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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尔比兰海岸之外,灌木丛不再生长,变成了荒无人迹的广阔沙漠,刚猛的南风疾扫而过,吹起了一条条顶天立地的沙尘巨龙,幽灵般在沙丘上四处游弋。军队沿着沙漠边缘向乌恩提什开进,队伍绵延两英里长。看着蜿蜒的行军队伍,维林想起了一条巨蛇,那是在一艘来自极西之地的船上,他亲眼目睹巨蛇从笼子里溜出来,身体横跨整个甲板,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此时疆国禁卫军头顶的矛尖。
他身处四周都是岩石的一块高地,距离大部队尚有数英里之遥。此时,他正举着水壶喝水,唾沫星则在旁边嚼着一丛荒漠灌木,那叶子着实干枯乏味。弗伦提斯带着从海滩一战中幸存的斥候,在高地附近扎营,同时监视东边的地平线。
维林想起两天前的那场战斗,还有那个白甲男子,以及几个前来索要尸体的人。那四名帝国守卫军的兵士穿过沙漠而来,个个神情肃然,要求面见战争大臣。艾尔·海斯提安骑着马出来接见,还带了一支威仪堂堂的军队,不可谓不正式,然而阿尔比兰人无动于衷,稳稳地坐在马鞍上。他宣读了国王关于正式兼并乌恩提什、尼莱什和玛贝里斯三座城市的公告,其中一名卫兵打断了他的话,此人体格健壮,头发灰白,讲起疆国话来十分流利:“别费口舌了,北方人。我们是为Eruhin的遗体而来。交给我们,不然就杀了我们,我们绝不空手而归。”
艾尔·海斯提安不太沉得住气,恼得满脸通红:“Eruhin是什么?”
“身披白甲之人。”维林说道。没人叫他来参加这次接见,但他仍然策马来到近旁。维林很清楚,战争大臣必定不愿当众吵闹,赶他离开,毕竟艾尔·海斯提安第一次与敌人会面,不能砸了场子。“你说的Eruhin是指他吗?”他问那个卫兵。
卫兵盯着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又细细端详他的脸。“是你?就是你杀了他?”
维林点点头。有一名卫兵怒吼着,半把军刀出鞘,却被灰发男人厉声喝止了。
“他是什么人?”维林问。
“他的名字叫塞利森·麦克斯托·阿鲁兰,”卫兵回答,“Eruhin在你们语言里是希望的意思。他是皇帝亲选的皇储。”
“我们对此深表同情,”战争大臣顺势接过话头,“对贵国皇帝的巨大损失深表遗憾,但我们名正言顺地到此……”
“你们来此侵略我国、掠夺财富,北方人,”灰发男人说,“你们在我们的土地上什么也别想得到,唯有一死。我们不会再来会面,也不可能谈判,你们杀死了我们的希望,我们势必将你们赶尽杀绝。别指望我们心慈手软。立刻交出他的遗体。”
达纳尔大人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含在嘴里漱了漱,一口吐在帝国卫兵的马蹄旁。“这人如此无礼,哪有会面的样子,大人,”他看着艾尔·海斯提安,“这家伙不杀不行。”
“不可。”维林策马行至两队人当中,对帝国卫兵说,“我领你们去取他的遗体。”
他们策马往尸体所在的地方行去时,维林能感觉到战争大臣的愤怒,以及达纳尔大人的憎恨,不禁回想起阿尔林宗老对他说过的话:自恋之人,最反感有人灭了他们的威风。
帝国卫兵翻身下马,把他们的希望抬起来,放到一匹驮马的背上。灰发卫兵拉紧皮带,将遗体固定好,然后转身面对维林,眼里闪着泪光。“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嘶哑地问。
维林想不到拒绝回答的理由。“维林·艾尔·索纳。”
“你帮了我的忙,却也无法减轻我的恨意,维林·艾尔·索纳,Eruhin Mahktar,希望杀手。身为军人,我或许应该自绝性命,但我要带着仇恨活下去。从现在起,我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亲眼目睹你的末日。我的名字是奈力森·奈斯特·海弗伦,帝国守卫军第十步兵大队的将军。别忘了。”
说完,他和同僚策马飞驰而去。
有时候,信仰需要我们付出一切。他又想起宗老的话。那是去年冬天,宗老与维林并肩走在积雪覆盖的操场,听他讲述国王的计划。那天寒气极重,往年的韦斯林月没有那么冷过,学徒兄弟们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步、对战,承受宗师们的杖责。
“这场战争与我们所知晓的战争都不一样。”宗老说着,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白雾,“将会牺牲无数人命。我们的很多兄弟将有去无回。你明白吗?”
