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的猎物
腐叶之月 20 日，精灵复兴之年， DR1375
“维斯瓦尔，有时间吗?我们得谈谈。”
月精灵男子仰起脸，所见只有一张精致的面孔和日晕下泛青的长发。维斯瓦
尔·夜风单掌遮住双眼，
“莉尔菈，怎么?”
另一名月精灵优雅地把一绺头发抚至耳后，随手一抻。夜风咀嚼这个动作下
隐藏的情绪——他和莉尔菈共事超过二十年，所以清楚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精
灵游侠离开藤椅，伸手去拿搁在一旁的长弓。
莉尔菈·星曜对他的反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使得夜风醒悟到自己意
外地误读了营地惟一一名女性斥候的心思。“我并不是为了邀请你铲除科曼索的
害虫而来，游侠夜风。”她抱着胳膊。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
”
说完，精灵转身，沿着长索溜下岗哨;维斯瓦尔也顺着藤条滑到地面，而不
是通过通常使用的绳梯。
莉尔菈引着他直走到精灵营地的储物间附近，摞得有一人多高的柴堆提供了
隐秘谈话所需的掩蔽。
“我直说了，夜风。
”
游侠维斯瓦尔被莉尔菈反复以姓氏相称，觉得不自在;这也暗示了当前事态
的严峻性。
“你看到过我的项坠吗，就在中午之前?”莉尔菈注视着夜风的眼睛问道。
“它不见了。你或许知道它可能在哪里?”后半句话简直象挑衅。
“不见了?就是„„那个?”精灵语焉不详，只是单手比划了一下。不过莉
尔菈对他言中所指显然心里有数，因为游侠没有等到她的否定。
月精灵女性冷冷地瞅着他。
“让我想想，昨天晚上你到营地的时候，我还看见过。”维斯瓦尔思考时视
线下意识地上飘，似乎在细数头顶尚未坠落的红叶，其实他只是受不了莉尔菈尖
锐的视线。
“噢，月弓女士在上„„”夜风瞄了瞄周围，特意把音量压低。
“你已
经试过自己去把它找出来了吧?”
莉尔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还特地叫上梅莎一起;我们用能够想到的办
法尽量隐秘地把整个营地——还有从昨晚起去过的几个地方——找了个遍。除非
它被藏在铁箱子里——话又说回来，那样惹眼的藏匿方式根本就失去了意义。
”
~ 67 ~
``
夜风搔了搔尖耳朵，一脸为难。
“我本该在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想到的。但是
对不起，这次我不能陪你。你为什么不试试和卡仍搭档，这个年轻人在寻踪方面
很有天分。
”
“他还在精灵之树?”莉尔菈发问的同时已经开始在琢磨行囊里要装什么东
西了。
“我想他可能去了泰斯威镇。定期联络，你知道的。
”
月精灵转身准备离开，在那之前背对着游侠甩下一句话：
“再纵容她下去你
迟早会惹上麻烦，维斯瓦尔。
”
夜风发出几声干笑，而身着攒叶甲的女性月精灵早在笑声随风飘散前便混入
了漫天落叶中。
********
出于避人耳目和防风保暖的考虑，五天后与卡仍·弗里德雷瑟碰头的时候，
竖琴手斥候莉尔菈·星曜的穿戴是皮甲和粗布深棕连帽斗篷。她把珍爱的七弦琴
留在“闪光鲟鱼”旅店，只身前往约定的地点。
在目的地门前，暖气流夹着劣等酒的味道从屋内逸出。莉尔菈捏住鼻子，用
另一只手拎起沾满油污的棉门帘的一角。突然一个小个子像野兔般窜到门外，一
头扎进正前方松树下的雪堆。正当竖琴手迷惑时，一名半精灵从酒馆里信步踱出
——他就是莉尔菈要找的卡仍——抬腿朝树干就是一脚。
“晚上好，星曜女士。
”卡仍说着从树干旁抽身退避，一大团积雪掉落，将
只有两脚露在外面的半身人完全掩埋;后者察觉了压力的变化，挣扎的仿佛即将
溺水也似。
莉尔菈努努下巴。
“他是怎么回事?”
