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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最糟的生日

  我震惊地发出紧张而可悲的笑声,骂道:「不好笑啊,阿岚,你问我到底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感谢妳对我示爱,但我想妳在跟罗克什打斗时,可能击中头部了,妳大概把我跟别人搞混了。」

  「把你跟别人搞混了?不对,绝对没有。你是阿岚,不是吗?」

  「没错,我是叫阿岚。」

  「那就对了,阿岚,我疯狂爱上的那个人。」

  「我从未见过妳,妳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我摸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吗?哪里不对劲啊?是不是头被打中了?」

  我用手指在他的头颅上按压,寻找肿块,阿岚温柔地把我的手从头上拿开。「我没事,呃……妳叫卡西是吗?我的心智非常健全,也没发烧。」

  「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从没见过妳。」

  不,不,不,不,不,不!怎么会这样!「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你是我的……我的男友啊。罗克什一定对你动了手脚!卡当先生!季山!」我大声喊道。

  季山像尾巴着火似地冲入房内,他一把推开阿岚,整个人挡到我们中间。季山将我抱起,放到阿岚对面的椅子上。「怎么了,凯儿?他伤害妳了吗?」

  「没,没有,不是那样。他不认识我!阿岚不记得我!」

  季山一脸罪恶地转开眼神。

  「原来你知道!你知道这件事,竟然还对我隐瞒?」

  卡当先生走进房间说:「这事我们两个都知道。」

  「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不想惊动妳,这可能只是暂时性的现象。」卡当先生解释说,「等他身体复原后,自然会痊愈。」

  我抓紧季山的手,「所以那两个拜贾族的女生──」

  「阿岚想娶她们做老婆。」季山解释说。

  「难怪,这下全兜得拢了。」

  卡当先生在阿岚身旁坐下,「你还是不记得她吗?」

  阿岚耸耸肩,「在这位小姐──或者应该说是季山吧──将我从笼子里救出来之前,我从没见过她。」

  「没错!笼子,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兽笼边,记得吗?你那时在马戏班里表演,我帮你画图,为你念书,帮你得到自由。」

  「我记得马戏班,但妳并不在班子里,我是自己逃出来的。」

  「不对,你没办法逃出来,如果你自己逃得了,何不几百年前就逃?」

  阿岚皱着漂亮的眉毛,「不知道,我只记得走出笼子,打电话给卡当,然后他就来带我回印度了。」

  卡当先生插进来说:「你记得去丛林里找斐特吗?你还跟我争论要不要带卡西小姐随行?」

  「我记得跟你起过争执,但不记得她。我说过要去见斐特,但你不希望我浪费时间,但我觉得那是唯一的办法。」

  我气极败坏地说:「那么奇稀金达呢?我也跟你一起去了。」

  「我记得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怎么可能?」我问,「你记得卡当先生吗?季山?妮莉曼?」

  「记得。」

  「所以不记得的人只有我。」

  「好像是这样。」

  「那么情人节舞会、跟小里的那场对打、巧克力奶油花生饼、看电影、做爆米花、奥瑞冈、大学修课、去提拉姆克的事呢?那些全都……不记得了吗?」

  「不尽然,我记得跟小里对打、吃饼干、去提拉姆克、看电影还有奥瑞冈,可是我就是不记得妳。」

  「所以你是没来由地跑去奥瑞冈吗?」

  「不对,我去那边上大学。」

  「那你闲暇时间都做什么?跟谁在一起?」

  他皱起眉专心思索,「一开始没伴,但后来跟季山在一起。」

  「你记得跟季山吵架吗?」

  「记得。」

  「你们在吵什么?」

  「我不记得了,噢,等等!饼干,我们为了饼干吵架。」

  泪水盈满我的眼眶,「这玩笑太残酷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卡当先生站起来拍拍我的背,「我不确定,也许只是暂时性失忆。」

  「我不这么认为。」我生气地说,「那么多细节,他独独不记得我。这是罗克什干的好事。」

  「也许妳说得对,但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先给他充足的时间疗伤再担心不迟。阿岚需要休息,我们会试着让他接触能唤回记忆的事物。这期间我会与斐特联络,看他有没有能用的草药。」

