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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黑暗的洞穴中,我藉著唯一的紅橘色光芒,將一組電線綑紮住,再用膠帶纏繞起來。好了,我心想,往後退了幾步,擦了擦額汗。過去幾個星期以來,我設法在伊格尼斯回收場的一台舊熱水器中找到了能夠使用的動力體。我認識在那裡工作的傢伙,他肯收下我的老鼠肉,換取在我搜刮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也從我在伊格尼斯外那個祕密地點拿了些補給品。我製作了一把新的矛槍,而且改造出一間廚房,有一塊真正的加熱板、一部脫水機,還有一些香料。我也順路回家裡去拿了血字,也就是我那隻舊的熊玩偶。它是顆很棒的枕頭。可以見到媽媽和奶奶感覺真好,不過我當然沒告訴她們我住在一個洞穴裡。

  「怎麼樣?」我問破壞者毀滅蛞蝓(Doomslug the Destroyer):「覺得會不會有用?」

  那隻黃藍色的小洞穴蛞蝓在附近的岩石上挺起身體。「有用?」她用笛音說。

  她會模仿聲音,但說話時總會有明顯的笛聲。我很確定她只是在學我。老實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女生——蛞蝓好像是雌雄同體之類的?

  「有用!」毀滅蛞蝓重複一遍,讓我也不禁燃起了樂觀心情。

  我打開動力體上的開關,希望我的接線方式有效。果然,舊飛艇側面上的診斷面板閃爍了起來,我也聽見駕駛艙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我趕過去,爬上我用來當成梯子的大盒子,進入駕駛艙。

  聲音來自儀表板——聽起來很低沉,有點像是工廠產生的聲音。金屬振動?我聽了一會兒之後,音色改變了。

  「那是什麼?」我問毀滅蛞蝓,同時往右看——不出所料,她就在那裡。只要她想,就可以非常迅速地移動,但似乎很討厭在我看著她的時候這麼做。

  毀滅蛞蝓把頭歪向一側,又歪向另一側。她讓背上的尖刺顫動,模仿那陣聲音。

  「妳看,這些燈很暗。」我輕觸控制面板。「這個動力體也不夠大。我需要飛艇或建築專用的,不是熱水器的。」我關掉動力體,查看光繩上的時間。「幫我注意情況,我差不多要走了。」

  「走了!」毀滅蛞蝓說。

  「妳不必這麼興奮吧。」我迅速換上飛行服,在離開之前,又看了飛艇一眼。要修好這艘飛艇遠超出我的能力範圍,我心想。所以,為什麼我還要嘗試?

  我嘆了口氣,用光繩末端鉤住一塊岩石,往上擲向洞穴入口附近的一顆石頭,接著攀向裂縫,爬出洞穴,去上今天的課。

  ❖

  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我調整頭盔——它一直弄痛我的頭——抓好飛艇控制裝置,高速飛過一塊飄浮著的巨大碎片。在現實中,這塊碎片會發出燃燒的強光下墜,可是在立體投影中,卡柏把碎片暫停在半空,好讓我們練習。

  雖然我在碎片之間的迴避能力變得很強,但我不確定這份技巧——你知道的——開始帶著可怕的毀滅性力量從高空往下猛衝時,能發揮多少作用。不過,這只是剛起步嘛。

  我啟動飛艇的光矛,光矛立刻從飛艇下側的一具砲塔射出。一道由紅橘色能量形成的光線,刺穿了那塊大型太空垃圾。

  「哈!」我說:「看哪!我打中了!」

  然而,在我飛過那塊垃圾之後,光矛被拉緊,而動能也造成我開始繞轉。我的飛艇隨著光線旋轉,讓我的重力電容器啟動,接著就猛撞上另一塊飄浮的太空垃圾。

  在我小時候,大家會玩一種遊戲:用繩子讓球連接到一根高高的桿子上。如果你推球,球就會在柱子周圍旋轉。現在的情景很類似,只不過在這個遊戲中我是球,而碎片是桿子。

  立體投影在我掛掉之後變得一片黑,而我頭盔裡傳來卡柏的嘆息聲。

  「嘿,」我說:「至少這次我打中了那個東西啊。」

  「恭喜,」他說:「在妳陣亡的時候還保有勝利精神。等妳的胸針熔化成一塊殘渣、送回妳母親身邊時,我相信她一定會非常驕傲的。」

  我哼了口氣,坐著挺起身體,探出駕駛艙望向卡柏。他走過教室的中央,用一具手持無線電跟戴著頭盔的我們通話,儘管我們所有人都坐在一起。

  十座模擬駕駛艙圍成一個圓圈,中心部分的地板上另外有一部投影機,投射出我們所在世界的縮影。八艘立體投影的小飛艇嗡嗡飛過卡柏身邊,他就像某個巨大的神祇看著我們。

  畢姆直接撞上卡柏頭部附近的一塊碎片,噴發出的火花看起來就像我們這位教官突然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或許他領悟到我們是群沒用的傢伙了吧?