赏金猎人心不在焉地取出一块绒布，擦拭自己的皮靴。
“我在他扒我钱袋的
时候往他的杯子里倒了几滴浓缩辣椒精华萃取剂。
”他直起身，摊开双手。
“在他
大口灌水的时候顺手吧钱袋抄了回来。”正巧，这时候半身人狼狈地从雪崩中爬
出去。他悻悻地回头瞪了卡仍一眼，灰溜溜走掉了。
“好女士，总在冰天雪地里站着谈话也不是个办法。”说完他从腰带上解下
一个荷包，在手里抛来抛去。
“进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我请客。
”
~ 68 ~
``
莉尔菈看着走向酒馆正门的半精灵，有点迟疑。
“我自己会付——”
卡仍半扭过脸。
“不必。
”他甩甩手里的荷包，从中传来硬币相碰的响声。
“因
为我们的半身人朋友是这样‘交待’的。
”
莉尔菈嘴一抿，迈向门槛;卡仍在旁替她揭开门帘。浑浊窒闷的空气令月精
灵心生厌恶却又无可奈何——这里是全镇最安全的会面场所。
半精灵赏金猎人过于殷勤地帮莉尔菈拉开椅子;后者落座，正准备翻开兜帽，
但留意到粗鄙的男人们贪婪的目光后，反而把帽子拽得更低。
眼尖——或者说还没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惊鸿艳影，
立刻开始哄叫。
“小尖耳，刚伸张完正义又来哄骗姑娘了，啊?”
“你这副身板喝了那么多酒还能成事么!
”
“我刚才看见他把自己的钱包从矬子小贼腰带上给扒回去了，他体格不行，
但手上功夫绝对一流!
”
一阵下流的爆笑平息后，响起的是矮人带颇重鼻音和颤音的吼声。
“呸!你
们脸上往里灌酒的那是糟坑怎么?这帮烂泥塘里剥香蕉的猴子!再胡言乱语信不
信我把你们的眼睛抠出来踩扁了听响?不放老实点，今天的酒水涨价!六个铜角
子起，呸!
”
一时间，酒馆悄然无声，然后，刚才起哄的几个大汉纷纷付了酒水钱，鱼贯
而出。
莉尔菈点了一杯蜜酒，小口呷着;卡仍溜达到吧台，偷偷将半身人小偷的钱
包塞给老板。“喂，贝利特。今天提前关店成吗?我和那位女士有些‘不能被听
到’的事情要谈。
”
“呃，卡仍小子，你知道„„”老矮人点到即止。
“我懂。我保证这次不会发生上回那档子事。而且，”卡仍朝角落里坐着的
莉尔菈努了努嘴，“从刚才我的表现与态度上你也看出来了，她不是那种人。我
和她什么都不会发生。
”
“
‘一个红头发的小丫头，刚刚度过人生的第二个十年，性格还大大咧咧的，
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相信我，什么也不会发生。
’
”矮人掐着嗓子学起半精灵
的口吻。
“后来呢，你和她胡天胡帝一场就两个月不见人影。她气急败坏地杀过
来冲我要人，几乎没把我的房子烧了!
”
~ 69 ~
``
卡仍搓着额头。
“我记得我赔偿了你的损失。
”
“那根本不够，因为她我损失了一个月的营业额!”矮人的音量开始失控，
惊动了剩余的酒客和莉尔菈;后者在兜帽的遮掩下，只露出一只绿色的眼睛，望
着半精灵。
“希瑞克的理性啊!你想把一切都搞砸吗!
”卡仍重新面向贝利特，让自己
的语气缓和下来，接着说道：
“你想怎样?”
