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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提案与安排

斩向卡佐的那柄阔剑快得几乎肉眼难辨,而他突然间明白了那修士脸上的坏笑。卡佐久经磨炼的身体作出本能反应,将他较轻也较长的武器猛然刺出,想要戳穿对手持剑的手腕,以攻代守。可这剑却落了空,因为那修士难以置信地止住了剑势。他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卡佐。
“有意思,”他说,“我从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剑士。你是从萨福尼亚来的?”
“萨福尼亚只有屠夫,”卡佐喘着气,在盯着那人的同时观察着周围。厮杀声无所不在,“全世界的剑士都来自维特里安。”
“我明白了,”那家伙又笑了起来,“维特里安。教会的发源地。”
那人双眸灰暗,肤色浅黑,还带着卡佐没法分辨出处的口音。
“告诉我,”那人续道,“作为我们信仰诞生之处的居民,你为何去追随这么个异端女王?”
“我喜欢她头发的颜色,”卡佐答道,“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
“等我下次出手,”那人警告道,“你连杀死你的那一剑都不会看到。放下武器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我本来就没被亏待啊。”卡佐答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
卡佐叹了口气,放松了守备。
“你看,”那人道,“我就知道你很通情达理的。”
卡佐点点头,突然后脚借力,身体猛冲向前。
那僧侣化作一团模糊的影子,朝他逼近,就在卡佐将前扑变为俯冲的那一刻,他感到头顶的发丝被削了下来。修士重重撞上了他的剑刃,直至剑柄没入腹腔,而剑也从卡佐的手中滑脱。修士沉重地倒在地上,翻过身,摊开四肢,目光迷离,血如泉涌。
“只要能确保你攻击的位置和时机,”卡佐告诉他,“我甚至用不着看到你。”
那修士扭了扭脖子作为回答。卡佐发现他的脊椎断了。
“来拿你的剑。”那修士提议道。
“不,还是再等会儿吧。”他回答。
“你没时间了。”那家伙指出。
卡佐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说的是真的。那人的两位教友正朝他飞奔而来。
他阴着脸,朝落在一码开外地上的那把阔剑走去。
接着他感觉仿佛有上千只蜘蛛在体表游走。他的气管堵塞,心脏震颤,停滞,又重新开始搏动,比先前跳得更快。他倒吸一口凉气,单膝跪倒,却挣扎着站起身来。
但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来袭者早已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尸体古怪地抽搐着。
他转过身,只见安妮就站在他身后两码远处。她的双眼如同碧绿的冰晶,正望着他看不到的某个地方。在那件黑赭相间的骑装下,她身躯僵硬,仿佛一根几近绷断的琴弦。
她将目光移向他,而他的心跳怪异地紊乱起来。
接着她的神情软化下来,露出笑容,而他感觉胸腔中的痛楚得到缓解,咽了口口水。
“看来就这些了,”她柔声道,“所有人都解决了。”
“刚才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卡佐说着,努力站起身来,“然后这些家伙就从后面攻过来了。”
“的确,”安妮喃喃道,“我又忘记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刚刚赶到的——从森林那边。”
“敌人或许还有援军。安妮,你还是进去为好。你那群瑟夫莱足够清理这片森林了。”
她回以一个微笑,而他突然觉得她是在故作平易近人。可话又说回来,她刚刚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两个人,而且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你还是会流血的,”他指出,“一支箭就能杀死你。我可没能耐抓住飞过的箭。”
“的确,”安妮说,“把我保护起来吧。我随你处置。”
圣因格修道院坐落于一座小山上,周围环绕着麦田和牧场,唯有森林的黑色手指从南方直指而来。在西方,同一片森林的边缘附近,佩尔镇的钟塔清晰可见。修道院规模不大,形状方方正正,低矮敦实,周围散落着几间畜栏和仓库,外加耸立在东南角的一座外观颇为粗糙的塔楼。
他们还没走出十步,五个头戴兜帽的瑟夫莱护卫就跟了过来,为首的是琥珀色双眸的队长,考斯·冯塞尔。
“殿下,”考斯说着,单膝跪地,“请您原谅。他们把我们从您身边引开了。”
“没关系,”安妮说,“你看,我的卡佐应付得了。”
我的卡佐?她干吗这么说?
