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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和城田意见相左。

  不是吵架,也不是感情的对立,完全是意见的冲突。

  「一定要去救她。」真主张,「有一个小女孩被关在那座塔里,一定要去救她。」

  城田反对,「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孩吗?只有那一下下,很可能是你看错了。」

  「我真的看到了!」

  「就算真的有,也不能认定她是被关起来的吧。」

  「可是她双手是这样抓住窗框的。」

  「小孩子从窗户看外面的时候,常常就是这个姿势。她又没有哭叫,不是吗?」

  两人像这样争执了好一阵子,

  「那我去确认就行了吧?再让我去一次!」

  「不行,到此为止。」

  被「写生广场」的人赏了白眼,而且双方都不肯让步,于是两人离开了花田市立公园。明明是要搭同一条路线的公交车朝同一个方向回家,城田却没有出现在真所搭的那班公交车上。

  下午还很长。空荡荡的公交车行驶在略带有春日气息的阳光下,真在车上自顾自地生气。和城田争执的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一再回放。

  ──还是算了吧,这张写生也最好丢掉。

  到底在生什么气,说穿了,是真对于城田又变得这么慎重觉得很呕。

  而且,她说的不算没有道理也令人生气。

  公交车抵达车站前的公交车总站,真从座位上站起来,头好晕。他赶紧抓住前座椅背,闭上眼睛忍耐,晕眩就消失了,但胃部仍旧不适。

  在「写生广场」当了两次山雀,看到那个女孩回来之后,真就一直觉得。很冷,手脚使不出力气,恶心反胃,头重脚轻,视野还会瞬间模糊。这时候心跳和呼吸都会加速。

  城田说,这是进入古堡写生的世界,给真的身体造成的负担。

  ──尾垣同学,你看不到自己的脸苍白得跟鬼一样。

  感觉很不寻常,她说:

  ──接近那座城堡,对活生生的人来说太危险了。

  城田严肃地皱起那两道野生眉,以毅然决然、毫无妥协余地的口气这么说,不管真如何反驳她都不接受。

  因为她是女生才会这么胆小怕事。城田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女孩子气的地方,怕东怕西这一点倒是很女人。

  真一直在心里臭骂城田,独自回家。从车站走路约十五分钟的距离,真竟休息了两次。

  这么一来,正常的认知与苦涩的反省便一涌而上。

  真硬是按捺住这些,呑回肚子里,又回想起城田的言行继续发火。谁要靠她啊!另外再找就有了。只要很会画画的,谁都可以。仔细想想,根本也不必一定要找三中的同学。大可再去那个「写生广场」,发掘一个人好心善的周日画家。

  塔里有个小女孩,我绝对没有看错。我的确只看到了一眼,她仰望着窗外的表情,可是现在还烙在眼底。她绝对不是自愿待在那种地方,是被关在里面的。

  要救她出来,变成小鸟是没有用的,和现实世界的真一样的分身能力也不够吧,必须是更成熟的大人。一个真正的战士,全副武装,懂得使用武器。不,是骑士才对,这样和那座古堡才相配。

  看到「菠萝」的招牌了。真的脚步好沉重,脚几乎提不起来。才这么想,肚子就叫了。搞半天,原来我是饿了。

  门上挂着「准备中」的牌子,得绕到后面住家进出用的门。

  连要绕这么一小段路都很吃力。好想赶快回到家里休息,真划水般向店门伸出了手。

  门动了,没有上锁。因为是旋转门,无论内外都能推开。真直接扑倒般把身体拖进店里。

  「你回来啦──」

  耳中听到母亲正子的声音。爸妈都在厨房。在整理?打扫?还是在试做新菜?

  真想说我回来了,声音却出不来。他暂时抓住门旁的收银台,但这样也很吃力,所以直接蹲下来。

  「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正子从厨房出来,有咖哩酱的香味。

  「妈,我……」

  真的声音很空,软烂得像烫太久的青菜。

  「看起来像不舒服吗?」

  厨房的烤架发出滋的声音。

  「对,你脸色好差。」

  母亲伸手摸了他的脸,立刻惊叫,「好冰!你跑到哪里去了?一直待在户外吗?」

  「我只是从车站走回来而已。」

  「简直像一直待在冰箱里。」

  是吗,原来我体温下降了?

