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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返校

  第二天早晨,阿岚打电话来问能不能一起吃早餐并看部电影。我说好,然后挂掉电话。我因为摔了跤,身体有点酸疼,所以吞了点阿司匹林,并冲了个热水澡。

  烧焦的煎饼味从楼下飘上来,我走进厨房,看到阿岚在炉子上煎着滋滋作响的培根,大碗里打蛋,腰上还系了我的褶边围裙,状甚精彩。

  「干嘛不叫我下楼帮你,阿岚。」我把烧焦的煎饼从锅里铲出来。

  「我想给妳惊喜。」

  「真是够惊喜了。」我笑着将他从炉边赶开,「奶油花生酱是干嘛用的?」

  「当然是做花生酱及香蕉煎饼用的。」

  我笑说:「真的吗?你怎会想到这种创意菜?」

  「边试边错嘛。」

  「好吧,」我勉强同意,「不过你也得试试我做的巧克力碎片煎饼。」

  「好。」

  等我煎好一大迭够阿岚吃的煎饼后,两人坐下来享用。阿岚咬了一大口煎饼。

  「怎么样?觉得如何?」

  「很好吃,不过如果能加花生酱和香蕉会更棒。」

  我伸手拿糖浆,露出臂上长长的瘀青。阿岚铁着脸摸摸我的手。

  「这是什么?妳出了什么事?」

  「什么东西?噢……那个啊,我昨晚被车撞了。」

  「妳什么?」

  「我想保护老太太别被开过来的车子撞上,结果自己倒被撞了一下,跌倒了。」

  阿岚立即从凳子上跳下来在我身上东戳西摸,小心翼翼地触着我的骨头,帮我转动关节。「有哪里痛吗?」

  「阿岚!拜托,我没事,只是有点小刮伤而已。唉唷!别按那里!」我把他的手拍开,「别弄了,阿岚!你又不是我的医生,只是有点肿块和瘀伤而已,更何况当时杰森也陪着我。」

  「他也被车撞了吗?」

  「没有。」

  「那他根本没有保护好妳,下回我见到他,绝对让他满地找牙,让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被车撞。」

  「阿岚,别再动不动威胁人家,反正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跟他说我不想再跟他约会了。」

  阿岚露出得意的笑容,「很好,不过他还是应该学点教训。」

  「要学也轮不到你教,还有,这次换到我选片了,我打算挑一部最适合女生看的电影。」

  阿岚发出哀嚎,碎念着什么情敌、瘀伤、女生之类的,然后又埋头去吃煎饼。

  用罢早餐,阿岚帮忙收拾,不过这位惯发施令的先生还在犯嘀咕。我放入影片,眉开眼笑地坐到他身边,等着看他受煎熬。《真善美》的片头开始播送时,我咯咯笑了起来,心想接下来的几小时,阿岚一定会看得很痛苦,结果……阿岚竟然很喜欢。他揽着我的肩,把玩着我辫子尾端的丝带,还跟着一起唱〈小白花〉和〈我最喜欢的事〉。

  他按下暂停,取出自己的曼陀林,开始弹起奥地利歌。曼陀林比电影里的吉他听起来更具异国风情。

  「好美哦!」我喊说,「你练了多久?」

  「妳离开后我又开始弹了,我向来对音乐很敏感,母亲常要我为她弹奏。」

  「可是你一下就学会了〈小白花〉,你以前听过吗?」

  「没有,我一向只要听到弦律就知道怎么弹了。」

  他开始弹奏〈我最喜欢的事〉,接着曲调一转,变成优美悲伤的弦律。我闭上眼,将头靠在沙发上,随乐神驰。曲子先是凄凉优柔,继而甜美而充满希望。我的心彷佛随乐声跳动,情绪随之流转。那忧伤动人的结尾令我感到心碎,阿岚弹奏至此便停住了。

