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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普伦索月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开始学习骑术。分配给他们的都是不超过两岁的公马,年轻的坐骑配年轻的骑手。人马配对由壬希尔宗师负责,当天他的火暴性子算是有所收敛,不过挨个给他们分马时还是不时自言自语。
“没错,高个子,好的,”他打量着巴库斯,嘴里念念有词,“要有力气。”他扯着巴库斯的袖子,走到最高大的一匹马跟前,这匹体格健硕的栗色公马足有十七掌长。“给它刷毛,检查蹄铁有无问题。”
凯涅斯被领到一匹体态灵活的深棕色公马前。邓透斯的马壮硕结实,灰色带斑。诺塔的坐骑通体乌黑,唯有前额生出一簇白毛。“快速,”壬希尔宗师喃喃自语,“快人配快马。”诺塔看着这匹马,一言不发,自他从医疗室回来后,对待大多数事情都是这种反应。大家每每试图拉他一起聊天,但他不是耸耸肩,就是完全漠不关心。他唯一一次恢复生气是在训练场上,那回他无论使剑还是长柄斧,其凶猛的架势都是前所未有,打得兄弟们个个都挂了彩。
维林的坐骑是一匹体格结实的黄褐色公马,两肋有一串伤疤。“有缺陷,”壬希尔宗师对他说,“不能生养。是北地的野马,性子还有点烈,要驯熟。”
这匹马露出牙齿,对着维林大声嘶叫,喷出来的口水逼得他直往后退。自从离开父亲的房子,他就再没骑过马,因此有些望而却步。
“今天照顾好它们,明天骑,”壬希尔宗师说,“要得到它们的信任。它们将会驮着你们冲锋陷阵,要是得不到它们的信任,你们死定了。”说到这里,他住了嘴。见壬希尔宗师目光涣散,大家都明白,他这状态不是发神经就是发飙的预兆,于是赶紧领着各自的坐骑去马厩打理。
次日清晨,他们开始骑马,接下来的四周几乎没干过别的事。诺塔很小年纪就开始骑马,目前骑术最好,回回比试都能独占鳌头,对于壬希尔宗师所能设计出的最难路线,他也能相对轻松地通过。唯一能挑战他的是邓透斯,这家伙的鞍上感觉仿佛与生俱来。“想当年一到夏天,俺月月参加赛马,”他解释道,“俺娘押我就能赚大钱,说我就是骑一匹拉车的老马也能赢。”
凯涅斯和维林显然不是老到的骑手,巴库斯学得倒是很快,但他明显不太享受这堂课。“我的屁股像是挨了一千下锤子。”某天晚上他趴在床上哀嚎。
其他人很快就与各自的马熟悉了,给它们起名字,了解它们的脾性。维林管他的马叫唾沫星,因为每当他想要建立信任的时候,这头畜生就只晓得吐唾沫。他实在受不了那不分青红皂白踹过来的蹄子,还有突如其来往前撞的硬脑壳。他试过拿糖棒和苹果讨好这匹野马,却怎么也安抚不了这头畜生的原始攻击欲。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唾沫星对待别人的态度更加恶劣。尽管它脾气不好,但奔跑的速度相当快,而且无所畏惧,经常在相互冲锋时撕咬其他公马,混战时也从不畏缩。
马战课程可谓异常艰苦,他们要使用长枪和剑将对手击落马下。以诺塔的骑术以及近来对战斗的热爱,很多兄弟免不得从鞍上跌落,这可不是轻伤那么简单了。同时他们开始学习骑射这门难练的技术,也是马术试炼必考的内容之一,而且距离试炼的时间不到一年。维林发现即使在自己状态最佳的时候,弓术都不够好,要坐在鞍上扭身射中二十码开外的一捆干草,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诺塔第一次出手即射中目标,此后也从未失手。
“你能教我吗?”维林问他,练了一整天毫无进展,令他懊恼不已,“我总是听不懂壬希尔宗师的讲解。”
不出意料,诺塔看向他的目光空洞无神。“那是因为他笨,讲不清话。”他应道。
“他这人心思乱。”维林笑着表示同意。诺塔却没有答话。“那么,你可否帮忙……”
诺塔耸耸肩:“如你所愿。”
结果没有什么秘诀,就是练习。每天晚饭过后,他们都花上一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练习,维林始终射不中目标,诺塔耐心地教导他。“放箭之前,身子别挺得太直……弓弦一定要拉到下巴……感觉到马蹄离地时再放箭……别瞄得太低……”五天过后,维林终于射中了干草,又过了三天,他的准头大有长进,几乎箭箭不脱靶。
“多谢,兄弟,”一天晚上,当他们骑马回马厩的时候,维林说,“要是没有你帮忙,我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诺塔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难以读懂。“我欠你一份人情,不是吗?”
