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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整整两天,他都没有出过房门,和衣瘫在床上。简利尔敲了敲门,然后把餐食放在门口,但他从来没动过。凯涅斯、巴库斯和弗伦提斯轮流在门外喊他,而他完全不作理会。他丝毫没有睡意,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满脑子都是邓透斯和那枚箭头,还有歌声——灰狼那深不可测的歌声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喧嚣。当然还有真相,可恶的真相。我是杀手。
维林想起出发前去找邓透斯,要求他参加这次任务。“你的骑射技术最好……”他刚刚开口,邓透斯已经在打包装备了。
“诺塔更厉害。”邓透斯说着挂好了弓。
“诺塔死了。”
邓透斯只是一笑了之,维林忽然发现,他从未相信过有关诺塔命运的那套谎言。他到底知道多少呢?莫非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而他所知的一切瞬间消失了,被一个陌生人射出的夺命之箭抢走了,而那人十有八九还以为放倒的是希望杀手吧。不知道那人在库姆布莱弓手的箭雨之下丧命时是否还心怀喜悦,正期待着众神将以英雄般的待遇迎接他。他该有多么失望啊。
到了第二天傍晚,他听到门外的刮擦声,还有呜呜的哀鸣,这才回过了神。他眨了眨眼,瞪着昏暗的房间,却什么也看不清。他挠了挠下巴上的胡楂,闻到了身上的臭味。“我要洗澡。”他咕哝着,起身打开房门。
小花脸欣喜若狂地扑过来,轻而易举地压倒了他,粗糙的舌头使劲舔着他的脸颊和下巴。“好了,笨狗!”他一边呻吟,一边吃力地把奴隶犬推开,“我没事。”
“真的吗?”谢琳站在门口,抄着胳膊,神色肃穆,与他记忆中两人初见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可你的样子看起来糟透了。”
她转身走下楼梯,几分钟后又回来了,带了一块棉布,端着一盆热水。她关上房门,坐到床边,看着维林脱掉上衣清洗身子。小花脸的脑袋搁在谢琳的腿上,她轻轻地挠着狗耳朵后面的绒毛。维林感到她正盯着自己的躯体,也知道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令她颇为感伤。“这些伤疤全是我咎由自取,姐妹,”他说着取来了剃刀,“现在的,还有将来的。”
“这么说你恨自己咯?”谢琳的语气里带有一丝愤怒,显然对他殴打伊尔提斯宗将的怨气尚未完全消散。
“我恨我所做的一切。这场战争……”维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在脸上涂满泡沫,拿起了剃刀。
“来。”谢琳起身走到他旁边,接过他手里的剃刀。“你没有睡觉,拿不稳。”她拉过一张凳子,要维林坐下,“放松,我不知道剃过多少回了。”他必须承认,谢琳的手艺足以令许多理发师嫉妒。她手里的刀片灵巧而又精准地在维林的皮肤上滑动,那双医者之手温柔如水。有那么一刻,他沉浸在谢琳的气味和两人的肌肤相亲之中,内心的伤痛和对自我的憎恨一时间烟消云散。他知道这样不对,应该叫谢琳停手,可他已沉醉其中,无心理会了。
“好了。”谢琳退了一步,低头微笑,又伸出一根手指抚过他的下巴。“好多了。”
维林突然产生了难以克制的冲动,想把她拉回来,但他终究只是拿起棉布,擦掉了残余的泡沫。“谢谢你,姐妹。”
“邓透斯兄弟是个好人,”她说,“我很遗憾。”
“他母亲是妓女。小时候在家乡,人人都讨厌他。对他来说,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就是为宗会战斗和牺牲。但你说得对,他是好人,理应活得更久,不该这样死掉。”
“你为何要来,维林?”谢琳柔声问道,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哀伤,“我看得出来,你痛恨战争。你的技艺,和我一样,都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我们本应维护信仰,与贪婪和残酷斗争。来这儿是维护什么呢?国王为了逼迫你过来,究竟承诺了什么,或者,他拿什么来威胁你?”
维林想要说谎,想要守住埋藏了好多年的秘密,可终究没有大声说出来;他为自己踏出了这一步而深感不安,但倾诉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即使不能拥抱她,那至少也能在心底里寻求些许安慰。“他发现我父亲成了绝信徒。应该是至上信徒吧,管它呢。”
“我们将自我奉献给信仰之时,就割断了血肉亲情。”
“是吗?你割断了吗?你的同情心不是无源之水,姐妹。它来自你出生的市井之间,来自你竭尽全力帮助的那些穷人当中。我们真的可以割断吗?”