  我眨眨眼,睁开眼睛,「刚才是什么曲子?我以前从没听过这样的音乐。」

  阿岚叹口气,轻轻将曼陀林放到桌上,「那是我在妳离开后写的曲子。」

  「你写的曲子?」

  「是啊,曲名就叫《卡西》,是写妳……写我们,写我们两人的故事。」

  「可是结尾好凄凉啊。」

  他用手拨着头发,「妳离开后,我就是那种心情呀。」

  「噢,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不是吗?」我靠上去圈住他的脖子。

  他抱紧我,将脸贴在我脖子上,低唤我的名字说:「是啊,当然还没结束。」

  我拨开他额上的头发轻声说:「曲子好美,阿岚。」

  他离我极近,我的心开始狂敲,看着他明亮的蓝眼和棱角分明的丰唇,好希望他能吻我。阿岚低头贴向我,却在将吻未吻时止住,他细读我的表情,然后挑着眉将脸转开。

  「怎么了吗?」我问。

  他叹口气,为我把头发拨到耳后,「约会期间我不会吻妳的,我希望妳能想清楚再选我,每次我一碰妳,妳就手足无措,更别说是吻妳了,我拒绝占妳便宜。激情时所做的誓约无法恒久,我不希望妳与我相守时,有任何疑虑或后悔。」

  「等一下,」我不可置信地惊呼说,「我们把话讲清楚,你不肯吻我,是因为你觉得若吻了我,我会昏头转向到无法思考吗?如果我对你有激情,就无法做出明智的决定?」

  他慎重地点点头。

  「这是你研究男女交往学的心得吗?里面很多想法都过时了。」

  「我知道,卡西。」他抚着头发,「我只是不想用任何手段逼妳选我。」

  我怒不可抑地跳下沙发绕着圈子,「这是我听过最夸张的事!」我跑去厨房拿汽水,发现自己不仅震惊,而且还一肚子火,那火气有一部分来自阿岚说中了事实。每次他一摸我,我的确就昏头转向。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小里家棋盘上的卒子。要玩就来玩吧。我决定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有人宣战要争取本人芳心,我何不也为自己一战?女生有自己的独门绝活啊,我拟定对策,决定测试一下阿岚的自制力,非让他吻我不可。

  我立即依计行动。我们继续看电影,我把头靠在阿岚肩上,嘴唇离他的仅只数吋,同时在他手心划着小圈子。我的主动令他紧张不已,阿岚不断扭动更换姿势,却舍不得放开我或坐离开点。

  看完电影,阿岚突然宣布约会结束。很好,我终于占上风了。我用手指抚着他结实的二头肌,然后在他的前臂画着小小的心型,嘟着嘴说。

  「你变成人的时间好短,难道你都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他摸摸我的脸,「想死了。」

  我实在忍不住,整个人贴上去。

  他拦住我轻轻摇着,「我不会吻妳的,卡西,我希望妳能想清楚自己要选谁。当然了,如果妳选择吻我,我不会抵抗。」

  我推开他怨道:「哈!你慢慢等吧,先生。」我插着腰笑说:「对你这种凡事予取予求的人来说,大概觉得很惊讶吧。」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到他胸前,然后低下头,嘴唇离我的极近。「我最想要的……我可以慢慢等。」

  他犹豫了一分钟,等我动作,但我不理,坚持要他先吻我不可。我笑咪咪地等着,两人默默地在角力。

  最后阿岚终于抽开身,「妳的诱惑力太大了,卡西,约会结束了。」

  那一瞬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战胜阿岚的意志力更重要的了。我靠上前,天真地眨着眼,以最诱人的声音魅惑地问:「你真的确定你要走吗?」

  我感觉得到阿岚绷紧的手臂肌肉,脉搏加速,抬起我的下巴。我想把他逼到死角,便抚着他的手,软软地吻住他的掌心,用我的唇逗弄着。我听到他猛力呼吸,我根本不知道他对我会有这种反应,比我想象的容易多了。

  我轻轻捏着他的手,朝阶梯走去,感觉他热烈的目光。我学《乱世佳人》女主角的风情万种,最后回眸笑道:「虎儿,如果你改变心意,应该知道可以在哪儿找到我。」我的手指沿栏杆画着,继续往楼上走。