维林点点头,他听宗老说了很久的话,却不知该回答什么。
“可你必须回来,维林。你要拼尽全力战斗,尽你所能杀人。无论你的手下和兄弟死了多少,你必须回到疆国。”
维林再次点头,宗老笑了。这是维林头一次看见宗老露出笑容,从许多年前他来到宗会大门前直到现在,仅有这一次。不知怎地,笑容令他看来格外苍老,眼角和唇边露出了细密的皱纹。他从未如此苍老过。
“有时候看着你,我就想起你的母亲。”宗老悲哀地说道,然后转身走开了。他高大的身影穿过雪地,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蹒跚。
***
小花脸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大步跑上高地,身后扬起一溜尘土。此地的灌木丛中盛产这种宽脚大野兔,而且极易捕捉,跟小花脸一样,疆国禁卫军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奴隶犬把野兔丢到维林脚边,短促且刺耳地吠了一声。
“多谢,笨狗,”维林挠挠它的脖子,“你自己吃吧。”他提起野兔,扔下山丘,小花脸高兴地吠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追过去。
“我们往常出征,你都把它留在宗会。”弗伦提斯说着坐下来,拔出水壶塞子。
“想着在这片新猎场,它能有用武之地。”
“这么说他是皇帝的儿子?”弗伦提斯问,“穿白盔甲的那个人。”
“是他挑选的皇储。皇帝似乎在他的臣民中挑选继承人。”
弗伦提斯皱起眉头:“他是怎么选的呢?”
“跟他们的神有关吧,我觉得。”
“我觉得他应该挑个更能打的人,那傻小子坐在马上都不稳当。”尽管这位年轻的兄弟说话不经思考,维林仍能感觉到他的关切之情,“何必上战场呢。”
“别担心我,兄弟。”他朝弗伦提斯笑笑,“我没觉得有压力。”
弗伦提斯点点头,望向南面的广阔沙漠:“真想不通国王怎么想要这种地方。我们登陆后连一棵树也没见着。”
“我们依据古老的协议,来此寻找本属于我们的土地,以及为帝国绝信徒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找回公道。”
“是啊,这我也想不通。你知道的,我唯一见过的阿尔比兰人就是码头附近的水手和商人。他们穿得好滑稽,说起来比大多数人懂礼貌一点,可跟其他的水手和商人也没啥区别,还不是喜欢妓女和钱。我以前那帮野小子朋友,好像从来没有谁被抓走,用黑巫术仪式虐待,当然我是例外,可独眼也不是阿尔比兰人。”
“你质疑国王的话,兄弟?”
弗伦提斯的手伸进了斗篷,毫无疑问又在摩挲旧时的伤疤:“不管是他说的还是别人说的,我该质疑就质疑。”
维林笑了:“很好,保持下去。”
“大人!”有个斥候喊他,伸手指向东边的地平线。
维林走到高地的另一边,眺望远方,沙地在阳光的炙烤下热浪滚滚,泛着微光。“要我看什么?”
“我看到了。”弗伦提斯手持小望远镜说道。这东西极其昂贵,内里是黄铜管,外罩鲨鱼皮。维林觉得最好别问他从哪里搞到的,因为载他们过来的梅迪尼安大帆船的船长就有这么个类似的玩意。跟巴库斯一样,弗伦提斯的偷盗本性没有完全消失。
“多少人?”