她闭目颔首,没有说话。
“对不起,”维林说,“你的过去是你的事儿。我不是故意……”
“我母亲是个贼,”她说着睁开眼睛,迎着维林的目光,那语气前所未有的刺耳,“当地最好的扒手。那双手快如闪电,从商人的手指上撸下指环如同探囊取物。我从不知道父亲是谁,她说是个当兵的,死在战场上了,可我知道她在干那一行之前还做过妓女。她教过我,你知道吗,她说我这双手天生适合偷东西。”她低头看着灵巧纤长的手指,然后握成了拳头。“我就是她的宝贝小贼,她说,做了贼就永远不用做妓女了。”
“结果我不是她理想中的小贼。又老又胖的富翁和他又老又胖的富婆把我逼到墙角,因为我偷了她的胸针。富翁举起手杖打我,然后我妈动了刀子。她说:‘谁都不准打我的小谢琳!’她本来可以跑掉,但终究没走。”她紧紧地抱着胳膊,“为了我,她没走。卫兵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停地刺。第二天,他们吊死了她。那时我十一岁。
“绞刑结束后,我坐在那里等死。不能偷东西了,真的,再也没法偷了。可我只会偷东西啊。没了妈,没了活计。我完蛋了。第二天早晨,有个漂亮的灰袍女人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维林不记得当时是怎么站起来,又是怎么把她拉进怀中的,等回过神来,谢琳的头已经靠在他的胸前,正拼命地忍住眼泪。“我很遗憾,姐妹……”
谢琳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啜泣声渐渐止住了。她扬起脸庞,嘴角露出一抹顽皮的笑意,轻声说:“我不是你的姐妹。”然后她的嘴唇贴了上来。
***
“你尝起来……”谢琳舔了舔他的胸脯,“就是沙子和汗水的味道。”她说着皱起了鼻子,“闻起来有股烟味。”
“对不起……”
谢琳咯咯笑着,撑起身子亲吻他的脸颊,然后那具赤裸的躯体压在他身上,头枕在他胸前。“我那不是抱怨。”
维林伸手抚过她细瘦而光滑的双肩,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我听说人要熟练过后才能真正享受其中的愉悦。”他说。
“我听说真正献身于信仰,人就再也享受不了此等欢愉。”谢琳又吻了上去,这次时间更久,香舌在他唇间搅动,“看来是耳听为虚。”
他们缠绵了好几个钟头,一边低吟着亲昵的话语,一边翻云覆雨,小花脸则守在门前阻挡来人。当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那种美妙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而当他们交合之时,她温软的呼吸拂过他的颈项,那种深沉的快意更是难以言喻。尽管还有悲伤和愧疚,房门外还有等他处理的俗务,但此时此刻,在他记忆中或许是破天荒头一回,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快乐。
破晓的晨曦从百叶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维林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庞,她露出安祥而幸福的笑容,缩了缩身子。“我爱你。”维林捋着她的秀发说道,“一直爱着你。”
谢琳紧紧地挨在他身边,抚过他坚如磐石的胸膛和腹部。“真的?分开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心?”
“我认为爱到深处是永远不会消逝的。”维林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黑牢。你……他们伤害你了吗?”
“除非恐惧也算一种折磨。我在那里只待了一夜,可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维林在她前额轻轻一吻。
“对不起,我必须知道。你的话一定很有分量,否则国王和滕吉斯宗老不会如此挂心。”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一个错误,维林。它玷污了我们的灵魂。无论怎么看都有违于我们的信仰。我必须说出来。再没有别人说了,连埃雷拉宗老都不愿意,我求过她。于是我站在集市的广场上高声呐喊,说给愿意听的人。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愿意听,尤其在贫民区。有人把我说的话记下来,然后通过第三宗使用的那种新制墨水和方块进行复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传播小册子,里面写的是类似于‘结束战争,拯救信仰’的句子。”
“说得好。”
“谢谢夸奖。两周后他们来找我了,伊尔提斯兄弟拿着国王颁发的逮捕令,带人闯进宗会。伊尔提斯兄弟不是和善的人,你也看到了,他非常乐于向我详细地解释坐黑牢的待遇。当晚我听着那些惨叫声,一宿没睡。等牢房的门打开时,我吓得差点晕过去,但来人竟然是莱娜公主。她带来了干净的衣服以及国王的命令,说是将我移交给公主监管。”
莱娜。这件事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这么说我欠她一份人情了。”
“我也是。这样善良而勇敢的人真不多见。她确保我衣食无虞,拥有单独的房间,还提供书籍和羊皮纸。我们常常在她的秘密花园里交谈。你知道吗,我觉得她有些孤单。当我接到你的召唤,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还流了眼泪。对了,她要我向你转达最热情的问候。”
“她是那样子的人。”维林迫不及待地想换个话题,“他许了你什么?我是说雅努斯,我知道他肯定千方百计地想跟你做交易。”
“其实我只见过他一次。殿前侍卫队长斯莫林带我去了他的房间。都城和王宫里流言四起,说他这段时间身体欠佳,我确实看见他肤色发灰,皮肉松弛,或许是岁数到了,外加疾病缠身。我提议给他检查身体,但他说宫里不缺御医。然后他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只提了一个问题。听了我的回答后,他大笑起来,要队长送我回莱娜公主那边。他的笑声饱含悲伤,充满遗憾的意味。”
“他问你什么?”