  可惜阿岚没跟上来,我本来以为他会跟白瑞德一样按捺不住,夸张而热情地一把将我抱起,带到楼上。然而阿岚只是好玩地看着我,然后默默离开,将门带上。

  讨厌!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节制力。

  无所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挫败,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在做脑力激荡,如何才能出其不意地击败一头非常机警狡猾的老虎?利用他的弱点:食物、美色、诗和过度保护的心态。这可怜的家伙绝对斗不过我。

  第二天早晨,我打开封住的半边衣橱,挑了一件深蓝色毛衣外套、一条印花裙、细腰带和棕色长筒靴。我将头发放直,特意精心化了妆,尤其上了桃色的唇蜜。

  接着我帮阿岚做了一份大三明治──在上面放张爱的短笺。我也能写诗呢。我得意地想。

  ❖

  能透过眼睛说话的灵魂,也能藉眼神亲吻。

  ──贝克尔(注:Gustavo Adolfo Bsquer,西班牙诗人。)

  ❦

  阿岚过来接我上学,他上下打量我后说:「妳看起来好漂亮,凯儿,不过没有用的,我不会上当。」

  他帮我穿上外套,我装胡涂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没有用?」

  「妳想要我吻妳。」

  我对他笑了笑,认真地说:「女孩子不能什么秘密都说出来的,对吧?」

  他靠上前,在我耳边柔声说:「很好,凯儿,妳就保留妳的秘密吧,不过我会盯着妳,无论妳在打什么主意,都不会奏效的,我也还有几招留着没用。」

  阿岚整个下午都没来找我,我趁他下车上武术课前,又在他的体育袋里放了字条。

  ❖

  灵魂在情人的唇上相遇。

  ──雪莱

  ❦

  看到阿岚从袋子里拿出字条时,我正坐在地板上拉筋。他读了几遍,然后抬头看我。我用天真无辜的笑容迎向他的注视,并开心地朝越过房间的珍妮弗挥手。

  回到家中车库时,阿岚为我开门,没有搀扶我,只是靠上来低吟一声,用唇轻刷我耳下敏感的皮肤。他的声音充满魅惑与危险。

  「我警告妳,卡西,我是一个耐性绝佳的男人,受过埋伏制敌的严酷训练,老虎的经验告诉我,坚持与努力永立于不败。我先警告妳,我的公主,我正在出猎,已经掌握了妳的气味,而且绝不会半途而废。」

  他让开一步,伸手扶我下车。我不理,自顾自地僵着身体,用发软的双腿走回家。我听到他轻声笑着没入他那半边房舍。

  阿岚快把我逼疯了,我好想破门而入,投入他怀里,可是我拒绝投降。这回轮到我来诱惑他了,讨饶的人将是他,不是我。

  ❦

  不久,我发现阿岚和我之间的意志之争,已将小里边缘化了,每次我跟小里在一起,便心猿意马地筹算该如何引诱阿岚,连小里都注意到了。

  「卡西小姐,妳知道我就在妳旁边吗?」有天晚上在看小里最爱的武打片时,他紧张地问。

  「这话什么意思?」

  「卡西,妳上星期练武时,只是依样画葫芦。妳现在也心不在焉。」

  「嗯……开学了,功课很忙。」

  「跟功课无关,卡西,是他。」

  那一瞬间我突然很自责。小里没错,我至少应该多关注他一些。「对不起,小里,我没发现自己忽略你,你说得对,我现在会全心陪你。麻烦你再说一遍,这部武打片为什么会是经典。」

  小里看了我一分钟,然后开始解释成龙的第一部电影《蛇形刁手》。我感兴趣的听着,小里似乎稍感开心。

  接下来的夜晚过得相当平顺,但我对小里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该忽略他,更糟的是,我不该希望阿岚跟我们一起看片。

  约会结束,回到家时已晚。我在两屋相连的门上贴了字条给阿岚。

  ❖

  他以长吻

  汲取我的灵魂

  我的唇,若阳光吸取晨露。

  ──丁尼生(注:Alfred Lord Tennyson,英国诗人。)