  「快给我吃的。」

  「你有食欲?」

  「我好饿。」

  「你先坐着等一下。」

  真总算设法自行站起来,就近找位子坐下。嘴里分泌大量唾液。

  真以惊人的速度扫光了父母迅速为他准备的大盘鸡肉炒饭和色拉,以及甜点干酪蛋糕。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把两人吓得面面相觑。真绝对不算小鸟胃,但也不是食量大于普通人的大胃王。这种吃法,父母也是第一次看到吧。

  「我记得真早上吃了早餐啊。」正子低声纳闷说。

  一填饱肚子,真就冷静下来了。看来身体不适的原因,果然是能量耗尽。从古堡写生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和城田争执,情绪激动,原来是需要补给能量。

  判断力也随着精神一起回来了,正常的认知和苦涩的反省也重上心头。

  就是因为看真累得东倒西歪,样子显然不寻常,城田才会担心,也才会为了制止心急的真,提出冷静的意见。说什么有小女孩被关在里面,尾垣同学一下子跳太远了。

  可是真太激动、太亢奋了。因为他化身为鸟在空中飞,飞过那非现实世界的天空。因为那里有一座寂寥的美丽古堡,塔里有一个小女孩,攀着窗框。

  如果这样还能保持冷静,生为男性的意义何在?男人就是这样,但是女人既冷静又现实,会对男人雀跃的心泼冷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担心真。

  可是真却发起脾气,说了很伤人的话。

  ──一个小女孩独自待在那种莫名其妙的世界里喔?光这样就不寻常了。一定要有人进去才行,要去看看她是否安全。

  ──妳不觉得吗?一点都不觉得?

  ──妳好冷漠啊。

  ──妳就是这样才会被排挤。

  这句话从真的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剎那,城田就切断了,不是切断理智线,而是切断与真之间的连系。那条尽管还很细微,但与真之间开始流通的小小管道就断了。

  ──是吗?那好,我退出。

  尾垣同学爱怎样就怎样吧。

  真也知道,因为他感觉得到。那一剎那,他的确伤害了城田,那感觉就好像真的拿刀又刺又砍一样。

  那种感觉非常可怕。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分,所以才更生气地责怪城田,一个人继续激动,徒然浪费能量,结果更加筋疲力尽,结果变成那副德性。

  不知道城田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了。

  父母果然是为了试作新菜色,才会在那个时间待在厨房,做的是咖哩肉酱和西班牙风炖菜。

  「会当作今天的晚餐。」

  真听着正子从身后传来的话,缩回了自己的房间。放下背包,一屁股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头,这样坐了好久。

  然后把古堡的写生画抽出来。

  城田画的山雀还在,古堡的风景也没有变化。

  但是就算隔着透明文件夹也看得出来,拿掉文件夹,就看得更清楚了。

  脚印变得更淡了,不但如此,本来整张皱巴巴的纸,从左侧起三分之一左右的范围就像熨过似的,变得平整了。

  这张写生会自我修复。

  而今天,真提供了能量,加速了它的修复。

  ──不,不对。

  是写生画吸取了真的能量,让真筋疲力尽。

  明明已经不冷了,却打了一个寒颤。

  ◆

  星期一,真照常上学。休息了星期六半天和星期天一整天,吃得饱饱的,身体完全复原了。

  古堡写生没有大变化。看不出脚印是否变得更淡一点,看来那边也在稍事休息。

  或者,也许是在等待下次的能量来到。

  ──尝到甜头了吧。

  真想到这个形容,觉得毛毛的,便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知城田情况如何。她是隔壁班的,而且在学校里又像个透明人。一直被身边的人当空气,她本人也习惯了,于是她的存在便消失了。

  应该向她道歉,应该好好道歉,告诉她自己想继续探索古堡,拜托她帮忙。真心里也很明白该这么做。可是采取具体行动就是另一回事了。真缺乏主动向女生搭话的经验,而当这个女生是个被排挤的人,难度就不是以加法计算,而是以乘法三级跳了。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真连城田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这样上学放学。星期三,他赌也许会像上次那样遇到城田放学,便到社团去当学弟的「墙壁」,但城田并没有经过。

  换句话说,她在躲他。城田大概是一看到真就躲得远远的。三中在二十年前曾经是人数超多的大校,但现在三年级全部加起来也才一百五十人。人这么少,怎么可能刚好完全看不到对方?