“除了刚才那包蛰子，外加五十个科米尔金狮头，还有亚桑二世即位的纪念
币一枚，我知道你带着那玩意。
”矮人摆出商人的嘴脸，平静地提出条件。
“那是我的护身符，把它拿走简直就是谋杀。
”卡仍摇了摇头。
“四十个桑比
亚私币，两粒绿宝石。
”
“四十五个，两块黑猫眼。
”
“四十二个，一枚红宝石戒指。
”
“成交。
”
赏金猎人叹了口气，掏出钱包开始数钱。
“你应该能理解，小坦桑索尔还不到自立的年纪。作为监护人，我得让他参
加公会的培训。
”矮人马上对他倒苦水。
得了吧，你就是公会的头头。卡仍忍着没把这话喷出来。
现金收讫，矮人店主满意地拍了拍手，“大家伙儿，今天再过一刻钟要提前
关店，最后一杯我请了。
”
不，不是你;最后一杯的酒钱是从半身人小贼的腰包里榨出来的。卡仍发现，
这么想确实让他的心里好受些。
当晚，两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贝利特对此的解释是，他们隔壁有人住，隔
壁的隔壁烟囱堵了没发生火，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墙壁裂缝，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
隔壁„„总之，他们只能住进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虽然那是个套间，而且每间
屋子都有床，不过卡仍私下里一直在想，老贝利特一定特别希望自己闹腾点事情
出来，以便再敲一笔竹杠。
几日来风餐露宿的莉尔菈稍后入浴，而卡仍则一趟一趟地跑到楼梯口给她端
热水。看着楼下的矮人店主恶作剧式的笑脸，赏金猎人差点把一盆热水倒下去。
不过贝利特的身板就像是打小在铜汁里泡出来的，估计热水对他没用，半精灵说
不定反受其害。
~ 70 ~
``
********
半精灵洗过澡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莉尔菈已经神气十足地整装待发。
“星曜女士，我们这就要出发了?”卡仍并不像月精灵，沉冥几个钟点就能
回复大半体力;事实上，他现在只是强打精神。
“是的，科曼索森林里，蒙面旅团对迷斯卓诺远征军虎视眈眈。”莉尔菈手
底下不停，正在给竖琴手在精灵之树的分部以及老友金精灵德瑞特·威尔达恩写
信。
“我们每耽搁一分钟，就会让曼莎的处境更危险一分。
”
“恕我直言，女士。
”卡仍最终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如果你的妹妹能够从
防守森严的精灵营地拿走你的项坠，那么我不认为一般的援助足以找到她。话说
回来，她是怎么做到的?恐怕就连夜风本人也„„”
莉尔菈作了个手势让他稍等，因为她不想让赏金猎人在这个话题上过于深
入。正常情况下，几乎没有人能完成这种事，不过曼莎可以;因为她的易容戒指，
她可以自由变换面貌。
“我想我在这次测试中输给了她。她成功了。”莉尔菈不由
得撒了个谎。“我和她打赌，如果她能偷走我的项链并且藏起来一个十日不被发
现，就算她赢。到时候我就会带她一起执行任务。”莉尔菈希望她的心虚没有在
脸上表露出来。
“一个十日在目前的动荡时期有点太长了。
”
“我做的确实很不谨慎。”莉尔菈垂下头，青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滑落，隐藏
了她的神情。
“抱歉，星曜女士。我并不是在责备你。我们都很为她担心。
”
“谢谢。
”莉尔菈依旧没有看向半精灵那边。
“您真善良。
”卡仍轻声说着，慢慢走近。
“曼莎很幸运能拥有你这样的亲人。
”
莉尔菈蓦然惊起，圆睁双眼看着赏金猎人;卡仍僵在原地，顿显尴尬。
“走吧，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
果然，接下来从午夜到黎明，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
~ 71 ~
``
“你出现在正确的场合，带着正确的信物，掌握了正确的信息。那么我不得
不承认你就是我所等待的正确的人。”不苟言笑的金精灵把介绍信和求助信放在
桌上，用镇纸压好。
“我是德瑞特·威尔达恩。
”
“您好，高贵的精灵。我是卡仍·弗里德雷瑟。
”赏金猎人微微躬了躬身。
“当然。
”德瑞特的声音依然冰冷。半精灵敢拍胸脯说，金精灵肯定的是“高
贵的精灵”这句奉承，而不是自己作为竖琴手一员的身份。
