卓尔。不

  过,他还是有可能利用它们的习性。如果杰格拉德追他到那边——一座人类城市,或兽人城

  市,或精灵城市——的话;他们可能不喜欢黑暗精灵,但魔裔卓尔能让他们大吃一惊。即使

  这么做不能给瑞厄德争取盟友,也能给他争取时间,。

  一条藤蔓卷上他的脚踝用力拖拽;瑞厄德单膝跪倒,要不是砍断藤条,他的脸就会沉入

  水中。武技教官的靴子裂开一个口子,河水灌了进去,冰得他浑身发抖。从藤蔓中脱身后,

  瑞厄德大步飞奔。他根本不去保持无声,而是尽快趟过及膝深的脏水。在他身后,杰格拉德

  浮出水面,撕扯着兀自缠在他腰间的藤条。他嘶吼着深吸一口空气,再度消失于水下。

  瑞厄德跑上干燥地面;由于几根缠住了脚,他用怪异的姿势单脚跳着。陆地依然又滑又

  泥泞,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但是瑞厄德脚下不停,拼着偶尔打滑也不降低速度。从他身后传

  来魔裔卓尔特有的吼声和涉水声。瑞厄德穿过针叶林,躲避密布的枝条,勉力维持站立,身

  后就是半恶魔的喘息与怒吼。杰格拉德又从水里冒了出来,而且正在摆脱藤索。

  武技教官继续向前跑,不久魔裔卓尔的搏斗声就和模糊的回声混合在一起。他逃出针叶

  林,丝毫不曾减速。这片空地宽广,且相对干燥。遍地的树桩取代了树木,瑞厄德跳上其中

  一个,然后跳到另外一个,朝着聚居地移动;那些树桩提供了稳定干燥的立足点。

  一座小屋和帐篷周围用长杆支起了几把火炬。即使是对地表所知不多的瑞厄德也分辨出,

  这里只作为暂时定居地使用,而不是一个小村庄。从那几间更适合定居的建筑里传来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人类。武技教官听得懂几个人类的通用语商务词汇。他在格斗武塔学过,不过几

  乎没有机会应用,并且还有许多单词乍一听也反应不过来。

  营地的外围堆着剥掉树皮、砍掉枝杈的木料,它们被有意摆成了等腰三角形,大概有十

  尺高。在魔索布莱城,这些木料能抵上一位主母的赎金。

  瑞厄德踩着树桩朝稍大的建筑而去,但却停留片刻,准备将割裂者收回剑鞘——同时他

  的后背挨了一下。瑞厄德从树桩上跌下,巨剑依然提在右手,痛苦在背上扩散。他就地翻滚,

  回头看见杰格拉德尾随而来。武技教官双脚全力踢向魔裔卓尔胯间;杰格拉德在喉头低吼一

  声,撤身退避,躲开了瑞厄德的强踢。

  瑞厄德双手举起割裂者朝魔裔卓尔的身体晃出虚招。杰格拉德上当,侧身闪躲;武技教

  官往后跃上一段接一段树桩。浑身湿透的魔裔卓尔被苔泥、水藻和鲜血覆盖,他深红的双眼

  在黑暗中幽幽发光,水汽从他的嘴和鼻孔中逸出。

  瑞厄德想找些话说,比如奚落魔裔卓尔,但是他的思维一片空白。费瑞恩可能会想出上

  千句扰乱对手的饶舌话,可瑞厄德只能紧闭嘴巴,全身心投入战斗。他们两个对彼此都无话

  可说。

  格斗武塔的教官知道身后就是木屋;他能看到窗户中射出的橘黄色火光,能听到越来越

  响的人语。溜出窗外的杂谈的语调似乎从未有过变化;他们对屋外毫无警惕。

  杰格拉德用较大的单爪挠向瑞厄德;后者逼近,斩向魔裔卓尔手臂,却发现这个虚招几

  乎没法奏效。魔裔卓尔剩下的那只较小的爪子挠花了瑞厄德的脸。武技教官后退,突然觉察

  到身后再无树桩。他的脚在泥地上打了个滑,同一时刻巨剑豁开了对手的身体。切割者的剑

  尖在杰格拉德的大腿上留下一道轨迹,而魔裔卓尔则向后规避,给瑞厄德足够时间跳开三步、

  重整旗鼓。

  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满身伤痕的魔裔卓尔,他的尖牙上投射出点点反光。露齿一笑后,

