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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使圣杯

  杰斯躺在床上,假装已陷入熟睡──纯粹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任何人──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持续的敲门声。他拖着身躯下床,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尽管他在温室时表现得毫不在意,但事实上他全身仍因昨晚的伤势而疼痛不已。

  还未开门他便已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也许赛门设法让自己又变回了一只老鼠,而这一次就让赛门永远当个该死的鼠聚好了,因为他,杰斯‧威兰,这回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

  克莱莉手里抓着素描簿,灿烂的发丝挣脱出辫子的束缚。杰斯靠在门框上,忽视因为她的出现而在他血管里奔流的肾上腺素。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纳闷,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了。伊莎贝向来把她的美貌当成武器来使用,但克莱莉并不了解自己是美丽的。也许这正是原因。

  他只能想到一个理由让她出现在他门前,尽管在他对克莱莉说出那些话之后,这个理由显得一点也不合理。他父亲曾教过他,言语是种武器,而他是刻意要伤害克莱莉。事实上,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想伤害过任何一个女孩;通常他只利用她们来解决欲望,之后则希望她们不要再来烦他。

  「别告诉我,」他道,用他明知她讨厌的那种懒洋洋的语气,「赛门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豹猫,而妳要我在伊莎贝剥了他的皮做成披肩之前,想办法帮他脱困。恐怕妳得等到明天了,我暂时不接受委托。」他指指自己身上那件袖子上有洞的蓝色睡衣。「妳看。睡衣。」

  克莱莉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他注意到她手里紧抓着某样东西──是她的素描簿。「杰斯,」她说,「这很重要。」

  「别告诉我,」他道,「妳画画时碰上紧急情况,需要一个裸体模特儿。可惜我现在没那份心情。妳可以去问问霍奇,」他彷彿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我听说他会答应任何事以便──」

  「杰斯!」她打断他的话,嗓音高亢到近乎尖叫。「闭上你的嘴听我说,行吗?」

  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他突然感到一股陌生的冲动,想将她搂入怀中,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但他并没有那么做。根据他的经验,任何事情好转的机率都微乎极微。「杰斯,」她的话声轻得让他必须向前倾身才听得见。「我想我知道,我母亲把『天使圣杯』藏在哪里了。它在一幅画里。」

  「什么?」杰斯仍然瞪着她,彷彿她刚才是在告诉他,她发现「缄默长老团」的某位长老裸体在走廊上横翻筋斗。「妳的意思是,她把它藏在一幅画后面?妳们公寓里的每一幅画,都从画框里被扯了下来。」

  「我知道。」克莱莉的目光越过杰斯,望进他的卧室。房间里看起来似乎没有其他人在,这令她松了一口气。「听着,我可以进去吗?我想让你看样东西。」

  他懒散地向后退开。「如果妳一定要进来的话。」

  她走到床边坐下,膝上放着她的素描簿。他之前穿在身上的衣物凌乱地扔在床上,除此之外,整间卧室整洁得有如僧侣的房间。墙上没有海报或家人、朋友的照片,白色的毯子平整地铺在床上。不太象是典型十几岁青少年的卧室。「这里,」她道,把素描簿翻到画着咖啡杯的那一页,「你看这个。」

  杰斯推开扔在床上的T恤,坐到她旁边。「这是个咖啡杯。」

  她能听见自己嗓音里的不悦。「我知道这是个咖啡杯。」

  「我等不及妳画出一些真正复杂的东西了,譬如布鲁克林大桥,或是一只龙虾。妳也许会请人载歌载舞地通知我。」

  她没理会他。「你看,这就是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她用手拂过图像,接着迅速一探,把手伸进画纸里。当她须臾后将手抽回来时,那只咖啡杯就悬吊在她的指间。

  她想象过杰斯会深感震撼地从床上跃起,发出「我的老天爷!」之类的惊呼。但这幕情景并未发生──她怀疑有大半原因是杰斯一生中,早已看过太多怪事,也因为现在早就没人会用「我的老天爷!」这种词句了。不过他的确瞪大了眼睛。「那是妳做的?」

  她点点头。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在我房间里,在──赛门离开之后。」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但没有追问下去。「妳使用了符印?哪一种?」

  她摇摇头,手指扫过已经变得空白的画纸。「我不知道。它们跑进我的脑子里,我就照着它们的样子画出来。」

  「是妳之前在『灰书』里看到的那些?」

  「我不知道。」她仍然摇着头。「我没办法告诉你是或不是。」

  「没人教过妳怎么做?譬如妳母亲?」

  「没有。我跟你说过,我妈妈总是告诉我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

  「我敢打赌她一定教过妳,」他打断她,「然后又逼妳忘记它。马格努斯也说过妳的记忆会慢慢恢复。」

  「也许吧。」

  「当然了,」杰斯起身开始来回踱步,「妳没有得到批准就使用符印,很可能违反了『律法』,不过目前那都不重要。妳认为妳母亲把圣杯放进了一幅画里?就像妳刚才对咖啡杯所做的一样?」