“我们是兄弟。我们之间不存在欠不欠人情。”
“老实说,你相信你刚才说的这种屁话吗?”诺塔的语气不含恶意,似乎只是好奇,“我们互称兄弟,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宗会强迫我们在一起生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在外面遇到是什么情况?我们是友还是敌?我们父亲是对头,你知道吗?”
维林摇摇头,希望沉默能结束这个话题。
“噢,没错。我小时候在父亲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在那儿可以偷听他书房里的谈话。他经常提起你父亲,从来没有好话。他说你父亲是乡巴佬出身,脑子还不如斧头灵光。他说平日就该把索纳关起来,等有打仗的需要再放出来,还说想不通国王为何听从这样一个白痴的建议。”
两人策马而立,面面相对。诺塔的眼睛闪烁着熟悉的光芒,那是对战斗的渴望。唾沫星感觉有异,掉转脑袋嘶叫起来。
“你想要激怒我,兄弟,”维林拍拍马脖子,让它平静下来,“但你忘了,我没有父亲,所以你这些话毫无意义。为什么最近你只在战斗时才高兴得起来?你为何这么渴望战斗?借此遗忘过去吗?可以抚平你的伤痛吗?”
诺塔拉动手中的缰绳,继续朝马厩走去:“什么也不能抚平。但确实可以让我遗忘,至少有那么一小会儿。”
维林踢了唾沫星一脚,马儿立刻小跑起来,超过了诺塔。“那么我们比试一场也可以让你暂时忘却。”他策马飞奔,朝大门跑去。诺塔轻而易举地超出了好一段距离,但他一马当先的同时,脸上露出了微笑。
***
杰尼拉苏月底,就在维林被遗忘的十五岁生日过后一周,宗老召他进见。
“这次又怎么了?”邓透斯很好奇。此时大家正在吃早餐,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嘴里喷面包屑,洒得满桌都是。邓透斯早把餐桌礼仪抛到脑后了。“他肯定喜欢你,你没少去他房间。”
“维林最受宗老青睐,”巴库斯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谁都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宗老,我的话就撂在这儿。”
“你俩少来。”维林说道,往嘴里塞了一个苹果就起身离桌。他不知道宗老为何要传召自己,大概还是与他父亲有关的敏感问题,或是又有性命之虞。他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吃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不害怕这些事了。近几个月他不怎么做噩梦,还可以不带感情地回忆跋涉试炼时遇到的可怕事情,可是再冷静也无法拨云见日。
一路上他猛啃水果,等走到宗老门口时已经吃了大半,他敲门前把果核藏进斗篷里,打算过一会儿喂给唾沫星吃,迎接他的毫无疑问又是一团唾沫。
“进来,兄弟。”门内传出宗老的声音。
宗老站在一扇看得见河景的狭小窗户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维林正要点头致意,忽然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那是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对糊满泥巴的光脚。
“就是他!”弗伦提斯看到维林走进来,立马跳到地上,“就是这个兄弟启……启发我的!战争大臣的儿子。”
“他不是谁的儿子,孩子。”宗老告诉他。
维林暗自咒骂着,关上了门。把飞刀给了街头流浪儿,真是丢人。宗会兄弟就不该……
“你认识这孩子吗,兄弟?”宗老发问了。
维林瞟了弗伦提斯一眼,那张脏兮兮的小脸透露出热切的渴望。“认识,宗老大人。我上次有……有难时就是他帮了我。”
“瞧?”弗伦提斯迫不及待地对宗老说,“我就说嘛!我都说了他认识我。”
“这孩子要求加入宗会,”宗老又问,“你能为他担保吗?”