  阿岚抬起手,「在你们要我做测试、吃草药、努力回忆之前,我想自己先独处一会儿。」

  说完阿岚便离开房间。我眼中流下了更多的泪。

  我语不成调地说:「我想我也需要一点时间独处。」然后蹒跚离去。我吃力地来到楼梯边,停下来,抓住扶把,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感到有只手搭在我肩上,便转头把脸埋到季山胸前,哀哀哭泣。我知道从季山身上寻求慰藉,为他哥哥而哭,并不公平,可是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季山把手滑到我膝下,轻轻抱起我摇着,带我上楼。季山将我放到床上,去浴室拿了一盒面纸放到床头几上。他喃喃说了几句印语,拨开我脸上的头发,在我眉上轻吻一下,离房而去。

  那天下午,妮莉曼来看我。

  我坐在卧室的白椅上,紧抱着白虎娃娃。我一整个早上都在哭睡中度过,妮莉曼抱抱我,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不认识我。」我轻声说。

  「妳得给他时间哪。我帮妳带点心来了。」

  「我不饿。」

  「妳也没吃早饭。」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我根本没胃口。」

  「好吧。」

  她进我的浴室拿梳子。

  「一切都会没事的,卡西小姐。他回来跟我们在一起了,他会记起妳的。」

  妮莉曼解开我的发辫,慢条斯理地梳着,令我想到母亲,心情顿宽。

  「妳真觉得他会记起来吗?」

  「是呀,就算他想不起来,一定也会再度爱上妳的。我妈常说:深井不枯。他对你的感情太深了,不可能凭空消失,即使是在这样的旱季里。」

  我含泪笑道:「哪天我真该去见见妳妈妈。」

  「真的。」

  妮莉曼梳完头发后便走了。我心情好了些,便自己慢慢下楼。

  季山正在厨房里来回踱步,我进厨房时,他停下来扶我。我把妮莉曼拿来的半口都没动的食物包起来放进冰箱。

  「妳的脚踝看起来好多了。」季山很快检查过后说。

  「卡当先生要我冰敷一整个早上,并把腿抬高。」

  「妳还好吗?」季山问。

  「嗯,我不会有事的。这虽不是我期望的大团圆,但总比发现阿岚死掉好吧。」

  「我会帮妳的,我们可以一起帮他。」

  季山说这话时一定很难过,但我知道他会这么讲,因为他希望我快乐。如果协助我与阿岚团圆能让我幸福,他就会去做。

  「谢谢你,我很感激。」

  我踏近一步,结果差点跌倒,季山扶住我,犹豫地抱我入怀。他以为我会照样推开他,但我双手一环,反而回应着他的拥抱。

  季山抚着我的背,叹口气,亲吻我的额头。就在这时,阿岚走进厨房里,他看着我们,我整个呆掉。我以为他会生气,但阿岚完全不理会,径自抓了一罐水,半句话不吭地走了。

  季山勾起我的下巴说:「他会复原的,凯儿。」

  「嗯。」

  「想不想看电影?」

  「听起来不错。」

  「好,不过要看动作片,不许看妳的歌舞片。」

  我笑了:「动作片啊?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法柜奇兵》。」

  季山搂住我的腰,扶我进家庭剧院。

  ❦

  一直到当天晚上,我才又见到阿岚。他坐在阳台上赏月。我停了下来,不知他是否想独处;后来我想,他若要独处,只须开口请我离开就成了。

  我拉开门走到外头,阿岚抬起头,但没动。

  「打扰到你了吗?」我问。

  「没有,要不要坐一下?」

  「好啊。」

  阿岚起身,客气地扶我坐到他对面。我看着他的脸,瘀伤几乎都退了,头发剪洗过,身上穿着名牌休闲服,不过仍打着赤足。我看到他的脚时,惊呼一声,他的脚还肿胀发紫,表示之前受过重伤。

  「他究竟把你的脚怎么样了?」

  阿岚顺着我的眼光看去,耸耸肩说:「他一再打断我的脚,最后脚肿得跟面粉袋一样。」

  「噢。」我不安地说,「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阿岚伸出双手,我轻握住仔细检视。他金黄的皮肤光滑无疤,手指修长而平直,先前破裂血污的指甲,此刻已又光润地长齐了。我翻过他的手,检视掌心,除了臂弯到手腕间的一道深痕外,阿岚的手看来并无损伤。一般人的手掌断过这么多处,可能早就废了,至少关节会肿胀不灵活。