  克莱莉点点头。「但不是在我们公寓里的那些画。」

  「那它会在哪里?某间画廊?它可能在任何地方──」

  「不是一幅画,」克莱莉道,「是一张牌。」

  杰斯停下踱步,转身看向她。「一张牌?」

  「记得杜萝西亚夫人家里那副塔罗牌吗?我妈妈替她画的那副?」

  他点点头。

  「记得我抽到的那张圣杯一吗?后来我看到那座天使雕像时,就觉得祂手上的杯子看起来很熟悉,那是因为我曾经见过它,就在那张牌上。我妈妈把『天使圣杯』画进了杜萝西亚夫人的塔罗牌里。」

  杰斯来到她身后。「因为她知道圣杯在支配者身上将安全无虞,她可以用这种方式把它交给杜萝西亚夫人,而且无须告诉她那是什么,或她为何必须将它藏起来。」

  「或许她根本没必要藏住它,杜萝西亚从不出门,也绝对不会把那副牌送人──」

  「而妳母亲正好可以方便地看守圣杯和她。」杰斯近乎赞叹地说道。「这招挺高明的。」

  「我想是吧。」克莱莉努力控制自己不稳的声调。「我真希望她没把它藏得这么好。」

  「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找到它,也许就会放过她了。若他们想要的只是圣杯──」

  「那么他们会杀了她,克莱莉。」杰斯道。她明白他说的是事实。「那些人杀害了我父亲。她此刻也许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尚未找到圣杯。妳该高兴她把它藏得那么成功。」

  ❖

  「我看不出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亚历克说道,眼神睏倦地透过垂落的发丝看向众人。杰斯在晨光乍现时就叫醒了学院里所有人,拖着他们来到图书室,进行他所谓的「作战策略讨论」。亚历克还穿着睡衣,伊莎贝身上是一套粉红色的晨袍;霍奇一如往常地穿着合身的粗花呢西装,正啜饮着缺角蓝陶瓷杯里的咖啡。只有脸上仍带着渐淡的癖伤,但双眼明亮有神的杰斯看起来足够清醒。「我以为寻找圣杯的事,现在交给『政委会』负责了。」

  「我们自己进行比较好,」杰斯不耐地说道,「霍奇和我讨论过了,我们决定这么做。」

  「好吧,」伊莎贝把一条系着粉红丝带的发辫塞到耳后,「算我一份。」

  「我不想去。」亚历克道。「『政委会』已经派了人在这座城市里寻找圣杯,我们只需要传讯给他们,让他们去拿就行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杰斯道。

  「其实简单得很,」亚历克向前倾身,蹙起眉头,「这件事根本与我们无关,而是在于你的私心──因为你对冒险成瘾。」

  杰斯摇头,显然被激怒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跟我争论这些。」

  因为他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克莱莉忖道,实在不懂杰斯怎会看不出亚历克对他真正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完全忽略了赛门对她的感情,所以又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

  「听着,杜萝西亚夫人──庇护所的主人──并不信任『政委会』。事实上她痛恨他们,也不信任我们。」

  「她信任我,」克莱莉道,「但对你们可就难说了。我不确定她会喜欢你们。」

  杰斯没理会她。「别这样,亚历克,会很有趣的。想想如果我们能把『天使圣杯』带回伊德瑞斯,那会是何等荣耀之事!我们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我不在乎什么荣耀,」亚历克道,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杰斯,「我只在乎别做任何愚蠢的事。」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杰斯是对的。」霍奇道。「如果『政委会』派人来到庇护所,那将会是场灾难。杜萝西亚夫人会带着圣杯逃跑,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不,乔瑟琳显然只想让一个人找到圣杯,而那个人就是克莱莉,也只有克莱莉一个人能做到。」

  「那就让她自己去啊。」亚历克道。

  连伊莎贝都因这句话微微倒抽了口气。杰斯双手平放在桌上,原本前倾的身躯站得笔直,冷冷地看着亚历克。只有杰斯能在穿着睡碑和旧T恤时,看起来仍是一副酷样,克莱莉暗忖,然而──或许是藉由纯粹的意志力──他的确做到了。「如果你是害怕碰上几个弃民,那么你当然应该留在家里。」他轻声道。

  亚历克脸色刷白。「我并不害怕。」

  「很好,」杰斯道,「那就没问题了,不是吗?」他环顾了一圈房间。「我们一起去完成这件事。」

  亚历克咕哝地答应了,伊莎贝则激动地点头。「当然,」她道,「听起来很有趣。」

  「有不有趣我不知道,」克莱莉道,「不过我当然会加入。」

  「可是克莱莉,」霍奇很快说道,「如果妳担心有危险,就没有必要一起去,我们可以通知『政委会』──」

  「不,」克莱莉令自己惊讶地开口道,「我妈妈要我找到它。不是华伦泰,也不是他们。」马格努斯曾说过,她该躲避的并非那些怪物。「若她真的一生都在努力设法不让华伦泰得到它,那么这是我至少该做的。」

