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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二三一二──第一天 第十七地堡

  墙上那个大盒子很烦人。爸爸说那叫无线电。它发出来的那种嘶嘶声很刺耳,就连外面那个铁笼看起来都很丑。

  吉米很想关掉无线电,可是却又不敢碰它,不敢调整任何东西。他等着想听到爸爸的声音。爸爸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奇怪的房间,一个夹在两层楼中间的密室。

  地堡里还有多少像这样的地方。他转头从那个门口看看隔壁房间,那是刚才爸爸指给他看的房间,里面有电炉,桌子,椅子,看起来像一间宿舍。他心里想,等一下爸妈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就要在这里过夜?外面的混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那些朋友?他希望不用等太久。

  他又盯着那个不断发出嘶嘶声的黑盒子,然后摸摸胸口,摸摸衣服里的钥匙。先前从上面摔下来,现在他肋骨还有点酸痛,而且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人,他大腿上因此肿了一个包。另外,他抬起手的时候,肩膀还是会痛。他转头看看屏幕,希望会再看到妈妈,可是画面里已经看不到她了。人群争先恐后往上挤,由于人太多,螺旋梯摇摇晃晃。

  吉米拿起爸爸刚刚用的控制盒。他转了一个转钮,画面立刻就变了。那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厅,屏幕左下角有一个模糊的小数字33。吉米抓住那个转钮又转了一格,画面又变成另一条走廊,地上散落好几件衣服,彷佛刚刚有人拿着洗衣篮经过,不小心掉到地上。画面上看不到人。

  接着他试着转了另一个转钮,左下角的数字变成32。是上面那层楼的画面。接着吉米又转动原先第一个转钮,画面不断跳动,最后终于跳到楼梯井的影像。屏幕底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画面上看不见。很多人身体攀到栏杆外,伸长手,张大嘴巴一脸惊恐。画面没有声音,不过吉米还记得先前在楼梯井听到那个摔下楼的女人的惨叫声。他安慰自己,妈妈还不可能爬到那一楼,所以不可能是她。爸爸一定会找到她,把她带回来。爸爸有枪。

  吉米继续转动转钮,拚命想在画面里看到爸爸妈妈,不过,摄影镜头的范围没办法涵盖所有的角度,而且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把屏幕变成好几个画面。计算机他还算懂──因为有一天他要像爸爸一样到信息区工作──可是这个控制盒却很难懂,感觉上就像「底层」一样神秘。他又把画面转回34,跳到主通道的画面。他看到那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亮亮的铁门,而亚尼就倒在前面的地上。亚尼一动也不动,显然是死了,而刚刚站在他尸体旁边那几个人不见了。另外,走廊尽头靠近门的地方又多了一具尸体,从衣服的颜色,吉米可以断定那不是他爸爸。很可能是爸爸刚刚要出去的时候开枪杀了那个人。吉米真的好希望爸爸没有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头顶上的红灯还是闪个不停,而屏幕上的画面还是看不到人影。吉米越来越不安,开始踱来踱去。他跑到另一面墙边那张小木桌前面,随手翻翻那本厚厚的书。好多纸,裁切得很整齐,而且纸面摸起来平滑得异乎寻常。桌子和椅子都是真正的木头做的,并不是涂上木头颜色的油漆。这用指甲刮一刮就知道了。

  他阖上那本书,看看封面。封面上烫了两个亮晶晶的字:指令。他又翻开书,忽然想到自己没资格看这本书,于是又阖上书。旁边的无线电还是不断发出嘶嘶声。吉米又转身跑回计算机前面看屏幕,可是外面的走廊还是没动静。那嘶嘶声快把他逼疯了。他想去调整音量,可是又怕不小心关掉无线电。万一无线电被他搞坏了,爸爸就联络不到他了。

  他又继续踱来踱去。墙角有一座很高的柜子,从地面一直到天花板,上面摆了很多铁盒。吉米抽出其中一个铁盒,这才发觉盒子重得吓人。盒子上有一个弹簧锁,他摸索了半天,终于打开了锁。铁盒发出细微的喀嚓一声,盖子松开了,里面是一本书。吉米看看满架子的铁盒,忽然想到这要花多少点数币。他把书放回盒子里,觉得这本书里大概全是那种无聊的文字,跟书桌上那本书差不多。

  接着他又走回计算机桌前面,蹲下来检查桌子底下的计算机主机,发现主机根本没开。所有的指示灯都没亮。旁边有一个铁盒,上面有很多开关,有一条线连接到屏幕上。他追踪那条线,结果发现屏幕后面有另一条线连接到计算机主机。那个铁盒是用来产生多重窗口,不同的窗口可以看到远距离的东西,可以看到角落,而那铁盒是别的东西在控制的,不是计算机。他试了计算机的电源开关,根本没用。那铁盒上有一个钥匙孔。吉米弯腰凑过去,看看后面的联机,确定每一条线都有接好。这时候,无线电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噪声。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喂──」

  吉米吓了一跳,头撞到桌子底下。他赶紧冲到无线电前面,无线电又出现原来的嘶嘶声。他抓起旁边那个连接着伸缩线圈的麦克风,按下通话钮。

  「爸,爸,是你吗?」

  他放开通话钮,抬头看着天花板,竖起耳朵听听看有没有脚步声,等着红灯停止闪烁。然而,屏幕上的画面还是看不到人影。他心里想,也许应该到门口去等。

  无线电又传来说话声。「保安官吗?你是哪位?」

  吉米又按下通话钮。「我是吉米。吉米帕克。你──」说到一半,他手指突然从通话钮上滑掉,无线电又出现嘶嘶声。他手心全是汗。他赶紧在衣服上擦擦手,然后再按下通话钮。「你是谁?」他问。

  「你是鲁斯的儿子吗?」那人迟疑了一下。「孩子,你在哪里?」

  他不想说。无线电继续发出嘶嘶声。

  「吉米,我是海尼斯副保安官。」那人说。「赶快去找你爸爸来听。」

  吉米正要按下通话钮说他爸爸不在,这时候,另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立刻就认出那是谁的声音。

  「米奇,我是鲁斯。」

  爸爸!无线电里除了爸爸的声音,还夹杂着喧闹声,有人在惨叫。吉米两手抓住麦克风。「爸!求求你赶快回来!」

  无线电又传出爸爸的声音。「吉米,先不要说话。米奇,我要你──」无线电里的喧闹声忽然变得更嘈杂,爸爸的声音听不清楚了。「──把那群人拦住。大家全部都挤上来了。」

  「知道了。」

  爸爸是在跟副保安官说话。副保安官的口气,彷佛他认定爸爸是负责指挥的人。

  「上面这边发生暴动。」他爸爸说。「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不过,目前你必须接任保安官,至少到这次动乱结束。」

  「知道了。」米奇说。无线电里,他的声音好像在发抖。

  「吉米──」爸爸声嘶力竭大喊,怕儿子听不到,因为他那边的惨叫嘶吼声太刺耳。「我要去找你妈妈,明白吗?乖乖待在那里,别乱跑。」

  吉米转头看着屏幕。「我知道了。」他说。他把麦克风挂回钩子上,手在发抖。接着,他又回到桌子底下看那个控制盒。他感到好无助,好孤单。当初他实在应该跟爸爸一起去,去帮忙。他不知道还要多久爸妈才会回来,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他那些朋友。希望不要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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