“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卡仍试探着提问。
“离开，然后和星曜女士一起等待。”他说完似乎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些不近
人情，随即补充道：
“我会看看能做到什么。
”
这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卡仍的希望。
********
“„„经过就是这样。
”卡仍复述完与德瑞特·威尔达恩的会面，无奈地摊
开双手。亏了这个动作，莉尔菈也更加清楚地把握了目前的事态——
卓尔们的骚扰越来越频繁，迷斯卓诺的守军没有多余的精力帮助他们处理私
人事务。
竖琴手自己在这段时间也跑过好几个地方，均无成效。
德瑞特也同样不能提供援助。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他接待卡仍的态度
着实奇怪。诚然，作为金精灵中也顽固得出类拔萃的个体，德瑞特对费伦大陆的
年轻种族的容忍力极其有限，但从前与竖琴手成员共处时，他并没有像如今这般
毫不掩饰自己的疏远倾向„„
“星曜女士?”卡仍的一声呼唤让她回过了神。莉尔菈这才发现她的信马由
缰将二人带到了错误的岔路上。竖琴手斥候琢磨着怎样解释才能瞒混过去，突然
她想起附近有一个小村落，居民主要是人类——不太合曼莎的喜好;可是，以莉
尔菈对后者的了解，她未必会按照常理选择歇脚的地点。
“西边不远有个村子，我们先去那里找。
”
“同意。
”半精灵几乎没犹豫。
~ 72 ~
``
往前是一条不常有人走的小道，密林的草木已经将这里淹没。刚开始的一段
路，卡仍还拿出一把镰刀披荆斩棘;突然，地上出现了几根被割断的藤蔓与茅草。
卡仍和莉尔菈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到来路，寻了个隐秘的小山坳，将马匹拴
好。
两人再次踏足小径时，已经做好随时接战的准备。莉尔菈双手各持一把短剑，
一柄宽刃，一柄细刃。卡仍则右手执长剑，左手搭在腰间;莉尔菈记得他的武器
还有一根鞭子，也许是围在腰上了。
走不多时，赏金猎人突然伫足侧耳;莉尔菈也屏息聆听。隐约有惊叫和怒吼
传来。从卡仍的紧绷表情来看，他也听见了。
莉尔菈正要规劝卡仍，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可半精灵的反应十分老练——他
径直走向附近最高的一棵松树，灵巧地爬了上去。
半精灵远眺，若隐若现的几幢木屋外面，几个黑色的影子正在小空地上屠杀
手无寸铁的妇孺;男人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在周围或躺或卧。
卓尔正在狩猎。那些无辜的平民就是他们的猎物。
卡仍恨不得立刻跳下树，手刃那些黑皮黑心的魔鬼。作为战士被时刻牢记的
作战守则阻止了他。卡仍紧咬牙关，搜索可能隐身的法师与坐拥地利的射手。什
么也没有。正当半精灵迫不及待地想从树枝一跃而下时，一名行为诡异的卓尔出
现在空地;她正好面向赏金猎人，脸上没有表现出杀戮的快意，而是笼罩了莫名
的惊诧。半精灵多留意了一眼，女性卓尔的脖颈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他心头无
端涌现恶兆，以至于并没有多加留意那个与众不同的卓尔。
仓促着地之后，他跌跌撞撞地朝莉尔菈跨了一大步;后者急切地对他转过头。
“星曜女士。
”卡仍的脚底生疼，他吸了一口凉气。
“是卓尔，六个，没有射
手!
”
两人随后的动作惊人地协调——他们一前一后朝惨案发生地疾奔。跑在前头
的卡仍惊奇地发现莉尔菈游刃有余地跟在身后，而月精灵斥候则对卡仍在高速跑
动中的匿踪技巧印象深刻。
他们跑到能够靠近的极限距离，爬上了一座小土丘。莉尔菈发现了一个熟悉
的背影，而卡仍则用鞭梢指着同一个人。
“就是她，
”他不安地悄声说，“她的项
坠„„大概有鸽子蛋大小。
”
从卡仍欲说还休的态度里，莉尔菈已经明白他的担忧——曼莎已经被眼前的
卓尔们杀害，项坠则作为战利品被他们夺走。然而，只有竖琴手本人才知道真相;
~ 73 ~
``
而且，她有她自己的担忧。用残酷的说法，曼莎遇害要比她最坏的预想成真好上
一百倍。
卡仍徒劳地搜索幸存者，不过现实告诉他这个小村子无人可能生还。
“星曜女士，我们是不是„„”
莉尔菈宛如梦游般看着眼前如同屠宰场似的村落，对半精灵的询问毫无反
应。她注视着那名卓尔女性，发现自己正在幻想对方脸上的表情。是喜悦?惊奇?
兴奋得五官扭曲?