“尽管如此,”那瑟夫莱说,“我也不该留下他一个人保护您。不过修道院里已经安全了。”
“很好,”安妮回答,“那我们就进去吧。另外,我想用餐了。”
“一小时之内就能开饭,”那瑟夫莱道,“我去弄点吃的来。”
 
半个钟头过后,卡佐和安妮坐在修道院西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暮色的苍穹上,圣阿布罗正驾驭着太阳朝西方落下,但在这漫长的夏日里,他还有好几个钟头的路程要走。
“我会怀念这些的。”安妮叹口气,望向窗外,抿了口葡萄酒。
“怀念什么?”
“这几趟远足。”
“远足?你是说我们和教会的搏斗?”
“对,”她回答,“傻坐在王位上太无聊了,还有作战的各种细节——好吧,那些将军并不是真的需要我帮忙。这儿才让我感觉真实,卡佐。我能看到获救的那些人的面孔。”
卡佐闻了闻杯中之酒,随后举起酒杯。
“Az da Vereo。”他祝酒道。
“没错,”安妮赞同道,“为真实干杯。”
他们喝下了酒。
“这是维特里安酒,”他喃喃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从特洛·崴拉默地区运来的。”
安妮歪了歪头。“这重要吗?酒就是酒,不是吗?”
半晌,卡佐只觉无言以对。他和安妮结识将近一年,在此期间几乎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她给他留下的印象颇佳,当然也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种只能被称之为愚蠢的言论。
“我,呃,你是在说笑吧。”他好不容易开了口。
“噢,我想红酒和白酒还是不同的,”她续道,“可说真的,除此之外,我分不清它们之间的差别。”
卡佐眨眨眼,举起酒杯:“你分不清这酒和来时路上的那家小酒馆里喝的青蛙血?你真的分不清?”
她耸耸肩,又喝了一大口,露出思索的神情。
“对,”她说,“我喜欢这酒,也喜欢那种‘青蛙血’。”
“只有瞎子和聋子才会分不清,”卡佐说,“我……这太荒唐了。”
她用端着杯子的那只手的食指对着他。“要是换成某些女王,你说出这话就得掉脑袋了。”她说。
“噢,没错,要是我连猫尿和Dacrumi da Pachio都分不出,我还是干脆掉脑袋好了。”
“可你分得出来,”安妮说,“至少你觉得自己分得出,所以说话还是小心点好。”
“恕我冒犯,”卡佐说,“只是这酒——”他又尝了一口,然后合拢眼皮。“闭上眼睛,”他说,“重新品尝一次吧。”
他听到安妮叹了口气。
“那是在五六年前,”他开口道,“特洛·崴拉默的山丘被野生牛至草和薰衣草的花朵染成紫色,杜松在微风中摇曳。天气很热,有一个月没下雨了。蔓藤上紫色的小葡萄熟得都发酵了。一大家人在采摘果子,有老人,年轻人,男孩和女孩,对每一颗葡萄都小心翼翼,视若珠宝。两百年——甚至更久以前,他们的祖父辈和曾祖父辈也在这儿采摘水果。他们把葡萄放进一只大桶里,等过了中午,天气凉快起来,他们就享用烤猪肉,打开去年酿的酒,伴着音乐,用苹果木杵捣烂摘下的葡萄。他们用传承几个世纪的方法,仔细地进行发酵。他们不紧不慢地干着,他们家族的人永远富有条理。他们把成品储藏在酒窖里,那儿不太冷,也不太热。一切都完美无缺。”他又呷了一口,“味道。牛至草,薰衣草,杜松。烟味来自炉火,来自他们为了庆祝酿酒而烘烤的野猪肉。技艺,耐心……”
他的双唇忽然感觉到了气息。
“安静。”安妮说着,吻了他。
她闻起来就像那酒,还有杏子,外加新鲜的青苹果。她的舌头在他口中逡巡,而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变得滚烫。他笨拙地丢下酒杯,伸出双手,按住她的耳后,将她拉向自己。她大笑着贴得更近了。
卡佐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
“等等,”他说,“怎么——怎么回事?”