维林惊讶地瞪着弗伦提斯:“你想加入宗会?”
“对!”弗伦提斯说道,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我想加入,我想成为兄弟。”
“你……”维林生生把“疯了吗”几个字咽回去,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宗老:“宗老大人,为他担保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没有家人,没人替他说话,无法在形式上将他交给宗会收养。宗会有规定,所有加入本宗的孩子都必须有担保人,可以是父母,如果没有双亲,那就由一个公认品行良好的人来担保。这孩子指名由你来。”
担保?他从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有人为我担保吗,宗老大人?”
“当然有。”
我父亲送我来这里之前,就已跟他们谈妥。他花了几天或是几周才安排好呢?他究竟瞒了我多久呢?
“告诉他,我可以成为兄弟,”弗伦提斯说,“告诉他我帮过你。”
维林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发现弗伦提斯眼里闪动着不顾一切的狂热光芒。“我可以跟这孩子单独说几句话吗,宗老大人?”
“好。到时候来主楼找我。”
等他离开后,弗伦提斯又开口了:“你跟他说啊,告诉他我能当兄弟……”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维林打断弗伦提斯的话,走上前来,一把揪住遮盖他瘦弱胸膛的破衣服,然后拉近了些,“你来这里干什么?因为安全、有吃的,能遮风挡雨吗?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弗伦提斯吓得睁大眼睛,身子直往后缩,声音也低了下去:“就是训练兄弟的地方。”
“没错,他们训练我们。他们鞭笞我们,逼迫我们每天对打,还安排了可能丢掉性命的试炼。我现在十五岁,身上的伤疤却比疆国禁卫军的老兵还要多。我刚进来时组里有十个兄弟,现在只剩下五个。你知道你这是要求我干什么吗?同意你来送死!”他放开弗伦提斯,往门口走去,“我不干。回城里去,你能多活几年。”
“我回去了肯定活不过今儿晚上!”弗伦提斯喊道,声音满是恐惧。他跌坐回椅子上,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我没有地方去了。你让我走,我就死定了。哈希尔的手下肯定会干掉我。”
维林的手停留在门把上:“哈希尔?”
“街上的帮派都归他管,所有的偷儿、妓女和刀子手都给他进贡,每月五个铜板。上个月我没交钱,他就派手下来打我。”
“这个月再不交的话,他就杀了你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不是交钱的问题了,是他的眼珠子。”
“他的眼珠子?”
“是,右边那只,没了。”
维林重重地叹了口气,从门口走过来:“用的是我给你的飞刀。”
“是,我等不及你来教我,就自己练。练得还不错。我想着拿哈希尔试试吧,就躲在他酒馆外边的巷子里,等他出来。”
“一刀刺中眼珠子,技术真不赖。”
弗伦提斯无力地笑了笑:“我瞄的是他喉咙。”
“他发现了是你干的?”
“噢,他知道了。那混蛋什么都知道。”
“我有点钱,不算多,我的兄弟们也能凑一些出来。我们可以给你在商船上买份差使,船侍小弟什么的。你在船上比留在这里安全多了。”
“想过了,不愿意。不喜欢船,坐平底船过河我都吐。还有,我听说过水手们怎么对付船侍小弟。”
“我们打个招呼,他们肯定不会为难你。”
“可我想当兄弟。我见过你对付乌鸦,你和另外一个兄弟。那次可真开眼。我也想有这种能耐。我想跟你一样。”
“为什么?”
“可以出人头地呀,有名望呀。到现在酒馆里还有人整天念叨,说战争大臣的儿子是怎么教训黑鹰的。你的名气不比你老头子小啦!”
“这就是你想要的?想出名?”
弗伦提斯烦躁不安。显然很少有人问他的想法,一连串问题砸下来,问得他烦躁不变。“不知道。想要出人头地,不想老当偷儿。不能一辈子这样。”
“你来这儿所能得到的,很可能是早早降临的死亡。”
弗伦提斯忽然不像个孩子了,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不堪,风霜满面,维林恍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站在老人面前的孩子。“那是我现在就该得到的东西。”
我可以这样做吗?维林扪心自问,我能将他推进不幸的深渊吗?一瞬间,答案了然于胸。至少这孩子能自行选择。他选择来到这里。我要是把他送走,等待他的又是什么样的厄运呢?
