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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面纱

  我坐在镜前让伊莎帮我梳理头发,自己则一边拨弄刚刚插好的黄花花瓣。父亲成功参与一场活动回来,这次活动为他广辟财源,只可惜人民或国王连一枚金币、一头肥羊,甚至连珍贵的布匹都看不到。是的,因为只有父亲身边的支持者──那些与他同样卑鄙、狡诈与腐败的人,才能从他的剥削行为中分一杯羹。

  当然了,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坏事做绝。事实上,我若将那些好色之徒的作为,与家父的违法乱纪一一相比,他们全都远远不如。我很久前便不再细数有多少人死于家父的残暴手段了。若不是为了伊莎,我几年前便早已悄悄消失了。

  可惜我的法术仅能施用在自己身上,并在这些年为伊莎稍做治疗──这是我们小心保密的一项技能。我们都知道,万一父亲发现我竟然拥有一丝他的异能,两人便会万劫不复,所以我们只能等待适当时机使用法术。可是我们身边随时有守卫全心监视,他们都知道失职会有什么后果。在现况改变之前,我们只能困坐愁城。

  我向来十分谨慎、警惕,父亲回来后,我又更加小心了。十六岁生日那天,布里南国王要求我出席庆典,父亲相当鄙视仁慈的国王,我虽感激国王贴心邀请,却紧张到胃部揪结。

  庆典的消息宣布时,我心中十分害怕,因为参加活动时须挽住父亲的手,我对之深恶痛绝;更糟的是,待在他边十分危险。不过能以到皇宫参加盛会,为自己的生日留做纪念,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所以我还是相当期待,尤其可能趁机参访国王著名的花园。

  伊莎宣布我的头发弄好了,她巧妙地将我大部分的发量披垂在我的背上,将几束别到我的头冠上,并以细碎的珠宝点缀于发束间。我按父亲的意思,穿上华丽但不失俗艳的丝衣,然后请伊莎做检视。

  她咂舌夸道:「我的小叶苏拜,妳自小就漂亮,但如今成为令人屏息的年轻美女了。」

  我从她手中接过薄纱,绕过背部,仔细包住头发,然后对她凄淡一笑:「妳知道我多么希望自己能长得丑些,美貌只会引起他更多注意。」

  伊莎用夹子将面纱别住后,反驳说:「他是想利用妳的美貌,而不是注意妳。」

  「也许吧。」我用透明金纱的下半段遮脸,这时我胃部抽痛,表示某个有强大能量的人就在近处。我说:「他快来了,妳赶紧躲进衣橱里。」

  「是的,小姐。」伊莎用柔软多皱的手捧住我的脸,「今晚要注意安全。」

  我拍拍她的手臂,「妳也是。」

  伊莎迅速转身,带着梳子跛足离去。她身形胖大,又瘸了腿,走起路却静悄无声。这是我们被逼出来的本领;就算是竖耳聆听,也无法感知道伊莎的存在。伊莎在衣橱里可以看到我与父亲的互动;但我严格要求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干预。

  反正他不太可能在我们觐见国王前对我施虐,就算他动手,我还是可以自我疗愈,虽然我医治伊莎伤势的能力有限。我若能敞然地修习法力,或许能力可以升级,而真正地帮上忙。

  我咬紧牙关,在大门打开的剎那间垂下双眼。父亲带着副手哈札里进房,此人与父亲一样凶残,且相貌丑陋。我定立原地,在哈札里关上背后的门时,强忍着不退缩,能量在我体内震荡,我刻意放松自己的四肢。

  「妳那个懒女仆呢?」父亲罗克什立即质问。「她有个坏习惯,让妳独处太久。」

  「我从未真正独处过,父亲。」我轻声说,感觉他不悦地蹙起眉头。我一时心直口快,失之鲁莽,于是旋即又说:「而且父亲的手下中,谁有胆子对我心怀不轨。连远方的人都能感受到您强大的影响力。」

