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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出水

  「哇!发生什么事了?」季山喊问。

  神像消失后,一团彩云笼罩我们,云彩消失后,我和阿岚的衣服都变了。我张大嘴,看着印度男神般的阿岚。

  他全身只在腰际缠了条长及膝盖的白色多地(注:类似腰布),戴着金色头巾、臂环,脚踝及手腕各戴上护腕,颈间挂了条细致金錬,结实的铜肤身上还发出亮光。

  我盯着他的胸肌,重重吞咽口水问:「你有涂油吗?」

  阿岚没回答,张嘴用奇怪的表情看我。

  「怎……怎样啦?」我紧张兮兮地问。

  「妳……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一壳的人。」

  「什么?」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试探性地摸着腰上的厚重金带,「等一下。」

  我走到漆黑的窗边看自己的反影。「呃。」我看起来好像女神,一条沉厚的白绣裙从腰上垂至地板,精编的头发盘至颈窝,珠饰的紧身上衣披了长巾,在腰带上迭成好几折。紧箍的金腰带垂至臀部,强调出曲线。

  我也戴了金银珠宝──闪亮的头饰、一条条的金炼、坠重的耳环、手环,甚至脚环。虽然披巾盖住我背部及前襟的透明薄纱,但薄纱实在薄极了,我一走动,便能感觉披巾磨在腰背上。我抱着胸,徒劳地想掩住裸露的肌肤。

  我一回头,心更慌了。阿岚还定定看着,没想到他竟然单膝一跪,拉起我的手用额头贴住。我手足无措地结巴问:「呃……阿岚?你在做什么?」

  「向女神下跪。」

  「我又不是女神。」

  「妳是女神、公主与皇后。身为战士,我发誓为妳效忠,身为王子,我愿尽力为妳筹措一切,身为男人,我只求能坐在妳脚边侍奉妳。只要妳开口,我将倾力而为。」

  他抬眼拉起我双手,「Sundari rajkumad,看到妳穿着我们当年的公主服,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假若我当时遇见妳,若妳来我们皇宫造访,我必然立即跪倒在妳脚边,求妳永远别离开我。」

  我红着脸说:「你太夸张了,要不就是昏了头。」

  阿岚发出电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说:「妳的谦虚更显妳的动人,妳是最美丽的女人,卡西。」

  我不再扭捏,开始研究阿岚的神情。他很认真。没想到我竟能让男人下跪?我忍不住对着跪在面前的美男子微笑,帮他把脸上的头发拨开。阿岚转头吻着我的手心,然后把我的手拉到唇边。

  季山走过来愤怒地瞪着阿岚,「通常我不太跟你计较,因为我知道你失去记忆,还受了很多苦,但能不能麻烦你离开我女友,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换了套服装?」

  阿岚退开让季山走近──但季山也停下了脚步。

  「妳好漂亮!」他大叫。

  「漂亮不足以形容万一,」阿岚静静表示,「她……圣洁、灵气逼人而绝美无方──」

  我抬起手,「好了,可不可以别再盯着卡西瞧了,我觉得很不自在。」

  阿岚不可置信地问:「不自在?为什么?」

  「因为我不习惯露出这么多,我们能不能讲点别的?」我用凡夫俗子的语气说,以助两兄弟回到现实。

  阿岚和季山眨眨眼,阿岚勉强转头,把我们看到的事告诉他老弟。两人不时停下来欣赏我的裸肤,另一人表示不悦时,才又继续讨论。

  季山穿了条缠布腰带,脖子上挂了几条长珠串,也有臂环,半数头发往后梳成发髻,上头缠着珠宝,另一半头发则垂在宽硕的肩上。季山的细绳腰带上挂着牛角垂在臀上,头一动,耳上的金环便叮当作响,额上还画了第三只眼。