  难不成,她没来上学?

  这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城田是打算保持距离,一直等到事情过去,等到真的头脑冷静下来。

  打电话,发邮件。问题是这两个方法都必须知道电话号码或邮件地址才行。去找个女同学问应该就能问到,但那样事情就麻烦了。

  ──会传出八卦喔。尾垣同学也不想被排挤吧?

  真还在磨蹭犹豫,就出事了。事情发生在星期四第三节下课时,短短五分钟的下课时间。班上几个女生频频往隔壁班跑,叽叽喳喳兴奋得不得了。其中一个嘴里冒出了「城田」这个名字,被真听到了。

  那群喧哗的女生并没有害怕或生气的样子,甚至显得兴高采烈的,也有人在笑。

  「终于动手了。」

  「不然呢?谁叫她。」

  城田怎么了?真在教室前排竖起耳朵。

  「可是城田同学就算了,江元同学不就惨了?」

  「可是出手的又不是栞奈,是尾佐自己发飙的。」

  真心中感到阵阵不安。

  她们说的江元,一定是江元栞奈。她是城田的同班同学,全校名人。是个引人注目的美少女,从一年级就很受欢迎。

  她本人也深知这一点,在学校生活的何任场合都以公主自居。而她的跟班也推波助澜,所以成为全校最高年级的今年,她完全是以所向无敌的女王姿态君临天下。

  尾佐是她男朋友,江元也有男跟班,但尾佐不算在内,大家一向认为他们是情侣。

  就算撇开对这类人物的嫉妒,真也不喜欢江元和尾佐。江元的确是个美少女,但她对同学摆出不可一世的睥睨姿态的同时,又很会拍老师马屁。真就是讨厌她这种双面人,而这不仅仅是真一个人的偏见,虽然只是少数,但真知道有人暗地里以批判的视线看待她。真就曾在软式网球社里不经意听到:

  ──她叫栞奈,还真是人如其名。她那个人真的就像刨刀一样,会刮身边的人的神经(注)。她男友尾佐是软式棒球社的王牌,体育万能,却是个吵闹又讨人厌的家伙。而江元就是他们软式棒球社的经理。

  注:栞奈的日文发音カンナ(kanna)与刨刀相同。

  江元和尾佐这对情侣对城田做了什么吗?

  下课时间很快就结束,真牵肠挂肚地熬过下一节课,一到午休就来到走廊。运气很好。碰到隔壁班一个同社团的男生,正好要去上厕所。真靠过去叫了他。

  「尾垣,你还来上学啊,我还以为你考上高中就提早放假了呢。」

  真的存在感也就只有这种程度。这个叫久贺的男生,以前曾经以和真打球很单调太无聊,拒绝和他搭档双打。真的脑海闪过这件事。

  「刚才有点吵喔。」

  嗯?──对方给的是这种冷漠的反应。

  「我们班的女生在那边哇哇叫。」

  「那个啊。」

  有够白痴的,久贺说:

  「第三节我们自习,不知道怎样,江元就对城田发飙,大呼小叫起来。她一叫,城田脸色也变了。」

  城田准备离开教室。结果尾佐从旁边伸出腿来,绊倒城田。她一跌倒,就全班爆笑「可是城田还是默默想爬起来,这时候尾佐就踢下去了。」

  真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也变了。

  「踢是踢……」

  「脸,直接正中。」

  久贺露出有点痛的表情。

  「踢得很准。城田流鼻血,大家就吓坏了。」

  「然后呢?」

  「城田就到保健室去了。后来三谷赶过来,骂了我们一顿。明明又没有我们的事。」

  三谷老师是隔壁班的导师。

  「城田同学现在呢?」

  「没回来,应该是回家了吧。」

  脸被正面踢到流鼻血,不可能没有受伤,而且是女生的脸。可是这种说法算什么?