  ❦

  这三周阿岚都没吻我,我觉得我的气势已经弱掉了。我试尽一切办法,顶多只能让他在我唇上轻刷一下,毫无战果可言。如今本人已收集了成套的唇膏和唇蜜,且逐一试过,都完全无效。

  武术课时,阿岚从袋子里拿出另一张字条,看完后,朝我的方向抬着眉。这是一张终极字条,我故意留到最后才写,也是我最后一张王牌。

  ❖

  赐我一吻,并为之记分;

  在初始的二十分上,追加一百;

  在百分之上,追加一千:缠吻无休,

  让千化成百万。

  再加乘三倍,吻罢

  再重新开始,如最初之时。

  ──赫立克(注:Robert Herrick,英国诗人。)

  ❦

  阿岚没说什么,但眼神热烈的望着我,我大剌剌地直视回去,感觉两人之间火花激射,电流横窜,尽管二人各处房间一端,但彼此的牵系,却将我焚出洞来,我的眼神再也离不开他了,而阿岚似乎也承受了同样的煎熬。

  小里突然宣布再次练习擒摔,自从他为阿岚上过第一堂课后,便一直避而不练,这回由他和阿岚为全班示范,小里要我们贴墙而坐,阿岚极度不舍地将目光从我身上抽离,迎向对手。

  两人对峙绕行,小里率先使出一记示威的后勾踢,并借机欺近对方,却被阿岚优雅地挡开了。小里单脚撑地,扫向阿岚后膝,继而朝阿岚胸口挥拳。阿岚往右一闪,避开小里的腿,同时以掌挡拳。小里使出大动作的回旋踢,单手撑地以剪刀腿攻击。阿岚抓住小里的腿一扭,小里的腹部重重着地,他愤怒地扭开身,使出一连串快拳。阿岚忽高忽低时前时后地挡着,一一化解小里的攻击。

  小里自知无力克敌,虚拳一幌,抓住阿岚臂膀用力一扯,欲以后踢攻他脸部,却被阿岚顺势一拉,再次跌到地垫上。小里奋力一蹬,扭头面对阿岚,两人再次绕步。

  「你真要继续打吗?」阿岚问,「你已证实自己是很强的武师了。」

  「我并不想证实什么,」小里笑道,「我只是想阻止你对我女友送秋波而已。」说完他朝阿岚胸口攻了两拳,阿岚抓住小里的手腕往外一翻,小里痛嚎一声退开,又对着阿岚脸部踢去。

  阿岚抓住他的脚跟,「她还没决定要当谁的女友。」语罢双臂一抬,将小里整个翻倒过来,「不过若要我打赌,我觉得你胜算不大。」

  我又惊又气地倒抽一口冷气,阿岚分神转头看我,小里趁隙从后面抓住阿岚的手臂往上一抬,大部分人都会因此被制住,但阿岚当即奔上墙壁,往后一个空翻,越过仍抓着他手臂的小里。

  阿岚一站稳,便挣开手腕,利落地逆转二人的位置,顺势轻轻一压,将小里的手肘制在半空中。小里吃痛喘气,阿岚立即松开他。小里火速转身试图再次扫向阿岚的腿,但阿岚纵身一跃,扭身轻而易举地制住小里。

  珍妮弗抓住我的手,紧张地看着我。小里被激得怒不可抑,他擦擦嘴,骂道:「我的胜算大不大,轮不到你管。」他回身踢中阿岚胸口,两人都向后退了几步,小里啐道:「至少我没有抛弃她,丢下她不管。」

  双方你来我往,动作快到令人眼花,我看到他们出拳、挡拳、扭踢、侧踢、拐脚、挡腿。

  打了一阵后,阿岚冲向小里,做出一个高难度的空翻,然后回身一扭,将小里整个人抛到空中。等小里落地时,阿岚以手扶住小里的背,藉此使力地将他的脸整个压在地垫上。全班鼓掌叫好。