  魔裔卓尔冲向瑞厄德,而武技教官能做的,只有举手——举剑——相迎。

  杰格拉德的一撞及其沉重,使得瑞厄德肺中的空气被挤了出去,同时巨剑也被顶回到了

  脸边,差点把武技教官的耳朵切下来。瑞厄德感觉双脚腾空,身体完全随着魔裔卓尔的冲势

  飞驰。他们俩穿破一扇窗户,把玻璃砸得碎片满天乱飞,刺了一身都是。瑞厄德摔在木制地

  板上,冲撞之下只能闭上眼睛沉闷呻吟。魔裔卓尔则倒在他的身上,像折断树枝一样压断了

  他至少一根肋骨。

  魔裔卓尔翻身着地,瑞厄德将他推开。还没弄清情况的二人,只知道他们坐在一间摇摇

  欲坠的木屋的地面,被十几个惊呆的人类包围。

  放它进入,阿丽扎在费瑞恩的意识中轻轻说,但别入得太深。

  费瑞恩盘坐在甲板上,闭着眼睛,双掌紧贴在活船脉动的表面上,试图理清涌向他的诸

  多感觉。有些是物理上的感触,有些是情感上的,有些甚至以他从未想到过的方式出现。他

  能闻到些什么,像是在明火上烧烤海藻蛋糕;脉动的光耀在他紧闭的眼帘下闪现着,留下光

  痕和卷曲的痕迹。船的心跳在他双耳中嗡鸣。腐鱼般恶心的味道滑过他的舌头,令他瑟缩。

  这一切都同时涌向他,并且时刻变换。

  你要用你的身体来驾驭它,阿丽扎继续说,正如用你的意识。

  费瑞恩能感觉到她说得对。一阵凭空出现的无望感令他毛骨悚然。但几乎同时他又感到

  狂热的兴奋刺激着他,好像自己能真的举起整条船然后直接把它丢进深渊,就这样穿过无尽

  星海。

  没错,阿丽扎悄声说,就这样„„

  推动船的并非风力或者波浪,而是渴望,熵,残虐,迷惑——所有诸如此类的东西。

  你需要聚集你的愿望以使它移动,阿丽扎接着说,对你来说这应当轻而易举。要将它贯

  穿整艘船,并渗入周围环绕着的位面介质。你无法学到如何这样做。你只要地简单将自己交

  予它,同时要保持它在掌控之内。明白吗?

  费瑞恩不想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钻入了他手腕的皮肤——一根线头般长的小卷须。奥法学院导师感到它滑入了条

  血管,吸取着他的血液。他试图扯开手,但他的手指已经埋入了甲板。

  别怕,阿丽扎传输道,它不会喝太多令你虚弱,但必须以此维持连接。

  你让我相信它?费瑞恩问。相信这个混沌恶魔的造物?

  他感到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手指温暖而干燥,但他看不到她。她依然隐着身,坚持

  不让其余人发现她在场,而费瑞恩也很乐意隐瞒她的存在。

  另一波交织矛盾的情绪翻滚过来,将刚刚的诸多思绪挤出脑海。

  船会感受到你的感觉,阿丽扎告诉他,正如你感觉到它的。现在它会听从你的命令。当

  你准备好了,就用意念推动它进入临影界,从那里起航。

  用意念推动?法师问。

  就和你抬起胳膊,睁开眼睛一样。她答道。

  这么简单?

  爱璐魔女笑了起来,一千个活物中也就三只能做那些你做到的事,亲爱的。绑定一艘混

  沌之舟是件危险的事情。

  为何?