  大概是注意到真的表情吧,久贺也稍微正经了一点。

  「城田家是开医院的,所以只要回到家,就有人会好好帮她看的。」

  真倒是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城田同学的爸爸是医生啊?」

  「她家叫城田外科医院,又旧又脏,就在城址公园后面。」

  知道这些就够了。

  ◆

  「菠萝」至今仍照例备有工商消费电话簿。真翻开电话簿,找出城田外科医院的代表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一个女性专业客套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是花田三中的学生。是贵医院城田珠美同学的同学,听说今天城田同学受了伤早退……」

  女性的声音仍是一贯的专业客套,回答说这是医院的总机,请改播院长住家。

  「我不知道住家那边的电话……」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没办法,直接过去吧。一起了这个念头,真便匆匆换了衣服。他觉得直接穿制服去会太显眼。

  「城址公园后面」是从三中看过去的说法,其实是在城址公园东边。与其从外面绕过这个没有史迹、徒具空间的公园,不如从中间穿过去还比较快。

  真边跑边喘气。他好歹也是运动类社团的社员,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小跑就气喘吁吁,会喘是因为不安的关系。

  很快就找到城田外科医院的建筑了。尾垣家有固定看诊的医生,必要时会请这位医生转介到县立医院的各科,所以至今都没有来过这里。这一带,没有图书馆或网球场这类与真的学生生活相关的设施,都是商办大楼,所以他几乎没有涉足过。

  就像久贺说的,这是家老医院。四层楼建筑的水泥墙已然斑驳,屋顶的招牌也破破烂烂,规模也很小。

  正面出入口前方,有个「医疗法人城田奉公会」的招牌。诊疗科目是外科、心脏外科、血管外科和骨科。大概是因为第四个诊疗科目的关系,坐在一楼综合柜台前的患者有八成是老人家,而且人好多。

  往墙上的「院内位置图」一看,还有复健室和手术室。三楼、四楼是住院病房。紧临的公布栏上贴着各种倡导海报──「定期健检」、「正确用药」──其中还夹杂着征求护理师和看护的广告。

  真等呼吸平顺了,走向此刻看起来最不忙的「住院/出院手续」的柜台。柜台后,有个穿着淡粉红色制服戴着口罩的女性护理师,正在打计算机。听到真出声招呼,便抬头看。

  「不好意思。我是花田三中的学生,听说城田珠美同学今天受伤早退。」

  女性护理师默默眨眨眼,忽然离开柜台,走到就在隔壁的「缴费」单位去了。她在那里叫了一个白衬衫打领带的中年男子,不知说了什么。然后,那名男子就朝真走过来。白衬衫的胸前口袋上别着有大头照的名牌,上面写着「事务局长今定信」。

  真还没重复刚才那几句话,今事务长便说,「你是珠美的同学吗?谢谢你特地过来。」

  真的膝盖以下脱力了。

  「珠美同学呢?」

  「在家休息。已经妥善治疗过了,伤势方面不必担心。」

  太好了。

  「不好意思突然跑过来。因为在学校里,老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是啊,通常都是这样吧。」

  今事务局长脸上有种了然于胸的神色。

  「如果你要去看她,可以到她家去。从大厅出去右转,第一个红绿灯再右转就可以找到,门外有门牌。」

  真鞠了一个躬,「谢谢您。请问,这里的院长医生是珠美同学的爸爸吗?」

  「院长是珠美的祖父。」

  今事务局长只说了这些,便匆匆回到缴费部门去了。好像很忙的样子。刚才那位女性护理师现在也在柜台后面接电话。

  真经过自动门,从大厅来到马路上,思考了一下。今事务局长虽然很亲切,但真的要直接到城田家去敲门吗?会不会太过头了?

  ──我去探望,城田也不会高兴的。

  他们说不需要担心伤势。那就不是被打断鼻子,或是伤到眼睛有失明危险之类的状况了。既然知道没有大碍,就回家吧,见到城田也只会尴尬而已。

  回家吧,不过回家路上经过城田家门前也没有什么不自然吧。对嘛,只是经过而已。

  真向右转,在第一个红绿灯再向右转。马路变成一线道的单行道,也没有人行道了。

  在这条小路上,城田家比医院更显眼,百分之百的惊讶令真停住脚步。

  原来城田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那是一幢会出现在建设公司广告里的豪宅。占地坪数好像也很大。面对马路的铁卷门应该是车库的出入口,光是那个部分就比「菠萝」的门面还大。不知里面能停几辆车?