  父亲紧盯我片刻后,决定不细究我的说词。「本来就该如此,」他不耐烦地说。

  「或许是我太性急了。」我很快地说:「我让伊莎早早去睡了,她身体不适,我不想被感染,免得去见过国王时流鼻水、红着鼻子。」

  父亲嘟囔一声,对伊莎的事已不感兴趣。父亲最痛恨弱者,看见弱者便十分厌恶。我所知道的父亲从不生病,但战士若敢在他身边咳嗽,便被立即调走。父亲的痛恨生病对我十分有利,但我知道父亲太聪明,自己不能再玩这种花招。

  父亲绕着我走,大剌剌地欣赏我的打扮,虽然我看到哈札里露出一嘴发黑的烂牙,用淫秽的目光瞄我时──这种事他只敢背着父亲做──握紧了双手,但我很快松开手指,抚平自己的裙子,以免父亲看出我的害怕或紧张,他最爱引起别人畏惧,就连哈札里在父亲环绕我时,脸上也不敢有表情。

  父亲说:「妳穿得还算恰当。不过妳知道我喜欢淡紫多过金色,淡紫能突显妳的眼睛。」他抬起我的下巴,我乖巧地抬眼直视他。

  「下回参加庆典时,我会记住您的喜好。」我恭谨地说,但不能太过,以免父亲嫌我太懦弱。我们都知道,不太可能再受到皇家邀请了。

  父亲就像一头猎食的野兽,对方若勇于与他相抗,他尚能有惺惺相惜之心,他若认为对方太过懦弱,便二话不说地摧毁他。为免沦入父亲的虎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留痕迹地,如鬼魂般在空间中飘移。

  十岁时,我发现自己有隐形的能力。一开始我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门外靴子的重踩声令我心惊肉跳,僵在原地,伊莎火迅冲进我的寝室,从旁奔过,整理本已洁净到毫无灰尘的房间。父亲喜欢他的财物跟人员──即使是人,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财物──在他想找时,随时就定位。

  伊莎的惶恐是多余了,因为门一直没开。她向外窥探,跟守卫讲了几句话后将门关上。

  之后伊莎开始喊我的名字。「拜儿?叶苏拜?妳在哪里?现在可以出来了,妳父亲走了,他们只是在换守卫而已。」

  「我……我就在这里。」我轻声答道。

  「拜儿?妳在哪里?我看不见妳。」

  「伊莎?」我担心地踏向前,伸手搭住她的手臂。她发出惊慌的尖叫,连忙试着抚摸的我手与脸。

  她说:「一定是魔法,妳把自己变隐形了,妳能变回来吗?」

  「不知道。」我答道,胸口惊跳不已。

  「试着净空心情,想点不具意义的事。」

  「诸如什么?」

  伊莎看着一箱箱从市场买来,让我摆插的鲜花──这是父亲容许我做的一件乐事。我捧起一朵朵赏心悦目的蓓蕾,想象花儿在阳光下怒放,枝叶伸向天际的模样,虽然送来的花多是人工培育而成。缓缓凋零的花朵,很能呼应我的心境,且极富预示性。

  我从小就常常想到,自己不知何时凋亡,我将被弃置于闺房中,得不到滋养,也永远无法体会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我虽仅能自由地逛逛市集,暂时逃离囚居的闺房,却是我所珍惜的。「想出妳能想到的每一种花。」伊莎打断我的思绪说。

  「我试试。」我润着唇开始想,「茉莉、莲花、金盏花、向日葵……」

  「就是那样,开始发挥效用了,我可以瞧见妳了,可是光线像穿透游魂似地穿过妳。」

  「木兰、大理花、兰花、菊花……」

  「再来一点。」

  「水仙、杜鹃、不凋花、铁线莲、粉扑花……」

  「好了,妳完全恢复了,妳觉得还好吗?」

  「我觉得很好,我并不觉得自己用过魔法。」

  「咱们趁妳父亲不在时练习,妳一定要学会控制这个本领,拜儿。」

  于是我们勤加练习。等父亲在短短四个月后又回来时,我已能轻松自如地隐形了,但我们虽一再试验,我还是无法把这份异能传递给伊莎或与她分享。不久我们便放弃这项令人欢欣的新技能了,因为我拒绝离开我那白费了许多时间与泪水,力劝我弃她而逃的奶娘。最后我们决定不能冒险让这项异能曝光,因此我大部分时间,仍旧跟以前一样待在房中。