  我很快明白一件事,「等一等!」

  兄弟俩停了下来,我绕着他们,仔细研究他们的服饰。「这些服装不是乱穿的,我们就是他们,我就是帕瓦蒂。」

  两人转头看我,季山耸耸肩。

  阿岚打量我说:「妳说得对,妳穿了她的服饰。」

  「那表示,这东西应该属于妳了。」季山对我笑一笑,递上一条项链。

  我暗暗纠正自己,那不是一般项链,而是「那条」杜尔迦的黑珍珠炼。我愣愣望着链子,季山站到我身后帮我扣钩子,所谓的链子,其实是两片镶碎钻的银制弧片,弧片尖端相迭,各垂着一粒拇指大的璀璨黑珍珠,中央由黑白珍珠构成一朵莲花,沉沉地挂在我脖子上,我轻抚着莲花。

  季山吻着我耳下的柔肤轻语道:「很适合妳。」

  就在阿岚大喊「等一下」时,我听到钩子卡合了。

  ❦

  我立即被卷入旋风里,浮在空中。我喉上的护身符热到发烫,我仅愣了一会儿,随即放松姿势,看着一连串模糊的影像自眼前飞掠。

  一开始,我回到黛丝琴号,听卡当先生和妮莉曼在讨论地图。他们听不见、也看不到我,我徒劳地试着跟他们沟通了几分钟。接着画面断碎,我被带到另一艘船上,看到一个颇像卡当先生的人。鱼鳍冒出水面又消失了,一条二十英尺长的大白鲨从水里冒出头张嘴乱咬,发出骇人的声音。罗克什站在鲨鱼群上,手握自己的护身符。

  我站到一旁,认出男人是狄克森船长时,倒抽了口气。船长的右眼被打肿,胸口臂上净是血痕。我听到罗克什在质问他,但忠心耿耿的船长死也不肯透露我们的行踪──即使被架到栏杆外,面对底下虎视眈眈的鲨群。

  「你需要进一步的动机吗?」我听到罗克什客气地问。

  邪恶的巫师挥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一名手下推下船,落入饥肠辘辘的鱼群里。惨叫声片刻即止,但鱼群的杀戮声却令人丧胆──撕咬、断碎的骨头、抢食碎尸的游窜声,只见鱼尾来回摆动,利嘴撕下肉块大口吞食。

  罗克什闻之笑道:「最后一次机会了,船长,难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

  船长答道:「我从小玩水,便知将来必离岸而亡,我的尸骨将长眠海底,因为海洋……就是我的妻子,而鲨鱼则是我的孩子,我死在妻子怀抱中,没有遗憾。」

  巫师皱眉弹指道:「那就遂了你的愿吧。」

  他又一挥手,船长掉出栏杆外,静静朝黑幽幽的海水翻落,当他触及水面,大海像黑毯似地覆住他。

  他的身体连水花都没溅起地沉下了,鱼群随即追下去。我惊骇地抽着气,发不出半点声音。鱼鳍消失了,不久水面又恢复平静。

  我看到罗克什邪恶的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然后转身背对死去的船长──接着罗克什一僵。

  我们彷佛都从时间中抽离,变成白色天堂里的鬼魂了。

  罗克什和卡当先生双双看着我后方,我转身发现阿岚默默的抱着我瘫软的身体,季山则抚摸我的头发,嘴上喃喃的安慰着。

  罗克什第一次针对我说话:「有意思,我想妳应该听到我刚才的谈话了,就像我听到你们一样。」他看着我身后的影像,「妳跟我那美丽的叶苏拜一样,也掳获两兄弟的心啦?妳也太……太会耍心机了,亲爱的卡西。」

  「不许你跟她说话。」卡当先生的形影大声说道。

  「啊,」罗克什露出邪笑,「难不成连你这老头子都为小女孩吃醋啦,我的老友?」

  罗克什回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烈眼神看我。「我必须承认,」他笑得轻松,却掩不住的猥亵,「她也勾起我的兴趣了。」

