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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和寓言:三把剑

  这把剑是铁匠造出的最好的剑,多年来他一直都在为全天下锻造最精巧的剑。他在这把剑上并没有花过多的时间,也没有用上等的材料,但这把剑却超越了他的期望,成了一把利器。

  它不是为某位主顾定做的剑,所以铁匠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他可以把它留给自己,但他更善于造剑,而不是用剑。他也舍不得卖掉,虽然他知道它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这位造剑的铁匠前去拜访了当地的先知,每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做。

  邻近的土地上有很多盲眼先知,虽然他们不能用眼睛,却能看见别人无法看到的事情。

  而这位本地的先知只是有点近视而已。

  人们经常看到本地的先知出现在酒馆里,坐在店后面一张僻静的桌子旁,请他喝一杯酒,他就能算出物品或人在未来的命运。

  (相比于人的未来,他更擅长看物品的未来。)

  造剑的铁匠和先知是多年的好友。有时他会请先知来为他的剑算一卦。

  他带着新造的剑来到酒馆,请先知喝了一杯酒。

  “为寻找而干杯。”先知边说边举杯。

  “为找到而干杯。”造剑的铁匠回答道,也举起了酒杯。

  他们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谈论了政治和天气,这时铁匠拿出那把剑给他看。

  先知对着剑看了很长时间。他让铁匠再请他喝杯酒,铁匠答应了。

  先知喝完第二杯酒,把剑递了回去。

  “这把剑将杀死国王。”先知告诉铁匠。

  “这是什么意思?”铁匠问。

  先知耸了耸肩。

  “它将杀死国王。”他重复了一遍,便再也不肯开口了。

  铁匠收起剑,在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

  第二天,造剑的铁匠要决定怎么处置这把剑了,他知道先知的话很少出错。

  铁匠不愿意为了这把能杀死国王的剑而承担罪名,虽然他以前造的很多剑都背上了不少人命。

  他觉得自己应该将它摧毁,但他又不忍心毁掉这么好的一把剑。

  他思来想去,决定再造两把剑。它们看上去与第一把剑一模一样,难以区分,就连造剑的铁匠自己都分辨不清。

  他在造剑的时候,很多主顾纷纷出价,想将它们买下来,但都被他拒绝了。

  铁匠将三把剑分别交给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不过他并不知道谁得到了那把能杀死国王的剑,后来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的孩子们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要是这些剑落入了他人之手,那就由命运和时间来处置。时间和命运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死很多国王,最终让他们一个也不留。

  造剑的铁匠没有将先知的话告诉任何人,他顺利地过完了一生,守着他的秘密,直到生命的尽头。

  最小的儿子带着他的剑出门闯荡。他算不上一个优秀的冒险家,他发现自己一路上总是分心,他喜欢拜访陌生的村庄,结交新朋友,品尝有趣的食物。他的剑很少出鞘。在一个村庄里,他遇到了一个人,并且深深地爱上了他,这个人很喜欢戒指。于是小儿子将自己那把废弃的剑交给一个铁匠,把它熔化成了金属,然后又请来一位珠宝匠,将金属打造成戒指。他每年都会送给爱人一枚戒指,以此纪念他们在一起度过的岁月。于是就有了很多戒指。

  最大的儿子在家乡待了很多年,他用自己的剑与人比试。他很擅长击剑,所以赢了很多钱。他带着自己的积蓄,决定出海航行,他还随身带上了那把剑,打算在游历时多加学习,提高自己的剑术。他和船员们切磋招式,风平浪静的时候还会在甲板上练习。但是有一天,他在栏杆旁边被缴了械。他的剑掉进了大海,沉入海底,插在了珊瑚上和海沙里。它至今还在那里。

  排行第二的孩子是唯一的女儿,她把自己的剑保存在藏书室里一个玻璃盒子中。她宣称这是一个装饰品,用来纪念他的父亲,一位伟大的造剑匠人,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把剑。但这不是真话。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经常把剑从放它的地方取出来,用它练习剑术。她哥哥教过它一些格斗招式,但她从来没有用这把剑决斗过。她常常擦拭它,她熟悉每一寸剑身,每一条划痕。当它不在身边的时候,她的手会渴望触摸它。持剑在手的感觉如此熟悉,她连做梦都带着那把剑。