不可能，那不可能——
与同伴会合的女性卓尔从靴筒里掏出两把匕首，对准身前同胞的背心发力一
刺。其中一个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卡仍和莉尔菈看出是一击毙命。另一个叫
得跟杀猪一般。更惊人的是，他受伤后竟然用精灵语咒骂袭击者。
女性卓尔一脚把他踢进了火海，然后冷酷地蹲在房屋转角，捡起一根末端着
火的棍子。另一名女性闻声赶来，被伏击者重击在小腿上。腿部受创的卓尔大叫
一声，当场跌倒，骨头似乎业已折断。伏击者骑在倒地女性卓尔的身上，歇斯底
里地用着火的木棒狠命敲打对方的脑袋;眼见目标的抵抗越来越趋于消极，场面
占优的女性手底却渐渐脱力，最后居然掩面啜泣。
躺倒在地的女性没有放过这次机会，缓缓从腰间拔出了短刀——
正在往两名女性卓尔所在处冲刺的莉尔菈察觉了局面的失控，她本能地开口
示警，却根本感觉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小心，曼莎!
”
跟在她身旁的卡仍行动凝固，两名女性的反应是片刻的迟疑，从侧翼现身的
两个男性卓尔则惊异地看着月精灵。
“死，蜘蛛婊子!
”
“莉尔菈姐?”
“这是怎么回事!
”
“我们被骗了，她是叛徒、败类!
”
“下地狱吧，杂种!
”
莉尔菈·星曜仿佛在一个时间迟滞的时间旁观接下来的一幕：卓尔的短刀刺
入躲闪不及的曼莎的胸口;侧后方新出现的卓尔将飞斧钉入卡仍肩头，接着投掷
者伙同另一名增援的男性挥舞兵刃、分别朝着自己和半精灵奔来;躲在木屋转角
后的长袍卓尔低声念出密语„„
~ 74 ~
``
随着短刀被拔开，一道血箭从曼莎胸口喷出。她身体后仰，背部着地;重获
自由的女性卓尔面孔狰狞着扑到她身上。血水冲洗掉了毛发烧焦的卓尔的伪装。
她是个精灵!曼莎的脑海中发出尖啸。
莉尔菈的蓝刃短剑射在女性卓尔——现在是精灵——的背后;曼莎注视着她
的表情从疯狂转为迷惑，最后化作不甘。最终，她颓倒在曼莎身上。
“侮辱高贵血统的杂种!”对面手持巨剑的卓尔战士一边怒骂，一边施展出
毫不逊于其怒火的剑技。手中只剩一把短剑的莉尔菈完全没有招架能力，于是她
步步后移，却不知道敌方法师已经在她身后两步远创造出一片油污。
不出意料，月精灵滑倒;紧逼而来的巨剑战士以必杀之势，举剑刺下。
卡仍在格挡飞斧的间歇，祭出左手的九节鞭，缠住了精灵战士的巨剑。如果
不是他及时阻拦，莉尔菈整个人就会被钉在地面，失血致死;实际上，剑锋仅仅
划开了皮甲，擦伤了莉尔菈的腰。
巨剑战士发力，尝试挣脱。卡仍的左肩因牵扯而吃劲，剧痛难忍。侧面使双
斧的战士已到眼前;半精灵在命悬一线之际果断地放弃长鞭，闪身急退。
一把斧头擦着头顶掠过，另一把斩向半精灵的斧子被长剑挡下。精灵战士顺
势用左手斧子别住剑刃，右手由下至上斜斜撩向半精灵的面门。
半精灵手腕转动，长剑贴着斧柄擦出;卡仍往左一扭，另一把斧头正好从抬
起的手臂与躯干的缝隙中划过。
莉尔菈在油腻中侧滚，再次避开朝要害袭来的一剑。她在法术范围之外迅速
站立;追击者也绕过法术，纵跃而至。莉尔菈明白她现在没有胜算。她用余光扫
向卡仍那边;后者虽然负伤，却依然勉力支撑。半精灵的对手从仇恨中汲取了力
量，卡仍反而受其压制。另一方面，曼莎也„„
曼莎不见了。
无暇旁骛的莉尔菈还要应付自己的对手。她做了一个向右跳开的假动作，这
使得巨剑战士的下劈中途变为斜砍。然后竖琴手斥候用交错的步伐向左前平移，
短剑楔入对手的胳膊与躯干的死角。
剑刃穿入心脏，月精灵的手因为沾染了同族的血在颤抖。
精灵战士的尸体靠在莉尔菈的肩膀，她轻轻地蹲下，将其放在地上。在此时
此刻，好像周围的战斗对她已全然无所谓。
小木屋的后，重返战斗的卓尔少女正频频对伪装成卓尔的精灵法师发难;后
者与曼莎保持着一定距离，用意念调动一道力能护盾挡下曼莎的挥劈，同时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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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诵咒语发起反击。