“我算数不好,兄弟,你知道的。不过,我敢拿屁股打赌,至少比我们的人数还多三分之一。”
***
“我敢肯定你知道他在哪里。”战争大臣眼神阴郁,充满憎恨。
“大人……”维林心急如焚地看着平原上的景象,数千阿尔比兰士兵摆出攻击阵形,正稳步向他们所在的高地行进。战争大臣命令维林率领全团将士登上高地,然后将旌旗插在最高处。在西面的斜坡,阿尔比兰人看不见的地方,布下了五千库姆布莱弓手。国王对外宣称,在举国皆知的篡权之乱结束后,封地领主穆斯托尔特支援一批弓手为国效力,以示忠诚。而实际上他们只是国王雇来的一帮使弓箭的佣兵,其中没有一位库姆布莱贵族。高地的两边,疆国禁卫军步兵以兵团为单位列阵,站成四排。后方,五千尼塞尔轻装步兵整队待命,其右侧是疆国禁卫军的一万骑兵,左侧是仑法尔骑士。在他们后面是四支骑兵队,一支来自第六宗,另有三支疆国骑卫队,由麦西乌斯王子率领。这是联合疆国召集的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如今第一次与敌方正面交锋,战争大臣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那杂种把我搞成了这副模样。”艾尔·海斯提安举起右臂,只见断肢上罩着皮套,伸出的倒钩在正午的骄阳下闪闪发光。他瞪着维林,似乎忘了阿尔比兰大军正在靠近。“艾尔·森达尔。你找到的绝不是他被什么奇怪野兽吃剩的残骸。”
维林对于战争大臣安排他到高地来很是吃惊,虽说这样可以很好地观察全局。但最令他吃惊的是,此人竟然选择在火烧眉毛的时刻申冤诉苦。“大人,或许我们可以稍后再谈……”
“我知道我儿子的死,并不是所谓的结束痛苦,”战争大臣接着说道,“我知道谁想害死他,我知道你就是他们的工具。我一定要找到艾尔·森达尔,说到做到。我要跟他算账。我先替国王打赢这场战争,然后找你算账。”
“大人,如果您当时不是执意要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那您的这只手定能保住,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兄弟。您儿子是我的朋友,我结束他的生命,只是为了他不再受罪。对于这两件事情,国王听取了我的解释。既为王室和信仰效力,我对此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战争大臣气得发抖:“既然如此,那你就躲在宗会和国王后面吧。”他咬牙切齿地说,“等我们赢了这场战争,谁都救不了你。你和你那帮宗会的兄弟,一个也别想逃过。宗会是疆国的祸患,容许出身低贱的渣滓踩在上等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父亲!”一个容貌俊美、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站在一旁,神情甚是窘迫。他身穿二十七骑兵团的将军制服,一根乌鸦羽毛在胸甲前飘动,背上绑有一把青石柄头的长剑,腰间佩着一把倭拉短剑。“敌人,”艾卢修斯·艾尔·海斯提安一晃脑袋,示意在平原上行进的大军,“可不是来玩的。”
维林原以为战争大臣必定对儿子大发脾气,结果他只是有些懊恼和失望,随即咽下满腔怒火,鼻孔大张大合。最后,他狠狠地瞪了维林一眼,大步走开,站在自家旌旗底下——旗子上绣有一朵雅致的血色蔷薇,与其主人的脾性颇不搭调——几个黑鹰卫兵紧贴在他身旁,不时地向周围的奔狼投以怀疑的目光。两个兵团结怨已久,一旦在都城里遭遇,酒馆和大街十有八九就变成了战场。维林竭力确保双方在行军时保持足够的距离。
“接下来咱们要在大热天干活了,大人。”艾卢修斯尽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艾卢修斯在父亲的军团中任职,这令维林非常失望,他本希望这个年轻的诗人在凌绝堡的时候就厌倦了杀戮。其后几年,他们常常见面,每当国王召他出席一些毫无意义的典礼,两人便凑到一起谈笑风生。维林知道艾卢修斯的天赋又回来了,如今他的作品广为流传,年轻女人趋之若鹜。只是他眼里仍有哀伤之色,那是他在凌绝堡时所留下的印记。
“你的胸甲要再绑紧一些,”维林对他说,“你抽得出背后那玩意儿吗?”
艾卢修斯苦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吗?”
“你为何要来,艾卢修斯?是你父亲强迫你来的?”
诗人收敛了苦笑:“其实父亲说我应该待在家里写写画画,陪着那个出身高贵的荡妇。有时候我觉得我说话的方式全拜他所赐。不过,我最终说服了他,我说他的光辉战绩经由疆国最著名的年轻诗人书写,对我们家族大有好处。不必担心我,兄弟,他不准我离开他半步。”
维林看着越来越近的阿尔比兰大军,无数军旗高高飘扬,如同一片丝绸森林,军号和战歌高亢激昂。“战场上没有安全的地方,”他冲着艾卢修斯腰间的短剑点点头,“还记得怎么使吗?”