  霍奇对她微笑。「我想她知道妳会这么说。」他道。

  「别担心,」伊莎贝道,「妳不会有事的,几个弃民我们还不放在眼里。他们或许疯狂,但并不怎么聪明。」

  「而且比恶魔容易对付多了,」杰斯道,「没那么狡猾。对了,我们会需要一辆车,」他加上一句,「最好是辆大车。」

  「为什么?」伊莎贝问道。「我们以前从来不需要车。」

  「我们以前无须担心如何运送一样无比珍贵的物品,我可不想带着它去搭地铁。」杰斯解释道。

  「可以叫出租车,」伊莎贝道,「或是租车。」

  杰斯摇摇头。「我要的是我们能完全掌控的环境。我们要做的事太过重要,我不想分神应付出租车司机,或是蒙迪开设的租车公司。」

  「难道妳没有驾照或车子吗?」亚历克询问克莱莉,用经过掩饰的嫌恶目光睇着她。「我以为那是所有蒙迪都拥有的东西。」

  「当他们才十五岁的时候可没有。」克莱莉愠怒地说道。「我今年就可以考驾照了,只是还没拿到。」

  「妳简直一点用处也没有。」

  「至少我的朋友会开车,」她反击道,「赛门有驾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是吗?」杰斯用一种令人厌恶、若有所思的语气道。

  「但他还没有车。」她迅速补充道。

  「所以他开的是他父母的车?」杰斯问道。

  克莱莉叹了口气,靠回桌缘。「不是。他通常会开艾瑞克的厢型车,载送乐团去表演什么的。有时候若他需要用车,例如要去约会,艾瑞克也会让他借用车子。」

  杰斯哼了一声。「他开厢型车去接约会对象?难怪他深受女人欢迎。」

  「那总是辆车。」克莱莉说道。「你只是生气赛门有样你没有的东西。」

  「他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杰斯道,「譬如近视,姿势不良,还有令人惊异的肢体不协调。」

  「你知道吗,大部分的心理学家都同意,敌意其实是种升华的性吸引力。」

  「噢,」杰斯愉快地道,「这也许可以解释,我为何经常遇到似乎不喜欢我的人。」

  「我可没有不喜欢你。」亚历克迅速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分享了手足之爱。」杰斯道,大步走向桌边,拿起黑色的电话递给克莱莉。「打给他。」

  「打给谁?」克莱莉问道,想拖延点时间。「艾瑞克吗?他绝对不会把车借给我。」

  「赛门。」杰斯道。「打给赛门,问他能否开车载我们去妳家。」

  克莱莉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不认识任何一个有车的闇影猎人吗?」

  「在纽约?」杰斯的笑容消失。「听着,所有人都为了签订『和约』的事回到伊德瑞斯了,再说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坚持也要一起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她迎视他的目光好一会儿,他眼里带着挑战的意味,彷彿想激她出言解释她不情愿的原因。克莱莉蹙着眉头,慢慢走向书桌,从他手里扯过电话。

  她无须回想就能拨号,她对赛门家的电话号码,就跟自己家的一样熟悉。她做好可能得应付他母亲或妹妹的心理准备,但铃声才第二响,他便已接起电话。「喂?」

  「赛门?」

  沉默。

  杰斯正盯着她看。克莱莉闭紧了双眼,试着假装他不在场。「是我,」她说道,「克莱莉。」

  「我知道妳是谁。」他听起来十分不悦。「我还在睡觉,妳知道吗?」

  「我知道。现在还很早,我很抱歉。」她用手指圈绕着电话线。「我需要请你帮个忙。」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阴郁地笑了。「妳在说笑吧。」

  「我不是在开玩笑,」她道,「我们知道圣杯在哪里,打算去把它拿过来。但我们需要一辆车。」

  他又笑了。「抱歉,妳是在告诉我,妳那些猎杀恶魔的同伴们,需要我妈开车,送他们去进行下一个与黑暗势力搏斗的任务?」

  「事实上,我是希望你能向艾瑞克借他的厢型车。」

  「克莱莉,如果妳认为我会──」

  「如果我们拿到『天使圣杯』,就有可能换回我母亲,那是华伦泰还未杀了她,或是放她走的唯一理由。」

  赛门长吁了口气。「妳认为事情真有这么简单?我可不确定,克莱莉。」

  「我也不确定,我只知道这是个机会。」

  「那玩意拥有强大的威力,对吧?通常在『龙与地下城』里,最好是别拿这种力量强大的东西乱搞,直到妳能确定它的用途。」

  「我不是要拿它乱搞,只是要用它来换回我母亲。」

  「那样一点也不合埋,克莱莉。」

  「这不是『龙与地下城』,赛门!」她近乎尖叫地说道。「这不是某种有趣的游戏,最糟糕的状况也不只是掷出的点数太差。这可是关系到我妈妈。华伦泰也许正在折磨她,他有可能会杀了她。我一定得用尽各种方法把她救回来──就像我去救你回来一样。」

  赛门无言了片刻,才开口道,「也许妳说得对,我不知道,那不是赐于我的世界。好吧,跟我说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我好告诉艾瑞克。」