仿佛曼莎也被隐形的护盾保护似的，她的对手的努力只是徒劳。精灵法师从
记忆中抽出他最为强大的法术，瞄准了面前的卓尔，然而万物陡然被黑暗吞噬。
那不是自然的暗，而是曼莎使用天生能力创造的奥术环境。
法师听到正前方有脚步声，于是朝声源掷出法术。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没
有尖叫，没有热浪，没有皮肉烧焦的味道，什么都没有。精灵法师尽最大努力逃
离黑暗，迎接他的却不是光明，而是齐眉横悬的一柄幽蓝利剑。
********
这个死尸横陈的小镇被重重疑云笼罩。卡仍和莉尔菈联手制伏了最后一名伪
卓尔。至此，所有暴露在他们视野里的卓尔——无论生死——全部恢复了精灵的
本貌。
从木屋后，一名女性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手里握着莉尔菈的短剑。卡仍
注意到精灵脖子上的坠子;他已经无法辨别她是否怀有敌意。
曼莎走到赏金猎人跟前，举起持剑的手臂。卡仍本能地抽出长剑，然而莉尔
菈抬起阻止了他。
“莉尔菈?”他疑惑地看着月精灵。接着他明白了，眼前的精灵就是曼莎，
莉尔菈·星曜的妹妹，刚才的卓尔外形是易容戒指的伪装。
大概就是如此，大概。看着曼莎，赏金猎人没来由地感到一丝不安。
“你来，还是我?”她用流利的精灵语询问月精灵;莉尔菈一时没有理解曼
莎所指为何。
曼莎把这当做回绝，所以她屈膝下蹲，挥手挑开了昏迷中的俘虏的颈部血管。
血水汨汨流出。莉尔菈无动于衷;她只是想不到曼莎连片刻犹豫都没有就出
手了。
“你在干什么!
”卡仍用剑指着少女问道。
“他们应得的。”曼莎半蹲半跪，回头环顾被破坏殆尽的村子。一面墙壁倒
塌了，一个房梁砸在地面，一双迷茫的眼睛注视着。
“但是，他们是精灵„„”卡仍自己也不确定那是否可以成为一个理由。
~ 76 ~
``
“他们想杀了你。他们是制胜之刃。
”莉尔菈幽幽说着，似乎事不关己。
“激进的‘精灵至上’主义者。
”曼莎的语气冷得足以冻结内心的怒火。
“狭
隘的疯子。
”
“那也不能就这样，我们可以把他交给„„”
“你想留活口?”曼莎瞪视半精灵。“一个活口会给你和另外一百个瑞维尔
带来死亡。
”
“她说得对，卡仍。
”月精灵平淡地陈述自己的意见。
“我们别无选择。”莉
尔菈在少女身边蹲下，用介于和蔼与慈爱间的动作轻柔地抚摩曼莎的头发。“又
让你见到这种事，我很抱歉。
”
“我也很抱歉。关于他们，关于我的鲁莽。
”她哽咽着。
“关于安诺薇蒂„„”
莉尔菈发出一声轻叹。“下次出门，千万要和我打声招呼。
”
********
散提尔堡与蒙面旅团对迷斯卓诺的小规模骚扰仍然在持续，可莉尔菈再也不
需要为此操心。因为，伤痕累累的莉尔菈和卡仍回到夜风的营地后，夜风立即详
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并替他们完成了汇报与调任等等手续。最终，那无名制胜之
刃的死因确定为“为了保护被卓尔攻击的村庄”丧生。
卡仍问过莉尔菈，为什么曼莎会与制胜之刃同行——当然他一再强调自己并
不是出于怀疑才提问。莉尔菈也干脆地告诉他，原因是曼莎经常“借用”莉尔菈
本人的名字和相貌;而她自己经常会收到制胜之刃的“用隐晦的方式传递的狩猎
邀请”
。显然，曼莎在答应结伴的时候对于邀请她的精灵同伴的底细一无所知。
卡仍的好奇心似乎得到了满足;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干，越来越熟练了。
不过，半精灵本人并不知晓，竖琴手斥候还有没告诉他的真相。
曼莎是一名卓尔，是莉尔菈收养的孤儿。
********
~ 77 ~
``
转眼过去了一年，曼莎身上的变化越发显著。她渐渐无法掩饰自己对冒险的
渴望，对费伦广阔天地的渴望。一方面，莉尔菈乐于见到这名年轻的卓尔，把她
邪恶同胞构织阴谋的精力，花费到对音乐与知识的追求上;另一方面，她也对曼
莎未来的可能性担忧。如果世界的诱惑与选择对她敞开，她还能保有现在的自我
吗?