“你对信仰都知道些什么?”维林问他。
“就是大家认为人死后会怎样。”
“死后会怎样呢?”
“见到逝者,他们会帮助我们。”
信仰教义根本不是这么讲的,但确实言简意赅。“你相信吗?”
弗伦提斯耸耸肩:“算吧。”
维林弯下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等宗老大人问你时,切不可如此随便,要用肯定的语气。宗会首先为信仰而战,其次才为疆国。”他站直身子,“我们去找他。”
“你会让他收留我吗?”
愿母亲的灵魂原谅我。“是的。”
“太好了!”弗伦提斯跳下地,跑到门口,“谢谢……”
“不要为这个谢我,”维林说,“永远不要。”
弗伦提斯做了个鬼脸:“好。那我啥时有自己的剑?”
***
距新人招募尚有三个月之久,于是宗会先安排弗伦提斯干活。他替人跑腿,在厨房和果园劳作,还负责打扫马厩。宗老认为如果单独给他一个房间,显得宗会不待见他,于是给他在北塔楼安排了一个铺位。
“这是弗伦提斯,”维林把他介绍给大家,“学徒兄弟,他跟我们住到年底。”
“他够岁数吗?”巴库斯一边问,一边从头到脚打量弗伦提斯,“他简直是皮包骨头。”
“去你的,胖子!”弗伦提斯怒吼着往后退。
“多可爱,”诺塔说道,“本组专属的小鬼头。”
“他为什么跟我们一起住?”邓透斯想问个清楚。
“因为这是宗老的命令,还因为我欠他一份情。你也一样,兄弟,”他对诺塔说,“要不是他帮我,你现在没准被关在城墙上的吊笼里。”
诺塔一歪头,却什么都没说。
“他就是被你打晕的那个吧,”弗伦提斯说,“他把刀插进黑鹰的腿,那一下真快。我们可以砍疆国禁卫军吗?”
“不行!”维林把他拖到床铺旁,这以前是米凯尔睡的地方,他死后就一直没人使用。“你睡这儿。要去地窖找格瑞林宗师领寝具,我过会带你去。”
“剑也是他给我吗?”
大伙都笑了。“噢,你能拿到剑,真的,”邓透斯说,“用梣木打造的绝世好剑。”
“我要真剑。”弗伦提斯不高兴了。
“你要自己去争取,”维林告诉他,“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我要跟你说说偷窃的行为。”
“我不偷东西了,再也不偷了,我发誓。”
众人的笑声更大了。“他能成为好兄弟。”巴库斯说。
“偷窃……”维林琢磨着用什么词儿,“在这里是可以接受的,但又有规矩要守。你不能偷我们的东西,也不能偷宗师的。”
弗伦提斯怀疑地看着他:“这也是试炼吗?”
维林牙根发痒,他终于明白了索利斯为何那么喜欢杖子。“不是。你可以在宗会里偷东西,只要对方不是宗师和你自己的队友。”
“什么?没人管吗?”
“噢,不是的,如果你被抓住了,他们会狠狠地揍你一顿,但不是因为你偷东西,只是因为你被逮住了。”
弗伦提斯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浅笑:“我只被逮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
如果维林指望弗伦提斯很快就厌倦宗会的严苛生活,那么他肯定会失望了。这个小男孩高高兴兴地跑来跑去,完成交给他的每项任务,不是绕着宗会的宅子飞奔,就是聚精会神地旁观练习课,缠着大伙教他本事。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乐意帮忙,教他剑术和徒手格斗。至于投掷飞刀,他算是无师自通,很快就能在比赛中匹敌邓透斯和诺塔了。一有机会他们就玩飞刀比赛,很快就收获了大量飞刀,然后平均分给大家。
“怎么不分给我呢?”见他们分配战利品,弗伦提斯不禁抱怨道。
“你还不是正式的兄弟,”邓透斯告诉他,“等你成了,赢多少都是你的。在此之前,我们都有份,算是我们教你的报酬。”
最让人吃惊的是,弗伦提斯完全不怕小花脸。别的孩子都提心吊胆,他却能没心没肺地跟小花脸玩闹扭打,每每被那只恶犬轻而易举地甩开时,他还乐得咯咯直笑。维林最开始也很担心,但他发现小花脸自有分寸,从来没有咬伤或者抓伤弗伦提斯。
“在它眼里,这小子也是个狗崽子,”耶克林宗师解释,“大概它觉得这小子也是你养的,就把他当弟弟对待了。”
弗伦提斯还有一项殊荣,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挨壬希尔宗师责打的男孩。不知为何,负责马厩的宗师从不对他动手,只是指派任务,然后默默地看着他完成。宗师的表情比往常更加古怪,好奇中混杂有迷惑和遗憾,维林决定让弗伦提斯尽量少去马厩。
“壬希尔宗师怎么了?”有天晚上弗伦提斯问维林,后者正在教他基本的格挡动作,“他脑袋有毛病吗?”