  「我是她的监护人,她归罗札朗家族保护,不许你用那种眼神看她。」卡当先生警告说,「你这种恶徒,没资格碰她这么纯洁天真的人。」

  没资格碰她?罗克什想要……我?我好想吐,他看我的样子,让我很想拿白博士刷身体、把自己眼睛挖出来、在脑子里灌漂白剂,把他从脑中洗掉。

  「凶手!」我骂道:「狄克森船长是被你杀死的!」

  「别难过了,亲爱的,还不都是妳那两只宝贝老虎的错,他们以为我老糊涂,找不到用他们母亲命名的船只。这对兄弟跟他们的父亲一样愚蠢懦弱。罗札朗不敢与我正面对抗,逃掉了,还把家人藏在丛林里,丢下人民自生自灭。他们兄弟也会抛弃妳的。」

  「他们永远不会离弃我。」我咬牙忍住哭声,眼泪在脸上奔流。

  罗克什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想想看,我们若连手,能成就何等功业,护身符一旦搜齐,我便能统御天下,妳也能成为我的皇后,享尽荣华富贵,无愿不遂。我是个英俊而年轻的男子哪,」罗克什四周变得模糊起来,「年轻到足以令妳这样的人……倾心。」

  我惊愕地望着他的五官,罗克什说得没错,他既年轻又英俊。为什么他之前看起来较老?是魔法吗?他看来瘦削且发色浓黑,虽然每根指上仍戴着戒指,但原本粗短的手指竟显得修长纤秀,身材也变得精壮结实了。

  「那是幻觉,卡西,别理他。」卡当先生求道。

  罗克什继续说道:「我会让妳幸福。」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要挑上我?」我问,「你要什么女人都没问题呀。」

  「又不是任何女人都值得我要。至于我想要什么嘛,」他意有所指地笑着,眼光缓缓沿着我的身体移到护身符上,「就算我再有权势,也无法独自完成一件事,妳能猜到是什么吗?」

  想到答案时,我吓坏了。「你想生孩子?」

  「是的,我想要一个儿子。我选妳是看上妳的强壮勇敢。叶苏拜的母亲太弱了,只有另一名女子曾让我动心,可惜后来她失踪了。」

  「黛丝琴。」卡当先生不可置信地喃喃说,「原来你想得到黛丝琴。」

  「是的,她美丽而精力旺盛,黛丝琴本可为我生下优良的子嗣,我儿子一定会很杰出──像帝岚一样高大勇猛,跟季山一桨威武强壮,但却是我的亲骨肉。」

  巫师对我说:「但妳又更杰出了,不但勇敢热情,又充满能量,也许只是拜护身符之赐吧,但我不这么认为。妳身上拥有某种……与众不同的特质,不管妳怎么想,反正老子要定妳了。」

  「不,」我静静摇头说:「我不要。」

  罗克什歪头看我,「如果妳主动到我身边,也许我会放虎儿活路,让他们住到偏远小岛上,不再作乱。不过我跟妳保证,一旦我开始行动,就没人能阻止我。」

  「够了!我会保护她,只要我还有口气,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卡当先生威胁道。

  罗克什笑说:「那我们就瞧瞧你的气还能挺多久了,我的朋友,我很期待呢,先警告你们一声,我会来找你们。」

  「我会候着。」卡当先生说。

  我们的身体开始淡出,轻如鬼魂。

  我忧心地望着卡当先生,他笑着试图安抚我。

  「噢,还有最后一件事。」罗克什阴毒地笑说:「我相信狄克森船长应该会很遗憾,没法再为各位服务了,他的新职位只怕……没办法辞了。」

  看到我脸上的泪,罗克什狂笑不止,恐怖的笑声随着渐逝的画面,在我耳中回荡不去。

  ❦

  我哭着转醒,季山伸手抱住我,阿岚勉强松手。

  「怎么回事,亲爱的?能告诉我们吗?」

  我靠在季山胸膛上拭泪,说刚才见到卡当先生和罗克什,两人接着问我罗克什说了些什么。

  「跟以前差不多。」我言辞闪烁,不想拿罗克什企图染指我的事情去烦他们,反正知道了也没用,只会让他们气到发狂,他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狄克森船长的事我也打算以后再提。