  「别带他一起来。」她迅速说道。

  「我知道,」他用夸张的耐心口吻回应道,「我并不蠢。」

  「我们要开车到我家,圣杯就在那里。」

  这一回赛门的沉默中带着困惑。「在妳家里?我以为妳家里到处都是殭尸。」

  「是弃民战士,不是殭尸。再说我去拿圣杯时,杰斯和其他人会负责解决他们。」

  「为什么要由妳去拿圣杯?」他警觉地问道。

  「因为只有我能做到。」她道。「尽快到街角来接我们。」

  他几不可闻地嘟囔了几句。「好吧。」

  克莱莉张开眼睛,泪水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谢谢你,赛门。」她道。「你真是个──」但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

  「我在想,」霍奇开口道,「拥有权力的两难之处总是相同的。」

  克莱莉瞥向他。「什么意思?」

  她窝在图书室的窗前座,霍奇坐在他的椅子上,雨果则栖息在座椅的扶手上。堆栈在矮桌上的餐盘里,还沾着早解剩下的残余物──黏答答的果酱、吐司碎屑、融化的奶油──似乎没有人想到该清理一下。用完早餐后,大伙儿各自解散去做准备,克莱莉是头一个回来的。这不足为奇,毕竟她所要做的只是套上牛仔裤和衬衫,用梳子梳顺头发,而其他人却必须完备地武装好自己。在旅馆里失去杰斯的短剑后,她身上唯一具有超自然力的物品,只有在她口袋里的巫光石。

  「我在想妳那位朋友赛门,」霍奇道,「还有亚历克和杰斯。」

  她瞟了一眼窗外。外面在下雨,豆大的雨点飞溅在窗棂上,天空是一片浓重的灰色。「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当爱情得不到回应时,」霍奇道,「就会产生权力的不平衡。这样的不平衡很容易遭人利用,但这种做法并不明智。有爱,就会有恨,这两者是可以并存的。」

  「赛门不恨我。」

  「随着时间过去,他或许会逐渐产生恨意──如果他觉得妳在利用他。」霍奇举起一只手阻止她开口。「我知道那并非妳的本意,在某些情况下,需要的确比顾虑他人的感觉重要。但眼前的悄形让我联想起一段回忆。妳还留着我给妳的那张照片吗?」

  克莱莉点点头。「我没带在身上,它在我房间里。我可以去把它拿──」

  「不用了。」霍奇轻抚着雨果乌黑的羽毛。「妳妈妈年轻时曾有个最好的朋友,就像妳有赛门一样。他们亲如手足,事实上也常被误认为是兄妹。随着他们年纪渐长,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清楚意识到他爱上了她,但她却从来没发现。她总是称呼他为『朋友』。」

  克莱莉盯着霍奇。「你指的是路克?」

  「是的,」霍奇道,「路西恩一直以为他和乔瑟琳将来会在一起。当她遇见并爱上华伦泰时,他完全无法承受。在他们结婚后,他离开『圆环会』,从此消失无踪──让我们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他从来没提起──甚至从未暗示过这件事。」克莱莉道。「这么多年来,他原本可以告诉她──」

  「他知道她的答案会是什么,」霍奇道,目光移向雨水泼溅的天窗,「路西恩从来不是会自我蒙骗的那种人。不,他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满足了──也许他认为时间久了,乔瑟琳的感觉可能会有所改变。」

  「但如果他爱她,为什么会告诉那些人,他不在乎她发生什么事?他为什么拒绝让他们告诉他她在哪里?」

  「我说过,有爱,就会有恨。」霍奇道。「她多年前深深伤害过他,背弃了他;然而他却一直扮演着她最忠实的哈巴狗,从未抗议或指责她,从不逼迫她面对他的感价。也许他看到了扭转形势的机会,想让她也尝尝当初他受伤的滋味。」

  「路克不会那么做。」但克莱莉回忆起他冰冷的语气,告诉她不要再向他要求任何恩惠,以及他面对华伦泰的手下时眼里的神情。那不是她所熟悉,看着她长大的路克。那个路克绝不会想惩罚她母亲不够爱他,或爱他的方式不符合他的心意。「但她的确爱他,」克莱莉道,并未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所想的话大声说了出来,「只是跟他爱她的方式不同罢了,这样还不够吗?」

  「也许他认为不够。」

  「我们拿到圣杯之后该怎么做?」她问道。「我们要如何联络华伦泰,让他知道圣杯在我们手上?」

  「雨果会找到他。」

  雨水重重敲击着窗户,克莱莉一阵颤抖。「我要去拿件外套。」她说道,滑下窗前座。

  ❖

  她在背包里找到塞在底层那件绿色和粉红色的连帽衫,抽出来的时候听见纸片发出的沙沙声。是那张「圆环会」成员、她母亲和华伦泰的照片。她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它放回背包里。

  当她回到图书室时,其他人都已经聚集在那里:霍奇带着警戒的神色坐在桌前,雨果停在他肩膀上。杰斯一身黑衣;伊莎贝穿着用来践踏恶魔的厚靴,手握金鞭;亚历克的箭袋斜挂在肩上,右手腕到手肘处套着皮制臂套。除了霍奇以外,众人每一吋裸露的皮肤上都布满刚画上去的涡状符印。杰斯拉高了左手的袖子,下巴搁在肩膀上,正皱着眉头在上臂处画着一个八角形的符印。