“我对他了解不多,”维林回答,“他对养的那些马了如指掌,这一点毫无疑问。至于他的脑袋是怎么回事,宗会里的艰难生活显然能影响人的心智。”
“你以后也会这样吗?”
维林没有回答,而是一抡木剑,照着弗伦提斯的脑袋砍过去,男孩勉强挡住了这一击。“留神,”维林厉声喝道,“宗师可不像我这么客气。”
与弗伦提斯共同生活的日子过得很快,他的活力和没心没肺的热情让大家忘却了苦难,连诺塔都有了生气,接过了教导他射箭的任务。知识试炼之前那段时间,维林就留意到诺塔在给邓透斯补习时展露出的教授能力,如今那一幕再度重演,别的男孩时不时对弗伦提斯丧失耐心,尤其是巴库斯,但诺塔从来不急不躁。
“不错,”当弗伦提斯试着往不超过一码远的靶子射箭时,诺塔说,“拉弓弦的同时往前推弓臂,这样更容易拉开。”
多亏了诺塔,弗伦提斯在第一次正式训练中,成了唯一一个命中靶子的男孩。
“我能跟你们住一起吗?”那天晚上弗伦提斯问,次日他就要搬到自己那个组的房间。
“你必须进组。”维林说。他们正在狗舍里,而小花脸正守着怀有身孕的母狗。如今它不让任何人接近笼子,配偶的身体状况激发了它强烈的保护欲,连耶克林宗师靠得太近,它都要发起攻击。
“为什么?”弗伦提斯问,抱怨的语气少了许多,但仍然听得出来。
“因为我们不能在训练中陪伴你,”维林说,“你明天就会有自己的兄弟。你们将会相互帮助,共同面对试炼。宗会向来如此。”
“如果他们不喜欢我呢?”
“喜欢不喜欢在这里无关紧要。我们之间的联系超越了友谊。”他用肘子推了推弗伦提斯,“别担心。你比他们懂得多,他们会找你请教,只要别太骄傲就行。”
“你们还会教我吗?”
维林摇摇头:“你要接受豪恩林宗师的指导。该他教你了,我们不能插手。他这人讲道理,你只要不激怒他,就不会吃杖子。好好听他的话。”
“那我还能给你们偷东西吗?”
这倒是维林没想到的问题。弗伦提斯轻轻松松就能搞到值钱的玩意儿,他一走,对兄弟们是惨痛的损失。他们现在的衣物、钱币、护身符、飞刀以及各种杂物多的是,对于在宗会的生活有所改善。真如他所说,他从来没有被逮到过。但其他男孩很快就注意到了,大量贵重物品的遗失是在弗伦提斯来宗会后不久发生的,于是某天晚上在餐厅里大战了一场,好在他们现在既有力气又有技艺,足以自保,对抗年长的男孩也不落下风。后来索利斯宗师出面,通过维林要求弗伦提斯暂时收手,类似的事件便没有发生了。
“你现在要为自己组里的兄弟偷东西了,”维林不无遗憾地对他说,“但你可以跟我们交换。”
“还以为以后都不能跟你说话了。”
“当然能说话。每个埃特里安日傍晚来这里见面吧。”
“耶克林宗师能允许我养一只小狗吗?”
维林看看小花脸,发现它时刻提防着,身子绷得很紧,眼里闪烁着敌意,当下便明白了,即便是他,进笼子也要挨上一两口。“我看耶克林宗师也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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