  接下来几年,我仅在罕见的几次状况下,施用新发现的魔力。一次是为了躲避几名胆敢违逆父亲命令的手下对我的侵扰。这些人即便在我少女时期,便会背着父亲,对我露出淫荡的目光,或没事掐我一把。他们警告我,若告发他们的行径,便要伊莎好看。等我逐渐出落成美丽的女人后,他们更是经常威胁,并苦寻我落单的机会。

  有一回,一名守卫逮到我落单,我逃入隔壁房间,用意念让自己消失。虽然他怀疑我耍计谋骗他,但却不敢告诉父亲,因为如此一来,他就得解释自己为何闯入我闺房里了。

  那次之后,我施过几次法力,去探查守卫的状况或偷些蜜饯送伊莎,但伊莎觉得过于冒险。为了让她开心,除非绝对必要,我便不再使用魔力了。感谢伊莎的戒慎与自己的异能,使我能避开除了父亲,其他所有对我的伤害。父亲若是发现我有异能,危险自不待言,因此我只能默默忍受他的暴虐。

  此刻在父亲环视下,我虽然极想消失,但仍对他僵笑,并坚定自己的决心。在衣裙嗖嗖的摆动声中,我们穿过门口走下宽廊,哈札里默默跟在我们后面,也就是说,他今晚会是我的私人护卫。

  ❦

  我攀入国王派来的华丽马车中,感染庆典的氛围,我的感官因兴奋而异常活跃,虽然与父亲同处,但难得能见识居家围墙外的世界,我决定好好享受,记住每个影像与声音。我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父亲注意到了。

  「妳看起来很像妳母亲与我初见面时的样子。」

  我敛去笑容,代之以漠然的神色,然后等帘子拉起后才转向他。「她很美。」我淡淡地说,既非询问,亦非攀谈,只是陈述一件既知的事实。我很久前便发现,在父亲想听时才回答会更轻松安全,但即使如此,还是尽可能委婉地少说为妙,且不能说谎,否则父亲轻易便能拆穿我。

  「是的,她确实漂亮。」他答道,「可惜……」他靠向前,「可惜她不在了。」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希望今晚有男人来讨好我,他会仔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懂了,父亲。」我垂下眼神,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握紧。

  说罢父亲不再理我,径自与哈札里谈话,哈札里坐得实在太近了。我透过层层丝绸,仍能感觉他的大腿贴住我的,且不时故意往我这边挤靠。我不想理他,便挨近窗口,偷偷瞥着正在路经的城市风景。

  全城灯火通明,马匹绕过转角,皇宫便映入眼帘了。皇宫雄踞在山丘顶处,可环视周围的城市,建物再过去是森林、一大片湖泊,以及御敌的连绵山丘。宏伟的城堡全部以大理石及花岗岩打造,有各种高塔、炮塔与阳台,可以探索的地方太多了,可惜我永远得不到那种机会。

  我们朝三道拱门中的第一道驰去,每道拱门两侧各立着一尊守护者的大理石雕,拱门便以其命名。第一道叫猴门的拱门是两只巨大的猴雕。接着是Bagh Pol或「双虎门」,看到一对张扬舞爪的守护虎,令我胆寒。

  最后一道是Hathi Pol或称「象门」,每边各立着一头与实体大小相同,象鼻高扬,突着巨大长牙的石雕象。虽然看不出痕迹,但我知道象门过去的一大片空地,是用来斗象的──这是父亲提倡的恐怖新式比赛。他说要以斗象评估哪些象最壮实,胜者便纳入他的麾下。

  我知道他为了刺激大家兴奋,鼓励不要筛去参赛者中的弱者,虽然他自己一定会那么做。举行斗象时,象只被喂食鸦片,使牠们比平时更狂暴。斗象会吸引最嗜血的人、最凶残冷血的战士,他们冀望能从战斗与别人的痛苦中获利。简言之,这是父亲用来招览麾下的手段。

  然而为了这场盛会,搏斗与鲜血都被撤净了。成千上万的灯火与数百名仕女的缤纷礼服,将皇宫烘托得璀璨生光,她们穿戴晶亮的珠宝,在走道上款摆而行,彷佛她们是风景中摇曳生姿的花朵。