  亚历克侧头看着他。「你会把它给尽坏,」他道,「让我来吧。」

  「我是左撇子。」杰斯指出,但他的语气温和,而且递出了他的符杖。亚历克看起来象是松了口气,似乎直到现在才确定自己之前的行为已经得到宽恕。「这是个基本的埃瑞兹。」杰斯说道。亚历克垂着头,谨慎地在杰斯手臂上描绘那道疗伤符印。杰斯在符杖滑过他的皮肤时瑟缩了一下,半阎上双眼,握紧拳头直到左手臂上的肌肉一束束贲起。「以天使之名,亚历克──」

  「我只是想小心点。」亚历克道,放开杰斯的手臂,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行了。」

  杰斯松开拳头,放下手臂。「谢了。」然后他似乎意识到克莱莉的存在,瞇起了金色眼瞳。「克莱莉。」

  「你看起来准备好了。」她开口道,看着亚历克突然红着脸从杰斯身旁退开,忙碌地摆弄起他的箭。

  「我们是准备好了。」杰斯道。「我给妳的那把短剑还在吗?」

  「不,我在死亡旅馆里弄丢了,记得吗?」

  「对,」杰斯愉悦地看着她,「还几乎杀死了一名狼人,我记得。」

  站在窗边的伊莎贝翻了个白眼。「我差点忘了,杰斯,看到女孩子大开杀戒,总是会令你兴奋。」

  「任何人大开杀戒,我都喜欢。」他平稳地说道。「尤其是我自己。」

  克莱莉焦躁地瞥向桌上的时钟。「我们该下楼了,赛门随时会到。」

  霍奇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看来十分疲倦,克莱莉暗忖,彷彿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觉。

  「愿天使保守你们。」他说道。雨果嘎叫着从他的肩膀飞向空中时,正午的钟声随之响起。

  ❖

  赛门把厢型车停在街角,按了两声喇叭,此时天空仍然下着霏霏细雨。克莱莉的心跳瞬加快──有部分的她其实一直担心他不会出现。

  杰斯瞇着眼睛,透过雨幕望出去。他们四人正站在檐下躲雨。「就是那辆厢型车?它看来像根快要烂掉的香蕉。」

  杰斯说得没错──艾瑞克把车子喷漆成一种霓虹黄色,车身上到处是擦撞的凹痕和锈,看起来就象是烂熟香蕉上的斑点。愤门又按了次喇叭。从克莱莉这里望过去,可以从雨的车窗里看见他模糊的形影。她叹了口气,把帽兜拉上盖住头发。「走吧。」

  他们踩过人行道上的肮脏积水,伊莎贝过大的靴子,让她的脚在每次落到地面时都发出响声。赛门没让引擎熄火,转身爬到后座好拉开车门,露出已呈半破损状态的坐垫,看起来很危险的弹簧从数个破口处突出来。伊莎贝皱了皱鼻子。「坐下去安全吗?」

  「比被绑在车顶上安全。」赛门愉快地说。「那也是你们的另一个选择。」他点点头对杰斯和亚历克打招呼,完全忽视克莱莉。「嘿。」

  「嘿。」杰斯回道,抬起装满了武器的帆布运动袋。「这些该放在哪里?」

  赛门指示他把袋子拿到后面,他们通常用来摆放乐器的地方;亚历克和伊莎贝爬进车厢里。「猎枪❦!」克莱莉在杰斯绕回厢型车侧门时叫道。

  ❦英文俚语中,Riding shotgun代表坐在前座的副驾驶座位。

  亚历克抓起背在身后的弓。「在哪里?」

  「她的意思是她要坐前座。」杰斯道,拂开滑落眼前的湿发。

  「那把弓很不错。」赛门道,朝亚历克点点头。

  亚历克眨了眨眼,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下来。「你对箭术了解多少?」他问道,语气中显然对此深慼怀疑。

  「我在夏令营学过射箭,」赛门道,「持续了六年。」

  他的答案换来三双茫然的目光,与一记来自克莱莉,带有支持意味的微笑,但赛门持续忽略她。他瞥向暗沉的天空。「我们最好趁雨又变大前赶快上路。」

  前座到处散落着玉米饼包装纸和果酱馅饼的碎屑,克莱莉尽力试着拨开那些垃圾,赛门在她还没坐稳前就踩了油门,让她弹向椅背。「好痛。」她斥责地说道。

  「抱歉。」赛门并未看向她。

  克莱莉可以听见后座的几个人正在小声交谈──八成是在讨论作战策略,以及如何能砍掉恶魔的头,而不至于让腺水沾上自己新买皮靴的最好方式。尽管并没有任何东西隔开前、后座,克莱莉仍觉得她和赛门两人,彷彿独处在一种尴尬的沉默氛围中。