“我总得让你闭嘴嘛,”她说着,双唇又靠了过来,“要不你能讲上一整夜呢。好啦,这不正称了你的意吗?”
他松开手,退后了一点儿,“噢,是的,”他说,“可你一直对我不感兴趣,然后奥丝姹就……”他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这么说,你在维特里安说的那些话——我们遇见那时,还有返乡的路上——都是谎话喽?”
“不,”他说,“不,可那是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前,也是在我和——
“奥丝姹,”安妮交叠双臂,替他把话说完,“在你和奥丝姹开始之前。”她皱起眉,“你不适合她。”
“不适合她,却适合你?”
“我不一样,”安妮说,“奥丝姹——你也许会伤害奥丝姹。”
“你就不会受伤害?”
“从前也许会。现在不同了。”
“噢,我根本没想过要伤害奥丝姹。”卡佐说。
“是啊。否则你就会做出某些事来,比如说,噢,吻她最好的朋友。”
“是你吻的我!”
“一面之辞。”安妮答道。
“嘿,等等。”他说着,突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安妮忽然大笑起来,然后拿起酒杯,“安静,喝酒,”她说,“不用担心名誉扫地。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什么?”
“确认你是否真的爱着奥丝姹。是否真的忠实于她。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噢,”他说。他的脑袋晕乎乎的,“这么说,你这么做全是为了她?”
“噢,反正不是为了你,”安妮说,“现在给我安安静静地喝酒,别再跟我解释什么了。”
卡佐照做了,但仍绝望地试图理清刚才的状况。就算是在他哥哥的船上,既对大海一无所知,又和兄长相处不快的那段时间,他也没觉得像现在这样软弱无力。他本想偷瞄安妮,看看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却又临阵退缩了。
他初次遇见安妮时,她还爱着一个名叫罗德里克的男人,或者说,他认为她还爱着罗德里克,就像女孩们总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可卡佐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不过,安妮一直没给过他什么希望,而且当他发现,她将会成为世界最强王国之一的女王的时候,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除此之外,他对奥丝姹的感情与日俱增,而且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就连现在都在思念她。
可他为何要抱住安妮,回应她的吻?他此刻又为何难以忆起奥丝姹的容颜?
轻微的叩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发现来者是安妮手下的一名瑟夫莱侍从。
“殿下,”他说,“豪德沃普恩的阿特沃公爵想和您说句话。”
“噢,当然可以,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公爵出现在门口。他仪表堂堂,双眸铁灰,一头短发。他有只手是用木头做的。
“殿下。”他说着,鞠躬行礼。
“表哥,真高兴见到你。您为何大驾光临?”
他不安地笑了笑,“我正好骑马路过。”
“那可真够巧的。这儿离大路可不近啊。”
“没错。我骑马过来,是因为听说您就在附近。”
“我明白了。你是来领我回家的,对不对?”
“您可是女王,”阿特沃说,“我没法‘领’您回去。可伊斯冷需要您。您的人民需要您坐在王位上。”
“我的人民似乎更希望看到我还他们的镇子以自由,使他们免遭拷问和压迫。”
“对,我同意。您的这些……冒险……让您很受民众欢迎。但有人开始质疑,您是否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比如这场看起来无法避免的大战。”
“我已经让你指挥全军了。”
“而您有一支军队,您这几个月冒死去做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他们。还有这座修道院——您来这儿干吗?它离寒沙港口已经不远了。您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安妮点点头。“我不会待很久的。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什么?”
“我的最后一次‘冒险’。我刚才也是这么告诉卡佐的。等这儿的事做完,我就回伊斯冷去,我保证。”
“噢,您已经把这儿‘精简’完了,”阿特沃指出,“您还有什么打算么?”