  「拉遠你的接近感應器,畢姆!」卡柏說:「你應該要看見那塊飄浮的碎片才對!」

  畢姆從立體投影中站起來,脫下了頭盔。他一隻手耙著藍色頭髮,看起來很挫敗。

  我坐回駕駛艙,這時我的飛艇已經重新出現在戰場邊緣。晨潮在那裡盤旋,看著其他人在金屬塊之間飛掠而過。那看起來就像奶奶對於小天體帶的描述,但當然不一樣,這裡是大氣層內,不是太空。我們通常會在介於一萬至四萬呎之間的高度跟克里爾人戰鬥。

  畢姆的飛艇出現在我們附近,但是他不在裡面。

  「晨潮!」卡柏說:「別膽小了,學員!進去那裡!我要妳去擺盪直到繩燒傷為止!」

  晨潮膽怯地飛進了碎片帶。

  我再次調整頭盔,今天它戴起來非常不舒服。說不定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我關掉立體投影,從位子上站起來伸展一下,看著卡柏檢查蠢貨與僚機奈德爾的練習。我把頭盔放在座位上,走向晨潮的立體投影。

  我探頭進去,出現在她駕駛艙的頂部。她在裡面擠成一團,刺青臉看起來很焦急。她一發現我,就趕快脫下頭盔。

  「嘿,」我輕聲說:「還好嗎?」

  她往卡柏的方向點頭。「繩燒傷?」她用濃濃的口音低聲問。

  「是指用手在某個東西上快速磨擦到會痛的意思。就像妳被地毯擦傷了——或是繩子。他只是想要妳多練習使用光矛。」

  「啊……」她輕拍控制面板。「他是說什麼之前?好像叫接……接近?」

  「我們可以縮放接近感應器,」我慢慢地說,往下伸手指著一個開關。「妳可以用這個讓感應器的範圍變大?懂嗎?」

  「啊,好。好的。了解。」她露出謝意,笑著說。

  我對她比出大拇指,抽身離開她的立體投影。我發現卡柏在看我,似乎很贊同我這麼做,不過他很快又轉身對著赫爾大吼——她正想讓FM用甜點來打賭下一次飛行的結果。

  或許由卡柏親自解釋會比較簡單,但晨潮似乎能夠理解大部分的指示。她只是很不好意思提出誤解的部分,所以我才會想看看她的情況。

  我回到座位,摸了頭盔內部,想找出到底是什麼讓我不舒服。這些隆起是什麼?我心想,一邊戳著頭盔的內部。這些圓形隆起位於頭盔的內襯裡面,大小跟一枚申請點數或大型墊圈差不多,每個隆起的正中央都有一小塊金屬,還穿過了內襯。這些東西以前就有了嗎?

  「有問題嗎,學員?」卡柏問。

  我嚇了一跳,沒看見他走近我的模擬駕駛艙。「嗯,是我的頭盔,長官。不太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的,學員。」

  「不是,你看。摸摸看裡面這裡,這裡有——」

  「沒什麼不對勁的,學員。今天早上在妳抵達之前,醫療部的人下令要換掉妳的頭盔。這東西有感應器可以監控妳的生物讀數。」

  「噢,」我鬆了口氣說:「好吧,這就合理了。可是你應該要告訴其他人,這可能會讓其他人在飛行的時候分心——」

  「他們只換了妳的頭盔,學員。」

  我皺起眉頭。只有我的?「所以……他們說要我的什麼讀數?」

  「我不想知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沒有吧。」我嘴上這麼說,但其實心裡很不舒服。我試圖解讀卡柏的表情,但他看著我的眼睛時一臉木然。無論這是什麼,顯然他都不會告訴我。我不禁覺得這跟我爸爸有關,也跟司令不喜歡我有關。

  我戴上頭盔,啟動無線電和我的立體投影。「畢姆!」卡柏在我的耳中說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是在織毛衣還是在幹嘛?回到你的位子上!」