  我轻轻摸着深痕问:「这道伤是什么?」

  「是罗克什实验留下的,他想抽干我的血,看我还能不能活。幸好我活下来了,不过他的衣服全沾到血,让他很不高兴。」

  阿岚突然抽回手,将两臂挂到双人椅的椅背上。

  「阿岚,我──」

  他抬手说:「妳不必对我道歉,卡西,那不是妳的错,卡当跟我解释过整件事了。」

  「是吗?他怎么说?」

  「他说,罗克什要抓的其实是妳,他要那只季山给你戴的护身符,假如我不留下来应战,他一定会抓住我们三个。」

  「原来如此。」

  阿岚靠向前,「我很庆幸他抓到的是我,不是妳,否则妳一定会死得很凄惨。没有人该那样惨死,季山或我被抓,都比妳被抓去要好。」

  「是啊,你真的好勇敢。」

  他耸耸肩,看着泳池旁的灯。

  「阿岚,他到底对你……对你做了什么?」

  阿岚回头看我,垂眼望着我肿胀的脚踝。「我能看一下吗?」

  我点点头。

  他轻轻地将我的腿抬到他的大腿上,温柔地摸着青紫的瘀伤,然后在脚下垫了软枕。

  「很遗憾妳受了伤,可惜妳不像我们复原得那么快。」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有些事最好还是别说,一个人知道就够糟了。」

  「不过说出来,心里会比较舒坦。」

  「等我觉得可以谈时,我会跟季山或卡当讲。他们身经百战,见识过许多可怕的事。」

  「我也是身经百战呀。」

  阿岚哈哈笑道:「妳?不,妳太脆弱了,听不下我遭遇的事。」

  我叉着手说:「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对不起,我得罪妳啦,不该用脆弱来形容妳,应该说妳太……太纯洁,太天真,听不得那些事。我不想拿罗克什的恶行来污染妳的心灵。」

  「但那可能会有帮助呀。」

  「妳已经为我牺牲够多了。」

  「可是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我都不记得了,就算我想起来,还是会拒绝告诉妳。」

  「或许吧,你真的满固执的。」

  「是啊,本性难移嘛。」

  「你身体觉得如何?可以开始回想了吗?」

  「我们可以试试看。妳想从哪里开始?」

  「何不从最初开始?」

  阿岚点点头。我诉说第一次在马戏班里见到他、跟他一起工作、他如何逃出笼子、睡在干草堆上、我怪自己没把门锁好。我跟他谈到猫诗、在日记里为他画的图,奇怪的是,他竟然记得那首猫诗,甚至还为我引述其中一段。

  等我说完,一小时忽焉已过。阿岚一直点头仔细聆听,似乎对我的日记最感兴趣。

  「我可以看看吗?」他问。

  我不安地扭着身子,「我想应该会有帮助吧,里面有几首你的诗,而且详细记载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许能让你想起什么,不过里面有很多女生的心情小语哦。」

  阿岚挑着眉,我立即解释说:「我们并不是一开始就交往得很顺利,最初我拒绝你,后来改变了心意,接着又拒绝你一次。那不是最好的决定,但当时我自以为很清楚在做什么。」

  阿岚笑了:「真爱的历程从来不会平顺。」

  「你什么时候读《仲夏夜之梦》的?」

  「我还没看。这是在学校读到莎士比亚名句选时看到的。」

  「你从没跟我提过。」

  「啊,终于有件事是我知道,而妳不知道的了。」阿岚叹道,「这种情形真的很困扰我,我若伤了妳,我很抱歉,因为绝不是故意的。卡当先生跟我说,妳爸妈都去世了是吗?」

  我点点头。

  「想象一下,如果妳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虽然听到他们的故事,感觉却形同陌人。他们对妳有各种回忆,妳却无一记得,而且他们对妳的未来抱持期许与梦想,但那梦想却与妳的不同。」

  「我一定会很难过,甚至会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没错,尤其在身心灵受过好几个月的折磨后。」