  一天晚上,她坐在藏书室炉火边的椅子上睡着了。虽然那把剑躺在旁边架子上的盒子里,但她开始做梦的时候手中握着它。

  睡梦中她穿过了一片树林。林间的枝头上开满樱花,挂着灯笼,还堆放了很多书。

  她往前走的时候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看她,可她一个人影也没看见。花瓣在她身边如雪一般飘过。

  她来到一个地方,一棵大树被砍倒了,只剩一个树桩。树桩周围摆着蜡烛,还堆放着书,书堆顶上有一个蜂窝,蜂蜜从里面流出来,滴落在书上和树桩上,但是看不到一只蜜蜂。

  只有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站在蜂窝之上。这只猫头鹰身披白色和棕色的羽毛,头戴一顶金色的王冠。当铁匠的女儿走过来的时候,它竖起了羽毛。

  “你是来杀我的。”猫头鹰之王说。

  “是吗?”铁匠的女儿问。

  “他们想方设法要杀我,一直如此。他们在这里找到了我,即使是在梦中。”

  “谁?”铁匠的女儿问,但猫头鹰之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一位新国王即将继承我的王位。请吧。这是你的使命。”

  铁匠的女儿并不想杀掉这只猫头鹰,但似乎她注定要这么做。她不太明白,可这是一个梦,梦中这样的事情自有它的道理。

  铁匠的女儿砍下了猫头鹰之王的脑袋。那干脆而漂亮的一剑切开了羽毛和骨肉。

  猫头鹰的王冠从它的断头上掉下来,哗啦一声落在她脚边的地面上。

  铁匠的女儿弯下腰去捡那个王冠,可它却碎在了她的手指之下,除了一地金色的粉末,什么也没剩下。

  然后她醒了,还坐在藏书室炉火边的椅子里。

  架子上原来摆放那把剑的地方,有一只棕白色的猫头鹰落在了空空的盒子上。

  这只猫头鹰一直陪她度过了余生。

  扎卡里·埃兹拉·罗林斯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坐着。他能听见维瓦尔第的音乐声,却不记得刚才喝茶谈话的时候乐曲是不是一直在响。这时传来了一阵刮擦声,听起来像是阿勒格拉把她的椅子推了回去。扎卡里继续等待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但它们迟迟没有成功,这片黑暗浓郁而厚重,仿佛有什么东西罩在了他的眼睛上。

  那一定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猜测阿勒格拉已经弃他而去了,留下他被绑在这把椅子上,可接着又有声音响起,什么东西重重地敲打在桌子的另一端,它的回音一直传到了这一边,然后就是物件掉落地面的声音,一只茶杯被打碎了。

  接下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扎卡里想屏住呼吸,但没能做到。

  脚步声停在他的椅子旁,有人在他耳畔轻轻地说话。

  “你不会以为我要让她一直跟你聊个没完吧,埃兹拉?”

  “这到底是——”扎卡里正要问,米拉贝尔就让他别出声,然后她悄声说:

  “他们可能在录音。我把灯都灭了,但录音和录像用的是另外一条电路。营救任务差不多正在按计划进行,多亏你让他们分心了。”她在他的手臂上摆弄了一下,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绳索,又把椅子往后一拉,这样就可以给他的脚松绑了。

  她的夜间视力一定很强,在黑暗中她抓住了他的手,他知道自己的掌心全都是汗,不过他并不在乎。他捏了捏她的手,她也回捏了他一下。无论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需要选择一方的话,他很乐意和野兽国国王站在一边。

  在走廊里,街灯的亮光透过窗户溜进来,刚好可以照明。

  米拉贝尔带他下了楼梯,来到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旁,扎卡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视线中全是影子叠着影子,偶尔能看到一眼米拉贝尔粉紫色的头发。然而到了楼梯底部,他们却没有从冰雪覆盖的花园离开,米拉贝尔领着他走向相反的方向,他们朝房子的更深处走去。

  “去哪——”他刚要开口,米拉贝尔再次让他别出声。他们沿着一条走廊前行,花园里的亮光到不了这里,他们重新坠入黑暗中,米拉贝尔在一片黑暗里打开了一扇门。

  一开始扎卡里以为这可能又是一扇由她掌握的门,可是当他的眼睛逐渐适应后,他发现他们仍然在收藏家俱乐部里。这个房间比楼上那些房间更小,而且没有窗户。一堆纸板箱上放着一盏老式提灯,照亮了房间,灯光在墙上闪烁,满墙都是镶在画框里的油画,这里就像一个废弃的小型画廊。