  「也只能這樣。」畢姆說。

  「只能這樣?你是不想當飛行員,想去擦地板嗎,孩子?我見過飛得幾乎跟你一樣好的石頭。我可以把一顆石頭丟在你的位子上,把頭塗成藍色就好,那樣至少我不會再聽見沒水準的蠢話!」

  「抱歉,卡柏,」畢姆說:「我不是故意沒禮貌,只是……我是指,今天早上我跟火風暴飛行隊(Firestorm Flight)的一些學員聊過。他們所有時間都在練習空戰。」

  「那很好!等他們全都死光以後,你就可以搬進他們的房間了。」卡柏誇張地大聲嘆了口氣。「好吧,我們試試看。」

  一組發光的金色圓環出現在戰場上。圓環只比一艘飛艇稍大一些,其中有幾個非常靠近飄浮的碎片。

  「列隊點名。」卡柏說。

  「你們聽見了!」蠢貨說:「以為我準列隊!」

  我們八個人飛向蠢貨的飛艇,排成一列,然後口頭回報他。

  「飛行隊準備好了,教官!」蠢貨說。

  「這是規則,」卡柏說:「你們每穿過一個圓環就得一分。一旦你們開始,就必須把速度維持在至少一Mag以上,如果錯過了圓環,不能再繞回去。這裡有五個圓環,我給你們三次機會。最高分的人今天晚上可以有兩份甜點。不過先提醒,如果你們墜毀了就算出局,分數停在你們掛掉之前的數字。」

  我提起精神,試圖不去想獎品對我根本沒用。至少這可以讓我分心,不去注意這頂讓人不舒服的頭盔。

  「是比賽啊,」赫爾說:「所以你真的要讓我們娛樂一下囉?」

  「我可以娛樂,」卡柏說:「我最懂娛樂了。我最大的娛樂就是坐在那裡整天幻想你們全都不會再問我蠢問題!」

  奈德咯咯笑著。

  「那可不是開玩笑!」卡柏說:「上吧。」

  赫爾高呼一聲,加大動力,呼嘯地飛向碎片帶。我的反應幾乎一樣快,加速到三Mag,差一點就比她先到第一個圓環。我緊跟在她後方飛越圓環,然後看了一眼雷達。畢姆、FM跟晨潮都尾隨著我。亞圖洛和奈德組成隊形一起飛,他們常這樣。我以為金曼琳會是最後一個,但事實上她還飛在蠢貨之前——他不知為什麼落後了。

  我專注在路線上,衝過了下一個圓環。第三個圓環就在一大塊碎片後方,要以特定速度穿過它,就只能利用光矛做出急轉彎。

  赫爾又高呼了一聲,以近乎完美的轉彎通過圓環。我做出策略上的判斷,直接射穿碎片——證明了也是明智之舉,因為畢姆想要以碎片為中心旋轉,結果直接撞上了那塊碎片。

  「可惡!」他在飛艇爆炸時大叫。

  蠢貨還是沒開始,我注意到這件事。

  我穿過懸浮在兩大塊碎片之間的第四個圓環,可是錯過了最後一個。這個圓環位於一個飄浮的大型金屬箱子後方,必須利用光矛轉彎才能繞過。這一趟我以三分結束,不過赫爾得了四分。我沒算其他人的分數。可憐的金曼琳在通過第四個圓環時墜毀。

  我們其他人在碎片帶外圍繞圈,準備再試一次,而蠢貨終於第一次飛進去。他要先看我們飛,我明白了。他在觀察戰場。

  聰明。果然,他跟赫爾一樣得了四分。

  赫爾立刻全速飛進第二輪,而我才發現,急切的我們已經比卡柏規定的最低速度快了好幾倍。為什麼我們會想要飛得更快?是為了搶第一個完成比賽嗎?卡柏並沒有說這樣可以得到任何分數。

  真蠢,我心想。這不是比賽。這是在測試精準的程度。我放慢速度到一Mag,就在此時,赫爾試圖再次以急轉彎得到第三個圓環,結果失控撞上了附近的一塊岩石。

  「哈!」她興奮地大喊。她似乎並不在乎自己輸了,好像只是因為現在有這場比賽而開心。

  我專注於第三個圓環上,在腦中一次又一次回想卡柏教過的東西。我高速飛過時,啟動光矛刺進了小碎片。讓我訝異的是,不只是鉤住它,我還藉由能量繩擺動,以曲線的方式直接穿過了圓環。