  正当真张大了嘴仰望的时候,以盆花装饰的三级阶梯之上,正面玄关对开的门开始打开。真立刻躲到附近的电线杆后面。

  门后出现了一身西装的三谷老师,校长紧跟在后。他们两人转身朝向门,深深行礼。

  原来是来解释事情原委和道歉吗?也难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是当然的。城田不但被同学绊倒,还被踢了。城田什么都没做,这是单方面的暴力,而且还被踢脸。那可是女孩子的脸。既恶劣又暴力,尾佐完全没有辩解的余地遭到停学处分也不稀奇。江元就算没有直接动手,但她教唆尾佐,或者明知尾佐会采取什么行动,却故意大闹激得他动手,所以她也同罪。

  校长和三谷老师不断行礼,城田的父母一定很生气吧。可是老师他们怎么没有带尾佐和江元一起来?那两个人才应该要赔罪吧?

  真看着这景象自然而然握紧拳头,然后对开的门就关上了。一直到门完全关上之前,都没有抬起头来的老师和校长直起身子,转身下了阶梯。

  真一溜烟地逃走,结果又逃回医院大厅。一直来到柜台附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回到正面的自动门那边偷看,正好看到校长和三谷老师从人行道上走过去。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表情忧郁,看来非常他们没注意到真。

  老师走了之后,真还是待在那里动弹不得。内心问题不断冒出来,沉重到简直要把他压垮。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去向老师问城田同学的情况?为什么不敢明白说,我是担心城田同学,想了解她的状况才来的?

  ──尾垣同学也不想被排挤吧?

  答案非常简单。

  因为我胆小怕事,胆小怕事的不是城田,是我。

  虽然时间短暂,但我连异世界都去了。吵着说要去救在那里看到的小女孩,说什么不能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那里,让城田为难。

  那根本不叫勇气。因为与现实无关,凭着一时冲动什么都敢说,也相信一切都是可能的。可是真正的本质却是胆小怕事,不愿意让别人认为自己和被排挤的城田珠美走得很近。因为我害怕,因为很麻烦。

  只是为了贪图自己的方便,利用城田的能力而已。

  我比山雀还渺小。

  ◆

  第二天,城田没有来上学。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江元和尾佐却若无其事地来到学校,也一如往常地和跟班、朋友又笑又闹,这已经不是不可思议,而是不合理了。

  他们完全没有受到责罚吗?老师打算以什么形式来处理昨天的事?

  自己一个人而且又是在内心大骂,没有半个人会听到,在现实中也不会造成半点影响。就算真去找尾佐单挑好了,也完全没有胜算,去骂江元也只会骂输她。江元栞奈最拿手的就是强词夺理和为自己脱罪。

  而大家都会嘲笑他。嘿〜〜原来尾垣跟城田在一起呀?你们两个凑一对刚刚好。

  真都这么不甘心了,那城田呢?她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早就习惯了,这根本不算什么。她会用她那张缺乏表情的脸孔,以平平板板的语气,像要一句话打趴所有人般地这么说吗?

  还是去找城田吧,重要的不是城田会怎么想。她会怎么想都没关系,就算她说「跟你无关」也没关系。

  真想见她。见到她,告诉她自己有多生气。城田同学被这样欺负,江元和尾佐却不当一回事,太不可原谅了。真想告诉她,这种事是不能容许的。

  最重要的,他要向城田道歉。

  要登门拜访吗?突然上门不太好,还是去拜托那位亲切的今事务局长?想了半天,真才发现自己是个天大的蠢才。

  不禁「啊!」地一声叫出来。就在英文课上,而且前岛老师就站在讲台上。班上正在对考古题的答案。

  「尾垣,怎么了?」

  班上同学有人窃笑。

  「这堂课对你或许无关紧要,但对接下来要考试的同学可是很重要的。安静点。」

  「对不起。」

  睡觉就睡觉,不要说梦话啦!真后面不知是谁这么说,好好喔,选安全牌不用考试的人。

  要是什么都不做,很可能会现在就站起来拔腿就跑。真用力闭紧嘴,强自忍耐。

  如果真的想见到城田,想跟她好好说话的话,要去的不是她家,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要去城址公园。她一定会在那里,在那里把那片萧条的风景画在素描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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