  若是它没有接受你,它就会杀了你。她回答。而且会以非常丑陋、非常卑劣的方式。

  费瑞恩叹了一口气,这虽然有趣,但并不令人惊讶。

  你会任它杀了我吗?他问。

  阿丽扎考虑了很长时间,然后开口:无论以何种形态,你都不得不这样做。而我除了相

  信你别无他法。

  费瑞恩听出了她话中的挖苦,不由得一笑。她毕竟是个爱璐魔女,在这场永无终止的战

  事中,和他们的敌人站在一边。她为何要操心混沌之舟会杀了他还是弄疯他呢?

  卷须滑下了他的手腕,他的双掌也从甲板中解放出来。

  航行这艘船将需要你百分百的注意力,阿丽扎提示,但要是你在漂流或行驶在预定航线

  上,你依然可以和同伴交谈,甚至施法。

  很方便。法师评价道。

  混沌之舟是艘战舰,费瑞恩。她回答。它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建造它的塔那厘不会想

  让自己最强力的施法者无助无用地呆在甲板上。这艘船会占用你很多心神,但不是全部。不

  要给它必需以外的东西。

  隐秘,法师回敬道,我喜欢。

  “你没事吗?”一个声音说道;开始他以为还是阿丽扎。

  你很清楚没事,他对她想,要是有事我早就直接——

  费瑞恩意识到是昆赛尔在说话。

  “米兹瑞姆导师„„”高阶女祭司说。

  费瑞恩睁开眼睛,但不得不眨了好几次才能看清周围。蜘蛛教长就站在他面前,双臂交

  叉在胸前,俯视着他。她的视线严厉而冷酷,但有些心不在焉。

  “我很好,谢谢,教长。”费瑞恩回答。“我确定已经完全掌控这艘船了,并且可以适

  当的驱动它。”

  他看了看其他人,他们站在昆赛尔背后,同样俯视着他。但他只看到了瓦拉斯和妲妮菲。

  “等魔裔卓尔回来,”费瑞恩说,“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们不等杰格拉德,”昆赛尔回答。妲妮菲尖锐地看向她,斥候则挑起了一边眉毛。

  “女主人——”妲妮菲开口说,但昆赛尔抬起手停止了她的话。

  “任何未经我的允许就擅离远征队的人,”昆赛尔说,“都将被视为放弃任务。”

  “您的外甥当然不会这么做,”费瑞恩回答,“我想武技教官恐怕也不会这样想。在我

  看来眼下要去的地方会很需要他们的力——”

  “不需要。”高阶女祭司打断了他的话。她眺望着远处的黑暗,接着说,“他们都本领

  高强,但我们之后要去的地方在每跟石柱后面都徘徊着足以撕碎他们两人的东西。我们并非

  在幽暗地域观光。我们要征服的那些并非依靠蛮力,而是要靠清晰和坚定的意志取胜——靠

  一心一意追寻自己的欲望。”

  费瑞恩皱了皱眉,等着其他人说些什么。

  瓦拉斯只是站着等女士们商量出决定。

  “你像是知道我们要遇到什么,”妲妮菲冲高阶女祭司说,“但你不知道,不是知道一

  切。”

  妲妮菲压倒高阶女祭司的方式让费瑞恩感到惊讶,他看向昆赛尔,好奇她要如何回应。

  “我知道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昆赛尔的蛇鞭在她胯上缓缓扭动,“这个地方在要我

  的命。我们知道什么才是需要完成的事。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深渊里,在蛛后身边。”

  费瑞恩挑了挑眉,微笑起来,左右瞥了瞥两人。

  “我们甚至还未开始,” 妲妮菲警告道,“还有很多需要杰格拉德的事。我们该等等。”

  “那个,只是我的玩物,”蜘蛛教院女教长回敬道,“轮不到你来决定。你已经擅自妄

  为太多了。”