  「那句『嘿』是怎么回事?」赛门将车开上东河沿岸的罗斯福大道时,她开口问道。

  「什么『嘿』?」他答道,超越一辆黑色休旅车。穿着西装,手里拿着手机的驾驶透过暗色车窗,对他们比了个肮脏的手势。

  「你们男生老爱说的『嘿』啊,就像你看到杰斯和亚历克的时候,说了声『嘿』,他们也回你一句『嘿』。说『哈囉』有什么不对?」

  她似乎看见他脸上有根肌肉在跳动。「『哈囉』太娘了,」他告诉她,「真正的男子汉说话都很精简。简洁利落。」

  「所以越有男性气概的人,话说得越少?」

  「对。」赛门点点头。从他那边的车窗可以望见瀰漫在东河上的潮湿雾气,让岸边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雾中;暗黑色的河水随着阵风断断续续地拍击着河岸。「所以在电影里面,当那些狠角色见到对方时,总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彼此点个头。点头的意思是,『我是个狠角色,而我认得出来,你也不是好惹的。』但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因为他们是金刚狼和万磁王❦,开口解释有损他们的形象。」

  ❦《X战警》系列电影中的正反敌对角色。

  「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后座的杰斯开口说道。

  「很好。」克莱莉道。她得到的奖赏是赛门把车子转上曼哈顿大桥,朝布鲁克林区和她家的方向前进时,脸上露出的那抹微乎极微的笑容。

  ❖

  他们来到克莱莉的家门前时,雨终于停了,阳光很快驱散了残余的水气,人行道上的小水坑也开始干涸。杰斯、亚历克和伊莎贝要克莱莉和赛门待在车上,等他们先去查看杰斯所谓「恶魔活动程度」的高低。

  赛门看着三名闇影猎人踏上两旁种满玫瑰的小步道,走向房子的前门。「恶魔活动程度?难不成他们有某种仪器,可以测量出屋子里的恶魔们是否正在做强力瑜伽?」

  「不,」克莱莉答道,把帽兜向后推开,好让潮湿的头发得以享受阳光,「感应器可以,告诉他们那是多强大的恶魔──或屋里是否有恶魔存在。」

  赛门看起来印象深刻。「那倒挺有用的。」

  她转向他。「赛门,关于昨天晚上──」

  他举起一只手。「我们不需要谈它。事实上,我宁愿别谈。」

  「让我说一句话就好,」她迅速说道,「我知道当你说你爱我时,我的回应并不是你想听到的答案。」

  「没错。我一直希望,当我终于对一个女孩说出『我爱妳』时,她的回答会是『我知道』,就像《绝地大反攻》❦里,莉亚公主对韩‧苏洛说的一样。」

  ❦《星际大战》系列电影第六部。

  「那样很呆欸。」克莱莉忍不住说道。

  他对她怒目而视。

  「抱歉。」她道。「听我说,赛门,我──」

  「不,」他道,「妳听我说,克莱莉,看着我,真正地看着我。妳能做到吗?」

  她看着他。看着那双深色眼眸,越接近虹膜边缘的顔色越浅;看着那对熟悉、高低微不平均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深色的发丝,迟疑的微笑,和音乐家般的优雅双手,这些全都是属于赛门的一部分,也是她的一部分。如果要她说实话,她是真的从不知道赛门爱着她吗?还是她只是从不晓得,该对此事做出何种回应?

  她叹口气。「看穿幻象很容易,困难的是看穿人心。」

  「我们都只看见我们想看见的事物。」他静静地说。

  「杰斯就不会那样。」她忍不住说道,想到那对清澈、冷漠的眼瞳。

  「他的情况比任何人都严重。」

  克莱莉蹙眉。「你在说什么──」

  「好了,」杰斯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她想说的话。克莱莉匆忙转过身,「我们检查了屋子的四个角落──什么都没有。活动程度很低,可能只是些弃民,除非我们进入楼上的公寓里,否则他们应该不会来攻击我们。」

  「就算他们想动手,我们也已经准备好对付他们。」伊莎贝道,笑容就跟她手中的长鞭一样闪亮。

  亚历克从车里拖出沉重的帆布袋,把它扔在人行道上。「走吧,」他开口道,「咱们去好好把那些恶魔痛扁一顿。」

  杰斯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怪异。「你没事吧?」

  「我很好。」亚历克没有望向他,拿下背上的弓箭,换成一根打磨光滑的木质长叉,只要手指轻轻一按,两侧就会弹出闪亮的利刃。「这个比较好。」

  伊莎贝担忧地望着兄长。「可是弓──」

  亚历克打断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伊莎贝。」

  那把弓躺在后座上,在阳光下发出光芒。赛门伸手正想拿起它,随即又缩回手,看着一群年轻女子推着婴儿车,谈笑着经过他们身边,朝公园方向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蹲在黄色厢型车旁,全身武装的三名青少年。

  「为何我能看见你们?」赛门问道。「你们的隐身魔法呢?」

  「你能看见我们,」杰斯道,「是因为你现在已经了解你所看到的真相。」

  「是啊,」赛门答道,「我想我是了解了。」

  他们要求他留在车上时,赛门提出抗议,但杰斯说服他有台接应车辆等候在路边的重要性。「日光对恶魔来说足以致命,却不会对弃民造成任何伤害。万一他们追赶我们呢?万一车子被拖吊了呢?」