  我想了一下罗克什的提议。万一我们输掉,而接受罗克什的提议能拯救两兄弟呢?我不需让他们知道我还握有一张免死金牌,万一最后,我只能牺牲自己救他们,那就这样吧。

  双虎急欲离去,我站起来踏开一步调整披巾,拍拍自己的头发,抬头时发现阿岚正望着我,我羞红脸,想起他下跪的事,但阿岚却面色凝重。

  「怎么了吗?」我问。

  「季山……是西瓦,从他的第三只眼、服饰及拿项链给妳的样子,他一定是──」阿岚语音渐歇。

  「所以你就是──」

  「印多拉。」阿岚悲戚地说。

  「没错,所以呢?我们该怎么做?」我问。

  阿岚面色一紧,「就照剧本演吧,印多拉杀掉怪兽,」他看我一眼,「西瓦带走新娘。」

  季山来到身后搭住我的肩,没说什么。阿岚走到窗边探看窗后的黑海,我回头对季山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然后走到阿岚身边搭住他的手。我咬着唇,觉得瞒住罗克什的事是对的;两兄弟连当情敌都剑拔弩张了,更何况把头号死敌也扯进来。

  「你不是印多拉,只是打扮像他,我也许看起来像帕瓦蒂,但也不是她,我是卡西,你是阿岚,而他是季山。就算要屠宰怪兽,也不是印多拉的事,而是三人一起合作。我们虽扮演神话人物,但故事得自己写,好吗?」

  阿岚点头重重抱我一下,然后将我推开,似乎不全然信服。

  「我去收拾东西。」阿岚轻声说。

  看他走开后,我回到季山身边,季山抱住我说:

  「他不高兴。」

  「是啊,但不只是印多拉的事,我在冰宫里跟他谈过,说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我选择你。」

  季山愣愣地问:「真的吗?阿岚怎么说?」

  「他说他会永远保护我,把我当作朋友。」

  「真的?就这样?」

  「是啊,你以为会有别的吗?」

  「老实说,是的,我一直以为妳会跟我分手。」

  「我不会。」

  「我明白了。」他蹙眉揉着下巴。

  「你……不想要我了吗?」

  「不想要妳?」他惊呼道:「我最想要的就是跟妳在一起,老实说,我很讶异妳没跟阿岚复合。」

  我考虑该如何回答,便揽住他的腰说:

  「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爱你,你让我感到快乐。」

  「我也爱妳,bilama。」季山搂着我说。

  我知道阿岚回来了,因为听到袋子重重放在地上。我挣开季山的怀抱,歉疚地拉整衣裙。阿岚表示:「卡西,妳若不介意,我们先把事情办完吧。」

  我说:「珠炼啊,请为我们打造回水面的路,别忘了水压的问题,还有,我们需要氧气。」

  珠炼一闪,发出强光,逼得我们别开双眼。过了几秒钟,强光消退,但却毫无动静。

  「我们该怎么做?」我问。

  「我也不确定。」阿岚说。

  「有东西靠过来了,看到那亮光没?」季山指着黑幽幽的窗子说。

  没错,的确有东西靠近,忽明忽灭的团团白光游入视线里。季山说:「是水母,巨大的水母!」

  实在好巨大,每个都比热气球还大。我心生一念,吸口气说:「也许它们是我们的运输工具。」

  「我不这么认为,凯儿。」季山说,「我们要如何呼吸?」

  「更怪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我答道。

  他嘀咕一声,三人将鼻子贴到窗玻璃上,盯着靠近的美丽圆球,它们漂动虽缓,但无疑朝我们而来,搏动的圆体一张,将水排开,如悬丝偶人般地向我们舞来,长长的刺须像彩球上的彩带,垂在水母身上。