“你知道我们在哪吗?”安妮问,“你知道这条巡礼路是属于哪位圣者的吗?”
公爵睁大了眼睛。“您该不会——”
“为什么不?”
“因——因为这是教会的分内事。”阿特沃脱口而出。
“在我的王国里,教会已经被我剥夺了所有权力。”她指出。
“要说俗世的权力,没错,”阿特沃说,“但这件事不一样。您现在想要插手的是不容侵犯的神圣领域。”
安妮耸耸肩。“是就是吧。首先挑衅的是教会,不是我。”
“我不明白。”卡佐说。
安妮转身面对着他,“这座修道院侍奉血腥的战争圣者,圣满瑞斯,”她说,“他的巡礼路就在这儿。既然我们控制了这儿,教会就没法得到新的战斗僧侣了。而且说真的,没准我还能训练几个属于我自己的斗士。”
阿特沃依旧涨红着脸,可表情早已转为深思。
“这主意很有趣,”他说,“但也很危险。别忘记教会的愤怒——”
“不值一提。”安妮断言道。
“噢。那就不提了吧。可你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干的俗世君主。二十年以前,瓦利斯大公贿赂了修士,想让他的保镖参与巡礼。”
“然后呢?”
“一共十个人。七个在巡礼中死了。还有个立刻发了疯。”
“另两个人呢?”
“成了绝佳的保镖。但这么大的牺牲——”
“我猜,就算受了贿赂,那些修士也不愿意放弃他们守护的力量,”安妮说,“我想他们会故意不提某些仪式,或者某几个必须的步骤。关于这点,我们手里有好几个人可以询问,所以不会遗漏任何讯息的。”
“我只是在劝您万事小心,殿下。”
“我知道。可我们的敌人拥有满瑞斯僧侣和不死骑士,外加一大堆怪物。我觉得我们也需要类似的优势。”
“我没有意见。但请当心。”
“我会的。然后我就回伊斯冷去,我向你保证,表哥。”
 
阿特沃走出房间,而卡佐紧随其后。对于能离开她身边,他显得说不出的轻松。她又给自己倒了些酒,喝下一小口,然后走到窗边。
“我都做了什么?”她对着依稀可见的晚星低语。她闭上双眼,可脑海中仿佛有闪电划过,令她思绪纷乱。她的身体被蜂拥而至的欲望彻底填满。
她和奥丝姹这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她像亲姐妹般爱她,却在那个瞬间背叛了她。
她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她知道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对卡佐的感觉发生了变化。尽管最初留给她的印象不佳,可他证明了自己比她所知的任何骑士都要可靠和高贵——或许尼尔·梅柯文除外。而且他英俊,风趣又聪明。
而且他是属于奥丝姹的了。她努力把这点牢记在心中。但奥丝姹恐怕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奥丝姹比她更早察觉她的感受。奥丝姹,她最好的朋友,还没等安妮了解自己的心意,就把卡佐抢了去。
“这算什么朋友?”她大声质问。
她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不太公平,可眼下谁又能听到呢?
作战部队里没有奥丝姹的一席之地:当他们初次在布里斯沃特镇骑马作战时,她就受了伤。伤得不重,但安妮把她遣回了伊斯冷。过去的几星期里,没了奥丝姹的陪伴,她觉得她和这位剑客的关系开始出现转变——某种无可避免的转变。
而且当他回吻她时,她真的开心极了,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可以随时忘却自己的职责、即将爆发的战事,以及在对圣塞尔所赐的力量逐渐操控自如的过程中,她的心灵和肉体发生的古怪变化。
但他明显吃了一惊,又很快想起了奥丝姹,所以她对他们关系更加亲近的想法恐怕只是错觉而已。
在他看来,她肯定蠢透了,而这同样令她无法容忍。
而且当处女实在太无聊,太无趣了。或许她能找个无足轻重的家伙帮她解决问题,然后再流放他,或者砍掉他的脑袋什么的,好让她弄清楚这事究竟有什么大不了。奥丝姹早就了如指掌了,不是吗?这都得归功于卡佐。
她摇摇头,抛开这些念头。在她的王国——乃至整个世界——都充满动乱的时刻,她难道就没有更值得担心的事了吗?假如伊斯冷陷落,假如那些正在积聚力量对抗她的黑暗势力最终获胜,那卡佐爱不爱谁就根本不重要了。
“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低语道。她转过身,发现考斯正注视着她。
“嗯?”