将近年底，莉尔菈和曼莎去到安诺薇蒂的墓前，在那里合奏一曲：为了悼念
月精灵的半个妹妹，也为了悼念黯精灵的半个姐姐。
第二天，莉尔菈找到在房间里整理曲谱的曼莎，将自己用惯的七弦琴郑重地
交给她。
“莉尔菈，这太贵重了，我还„„”曼莎一时间手足无措。
“你配得上她，曼莎。我真是这么认为的。
”
“谢谢。
”她笑着。
“别着急道谢，我还有东西送给你。
”莉尔菈说着拉开房门。
“我们到外面去。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屋外的小院，莉尔菈从脖颈上取下那个一直不离身的项
坠，把它放在两人中间。
“Siechinryast.”莉尔菈念出了激活咒文。
从项坠末端的水晶爆出夺目的光芒;曼莎以为她失明了。
“莉尔菈，你做了
什么?”
“对不起，曼莎。
”她面带歉意。
“如果我提醒你的话，效果会变差的。另外，
我的眼睛也很难受。
”
过了一会，等曼莎的视力也恢复后，莉尔菈珍惜地捧着项坠拿给黯精灵看。
椭球形的水晶从中间沿长轴对称裂成两半，一边的剖面上浮现出莉尔菈的半
身像，另一边的则是曼莎。
“莱维恩特的东西总是不太好用。
”月精灵带着缅怀的表情说道。
“这是莱维恩特留给你„„你就这样把它用掉?”
“拿来做什么由我自己决定。
”莉尔菈拿出另一根链子，将半块水晶系好。
曼莎笑笑，不再说什么。
月精灵把拓下曼莎影像的坠子带回脖子上，将另外一根项坠递给卓尔。“这
是第二份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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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么说还有第三份?”曼莎开了个玩笑。
“当然。
”莉尔菈面带笑意，从外衣的里怀取出一个信封。
“我给奥兰姆音乐
学院的副院长写了一封推荐信，如果你想„„”莉尔菈蓦然沉默，因为曼莎已然
瞠目结舌。于是她马上修正自己的说明：“当然，我并不是要把你赶出去。如果
你不喜欢，那么只要你高兴，随时可以带着信去那里。
”
隔了一会，卓尔少女终于镇定下来，她认真地看着月精灵的眼睛。
“不，我
想去。谢谢你，莉尔菈。
”
“任何时间，这里都是你的家。
”
曼莎接过信，兴奋地读着信封上的精灵文字。美丽的卓尔姑娘在莉尔菈的监
护下生活了十七年，她正在度过生命中第三十四个冬天。月精灵斥候把自己能够
传授的技能与知识全部教给了曼莎。说莉尔菈自己是龙脊山脉的护林人，是竖琴
手的联络人，是泰斯威一带有名的歌手，都不如说她是“保护者”来得贴切。她
守护的是山区的宁静，狩猎的是暗中蠢动的邪祟。而曼莎和她不一样;她所狩猎
的是偏见，以及深植在血脉中的诅咒。她的战斗，任何人都无从插手;她的猎物，
也没有人可以夺取。
在寒风中，曼莎端坐树桩轻抚琴弦，几只路过的麻雀是她唯有的听众。而莉
尔菈就在黯精灵少女背后，将青色的长发拂至耳廓，逆光伫立在雪原上，久久不
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