  钟形的帽顶透明清澈,发出冷光,中央悬着羽状的须臂,令我想到挂在树上的紫藤,只差颜色是艳橘和黄色,而非白色或淡紫。透过钟帽,可清楚看见在水中摆动的羽臂,感觉水母似乎自体内发光。

  一只水母靠上来悬荡片刻,然后抬起几条细须,如盲人抚触神祠般地,轻轻抚触玻璃窗。接着水母用细细的触指,刺过玻璃伸向我们。三个人吓得齐步后退,水母朝僵如雕像的我们挨得更近,没窗而入。

  海水并未跟着涌进,窗上连一粒水珠都没滴下。一根触须轻缠住季山的手臂,季山本可抽开,但怕伤到娇柔的水母。它轻轻拉住季山,直到他往前走一步。更多触须缠住他,将他拉近窗口,往水母怀中带去,就像虚弱的老奶奶想抱孙子一样。

  水母开始拉着季山从窗边退开,季山的手没入黑窗里,又自外面的水中出现。他吸口气,水母轻轻一带,季山便穿过玻璃,被水母紧紧拥住了。水母将钟帽一拢,罩住季山头部,季山竖指打着出水的手势,让我们看到他在呼吸。

  季山的水母游开了,另一只移近,触须探入宝塔窗口时,阿岚赶紧调整背包的绑带。

  我搭住他的手说:「换我来。」

  阿岚点点头让开,让触须伸向我,他悲戚地看着水母慢慢包住我,神情彷若诀别。

  当水母慢慢将我拉往窗口时,阿岚拉住我的手,轻吻我的太阳穴低语说:「『我们的时光如滚向沙滩的波浪,滔滔不息地奔赴终点』,切莫忘记啊,priyatama,我爱妳。」

  我正想回应,水母便将我从窗口拉入冷凛的深海里。我没冷太久,因为一进入水母怀中,温度就变了。我的头升入钟帽内,贴在温暖的软垫上,那软垫像摇曳的烛光,在黑暗中发出柔光。

  我的肩部以上飘在水母体内的水在线,并听到风箱般的灌气声,原来水母正在为我制造氧气,我其余身体部位挂在触须构成的吊床上,身边环着一股暖流,像泡在热泉里。水母似乎能理解我的心意,它的身体开始嗡嗡震动起来。我叹口气,在深海按摩师的「巧手」下渐渐放松。

  一会儿后当我睁眼,发现阿岚也出来了,在透明的胶球下清晰易见,而季山就浮在我后上方。柔光已转成昏暗,水母开始奋力鼓动,往水面升去。七宝塔在底下游成一抹阴影消失了。

  我们的速度不算快,但十分平稳,根本感觉不到水压,甚至张大了眼,也看不到任何深海动物。水母像跳水上芭蕾似地,彼此优雅相绕,当我位置略高时,觉得自己就像撑着洋伞,穿蕾丝裙在隐形舞台上悬摆的女孩,底下是观众热切的注视。

  我们离开深渊带,往上穿越深海区,进入金龙的水域。我开始看见鱼群了,一开始是恐怖的长齿鱼,接着水域渐渐明亮,我看到一条抹香鲸。我们继续往上升,第一条鲨鱼出现了,我心下着慌,但那条槌头鲨根本懒得理我们。一群鳞光闪动的鲔鱼自身边游过,我深吸口气,心下稍宽。我们会回去的,估计仅剩一千英尺就到了。更多鱼类出现了,有些对我们十分好奇,但水母只是一径地往上漂游。

  我兴奋地向季山指出第一丛植物时,却见水波一搅,季山瞪大眼睛。我四下张看,颤抖着祈祷不是自己所想的东西。我双手贴着软厚的水母帽,搜视海洋,最初什么也看不到,但接着水母一旋,便看到那条七宝塔的骇人巨鲨,慵懒地在水中梭游。

  巨鲨微张着嘴,即使自远处,也能看到一排排的利牙。其他鲨鱼试探性地跟上来,又很快游开了,就连一小群海豚都发出尖声警告地火速窜离。看着它们消失,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如此,但我明白这头鲨鱼不会干扰四周的生物,它不吃不睡,只为一事而活──阻止珠炼出水……而珠炼就在我身上。幸好鲨鱼还没看见我们,问题是,上面还有五百英尺的水深。

