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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一地堡

  那天下午,唐诺和安娜动手整理会议室。他们必须把里面的东西清干净,因为将来某个轮值期说不定有人会用到这间会议室。他们拿掉墙上的地图和笔记,放进一口密封塑料箱。唐诺估计,这口箱子应该会收藏在另外一层楼的某一间储藏室,被灰尘覆盖。计算机的电源已经拔掉,电线都已经卷好。厄斯金推了一台推车,把所有的东西都送走了。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那两张床,一些换洗的衣服,而浴室里多余的东西也都已经拿走。他们勉强还可以在这里过一夜,等第二天早上去找史尼德医师。

  有些人的轮值期已经快结束了。对安娜和瑟曼来说,这次轮值真是够久的,整整跨越两个轮值期。厄斯金和史尼德还需要几个礼拜才能结束手头的工作,到时候,下一任的总指挥会接替他们,而从此以后,轮值的时间表又会恢复正常。对唐诺来说,他沈睡了一百年,而这次轮值只醒过来短短不到一个礼拜,就彷佛一个死人短暂睁开眼睛。

  他洗了最后一次澡,喝了一杯那种苦涩的液体,这样他们才不会察觉他有异状。事实上,唐诺根本没打算回底下去冬眠。他心里明白,要是他被送下去深度冬眠,他们不可能再唤醒他。除非又出现紧急状况,而且局面严重到难以收拾,或是,安娜又感到寂寞,希望有人陪她,他才有可能再度被唤醒。

  然而,冬眠不是睡觉,而是把身体和心灵储藏起来。要想逃避,还有别的选择,有更彻底的方式。根据维克留下来的线索,唐诺发现了这种解决方式。很快的,他就会到那个死亡世界和维克会合。

  接着,他到仓库去最后一次散步,看看那里的枪炮和无人机,然后才回到床上。他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海伦,听着安娜在浴室里唱歌。最后一次了。本来,他很气海伦,因为她在一座地堡活下来,和别人在一起,而现在,他发觉那种愤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内疚,因为他在安娜身上找到了慰藉。这天晚上,她从浴室走出来,身上还是湿的,就这样钻进他的被窝,而他发觉自己再也无法抗拒。此刻,他们还是一样满身酒味,也都喝过那种为深度冬眠作预备的药液,但他们都不在乎。唐诺任由自己沈溺在欲望里。后来,她终于又回自己床上,而唐诺默默等她睡着。过了一会儿,她呼吸渐渐变得和缓,显然是睡着了,这时候,他才终于哭出来,最后哭着睡着。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安娜已经走了,床单铺得很整齐。唐诺也学她一样,把床单边缘塞到床垫底下,让整片床单看起来平平整整,尽管他心里明白,这张床被推回大宿舍归回原位之后,床单一定会被弄绉。他看看时钟。为了避免被人撞见,安娜一大早就已经被送下去深度冬眠,再过不到一个钟头,瑟曼就会回来找他。不过,时间绰绰有余了。

  他走到外面的仓库,走向离升降机最近的那架无人机,掀开上面的防水布,扬起漫天灰尘。他从机翼底下拖出一个空箱子,拉开升降机门,把箱子推进去一半,然后再把门拉下来卡在箱子上,让升降机门保持开启。

  接着他匆匆沿着走廊经过大宿舍,走进操控室,掀开操控台上的塑料布,打开升降机开关上的塑料盖,按了上升钮。先前他试过这个开关,按了上升钮之后,升降机的门就没办法再打开了,不过他听得到墙壁另一头的升降机发出隆隆响,准备要上升。当时,他很快就想到解决的办法。

  接着他把塑料布盖回去,快步冲出操控室,关掉电灯,关上门,然后回到无人机旁边,从左翼底下拉出另一口箱子,脱掉衣服,把衣服塞到无人机底下,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厚厚的塑料防护衣,坐下来,开始把两条腿穿进裤管里,然后穿上鞋子。穿好鞋子后,他小心翼翼把裤脚的翻边紧紧封住鞋子。接着他站起来,准备拉防护衣的拉链。先前他已经把另一双鞋子的鞋带拆下来,绑在防护衣背后拉链的拉环上。他反手到背后,拉住那条鞋带,拖着拉链往上拉,一直拉到底。最后,他从箱子里拿出手套,手电筒,头盔。

  穿好防护衣之后,他把箱子塞回机翼底下,然后把防水布盖回无人机上。等一下瑟曼来了,他会很难察觉现场有任何动过的痕迹,除了升降机门口那口箱子。维克走的时候,留下很多线索,而唐诺不打算留下任何痕迹。

  他爬进升降机,把手电筒推到前面。升降机被箱子卡住,马达发出隆隆巨响。他打开手电筒,回头看了仓库最后一眼,然后摆好姿势,两脚用力踢开箱子。

  箱子卡住了,他又用力踢了一下,箱子终于被踢开,那一剎那,门碰的一声关上,升降机震动了一下,开始往上升。手电筒弹来弹去,唐诺赶紧用手套抓住。他看到呼出来的气在头盔上凝成一片雾。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结果,不过,这结果是他自己造成的。这一次,他终于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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