  畢姆吹了聲口哨。「厲害喔,小旋。」

  我放開光矛並拉高。

  「你想要試試這一個嗎,亞圖洛?」奈德問,他們兩人正飛向第三個圓環。

  「我覺得要是我們每次都略過那個圓環,獲勝的機率會比較高。」

  「太可惜了!」奈德接著就用他的光矛鉤住亞圖洛,拉著他往圓環俯衝。

  他們兩個人當然都墜毀了。我輕鬆地通過第四個圓環,在兩塊移動的碎片之間高速移動。可是我錯過了第五個圓環,我的光矛也只刺到空氣而已。

  「奈德,你這個白癡,」亞圖洛的聲音傳到我耳裡:「你為什麼要那樣?」

  「我想要看看會發生什麼事嘛。」奈德回答。

  「你想要……奈德,會發生什麼事很明顯吧?你剛才把我們兩個人都害死了!」

  「死在這裡總比在現實世界裡好。」

  「最好兩邊都別死。現在我們沒辦法獲勝了。」

  「反正我從來就不吃我的第一份甜點,」奈德說:「對身體不好喔,朋友。」

  這兩個人繼續在無線電上鬥嘴。我發現FM都不嘗試困難的圓環——她只把握比較簡單的三個。

  我咬緊牙關,把注意力移回比賽。我一定要打敗尤根。這攸關榮譽。

  他第二輪結束又得了四分,雖然通過第三個圓環,可是略過了最後一個,也是最難的一個。這樣他就有八分了,而我只有七分。打安全牌的FM會是六分。我不確定晨潮的情況,不過她嘗試最後一個圓環時錯過了,所以我的分數大概會在她前面。

  剩下我們四個繞回去進行最後一輪。蠢貨又一次留下來,等我們其他人先出發。好吧,我心想,一邊開始推進,穿越了第一個圓環。我必須通過每一個圓環才有機會贏。FM很明顯連第一個圓環都不嘗試飛過去,只是小心翼翼地從航線上方經過。

  「FM,妳在幹什麼?」卡柏問。

  「我覺得這些小丑會害死自己,長官。說不定我完全沒得分也會贏。」

  不,我心想,同時高速通過了第二個圓環。他說我們如果墜毀還可以保有分數——只是不能再得分而已。所以無論她是不是很小心,都無法獲勝。這點卡柏已經解釋過了。

  我接近第三個圓環,雙手冒著汗。來了……上吧!我啟動光矛,直接擊中碎片,可是油門推得不好,所以最後雖然擺盪過去,卻錯過了圓環。

  我咬牙切齒,但還是解開了光矛,設法在不撞上任何東西的情況下離開轉彎動作。晨潮嘗試飛過圓環,差點就要成功,但最後還是墜毀了。蠢貨仍然在外面等著看他需要多少圓環才能贏。聰明。又一次。

  可惡,我恨那個男孩。

  我因為分心錯過了第四個圓環,而它是所有圓環之中最簡單的。滿腔怒火、臉頰變得冰涼的我,使用光矛刺中了那個大型方塊碎片,接著往下衝——飛艇筆直通過了第五個圓環,目前我還沒看到有人通過這裡。

  這麼一來,我總共得到了十分,蠢貨則是八分。他可以輕鬆追上。在他終於進入航線時,我感覺心中的怒氣沸騰。他以為他是誰啊,像古代國王一樣坐在那裡,看著平民們在他面前手忙腳亂?真是太自大了。不過更糟糕的是,他那樣等待是對的。他一直表現得比我聰明,而且他明顯得到了優勢。他會獲勝。

  除非……

  我心裡有個壞主意萌芽。我開始迴轉並加大動力,加速到五Mag,高速往回衝向起點線。蠢貨在我上方不疾不徐,以最低規定速度穿過了第一個圓環。

  「嘿,小旋?」奈德問:「妳在幹嘛?」

  我不理他,直接轉向往上,避開飄浮的碎片。蠢貨在我前方,正要接近第二個圓環,這一關很簡單,而且會讓他得到第十分。

  筆直的……我心想,一邊繼續加速。我將速度推到紅線區,在這樣的爬升中,我可能會有失去意識的風險。

  「小旋?」畢姆問。

  我咧開嘴一笑。接著我直接撞上蠢貨的飛艇,這使得我們的護盾都失效,也讓我們炸成了碎片。我們兩人爆炸成一片光芒。

  然後我們都重新出現在戰場的邊緣。

  「那是在搞什麼?」蠢貨大吼:「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怎麼贏。」我往後靠在椅背上,心滿意足地說:「這是以戰士的方式思考,蠢貨。」