  鲨鱼与我们平行游了一会儿,然后游出视线,随即又折回来在四周绕着大圈。约莫同时,太阳自云后露脸了,水色自灰转成亮蓝,我的水母一动,身上的金腰带便在水中映出闪光。

  底下的巨鲨微翻着身,用巨大的眼睛往上瞄,然后擦身游过。它冷眼看我,似乎认出我了。巨鲨转瞬间消失,我慌乱地搜寻大海,惊恐地发现它正从底下的黑海冲上来。我放声尖叫,看它张嘴闪过我,朝阿岚冲去,我抚住喉头上的珠炼,喃喃说:「珠炼啊,求求你将阿岚带开。」

  一股水流荡开阿岚的水母,鲨鱼从旁擦过,仅咬掉几根触须。巨鲨重整旗鼓地环游,我又握紧珠炼:「我们都快到水面了,我们需要可以搭载的东西。」

  珠炼放出亮光,海面上出现一艘小船的身影,巨鲨逼近,宛如装了利牙的卡车,张嘴企图咬人。它好整以暇地游向季山的水母,像个傲慢的美食家般轻咬住水母的钟帽,我正要珠炼帮忙季山,却已经来不及了。

  水母喷出体液,四周一阵混浊,它开始用触须击打鲨鱼,并很快松开季山。季山在水中抽开身,看了我一会儿。巨鲨尚未看见他,我指着水面的船影,季山开始泅泳。巨鲨对着水母一阵乱咬,最后仅剩一条长须挂在巨鲨齿上。鲨鱼眼睛骨碌碌乱转,搜寻水域,然后大尾一摆,又消失了。

  已离开水母的阿岚,拍了拍水母,送它离去。我惊恐地看着阴影幢幢的海水,有个身影自阿岚身后迫近。我尖叫地贴在水母身上,狂乱地指着。

  阿岚旋身拔出三叉戟,朝鲨鱼连发数枪。一支标射中鱼嘴,其他从硬皮上弹开,有些则刺中侧身。像它那种体型,大概只觉得被针灸扎到,有点痛,但不致危及生命吧。但鲨鱼还是被阿岚逼开了,它潜入水底,阿岚游到水面换气,将背包仍到珠炼为我们打造的船上,水里只剩下我一 个人了。

  我哆嗦着胡乱打转,无助已极,我的处境极为不利──水母是透明的,海水漆黑,服装又会发光。林林总总加起来,我成了明显的标靶,一块摆明了「来吃我呀!」的肥肉。

  鲨鱼已潜入黑海中蓄势攻击,我知道在海中待得越久越危险。要珠炼请水母尽速送我至水面,但游速还是太慢,巨鲨仍在某处盘桓,希望它会忌惮阿岚的三叉戟。

  阿岚和季山潜下来与我会合,我突然看见巨鲨冲向两人,他们击掌推开彼此,奋力踢水。季山趁鲨鱼从两人之中游过时,抽出飞轮,阿岚也举起三叉戟,刺向鱼身,季山则在另一侧割出一道长口。鲨鱼在血团中游开了。

  我擦着水母的胶帽,但水浊血混,什么也看不清。水母旁边窜过许多身影,我才发现是其他较小的鲨鱼在觅食。它们显然是被刚才的骚动与血腥味引来的。

  我一时心慌,要水母放开我,以为可以趁乱游到水面,但水母非但没放开,反将我拢紧,来回地弹漂。就在这里,我感到腿上一阵刺痛和拉扯,水母和我同时以疾速在水中被拖行着,先是水平方向,接着开始下坠。

  灼痛的利刃刺入我肉里,我低头看自己的腿,开始尖叫。我奋不顾身地踢着另一条腿,击着双手,却知已无路可逃。巨鲨以嘴缘衔住我的左腿,我知道腿没被咬断,它似乎只想将我拖回海底。