  「我能理解。」

  我站起来,再次感到心碎。我经过时,阿岚轻轻摸了我的手。

  「我不是想害妳难过,但我可以想出很多比忘记自己有位可爱善良的女友更要糟糕的事情。我只是需要时间调适。」

  「阿岚?你觉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任何可能,你能学着……再爱我一次?」

  他寻思地看了我一会儿,表示道:「我会试试看。」

  我默默点头。阿岚松开我的手,我便把自己关回房里了。

  他会试试看。

  ❦

  一周过去了,阿岚还是毫无进展,季山、卡当先生和妮莉曼虽努力帮忙,阿岚依旧对我毫无印象。他开始对每个人失去耐性,只有妮莉曼例外。阿岚很喜欢找妮莉曼,我想是因为她比较不会拿这件事去烦他。妮莉曼不若季山和卡当先生了解我,而且讲的事都是他们两个记得的事。

  我为阿岚做他在奥瑞冈时爱吃的每道菜,包括巧克力奶油花生饼。阿岚第一次吃到时似乎很喜欢,后来我跟他解释饼干的重要性后,第二次他就没那么爱了。因为他不想让我失望;饼干并没有帮助他记起过去。季山趁机一个人扫光我烤的每批饼干,后来我就不再做了。

  ❦

  有天晚上我下楼吃饭,发现每个人都兴奋地望着我。饭厅里饰着桃色及米色的彩带,精心摆饰过的餐桌中央摆着一个千层大蛋糕。

  「生日快乐,卡西小姐!」卡当先生欢呼说。

  「我的生日吗?我全忘了!」

  「妳现在几岁了,凯儿?」季山问。

  「呃……十九岁。」

  「哇,她还是个娃娃呢,对吧,阿岚?」

  阿岚点点头,客气地笑了笑。

  季山抱住我,「过来坐,我去帮妳拿礼物。」

  季山扶我坐下,然后跑开了。卡当先生用黄金果做了我最爱吃的菜:干酪汉堡、炸薯条和巧克力奶昔。每个人也都选了自己爱吃的菜,大伙笑成一团,还对别人挑的菜色品头论足。这是我长久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

  吃完饭,季山宣布拆礼物了。我先打开妮莉曼送的礼物,她送我一瓶昂贵的法国香水,我把香水传给大家看。

  季山闻了一下,嘀咕说:「她自己的味道比这香多了。」

  传到阿岚时,他对妮莉曼笑说:「我喜欢。」

  我突然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是卡当先生的礼物。他把一个信封袋推过桌子,对着用手指拆封的我挤挤眼。里面是一张车子的照片。