  「我們可是一個團隊啊,小旋!」他說:「妳這個莽撞、自我中心、讓人作嘔的——」

  「夠了,尤根。」卡柏大聲說。

  蠢貨安靜下來,竟然沒像平常那樣諂媚地回答:「是,長官!」

  立體投影關閉,卡柏走到我的座位旁。「妳死了。」

  「反正我還是贏了。」我說。

  「這個戰術在真正的戰鬥中毫無用處。」卡柏說:「如果妳死了,什麼分數都沒辦法帶回家。」

  我聳了聳肩。「是你定下規則的,卡柏。我得了十分,蠢貨九分。他沒辦法嘗試得到最後幾分,並不是我的錯。」

  「明明就是!」蠢貨從駕駛艙站起來說:「絕對就是妳的錯!」

  「夠了,孩子,」卡柏說:「沒必要這麼激動。你輸了。這種事就是會發生。」他看著我。「不過我猜我會改變遊戲的規則。」

  我笑著站起來。

  「休息五分鐘,」卡柏說:「大家冷靜下來,別勒死對方。不要害我寫一堆該死的報告。」他跛著走出門口,可能去拿中午要喝的咖啡。

  金曼琳跑到我的位子,黑色鬈髮隨動作彈跳著。「小旋,真是太精彩了!」

  「聖徒對遊戲有什麼說法嗎?」我問。

  「『如果你不玩就不會贏。』」金曼琳說。

  「那當然。」

  「那當然!」她又開心地笑了起來。畢姆走過來,對我比出大拇指。我從他的肩膀上方看見蠢貨正極具敵意地瞪著我,而亞圖洛跟奈德試圖安撫他。

  「別擔心啦,小尤,」奈德說:「你還是打敗亞圖洛了啊。」

  「真是謝謝你啊,奈德。」亞圖洛沒好氣地說。

  金曼琳離開教室去找喝的,而我坐回位子上,從背包翻出其中一個水壺。我每天都會在教室補滿三個水壺。

  「那個,」畢姆靠在我的立體投影機上說:「妳真的很喜歡戰士之類的東西,對吧?」

  「他們啟發了我。」我說:「我祖母會說古代英雄的故事。」

  「妳有最喜歡的嗎?」

  「大概是貝沃夫吧。」我從水壺喝了一大口水。「他殺了一隻龍,還扯下一個怪物的手臂,因為他的劍沒辦法砍殺那東西,所以他只好赤手空拳。不過有一個叫塔薛娜曼妮的人,她殺了偉大的戰士卡斯特和蠻王柯南——他曾在書寫發明之前的古代戰鬥。」

  「是啊,他們都很棒。」畢姆眨了眨眼說:「我是指……我一直到現在才聽過他們,但是我相信他們都很偉大。呃。我口渴了。」

  他紅著臉走掉了,留下困惑的我。那是……

  他是……他是在跟我調情,我想通以後大吃一驚。或者,呃,是想試著這麼做吧。

  這可能嗎?我是說,他真的很可愛,可是他為什麼要……

  我再看他,正好發現他似乎臉紅了。可惡!這真是我進入飛行學校以來遇過最怪的事,比我每天早上對著一隻蛞蝓說話還怪。

  雖然我想過男生的事,但我的生活讓我沒什麼時間那樣。上一次我有浪漫傾向,是在八歲時用石頭和棍子製作了一把特別棒的短柄斧給小羅——然後在下個星期又覺得他很討厭。因為我才八歲嘛。

  我跳起來。「呃,畢姆?」我說。

  他再次看著我。

  「你聽過奧德修斯嗎?」

  「沒有。」他說。

  「他是一位古代的英雄,參與過地球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戰爭,也就是特洛伊戰爭。據說他有一把弓,牢固到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位巨人拉得動。告訴你,他……他的頭髮是藍色的。」

  「是嗎?」畢姆問。

  「很酷。」我立刻坐下,從水壺灌了好大一口。

  剛才順利嗎?剛才很順利,對吧?

  我不確定孫子或貝沃夫對於跟可愛的男生調情會怎麼說。也許會跟他們分享敵人的頭骨,當成喜歡的表示?