  阿岚用手压住小里背部,将他钉住,低声吼道:「没错,但你将来会的。她是我的。」

  阿岚让小里站起来,小里此时宛如狂牛,使出浑身解数攻向阿岚。他脸上汗如雨下,气喘吁吁,祭出前所未见的狠招,阿岚也不再手下留情,小里终于挨了几拳。看到他们为我争风吃醋,我简直快疯了,可是却无法将视线移开。

  小里虽然实力坚强,武艺高超,却无法与阿岚相提并论,感觉上两人根本分属不同层级。

  阿岚的武打令人目眩神迷,他的架势无一不美,气势磅礴且捏拿精到,让人大呼过瘾。果然不愧曾是老虎之身。

  我很气恼阿岚大言不惭地当着众人宣称我是他的,但又对他极欲占有我,而暗自窃喜。他真是一位战神天使,我的战神天使。

  两人缠斗约十五分钟后,依然毫无进展,小里重重喘着气,宣布下课。

  我想跟他说话,他却挥手将我赶开,抓了条毛巾盖住自己的头。

  ❦

  接下来的一周,小里没打电话或邀我出去。星期五上完课后,小里表示想跟我一谈,并告诉阿岚他会送我回家。阿岚点头默默离去,自从比武后,两人显得格外客气。

  小里坐下来,拍拍身边的垫子,「卡西,我得问妳一件事,希望妳老实回答我。」

  「好。」

  「妳当初为什么离开阿岚?」

  我不安地躁动着,「我离开他是因为……我们彼此不适合。」

  「怎么说?」

  我沉默一会儿后答道:「有几个理由,但主要原因是……这真的很难解释。首先,阿岚太完美了,而我……并不是。而且他非常富有,事实上,他来自皇室,来自不同的文化与背景,以前也没什么恋爱经验──」

  「可是,卡西,我们两个也来自不同的文化与背景,但妳却不在乎。他家人不喜欢妳吗?」

  「不是的,他父母都去世了,他弟弟很喜欢我。」我在腿上绞着手说,「我想问题的根结在于,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梦醒,发现我并不是公主,如果他选择我,将来必然会失望,他迟早会为其他更棒的女孩离开我。」

  小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妳是说,妳离开他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基本上是的,他跟我绑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他在你身边有过不快乐的样子吗?」

  「没有。」

  小里语重心长地说,「卡西,虽然我很不愿这样讲,但我觉得阿岚是位非常谨慎且深思熟虑的人。比武时,我使出所有阴毒招式和技俩,但他几乎没有还击。他显然占尽优势,我从未见过那样高强的武艺,彷佛他跟所有武学大师拜过艺似的。」

  他其实也差不多了。

  「不过比武时,阿岚为了不让我受伤,故意挨了好几拳,他的做法不仅需要高超的技巧,更展现出惊人的洞悉力。」

  我耸耸肩说:「我早就知道他武艺高强了。」

  「不,妳没听懂我的话,那样精到的技术与打斗方式是需要纪律的。他本可将我痛扁一顿,但他并没有。」小里苦笑道:「他半数时间甚至没瞧着我!他都在看妳,关心妳的反应,压根没把我这个想置他于死地的家伙放在心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里?」

  「我想说的是,这个男人从骨子里爱着妳,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妳爱他,就应该告诉他。妳怕他会离开妳,这其实违反他的性格,他是那种下定决心便贯彻到底的人。我看不出他有半丝虚情假意。」

  「可是──」

  小里拉起我的手,注视我说:「卡西,他眼里只有妳。」

  我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至于妳觉得配不上他,其实正好相反,他还配不上妳呢。」

  「你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错,我不是随便说的,妳很杰出,个性好,人又漂亮,能跟妳在一起算他运气。」

  「小里,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家伙。我尊重他,也因为看得出妳对他比对我情深,妳跟他在一起更快乐。」

  「我跟你在一起也很快乐呀。」

  「是的,但不一样。回去陪他吧,卡西,妳真的很爱他,去跟他说,给他一个机会。」小里轻声笑起来,「不过别忘了告诉他,我比他放得下。」他伸手给我一个熊抱,「我会想念妳的,卡西。」