  我拿起照片,「这是什么?」

  「一部新车。」

  「我不需要新车,家里已有部Boxter了。」

  他难过地摇头说:「车子不见啦,我透过某机构,把车子跟房子都卖了。罗克什要是知道,可能循线找到我们,所以我只好湮灭行迹。」

  我挥着照片笑道:「那么这回你决定让我开哪种车型呀?」

  「真的没什么,只是让妳代步而已。」

  「是什么车呀?」

  「奔驰限量版McLaren SLR 722Roadster。」

  「有多大?」

  「是敞篷车。」

  「老虎能坐得下吗?」

  「坐不下,只能坐两个人,不过他们兄弟现在有半天时间都是人形了。」

  「价值有超过三万美元吗?」

  卡当先生不安地顾左右而言他,「有啦,不过──」

  「超过多少?」

  「超过很多?」

  「很多是多少?」

  「约四十万美元。」

  我张大嘴,「卡当先生!」

  「卡西小姐,我知道这很奢华,可是妳只要试试它,就知道很值回票价了。」

  我双手往胸口一迭,「我不开。」

  卡当先生似乎很受伤,「那车子本来就是要拿来开的。」

  「你自己开,我开吉普车就好。」

  他似乎颇为心动,「也许我们可以共享那部奔驰,如果这样会让妳高兴一点的话。」

  季山拍着手说:「哇,我等不及啦。」

  卡当先生对他摇摇手指,「噢,不行!你不能开,我们会帮你弄一部不错的轿车──二手的。」

  「我很会开车!」季山抗议道。

  「你还需要训练。」

  我大笑着打断他们,「好啦,等车子送来,我们再讨论吧。」

  「车子已经送来了,卡西小姐,我们聊天时,车子已经在车库里了,也许待会儿我们可以去兜个风。」卡当先生两眼发光地兴奋说。

  「好,就你跟我,谢谢你送我这么豪华顶级的礼物。」

  卡当先生开心地点点头。

  「好啦,」我笑说,「我准备看下一份礼物了。」

  「换我了。」季山说着给我一只包着蓝丝带的白色大盒子。我打开掀掉精致的薄纸,摸着蓝色的丝布,站起来将柔软的礼物从盒子里拿出来。

  「噢,季山!好漂亮!」

  「我特别做来搭配妳在梦之林穿的长袍,圣巾没法复制长袍上的真花,却能绣出花朵。」

  衣襬上滚着美丽的蓝花和嫩绿色的枝叶,顺着袍子侧边绣及腰线,再沿着另一侧滚到肩膀。叶子上还欢喜地栖着紫色、橘色的翅仙子。

  「谢谢你!我好喜欢!」

  我抱住季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季山开心地眼睛发亮。

  「谢谢大家!」

  「呃,还有我的礼物,跟其他人的比起来逊色很多。」阿岚把一份匆匆包好的礼物推给我。他望着自己的手,没看见我羞赧的笑容。

  包裹里装着柔软的东西,「这是什么?我猜猜看,是克什米尔毛帽和手套吗?不对,我在印度用不着。啊,我知道了,是丝巾?」

  妮莉曼说:「打开来让大家看看。」

  我拆开礼物,忍不住眨了好几次眼。

  卡当先生靠过来问:「是什么,卡西小姐?」

  泪珠滑落我脸上,我很快拿手背擦掉笑说。

  「是一双超级可爱的袜子。」

  我转头对阿岚说:「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正好需要一双新袜子。」

  阿岚点点头,拨着盘子上没吃的食物。妮莉曼察觉气氛有异,赶紧握住我的手问:「有谁想吃蛋糕?」

  我挤出灿然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妮莉曼切着蛋糕,卡当先生在一边加上大勺冰淇淋。我谢过他们,吃了一口蛋糕。

  「是桃子口味!我以前从没吃过桃子蛋糕,是谁做的?黄金果吗?」

  卡当先生正忙着挖下一勺冰淇淋。「其实是妮莉曼和我做的。」他说。

  我咧嘴笑道:「冰淇淋也是桃子和鲜奶口味的吗?」

  卡当先生大笑,「没错,是妳喜欢的那个乳制品公司,应该是叫提拉姆克吧。」

  我又吃了一口蛋糕,「难怪味道那么熟,这是我最喜欢的冰淇淋牌子,谢谢你这么为我设想。」

  卡当先生坐下来吃着蛋糕说:「噢,不是我想到的,这事老早以前就计划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嘴快,而嘎然停住。卡当先生不安地咳了几声,结巴地说:「呃,反正不能算是我的主意。」

  「噢。」

  他尴尬地继续说话,想引我分心,别再想阿岚数个月前,精心为我筹备的桃子鲜奶冰淇淋派对。卡当先生叨絮地谈说,桃子在中国象征长寿与好运。

  但我充耳不闻,蛋糕突然卡在我喉咙里。我喝了点水才把它冲下去。

  阿岚拨着盘里的桃子冰淇淋,「我们还有剩下的巧克力奶油花生冰淇淋吗?我不特别喜欢桃子口味。」

  我抬起头,震惊而失望地看着他。我听到卡当先生说冰淇淋在冷冻库里,阿岚把桃子蛋糕一推,径自离开饭厅。我呆坐着,叉刀顿在半空中。

  我心痛难抑。本该是如置天堂,被心爱的人包围的一场庆生会,竟让我感觉深陷炼狱。我眼眶盈泪起身告辞,火速扭身,季山也跟着不解地站起来。

  我徒劳地强装兴奋的语气,问卡当先生能不能明天再去兜风。

  「当然可以。」他静静地说。

  上楼时,我听见季山威胁阿岚,质疑他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阿岚只是轻声答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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