她挪动着身子,跪坐在床上,毯子顺势滑落,露出了苗条动人的腰身。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维林发现那是泪花。“他问我是否爱你。我说,我过去爱,现在也爱。”谢琳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我爱你。多年以前在你问我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远走高飞。”
那是一个清晨,他经历了痛苦的治疗,醒来的时候所说的话。那是在宗老大屠杀过后,谢琳救了他的命。“我以为那是做梦。”
“如果是,也是我们一起做的梦。”她忽然停止了爱抚的动作,语气变得犹豫不决,“我们还可以再做这样的梦。疆国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但还有广阔的世界等我去见识。我们可以一起去。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个没有国王,没有战争,人们不会因为信仰、神明和金钱而自相残杀的地方。”
维林拉过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感受着软玉温香,还有那头秀发的气息。“我在这儿有事要办。那件事是躲不开的。”
他感觉到谢琳的身体僵住了。“如果你是说要赢得这场战争,那你可要知道,只有傻子才这样想。这个帝国的疆土绵延数千英里,从炎热的沙漠到冰雪覆盖的高山,他们的人民多过天上的繁星。你击败了一支军队,皇帝必定再派来一支,无穷无尽。”
“不,与战争无关。是我的宗老交给我的任务,我不能逃避,虽说我真的很想躲开。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可以自由地做梦了。”
谢琳凑过来,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低语道:“你保证?”
“我保证。”他是真心真意地说出这句话,可不知为何,感觉像是谎言。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狗吠,打破了他们的二人世界。面对怒气冲冲的奴隶犬,简利尔·诺林紧张兮兮地喊着他的名字。
谢琳捂住嘴没笑出声来,然后缩进毯子里,维林赶紧伸手拿裤子。“什么事?”他拉开房门问道。
“有个阿尔比兰人到了城门口,要您出去迎战他,大人。”简利尔看了看维林,又飞快地扫了一眼房内,然后盯着仍在狂吠的小花脸。“安提什将军提议用羽毛箭招呼他,但凯涅斯兄弟认为您可能想要活的。”
“这个阿尔比兰人看起来什么样儿?”
“大个子,灰白头发,看装束像是我们之前在沙滩上打过的骑兵。他似乎状态不大好,骑行途中够遭罪的,可能是在沙漠里熬了太久的缘故。”
“他带了多少人?”
“一个都没有,大人。他独身前来,真不敢相信。”
“通知弗伦提斯兄弟召集斥候队,告诉凯涅斯兄弟,我即刻就到。”
“是,大人。”
他关上房门,开始穿衣服。
“你打算迎战吗?”谢琳从毯子底下钻出来。
“当然不会,你知道的。”维林套上衣衫,俯身亲吻她,“我要你替我办点事。”
***
奈力森·奈斯特·海弗伦将军颓然坐在鞍上,满脸胡子拉碴,尤显落寞。然而,当城门打开,维林现身的时候,他倦容尽收,神色肃然,一脸的满足。
“终于有勇气面对我了,北方人?”维林走近时,他大喊道。
“不来不行,我那帮手下都不大尊敬我了。”他望向将军身后空空如也的沙漠,“您的军队呢?”
“一个懦夫带领的一帮傻子!”海弗伦啐了一口,“没胆量过来办完非办不可的事。诸神诅咒艾佛伦,生在沙漠里的渣滓。皇帝肯定会要了他的脑袋。”他瞪着维林,目光中只有仇恨,“但我会先取你的人头,希望杀手。”
维林歪着脑袋说:“悉听尊便。您是下马作战呢,还是想要坐在马上,恃强凌弱呢?”