  我心头一震,突然转了念头,是该放小里走了,让他继续受折磨实在太不公平。我的心永远不会属于他;其实我早已知道,却拿他当挡箭牌,用他当借口,迟迟不肯面对阿岚。无论最后我能否跟阿岚在一起,我都知道小里和我之间必须做个了结。

  我激动地抱住他说:「我也会想念你,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不会忘记你的。跟那群男生说谢谢,谢谢他们教我游戏。」

  「当然。走吧。」小里站起来扶我,在我脸上轻吻,「该送妳回家了。还有,卡西。」

  「什么事?」

  「万一他真的离开妳,告诉他,我会去找他算账。」

  我苦笑说:「很抱歉让你碰上这种事,小里。」

  他耸耸肩,「是我自己甘心的,他出现时,我若勉强跟妳在一起,妳还是会选择他。不过至少我可以多陪妳一段时间。」

  「这对你并不公平。」

  「不是有人说嘛,爱情与战争毫无公平可言。这次爱情和战争都有了,我若错过岂非可惜!」

  我紧握他的手,「小里,将来谁跟你在一起一定很幸福,但愿那位女生不久便能找到你。」

  「如果妳有个双胞胎姊妹,麻烦请她来找我。」

  我哈哈大笑,却觉得想哭。

  小里开车送我回家,两人一路沉默,我思索着他刚才的话。小里说得对,阿岚的确是位谨慎而深思熟虑的人,他有好几世纪的时间去思考自己要什么。不知为何他要的人是我。我明白阿岚爱我,绝不会弃我而去,也知道自己若选择别人,他依然会留下来,在需要时照顾我。

  我对他的感情向来无庸置疑,小里说得对,我应该告诉阿岚,我已做了选择。

  过去几周我一直故意诱惑他,现在我终于要向他表白了……我好紧张,觉得信心动摇,变得脆弱无助,烦乱无章。我该说什么?

  小里停好车,再次鼓励我,「告诉他吧,卡西。」然后轻轻抱我一下,驾车离去。

  我站在阿岚门外不知多久,考虑该怎么说。

  门开了,阿岚走出来站到我身边,他光着脚,身上仍穿着武术课的紧身衣和白长裤。他急切地看着我,郁郁地叹问:「妳想告诉我什么,卡西?」

  我用虚弱的声音问:「你都听到啦?」

  「是的。」他严肃地绷着脸,我突然明白,阿岚以为我要选择小里。

  他抚着头发说:「妳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想也是。」

  我举手圈住阿岚的脖子,他却不敢妄动。我踮起脚尖贴近他,阿岚叹口气,垂手将我环腰抱起,让我双脚离地数吋地贴在他坚硬如石的胸膛上。我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我选择了你。」

  他愣住了……拉开距离地端视我,「那么小里──」

  「已经出局了。」

  阿岚对我露出令暗夜生光的笑容,「所以我们──」

  「可以在一起了。」

  我将他拉近,轻轻吻他,阿岚抽开身惊讶地望着我,然后将我紧紧拥住回吻,那吻谈不上轻柔,却热情得令人酥融。

  吻有很多种类型,有道别时的激吻──如白瑞德参战前,对郝思嘉的吻。有超人对露易丝的「与妳分离实非我愿」的吻,还有初吻──轻柔犹豫,温暖而脆弱。还有一种霸道的吻──就像阿岚现在的样子。

  那已超过激情与欲念了,他的吻与所有其他类型的吻一样充满渴求与爱,并涵盖了承诺与誓约,甜蜜温柔与危险刺激并济。阿岚掳获了我,占据了我。

  他像捕获猎物的老虎般箝住我,令我无处遁逃,而我也并不想逃,宁可幸福地死在他爪下。我是他的,阿岚让我非常清楚这点。我的心绽出千万朵幸福之花,全都是虎百合,我从不曾像此刻这般笃定,我们彼此相属。

  阿岚终于抬起头,在我唇边低语:「也该是时候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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