  多里安趴在纸箱旁的地板上,他失去了知觉,但是还有呼吸。扎卡里觉得心头有某种东西松开了,而他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它绷得这么紧。这个想法让他有点心烦意乱,这时他的思绪被另一扇门吸引了。

  在房间的中央还立着一扇门,只有门框,周围却没有墙。它以某种方式和地板连在一起,门上方和门的前后都是空的,能看到门后还很多纸板箱,远远地靠在对面的墙边。

  “我早就知道他们有一扇门,”米拉贝尔说,“我在内心深处能感觉到,但我一直找不到它,因为那时我不知道它在哪里。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它的,这不是在纽约的那种旧式门。”

  这扇门看上去很古老,门的边缘镶嵌了饰钉,一个沉重的圆形门环被衔在一只老虎的口中,没有门把手,只有一个弧形的门柄。这扇门更适合一座城堡。而那个门框与门并不相称,它抛光的表面更闪亮一些。一扇旧门装在了新框里。

  “它能用吗?”扎卡里问。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

  米拉贝尔把门打开,门里面不再是房间另一头的墙和纸板箱,而是一个挂满灯笼的洞窟,与门之间没有台阶相连,电梯门就在对面等待着,比它应有的距离更远一点。

  扎卡里绕到这扇门的背后。从后面看去,它依然是一个矗立的门框。透过它能看到米拉贝尔,可当他绕回门的正面,门里的情景又清清楚楚地变成了洞窟和电梯。

  “像施了魔法。”他低声说。

  “埃兹拉,我还会让你见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我希望你不要用‘魔法’这样的字眼来形容。”

  “好吧。”扎卡里说,他觉得就算用魔法也解释不了此时此刻发生的这一切。

  “帮我扶着他,好吗?”米拉贝尔说着,朝多里安走去,“他太沉了。”

  他们一起把多里安扶了起来,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扎卡里以前扶过很多喝醉的同伴,但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现在是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大个子男人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来。他的味道还是很好闻。米拉贝尔上半身的力气很大,不过他们两个合力也只能让多里安维持立起来的姿势,而他那双磨损的翼尖鞋还拖在地上。

  扎卡里瞥见了墙上的一幅画,认出了画中描绘的地方。一排排书架沿着一条像隧道一样的走廊摆放,穿着长袍的女人背对着画外的人离开,手里提着一盏灯,和此时放在纸板箱上的那一盏非常像。

  它旁边的那幅画也描绘了一个扎卡里熟悉的地下场景,来自那个不是图书馆的地方:一段弯弯曲曲的走廊里,有几个人影挡住了从拐角照过来的光线,他们的影子投在了书本上,人却始终在视线之外。下方的一幅画也差不多,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把空空的扶手椅和一盏灯,黑暗中夹杂着金色的斑点。

  这时他们通过了那扇门,扎卡里眼前的画换成了一面石墙。

  他们扶着多里安穿过洞窟,来到了电梯前。

  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动静,扎卡里这才想到自己本应该把门关上的。脚步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远处一扇门猛地关上了。这时电梯到达的铃声响了,磨旧的天鹅绒和黄铜带来了安全感。

  把多里安放在地上比放在长凳上更方便。电梯门没关,在等待着。

  米拉贝尔回头看向他们过来的路,那扇门还开着,透过它能看到收藏家俱乐部。

  “你相信我吗,埃兹拉?”她问。

  “相信。”扎卡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有朝一日我会提醒你说过这句话的。”米拉贝尔说。她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扎卡里过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一把手枪。这种枪小巧而精致,如果它出现在其他故事中,可能会被一位蛇蝎美人塞在吊袜带里。

  米拉贝尔举起枪,回身瞄准了那扇敞开的门,打中了放在一堆纸板箱上的灯笼。

  扎卡里望着那盏灯笼被炸成玻璃碎片,洒出的灯油燃起了火,火势越来越大,吞没了纸板箱、墙纸和画,然后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电梯门关上了,他们开始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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