“我每天练习。”
“很好,跟紧你父亲。”
“我会的。”艾卢修斯伸出手来,“再次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兄弟。”
维林握住他的手,却没想到他握得那么紧,两人四目相对。“跟紧你父亲。”
艾卢修斯点点头,露出羞怯的笑容,然后走回战争大臣身边。
计中计。维林思索着战争大臣的话。雅努斯向他作出了承诺,如果此战获胜,便要我死。我要救我的妹妹,而战争大臣要为他儿子报仇。国王很可能做了不少交易,编织了许多谎言,才把这帮人送到了此处的海滩。不知他费了多少口舌,封地领主塞洛斯才带来了这么多精锐的骑士。不知他付出了多大代价,梅迪尼安人才答应运载大军过海。维林很是好奇,不知雅努斯能否记清他所编的网,如果结网的蜘蛛织错了一根线,后果如何?不过这个念头实在可笑。雅努斯不会忘记他所设的局,正如莱娜公主不会忘记她所读的书。维林又想起了宗老,想起了他下达的命令,以及老人错综复杂的算计将要如何落空。
 
“ERUHIN MAKHTAR!”
兵团全体将士放声高喊,声音之大,足以让接近的阿尔比兰军队听见,足以盖过他们的战歌和呼号。
“ERUHIN MAKHTAR!”士兵们举起寒光闪闪的战戟,众口一词地大喊刚刚学会的词。“ERUHIN MAKHTAR!”高地的最高处,简利尔挥舞着一根二十英尺长的旗杆,平原上的敌我双方都能看见迎风飘扬的奔狼战旗。“ERUHIN MAKHTAR!”
最靠近山丘的阿尔比兰军队已经有了反应,士兵们步伐加快,队列摇晃不齐,有节奏的鼓声淹没在奔狼们的嘲讽声中。“ERUHIN MAKHTAR!”
战争大臣的判断没错,维林看到领头的阿尔比兰军队完全失去控制,队形逐渐散乱,有人跑了起来,冲向山丘,战嚎变成了愤怒的吼叫。那几个帝国的卫兵送了我们一样武器。一个词,一面旗。Eruhin Makhtar,意思是希望杀手在此,来杀他吧。
他们来了。从两边冲过来的数队人马打散了队形,后边的军队有样学样,混乱的状态迅速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队伍把纪律抛诸脑后,猛冲向山丘。
“没必要等了。”维林对邓透斯说。此时他和弓手站在一起,手里也备好了长弓,箭在弦上。“他们一进射程就放箭,说不定能让他们跑得更快些。”
邓透斯举起长弓,仔细地瞄准,弓手们纷纷照做。只见一支箭矢划过一道弧线,飞向越冲越近的阿尔比兰人,两百支箭矢紧随其后,如雨而至。一批士兵当头摔倒,有的爬起来接着冲锋,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见有几个人不顾箭矢深深地插在胸膛或是脖子里,仍然拼命地往前爬,维林对此颇为赞赏。他接连放了四箭,与此同时,箭雨开始倾泻而下,而兵团的嘲弄声始终不断:“ERUHIN MAKHTAR!”
他们冲到半山腰时,至少有上百个阿尔比兰人倒下了,但他们丝毫没有犹豫。假如他们冲锋时步调一致,那么此时山脚下必定挤满了往上爬的士兵,个个都怀着干掉希望杀手的愿望。维林看见整支阿尔比兰大军都在冲锋中乱了套,两侧的军队手足无措,不知是要攻击面前的疆国禁卫军,还是调转方向攻打山丘。这一仗已经胜了,他意识到。阿尔比兰大军如同一头公牛,被一捆新鲜干草诱进了屠宰栏,余下的只是屠杀而已。无论战争大臣犯过什么错,他毕竟在带兵打仗上很有一手。
等猛冲而来的阿尔比兰人接近到两百步之内时,战争大臣指示掌旗官发出命令,要库姆布莱弓手向高处移动。他们手持长弓,飞跑上前,从灌木丛中拔出早已插在沙地上的箭矢,按照指令,果断地搭弓放箭。
维林与库姆布莱人对战过很多次,对于他们拿长弓杀人的技艺最是熟悉,然而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箭矢集中发射的威力。五千支箭矢划过一道弧线,破空的尖啸有如巨蛇的嘶鸣,狠狠地扎进正在冲锋的人群,登时响起了一片惨叫和惊呼。阿尔比兰人的先头部队似乎一瞬间全部倒下,五百多人倒在箭雨之中。库姆布莱人连续不断地放箭,箭雨遮蔽了维林头顶的天空,他回头一望,不禁大为震撼,他们从沙地上拔箭、搭弓、放箭,一气呵成,快若流星,一名弓手射出的第一支箭尚未落地,又有五支箭射了出去。