  克莱莉看到赛门的最后一眼,是她从前廊回头朝他挥手时,看见他的一双长腿架在仪表板上,正在翻找着艾瑞克的CD片。她放心地叹了口气。至少赛门很安全。

  她走进前门的那一刻,立刻闻到那股气味。它几乎无法形容,就象是臭掉的鸡蛋,长了蛆的腐肉,以及腐烂在炙热沙滩上的海草。伊莎贝皱了皱鼻子,亚历克则脸色有些发青,但杰斯看起来却象是闻到了罕见的香水一般。「恶魔来过这里,」他宣布道,嗓音中带着冷酷的愉悦,「而且就在最近。」

  克莱莉不安地看着他。「但牠们现在还在──」

  「不,」他摇摇头,「我们会感觉得出来。不过,」他朝杜萝西亚的公寓抬了抬下巴,紧闭的大门只从门缝底下透出一丝光线,「若是被『政委会』知道她曾与恶魔往来,恐怕会要她好好给个交代。」

  「我很怀疑『政委会』会高兴得知这件事,」伊莎贝道,「但话说回来,她的下场可能会比我们都好得多。」

  「只要最终我们能拿到圣杯,他们不会在意的。」亚历克蓝色的双眸环视四周,看见倍大的玄关、弧形楼梯,以及墙上的污渍。「尤其若是我们在过程中还能宰掉几个弃民。」杰斯摇摇头。「他们在楼上的公寓里,我猜只要我们不试图闯进去,他们就不会下来打扰我们。」

  伊莎贝吹开黏在脸上的一绺发丝,对克莱莉皱起眉头。「妳还在等什么?」

  克莱莉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杰斯,他只是给了她一抹微笑。去吧,他的眼神说道。

  她穿过玄关,小心地朝杜萝西亚的公寓走去。在天窗被灰尘遮蔽,头顶的灯泡也烧坏的情况下,杰斯的巫光石是唯一光源。室内的空气闷热,暗处的阴影恍如噩梦森林里快速生长的魔法植物般蟁蠢欲动。她举起手,先是轻敲了一下杜萝西亚的房门,然后加重力道又敲了一下。

  门扉霍然开启,金黄的灯光泼洒进玄关;杜萝西亚裹在绿色和橙色衣料中的巨大身形就站在门边。今天她头顶缠着霓虹黄色的头巾,上面装饰着毛绒金丝雀及荷叶边。垂坠式的大耳环在她发间晃动,赤裸的一双大脚上没有穿鞋。克莱莉感到惊讶──她从来没见过杜萝西亚赤脚,或是穿着除了棕色的室内拖鞋以外的鞋子。她的脚趾甲上涂着淡淡的、雅致的贝壳粉红色。

  「克莱莉!」她高声叫道,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克莱莉挣扎了一下,感觉被香水味、丝绒布料,及杜萝西亚披肩的流苏给包围住。「我的好上帝啊,孩子,」那名女巫道,频频摇头,直到她的耳环像暴风雨中的风铃般剧烈摆动,「我最后一次看见妳的时候,妳消失在我的『门户』里。结果妳到哪儿去了?」

  「威廉斯堡❦。」克莱莉道,喘了口气。

  ❦位于维吉尼亚州东部的历史名城。

  杜萝西亚的眉毛抬得老高。「而他们还说布鲁克林没有便捷的大众交通工具。」她随即把门完全打开,示意其他人也一起进门。

  公寓里看起来和上次克莱莉所见到的没有任何改变:同样一副塔罗牌和水晶球散放在桌上。她手指发痒地想拿起那副牌,好看看在精美的图案底下,究竟隐藏了哪些祕密。

  杜萝西亚优雅地坐进一张扶手椅,用那双可与她头上的金丝雀娘美的如豆小眼,盯着面前这群闇影猎人。桌子两端的浅盘里点着香氛蜡烛,但对于驱除瀰漫整栋房子的恶臭似乎成效不大。

  「我猜妳还没有找到妳母亲,对吗?」她问克莱莉。

  克莱莉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是谁抓走她。」

  杜萝西亚的目光越过克莱莉,看向正在研究墙上那幅手相海报的亚历克和伊莎贝;身为保镳的杰斯看似漫不经心地靠在一张椅子的扶手上。满意于她的财物并未受到任何损伤,杜萝西亚的视线回到克莱莉身上。「是不是──」

  「华伦泰。」克莱莉证实道。「是的。」

  杜萝西亚叹口气。「我就担心会是这样。」她靠回椅垫上。「妳知道他抓走她的目的吗?」

  「我知道她曾是他的妻子──」

  女巫哼了一声。「变质的爱情。最糟的情况。」

  杰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杜萝西亚的耳朵像猫一般竖起。「什么事这么好笑,孩子?」

  「妳对爱了解多少?」他问道。

  杜萝西亚柔软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膝上。「超出你的想象。」她道。「我是不是替你读茶叶占卜过,闇影猎人?你已经爱上了错误的人吗?」