  等我踢中鲨鱼身体时,它放缓速度,来回甩着我和水母。我本以为腿被咬住已经够惨了,但被鲨鱼乱甩时,更是生不如死。它的锯齿刺入腿里,同时慢慢将肉撕碎。我感觉胫骨啪地断掉了,尖嚎声渐渐转弱成哀泣,一团血云从水母四周腾起,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知道这次是自己的血,不是鲨鱼的,胆汁窜上我的喉头,我差点昏过去。

  我看到三叉戟在水中一闪,接着我的腿便突然松开了。水母奋勇地鼓动着将我带开,但它也受伤了,颤颓着一侧,海水也灌入钟帽里。我一鼓气上来,脑子一清,摸着水母,向垂死的它致谢,然后深深吸口气。水母松开我,颤身开始缓缓旋降消亡。

  鱼群追上去,不久我再也见不到那仁慈的水母了。我用手划水,拖着沉重的伤腿。我不知道那条断腿是否还连在身上,或伤势有多重,只知道自己在流血,而且仅有一点时间游回水面。我什么都看不见,希望自己能游对方向。我肺部灼痛,不知所从,我试着用好的那条腿踢水,但帮助不大。有个东西碰触到我,我抽开身,却发现那是季山。

  他抱住我的腰,带我游向水面。水灌进我肺里,终于来到珠炼所造的船上了。他狠劲拍打我背部,我趴在船侧咳吐。我听见季山打开背包,对圣巾低声交代,织线的咻咻声令我稍安,我感觉腿上的残肉紧紧被缠住止血了。阿岚气喘啸嘘地爬上船,臂上尽是滴血的长痕。

  「她怎么样?」阿岚问。

  「她……」季山吞吐地说:「伤势很重。」

  「我得回去。」我听到阿岚说,「我得把它宰了,它一定会追过来。」

  阿岚看着我,我已失血到神智不清了,但觉得阿岚似乎心都碎了。阿岚拉起我的手,我想应该是他吧,因为我的身体已麻到没有知觉了。我好想眼开眼睛,却力不从心。阿岚握紧三叉戟,低声道:「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你知道我爱她。」季山说。

  「我知道。」阿岚轻声答道,又潜回海里。

  季山身体一震,等我张开眼睛时,竟看到他在拭泪。季山将我的头抬到他腿上,拨开我脸上的湿发。我听到巨鲨在海水中窜游,巨大的鱼鳍划破水面,疯狂地在船边打绕。

  我奋力排开心中的恐惧,望着那巨如风帆的灰鳍冲向我们,意图将我们一举歼灭。巨鲨潜到船底,用背部将我们拱到空中,再重重摔回海上。然而我们的小船竟然没有翻覆,接着海止浪息,我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闭眼聆听,却连小鱼溅起的水花都听不到。

  说时迟哪时快,巨鲨突然像潜水艇般,自二十英尺外破水而出,它半个身体游在水面上,我扭身去看,伤腿击中船侧,痛得我尖叫连连。鲨鱼头部后方,高甩在空中的阿岚紧抓住深插在鱼体里的三叉戟,海水自他身上滑落,阿岚看起来就像骑在海怪背上的海神。我痛得哀哼,濒临将死,自知所剩时间不多,但又渴望帮他,最后一举或许能救阿岚一命。

  我抬起手用另一只手扶稳,集中心力。季山当即明白我的心意,便将我抱到胸前。白光自掌心射出,击中侧转的巨鲨腹部,我虽微弱,却不可能错失如此巨大的目标。

  焦黑的血肉如火焰上的热蜡般融开,鱼皮绽裂,内脏散落海中,巨鲨闭上嘴剧烈地挣扭,然后开始下潜,企图甩掉阿岚,逃避疼痛。我看到其他小鳍从船边冲向垂死的巨鲨,当阿岚和鲨鱼双双沉入海底时,我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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