阿尔比兰人面对暴风骤雨般的箭矢,放慢了进攻的步伐,士兵们艰难地爬过成堆的死人和伤者,同时始终举着盾牌抵挡致命的箭雨,虽说这起不到有效的保护作用。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为愤怒所驱使,不断地冲向前,有的人盔甲上插满了箭矢,仍跌跌撞撞地跨过堆积如山的尸体。等他们冲到距离最高处五十步之内时,战争大臣发出指令,命疆国禁卫军各兵团向山丘两侧包抄。他们平举长枪,猛冲过来,压向阿尔比兰军队业已混乱不堪的后方。阿尔比兰的各标人马一时大乱,但很快又集合起来,稳住阵地,同时后方的骑射手开始反击。他们沿着阵线飞驰而过,箭矢飞过严阵以待的同僚头顶,射向疆国禁卫军。
战场右边,尘土飞扬,阿尔比兰的骑兵集中向疆国禁卫军的侧翼发起反冲锋,战争大臣发觉情况有变,立即指示掌旗官疯狂舞旗,命令骑兵出动。队列齐整的疆国骑兵移动起来,准备布阵迎战阿尔比兰骑兵,搅得黄土漫天。百支长短不一的军号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一万骑兵冲向阿尔比兰的长枪武士,双方轰然相撞。隔着激荡的尘土,旁人只能看见两军战成一团,金铁交鸣,人仰马翻,黑影起落。随着尘土越发浓密,已很难窥见战场形势,不过阿尔比兰的攻势明显受阻。疆国禁卫军步兵团丝毫未受影响,继续发动攻击,强压之下,阿尔比兰军的右翼开始崩溃。
阿尔比兰军的指挥官反应迟钝,此时方才开始调动兵力,派出后备的步兵团支撑逐步瓦解的阵线。五队人马跑步向前,试图抵挡疆国禁卫军进攻的势头,可惜为时已晚,阿尔比兰军的阵线弯曲变形,摇摆不定,最终破开一道口子,疆国禁卫军如潮水般涌进缺口,从后方包抄临近的阿尔比兰军。短短几分钟之内,阿尔比兰军全线崩溃。战争大臣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当即派出封地领主塞洛斯率领的骑士,一群重甲骑兵雷鸣般发起冲锋,杀得阿尔比兰人溃不成军,接着又策马迂回,肆意屠杀挤在山脚下的阿尔比兰军残余,毫不顾忌库姆布莱弓手发射的箭雨。
战场左边,阿尔比兰人看见他们的同僚在山丘上惨遭屠戮,大为惊恐,阵线逐步瓦解。整整一个大队的人马吓得撒腿就逃,无论军官如何呼喊也不愿回头。疆国禁卫军杀进阵线的缺口处,旁边的几队人马随即逃散,导致全线溃败。不久,平原上的数千阿尔比兰人全部掉头逃跑,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整个战场掩藏在阴影之中。
维林面前的斜坡上,幸存的阿尔比兰人终于放弃了进攻,企图逃离疯狂的箭雨和仑法尔骑士的猛攻。他们已精疲力竭,逃跑途中跌跌撞撞,不是捂着伤口,就是扶着插在身上的箭矢,骑士策马冲杀之时,他们已连躲开的力气也没有,纷纷倒在钉头锤和长剑之下。到处都有一群群的士兵拼死顽抗,如同一座座岛屿,最终淹没在钢铁和战马的洪流中。没有一个敌人靠近山丘最高处,奔狼没有损失一名士兵。
而在战场右边,尘土激荡不止,可见阿尔比兰骑兵气势不减,于是战争大臣命令宗会骑兵队参战。外罩蓝色斗篷的兄弟们立刻掩身于尘土之中,几分钟过后,阿尔比兰的骑手出现在视野中,往西边策马飞驰,马腹汗水淋漓,马嘴吐着白沫。原本打算攻击疆国禁卫军侧翼的上千骑兵,只余区区几百人。
维林抬头看了一眼暗淡的天日,透过飞扬的尘土,太阳染上了一层血红。你将在血红太阳底下见证收获死亡的一幕……这是他在梦中听见的,勒苏丝·希尔·霖的幽灵所说的话。一想起那个梦可能是对未来的预言,他的胸中便涌起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雪地里的尸体渐渐冰冷,那是他所爱的人,那是他杀死的人……
“信仰在上!”邓透斯在维林身边叫道,他表情复杂地望着惨烈的战场,既为之惊叹,又深感厌恶,“这可是头一回见。”
“别指望见第二回了。”他摇摇头,驱散残留在脑子的梦,“今天我们对阵的不过是北海岸的卫戍部队。等皇帝的大军开至北边,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让我们轻松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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