“我们找到了巡礼路的地图。”
“好极了,”她回答,“我们立刻就开始。你挑选好手下了吗?”
“我——殿下,我还以为您知道呢。”
“知道什么?”
“瑟夫莱没法踏足巡礼路。我们的体质不允许。”
“这话什么意思?”
“参与巡礼的瑟夫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他回答。
“真的吗?不光是这条巡礼路,别的也都一样?”
“您说得对,殿下。”
“太棒了,”她语带讽刺地说,“那就派御前护卫去吧。”
“好的。还有别的吩咐吗?”
安妮转过身,脑袋靠在窗台上。
“我在变化,考斯阁下,”她说,“这是为什么?”
“我和您相识没多久,”他说,“但我想,您的改变是因为您当上了女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主母乌恩跟你说过多少?”
“不算很多,但足够了。您是说,您得到的祝福。”
“这算祝福吗?”她问,“对,我是比以前更有力量了。我能做很多事。可我在改变。我会思考以前从没思考过的问题,体会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您受到了伟力者的青睐,”他说,“这很正常。”
安妮发起抖来。“我的某些预言幻象很可怕。”
“我对您遭受的痛苦深表同情。”他说,语气很真诚。
她耸耸肩。
“您一定很孤独,”他突然说,“没人能理解您。”
“你说得对。”她嘟哝着,略略偏过头瞥了眼这个瑟夫莱。
和考斯第一次见面时,她正遭到罗伯特的帮凶重重围困。他和他的部下把她救了出来,并誓死效忠于她。考斯给了她夺回王位的可能。她欠考斯和他的手下一份很大的人情。
可这群瑟夫莱又是如此古怪,尽管他们尽忠职守,而且永远陪伴在侧,但她对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过真正的了解。
除了考斯之外,他们之中也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话。这令她惊讶,同时也称得上某种解脱。瑟夫莱的行事方法总在平凡与怪异之间游走。对他们来说,反常就是正常。
“人们害怕跟我说话,”她说,“有人叫我修女王。你知道吧?”
“对,”他说,“可你的朋友们——”
“我的朋友们,”她重复道,“奥丝姹一直是我的朋友。可就算是她……”她回避了这个话题。究竟是谁背叛了谁呢?
“我们最近没什么机会见面。”
“那帕秋马迪奥呢?”
“卡佐?”她耸耸肩,“他也不理解我。”
“可他也许可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也像您一样,得到伟力者的祝福,那也许——请原谅我的无礼——也许他就能真正配得上您了。”
她觉得脸颊开始发烫。“这可真是够无礼的。”
“请宽恕我吧。”
“而且我听说这很危险。”
“对真正的剑士来说很容易。”考斯答道。
“你知道?”
考斯鞠了一躬。“我在本该保持沉默的时候开了口,”他说,“请您谅解,我说这些只是出于对您的关心。”
“我原谅你,”她说,“等我们下次独处,你可以畅所欲言。我想,我需要你的意见,来对自己保持诚实。”她侧过头,“考斯阁下,你们究竟为什么侍奉我?”
他犹豫片刻。“因为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他回答。
“你真这么想?”
“真的。”
“我真希望你没这么想过。我真希望没有人这么想过。”
他淡淡地笑了。“这正是您的可敬之处。”
然后他就走了。她回到窗边,继续思索。
成为满瑞斯骑士的卡佐,陪伴在她身边。她自己的骑士,不是从她母亲那儿借来的。考斯说得对:她需要的是某个超脱凡俗之人,某个同样受到圣者赐福的人。
效忠天降女王的黑月骑士,有个女性的声音耳语道。安妮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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