  灯火在宫内墙上的画作、彩色玻璃、大理石与镜子上映跳。生动的壁画描述先王们显赫的战功。每个房间、走廊、每个开放的露台,都是建筑的杰作,每个角落都张显出王国的财富──从异域搜罗而来的珍贵花瓶、委托大师完成的艺术品,以及美到令我想以指尖抚触的精致雕刻。

  除了宫内的雕梁画栋外,还有一样我最想看的东西──位处皇宫最高处的知名花园。我知道父亲不会想造访这种地方,花园里没有朝臣、外交人员,没有政治战略,但我觉得,若能看一眼传说中的花园,我便能将景致收入记忆,在漫长孤寂的岁月里回味了。

  可惜我在杜尔迦女神的大理石雕前逗留稍久,父亲用力拽住我的手臂,紧捏我的手腕,直到血液在手中鼓胀。我们默默前行,遇见一对父亲想交谈的夫妇才停步。

  他终于放开我的手腕了,我抽回手悄悄摆动,直至手指恢复知觉。然而我只仅能暂喘口气而已,不久我们来到国王的接待室──一间装饰着许多灯笼与花草的地方,感觉有若进入繁星满天的小森林里。

  父亲带我一一会见众人,我忍不住发现,几乎每位迎上来的男子都在评估我。其中一位甚至贸然伸手想揭去我的面纱,但他的手立即垂下,开始呛咳,口中大量喷水,极不自然。男子连忙逃开,我不确定此人后来是否活命。

  「走吧,叶苏拜。」父亲紧扣住我的手臂命令道。「我得跟国王谈一谈,看看妳的出现,为何招来这么多……不必要的兴趣。」

  在等候与国王会晤时,父亲神色自若地将他的不耐烦,移转成我酸痛手臂上的瘀痕。罗克什大剌剌地盯着国王的金色皇座,有人看向他时,便露出恭顺的眼神,等别人转过头,又盘算起来。

  终于轮到我们晋见了。老国王和蔼地对我笑了笑,开心地抚掌说:

  「罗克什,沙场的大英雄!我们的军队都还好吧?」听国王的语气,对庆典的兴趣显然高过对父亲的响应。

  父亲僵硬地行礼,低声答道:「伟大的陛下,敌军忌惮您的皇威而退兵了。」

  「很好,」国王虚应说。「好了,你大概不明白我为何要安排这次盛宴,且特意邀请令嫒参加。」

  「我是……很好奇。」罗克什答道。

  「啊,我的天才朋友,我很高兴,如果我真的没让你和所有驻派宫里的间谍探知这项秘密,那么我真的达成多数人做不到的壮举──瞒过欺骗大师了。你一踏入我的王国就走运了,罗克什。」

  「属下也如此认为,陛下。」

  「当然。」

  「您可否分享您的秘密了。」

  国王咯咯笑道:「是的,我的秘密。」国王拍拍父亲肩头,父亲很讨厌这种动作。「我的朋友,你知道我膝下无子,而你又是本国当仁不让的第二领袖。」

  父亲笑了──一个狡猾,令我惧寒到骨子里的表情,但容易受骗的国王显然无法会意。坐在王座上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头乔装成忠狗的豺狼,他的新宠很快便会翻脸将他吞了。

  「您过奖了。」罗克什说。

  「毫不为过,我的任何赞誉皆名副其实。好了,我一直很仔细地研究你对其他邦国的军事行动与袭击。」

  「哦?」父亲说。

  「没错,我很感激你努力透过外交与谈判扩张本国疆界,或……」国王倾身向前压低声说:「透过威胁。」

  我觉得他的话更像是同谋、对质与恐吓。

  国王接着说:「所以我也亲自做了些谈判。」

  罗克什握在我臂上的手上传出一阵阵灼烧的痛波,我可以真切感受到他指尖鼓胀的怒气。

  「您做了什么?」父亲态度一变,轻松问道,我知道那几个字底下真正的威胁,但国王当然毫无所悉。

  他愉快地宣布:「我邀请附近邦国最有力的几位人士,并答应……」国王扬起眉毛,快速地轮番看着我们,「谁提出的条件最好,就能娶你的女儿,美丽的叶苏拜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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