  「很可惜,夫人,我唯一深爱的人只有自己。」杰斯道。

  杜萝西亚发出大笑声。「至少,」她道,「你不必担心被人拒绝,杰斯‧威兰。」

  「那倒未必。我偶尔也会拒绝自己,好让情况保持有趣。」

  杜萝西亚再度狂笑。克莱莉打断她。「妳一定想知道我们为何来这里,杜萝西亚夫人。」

  杜萝西亚夫人平静下来,抹了抹眼睛。「我假设,」她说道,「你们是来享受我的陪伴。我错了吗?」

  「我没时间享受任何人的陪伴,我必须帮助我母亲。如果想把她救回来,我将会需要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天使圣杯』。」克莱莉道。「华伦泰以为圣杯在我妈妈手里,所以才会抓走她。」

  杜萝西亚夫人看起来十分震惊。「『天使圣杯』?」她的嗓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大天使拉吉尔用来混合天使和凡人的血液,给一名男子喝下,并因此创造出第一位闇影猎人的那个杯子?」

  「就是它。」杰斯语气干涩地说道。

  「他怎么会以为圣杯在她手里?」杜萝西亚质问道。「怎么会是乔瑟琳?」

  克莱莉还来不及开口,她已经露出一脸顿悟的表情。「当然,因为她根本不是乔瑟琳,费芮。」她道。「她是乔瑟琳‧费尔查德,华伦泰的妻子。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她偷了圣杯,然后逃走了,对吗?」

  那名女巫的眼底闪过某种光芒,但她很快垂下眼皮,快得让克莱莉以为那只是她的想象。「那么,」杜萝西亚道,「妳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吗?无论她把圣杯藏在哪里,都不可能轻易被找到──它也不该被找到。若是圣杯落入华偷泰手中,他会用它做出许多可怕的事。」

  「我要找到它,」克莱莉道,「我们希望用它──」

  杰斯打断她的话。「我们知道圣杯在哪里,」他道,「问题在于怎么拿到它。」

  杜萝西亚瞪大了双眼。「说吧,它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杰斯得意洋洋的语调,把在书架前浏览的伊莎贝和亚历克给引了过来。

  「这里?你是说圣杯就在你身上?」

  「不,亲爱的女士。」杰斯说道。克莱莉对他彷彿正自得其乐的态度感到不悦。「我的意思是,拥有圣杯的人是妳。」

  杜萝西亚紧抿住嘴。「这并不有趣。」她厉声道,让克莱莉开始担忧事情将无法顺利进行。为何杰斯总是要惹恼所有人?

  「妳的确拥有它,」克莱莉急忙插口道,「但不是──」

  杜萝西亚从扶手椅上起身,挺直高大的身躯,对他们怒目而视。「你们错了,」她冷冷地说道,「无论是幻想我拥有圣杯,或是胆敢跑来这里指控我说谎。」

  亚历克的手伸向他的降魔杖。「噢,老天。」他低声道。

  克莱莉困惑地摇头。「不,」她很快说道,「我可以保证,我并没有指控妳说谎。我的意思是,圣杯就在这里,只是妳从不知道罢了。」

  杜萝西亚瞪视着她,几乎被脸上皱褶掩没的那对小眼,冷硬得有如大理石。「解释清楚。」她道。

  「我是想告诉妳,我母亲多年前就把它藏在这里。」克莱莉道。「她从来没有告诉妳,是因为她不想拖累妳。」

  「所以她把经过伪装的圣杯,」杰斯解释道,「以礼物的形式送给妳。」

  杜萝西亚茫然地看着他。

  她不记得了吗?克莱莉不解地想着。「那副塔罗牌,」她道,「她替妳画的那副牌。」

  女巫的目光移向桌上那叠用丝巾包住的纸牌。「妳是说这一副?」在她睁大眼睛的注视下,克莱莉走到桌前拿起那副牌。它们握在手中的感觉很温暖,几乎有些滑溜。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现在可以透过指尖感觉到,尽在牌背上的符印所散发出的能量。她凭触感找到那张圣杯一,把它抽出来,然后将其余的牌放回桌子上。

  「在这里。」她道。

  所有人都静止不动,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她慢慢地把牌翻面,再次看见了她母亲的画作:一只斑细的手,手指圈握住「天使圣杯」的金色杯脚。

  「杰斯,」她道,「把你的符杖给我。」

  他把它放进她掌中,符杖感觉起来温热且充满生命力。她翻到纸牌背面,开始描绘上面的符印──这里一处转折,那里一道纹路,它们全都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当她再度翻转牌面时,圣杯的图案有了微妙的变化:画中的手指已经放开杯脚,摆出的手势似乎是在对她说:来,把它拿去吧。

  她把符杖放进口袋。尽管纸牌并不比她的手掌大,但她探手进去,就有如伸进一道宽大的裂口。她的手碰触到了圣杯的杯底,然后收紧手指牢牢握住它;当她把手抽回来时,以为自己听见了一声最细微的叹息声,下一秒那张如今已呈现空白的纸牌,在她指间化成了灰烬,飘落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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