  费瑞恩看得出妲妮菲花了很大力气才低下视线,让她燃着火焰般的红色眼睛看着甲板而

  不是回瞪着高阶女祭司。战俘花了很久才走到今天。费瑞恩发现自己在朝她微笑。

  “米兹瑞导师,”昆赛尔说,“带我们去见罗丝,立刻。”

  “我需要短暂的休息。”法师在开口时他自己也奇怪为何要说这个谎。他并没有看妲妮

  菲。“我们都再沉冥一次,以期养精蓄锐,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女神。”

  昆赛尔没有回答就转身离开;妲妮菲则停留了一会。

  你在做什么?阿丽扎在他的意识中轻声说,吓了法师一跳。他都忘了她在这了。那不是

  真的。

  女教长现在头脑不清醒。他告诉爱璐魔女。

  你不想不带上你的魔裔卓尔就动身?阿丽扎问。

  你想吗?

  费瑞恩感到她笑了起来。

  “谢谢。”妲妮菲说。

  费瑞恩也抬头向她回以一笑。昆赛尔和瓦拉斯都走开了,但他仍用手语以防他们听到。

  我为何要继续帮你?他问。你要干什么?

  她想了很久,也用手语回答:我想让你保证不会丢下杰格拉德离开。

  如果我同意呢?

  妲妮菲没有回答。

  教长很烦人,法师接着说,我没费力气去遮掩这个。她以前试图杀死我。她对我不够尊

  重,但她是蜘蛛教院的教长,就算不算上所有的罗丝信徒,她也是魔索布莱城中最强势的女

  祭司——与主母相比亦是如此。这是她的远征队,而在我来的地方她的命令就是律法。

  那不是我来自的地方,妲妮菲回答,而我同样效忠罗丝。

  “或许如此,”费瑞恩开口回答,他确信高阶女祭司已经回到角落里继续安静的郁闷,

  “但你要怎么为我效力?”

  妲妮菲面露困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你希望从我这得到什么,”他解释,“你在要我拿我的性命和在魔索布莱城的前途冒

  险。你要我违抗我的上级——大法师的妹妹,以及违抗第一家族的主母,他的亲姊。”

  “你想知道我怎样回报?”她问。

  这次是他用眼神示意她回答。

  “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你真的想不带杰格拉德就这么穿过阴影位面,穿过星海,

  穿过无尽传送门平原,就这样进入第六十六层深渊?”

  “我相信他对大家都有用,”费瑞恩说,“如他以往一样。但他并不替我做事,他甚至

  并不喜欢我,不难想象。你,另一方面,倒是取代了你用完的那个找到了新的强大的重要伙

  伴。”

  你觉得昆赛尔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妲妮菲轻轻地问。

  “显而易见。”法师回答。“她的举止已经脱离常轨。但问题依然是,我为何要帮你?”

  “你想要什么?”她问。费瑞恩感到他可以要求她任何事,并且她至少也已经考虑过这

  一点。

  “如果瑞厄德在这里,我会感到更放心。”他不在意这听起来是否显得自己软弱。

  妲妮菲点点头,“即便他投靠了伊莉丝翠?”

  “我怀疑这一点,”法师回答,“安杰斯教官不大可能信教。”

  “他的剑替你效力,如同杰格拉德的利爪为我。”

  费瑞恩微笑着眨了眨眼,然后点点头。

  “这样不错,”她说,“但别要求我放过赫丽斯特。”

  “那是谁?”费瑞恩打趣说。

  他的回答令妲妮菲一笑。

  “别让魔裔卓尔靠近瑞厄德,”法师说,“把武技教官带回这儿。怎样带回来不要紧,

  但要活的。之后我会接手。”

  “成交。”妲妮菲说。她碰了碰右手上的戒指然后消失了。

  这让费瑞恩吃了一惊。

  真有趣,阿丽扎从某处说道,她是谁?

  一个战俘,费瑞恩回答,至少曾经是个战俘。

  我看她更像个祭司。爱璐魔女说。

  没错,费瑞恩回答,正像个祭司,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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