“我不需要恃强凌弱。”海弗伦吃力地滑下马鞍,衣服里的沙子直往下落,他的坐骑打了个响鼻,明显松了劲儿。维林估计他骑行了好几天,两条腿都站不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给。”他取下挂在肩上的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解解渴,别叫人家说我占便宜。”他又拧好盖子,把水壶扔给海弗伦。
“我不要你的东西。”海弗伦说,然而维林看到他拿着水壶的手微微颤抖。
“那您就留在这里烂掉吧。”维林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海弗伦拧开盖子狼吞虎咽,直到喝空了水壶,甩手扔到一边。“别废话了,希望杀手。”他抽出军刀,摆出战斗姿势,额头忽然大汗淋漓。
“对不住了,将军,”维林说道,“我对于希望的事情感到遗憾,对于我们搅扰贵国也很遗憾,更遗憾的是,我不能满足您的求死之心。”
“我说了,别废话!”海弗伦往前走了一步,军刀回收,摆出突刺的姿势,接着他动作一顿,困惑地眨了眨眼,突然看不清东西了。
“两份缬草油,一份冠根汁,再添少许甘菊遮掩味道。”维林亮出手里的水壶盖子,原来他换上去的盖子里装有谢琳调配的安眠药。“对不住了。”
“你……”海弗伦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双腿忽然一软。“不!”他含糊不清地咕哝道,拼命撑住身子,“不……”他挣扎了好一会儿,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维林叫来把守城门的尼塞尔士兵:“给他找个地方,住得要好,还要方便看守。另外,务必取走他身上所有的兵器。”
弗伦提斯带着斥候队赶到了,在守卫室的拱门底下收住缰绳,目送着尼塞尔人把昏迷不醒的海弗伦抬走。“这样子不能算决斗啊。”他说道。
“我已经夺走了他太多的东西,”维林回答,“连他的军队也没看见了。往西边搜索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你认为他们要去乌恩提什?”
“不是乌恩提什就是玛贝里斯。只找一天即可,不要冒险。如果暴露行踪,立即回城。”
弗伦提斯点点头,策马向前奔去,斥候队紧跟其后。维林目送他们往西边骑行,血歌发出令人不安的微弱颤音,而他尽力不去理会。
***
夜幕降临,仍不见弗伦提斯回来。他等在守卫室的屋顶上,遥望远方的沙漠,又见夜空晴朗,繁星无数,在漆黑的沙地上方熠熠生辉,令他叹为观止。
“你担心他。”谢琳出现在身边,伸手轻轻一碰他的手背,然后缩进长袍里抱起胳膊。
“他是我的兄弟,”维林回答,“将军还在睡觉?”
“睡得像孩子一样。任何人在沙漠里熬上好些天,又不怎么喝水,都会如此。”
“等他醒了,别靠得太近,到时候他肯定很恼火。”
“他非常恨你。”谢琳的声音充满遗憾,“那些人都恨你,不论你为他们做了什么……”
“我杀了帝国的皇储,带了一支异邦的大军进城。据我所知,掐脖红的账也算在我的头上。随他们恨吧,我罪有应得。”
她靠近了些,警惕地瞟了一眼附近的卫兵,只见那人正全神贯注地清理指甲缝里的沙子。“石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但睡眠很差,烧伤常常令他疼痛难忍。我尽可能为他缓解疼痛,可他还是在睡梦中号叫,大多数方言我听不懂,但有的我能听懂。”谢琳投以热切的目光,渴望寻求解答,“他提到了一些事……”
维林扬起眉毛:“他说了什么?”
“他提到了什么歌声,歌者,雕在石头里的狼活了过来,还有一个卑鄙而且危险的女人,他还提到了你,维林。或许只是胡言乱语,因为药物和疼痛的作用梦到了什么,可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的,我很容易担惊受怕。”
维林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搂了过来。谢琳不断地使着眼色,提醒他旁边还有卫兵,可他毫不理会。“你还担心什么呢?”他问道。
“你的职务,你在这儿扮演的角色。”
“随他们暴动吧,免我的职也无妨。”他故意提高音量,好让旁边的卫兵听见,尽管那人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根据他对兵营流言的判断,不到明早必定传得全军皆知。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别这样。”谢琳慌忙甩开他的手,却也笑意盈盈,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卫兵清清喉咙,维林扭过头,只见他伸手指着沙漠:“斥候队回来了,大人。”
城门大开,斥候队的战马迈着疲惫的步子跑了进来,维林立刻发现弗伦提斯不在其中。“我们发现敌情时,阿尔比兰大军距离乌恩提什不足十英里,大人。”说话的是哈金军士,弗伦提斯的副手。“弗伦提斯兄弟决定先行一步,提醒麦西乌斯王子做好防备。他命我们回城向您报告。”
维林捏了捏谢琳的手,然后大步走向马厩,同时回头喊道:“叫巴库斯兄弟和凯涅斯兄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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