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Part Two
第七章
電梯門開啟，我往外看著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城市。
艾爾塔主要是一個軍事基地，所以「城市」或許是個誇大的詞。然而，電梯在基地本體之外開啟了足足有兩百公尺左右的空間，道路的兩旁有商店和住家。這是個真正的市鎮，居民是在後方那幾片綠色植物地帶工作的辛勤農夫。
大型電梯裡的人陸續離開之後，我仍逗留著。眼前代表了一段新生活的起點，是我一直夢想的生活。我站在原地，肩上背著打包好的所有衣物，額頭似乎還留著媽媽吻別的觸感，這時我卻發現自己竟然遲疑了。
「噢，這是不是妳見過最漂亮的事物呢?」聲音從我後方傳來。
我回頭一看，說話的人是個女孩，年齡跟我差不多。她比我高，皮膚是棕褐色，留著黑色長鬈髮。我之前在電梯上見過她，有注意到她的學員胸針。她說話帶有些許口音，我認不出來。
「我一直覺得這不可能是真的。」她說：「妳覺得會不會是他們要整我們的殘忍惡作劇?」
「他們這麼做會得到什麼戰略優勢?」我問她。
女孩摟住我的手臂，簡直太過親密了。「我們可以的。深呼吸吧。手往上伸。摘下星星。聖徒是這麼說的。」
我不知道要怎麼理解她這樣的行為。人們通常把我當成賤民對待，他們不會摟住我的手臂。我驚訝到無法抵抗，讓她拖著我走出電梯。我們進入了穿越市鎮、通往基地的寬敞走道。
我比較想跟羅吉一起走，可是我們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收到了消息，他們叫他去回答一些關於測試的事，到目前我都還不清楚他情況如何。希望他沒惹上麻煩。
女孩跟我經過了一處噴泉。這是真的噴泉，就像故事裡那種。我們停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而我抽回手臂，離開那女孩身邊。我的心中有一部分想生氣——可是她感覺好真誠。
「那些水演奏出來的音樂，」她說：「不是有史以來最美妙的聲音嗎?」
「有史以來最美妙的聲音，是聽見我的敵人痛哭流涕，用粗啞垂死的聲音在去天國之前尖叫著我的名字。」
女孩歪著頭看我。「呃，祝福妳的星辰啊。」
「抱歉，」我說：「這是故事裡的一句話。」我向她伸出手。最好跟其他學員打好關係。「我的呼號：小旋。」
「金曼琳(Kimmalyn)，」她邊說邊跟我握手。「呃，我們已經要取呼號了嗎?」
「我可是個優等生。妳要去哪一間報到?」
「呃……」她翻找口袋，拿出了一張紙。「C-14?B學員飛行隊。」
「跟我一樣。」
「呼號……呼號……」金曼琳低聲說著：「我應該選什麼?」
「殺手?」我提議：「後燃?不，這可能會讓人搞糊塗。開膛手?」
「能不能稍微不那麼可怕一點的?」
「妳是要當戰士的。妳需要一個戰士的名字。」
「不是一切都跟戰爭有關啊!」
「呃，應該是吧——尤其是飛行學校。」我皺著眉，注意到她的口音。「妳是從哪裡來的?我猜不是伊格尼斯。」
「我在富足洞穴(Bountiful Cavern)出生長大!」她靠過來。「雖然我們用這個名稱，可是那裡其實什麼都長不出來。」
「富足。」那個洞穴算是接近伊格尼斯，也是無畏者聯盟的一部分。「安提阿(Antioch)人員的部族就在那裡，對吧?」在我們被迫躲藏在狄崔特斯之前，安提阿是舊艦隊的武裝艦之一。
「沒錯。我的曾祖母是助理軍需官。」她看著我。「妳說妳的呼號是小旋?妳不是應該叫『痛哭流涕』或『吃敵人眼珠』之類的嗎?」
我聳聳肩。「我爸以前就叫我小旋了。」
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可惡，他們竟然讓這個女孩過關，卻拒絕了我?DDF想要做什麼?組一個編織俱樂部嗎?
我們接近了基地，那是一群高大堅固的建物，外面有一道圍牆。就在基地外側，農地轉換成了一片真正的果園。我在走道上停住，發現自己又目瞪口呆了。雖然我從遠處見過樹，但是靠近一看，樹似乎非常巨大，幾乎有三公尺高!在此之前，我見過最高的植物是一株到我腰際的蘑菇。
「他們在艾爾塔之戰後就種了這些，」金曼琳說：「要這樣暴露在天空跟克里爾人的攻擊之下，一定需要很勇敢的人自願上來這裡服務才行吧。」她抬起頭，敬畏地看著天空，讓我好奇這是不是她第一次看見天空。
我們走上圍牆的檢查點，我把胸針往前推給守衛，預料可能會受到不客氣的對待——就像艾盧寇在我每次進入伊格尼斯時對我那樣。然而，這個看似備感無聊的守衛直接在一份名單上劃掉了我們的名字，就揮手要我們進去。對第一次正式進入艾爾塔的我來說，感覺真是少了點儀式。好，很快我就會非常出名，而門口的守衛就會向我敬禮。
進入之後，我們數著建築物，加入另一小群學員的行列。就我所知，我們差不多有二十五個人通過測試，分成了三個訓練飛行隊。只有菁英中的菁英能夠真的完成飛行學校訓練，被指派全職飛行員職務。
金曼琳跟我很快就到了發射場附近一座寬闊的平房。飛行學校。我勉強忍住自己的雙腳，不衝向那些排列整齊、準備出勤又閃閃發亮的星式戰機——我不想一整天都目瞪口呆。
進入建築後，我們看到了寬敞的走廊，其中大部分似乎都連接著教室。金曼琳尖叫起來，跑去跟另一位學員說話，顯然是她認識的人。我在外牆的一扇窗戶旁停下，一邊往外看著天空一邊等她。
我發現自己很……焦慮。不是關於訓練，而是關於這個地方。太廣大，太開闊了。走廊比伊格尼斯大部分建築的廊道都寬上一公尺，而且基地的建築是向外擴展，不是往上方建造。天空就在上頭，永遠存在，有種壓迫感。雖然在我跟天空之間有一道力場——星式戰機也是使用相同的隱形護盾——我還是覺得很容易受到攻擊。
我必須睡在這裡。居住，飲食，生存，都在這麼開闊的空間裡。我是很喜歡天空，並不表示我想在每個私人的時刻受到窺視。
我得適應，我這麼告訴自己。戰士無法選擇自己的床。要是能夠選擇自己的戰場，就該感激星星了。這句話引用自君米的《征服太空》。我愛奶奶說的君米故事，就跟我愛那些老維京故事一樣，儘管裡面砍掉的頭沒那麼多。
金曼琳回來後，我們一起找到了教室。我深吸一口氣。該是成為飛行員的時候了。
我們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