  我覺得自己有點激動和過度熱情(是指好的方面),直到我發現了蠢貨在教室另一邊看著我。我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很刻意地轉身面向奈德跟亞圖洛。「我猜我們不必期待會有真正的榮譽了,」他說:「畢竟那是齊恩.奈薛(Zeen Nightshade)的女兒。」

  一陣寒意席捲我全身。

  「誰?」奈德問:「等一下,你說她是誰?」

  「你知道的。」蠢貨用足以讓整間教室都聽見的音量說:「呼號:獵人?艾爾塔的懦夫?」

  教室變得一片寂靜。我感覺所有人的眼神都移向我。他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他的?

  我站起來。可惡,就連金曼琳似乎也知道獵人是誰。她的水壺從指間滑落,在地上彈了幾下,灑出水來,而她完全沒感覺。

  「誰?」晨潮問:「什麼發生了?」

  我想要逃跑。躲起來。避開那些眼神。可是我才不逃。

  「我的爸爸,」我說:「不是懦夫。」

  「很遺憾,」蠢貨說:「我只是陳述官方歷史。」他盯著我看,露出那副自大又欠揍到了極點的表情。我發現自己一開始是因為難堪而臉紅,後來則是因為憤怒。

  我不應該覺得難堪的。我幾乎一輩子都籠罩在這種影子下過活。我已經習慣那些表情跟那些耳語了。而且我並不因為爸爸感到可恥,對吧?所以我為什麼要在乎其他人發現的事呢?很好。行。我很高興能當獵人的女兒。

  只是……那種感覺很好。能夠走我自己的路,不必站在任何人的陰影下。

  這個想法讓我覺得自己背叛了爸爸,也讓我更加憤怒。

  「你知道嗎?她住在一個洞穴裡,」蠢貨對亞圖洛說:「她每天晚上都去那裡。電梯操作員告訴我,他們看過她走進荒野,因為她不是——」

  他突然中斷,因為卡柏拿著一杯冒著煙的咖啡走了進來。他立刻聚焦在我身上,然後是蠢貨。「回到你們的座位上,」他對我們吼著:「我們今天還要忙。還有怪客,那個水壺是妳掉的嗎?」

  金曼琳回過神,撿起她的水壺,大家也都不發一語地地爬回自己的駕駛艙。在我們繼續練習光矛不久後,我發現卡柏正以嚴肅的表情看著我,眼神像是在說:這遲早會發生的,學員。妳要放棄了嗎?

  絕不。

  但我依然在剩下的練習中心煩意亂。

  ❖

  幾個小時之後,我拖著腳步走出女生洗手間,也補滿了水壺。新的一組憲兵陪同我走向門口,看著我離開,然後就跟平常一樣不管我了。

  我腳步沉重地走過基地,覺得很挫敗、很憤怒,也很孤單。我應該要繼續走,離開基地,前往我的洞穴。可是我走上了一條小路繞過訓練建築,這條路會經過餐廳。

  透過窗戶,我看見其他人坐在一張金屬桌旁——聊天、說笑、爭論。他們甚至還逼蠢貨今晚加入他們——這點對那些平民而言非常難得,因為他通常都是開車去搭專用電梯。奈德說那種電梯可以在十五分鐘內抵達下層洞穴。

  他就在那裡享受著我被禁止的一切,就在他把我的祕密當成一把過期的口糧丟掉之後。我恨他。在那一瞬間,我有點恨他們全部的人。我差點也恨我爸爸了。

  我大步走入夜晚之中,從前方大門離開了基地。我向左轉,走向果園,再從穿越那裡的捷徑進入荒野。這條路帶我直接經過了蠢貨停放他那輛懸浮車的小車庫。

  我在黑暗中停下腳步,看著它的隔間。雖然這次前門關起來了,不過側門敞開著,我也看得見那輛車就在裡面。我花了大概半秒鐘,想到另一個非常壞的主意。

  我環視四周,沒見到有人看守。今天晚上比較早天黑,天燈已經離開,果園的工人們也早就回家了。我距離基地的前方大門夠遠,守衛應該看不到處在黑暗中的我。

  我從小車庫側面溜進去、關上門,用光繩提供一些照明,又在這間小車棚的牆上找到一把扳手,然後拉開了藍色懸浮車的車篷。

  蠢貨今天晚上可以走路回家。這樣才公平。畢竟,我就得走路回家——而今晚我走回去時,背後將會繫著一顆大型車用動力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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