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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欢愉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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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对所有人宣称自己之所以在楼梯间练习小提琴而不是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侧翼房间里,是因为那个地点可以让音乐回荡于整栋宅邸中。这种说法并没有错,但真正原因是那里可以清楚看见阿曼娃和希克娃的房门。三天来,他完全没有看见女孩们出门。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关心。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在拥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两人时为希克娃挺身而出?甚至在她们刺杀黎莎后还让她们留下?难道自己真的考虑成为沙漠恶魔的女婿?结婚的想法总是令罗杰恐惧,过去几年来自己曾数度为了逃脱这个圈套而远走高飞。

婚姻是另一种自杀,艾利克总是这么说。女人们抢着要和吟游诗人上床,所以我们顺从她们的意愿。但一旦你订婚了,所有吸引她的特点突然间都变成问题了。她们不希望你继续旅行,又不希望你每天晚上都去表演,或是加班演出,接着她们会怀疑你为什么总是挑选漂亮的女孩上来丢飞刀。不知不觉间,你就已变成天杀的木匠,能在第七日的时候上台唱首歌就算走运了——想和任何女人睡觉都由得你,但床边一定要放着打包好的行李,并且在听到“订婚”两个字的时候立刻走人。

然而他还是不假思索地跳出来帮希克娃解围,即使到了现在,他的脑中依然不时响起两个女孩美妙的合声。罗杰渴望与她们一同唱歌,而当他想起她们的长袍掉落地面那一幕时,他的心里生起了另一种渴望,一种打从遇上黎莎以来就不曾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到的渴望。

但黎莎不会接纳他,而艾利克又在没有朋友的情况下孤独死去。

阿邦的女人隔三岔五会送食物来或清理便桶,但女孩们的房门一直只是拉开一条缝,而且总是在他有机会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之前就被关上。

当晚在阿拉盖沙拉克中,罗杰紧张地打量贾迪尔,卡维尔。加尔德和汪妲手持长矛与其他戴尔沙鲁姆并肩作战。加尔德和汪妲适应得十分快。加尔德或许不擅长沙鲁沙克,但在持盾推进的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强壮,也没有人能够在盾墙后方将矛刺得比他更远。

罗杰与黎莎、贾迪尔,以及数名解放者长矛队的战士一同推进,以自己的音乐笼罩众人、驱退恶魔,同时却强烈地感觉自己心不在焉。贾迪尔迟早都会询问罗杰对与他的女儿和外甥女的婚事,如果他的答案无法满足对方,只怕当场就会有人惨死,而且肯定是他。

但截至目前,贾迪尔的眼中都只容得下黎莎,如同坠入爱河的男人一样不停地讨她欢心。当然,这并不会让他感觉更加自在,特别是当罗杰发现黎莎也在回应他的目光时。他不是傻子,就算她没发现,他也很清楚那代表什么意思。

罗杰在扫荡行动结束,所有人解散回城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糟糕,手指因为演奏而麻木,全身肌肉无处不痛;他汗流浃背,身上沾了一层恶魔焚烧的灰烬。

看着加尔德和汪妲全身充斥着恶魔的魔力,一副仿佛刚刚跳下床,而不是要上床休息的模样,罗杰的心情更加难受。他从来不曾感受魔法的威力。在看过魔印人形体消散,说什么要溜入地心魔域之后,他就对魔法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最好还是用音乐和恶魔保持距离,然后玩玩飞刀比较稳妥。

但在解放者洼地居住将近一年后,经常吸收魔力的人身上都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变化。他们比当初强壮,身手更加敏捷,不会生病,也不会疲惫。年轻人迅速长成,老人的老化速度减缓,甚至返老还童。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罗杰感觉自己仿佛快要崩溃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卧房,一心只想好好睡上几小时。但房内的克拉西亚油灯亮着,散发出香甜的气味。这点似乎不大对劲,因为他出门前天还没黑。床头柜上放着冰水,还有摸起来尚有余温的面包。

“我还吩咐希克娃帮你准备洗澡水,未婚夫。”一个声音从罗杰身后传来。他吓得大叫,连忙转身,不自觉地手里握住一把飞刀,结果发现说话的是阿曼娃,希克娃则跪在她身后,旁边摆了个热腾腾的大澡桶。

“你们在我房间里干什么?”罗杰问,他想收起飞刀,但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阿曼娃顺势下跪,仿佛举行仪式般额头轻触地面。“原谅我,未婚夫。我最近……身体不适,需要希克娃照顾。无法服侍你令我内心不安。”

“那个……啊,没关系。”罗杰说,强迫自己收起飞刀。“我不需要服侍。”

阿曼娃闻闻空气。“对不起,未婚夫,但你得洗个澡。明天就是月亏之始,得准备一下才好。”

“月亏?”罗杰问。

“暗月。”阿曼娃说。“相传恶魔王子阿拉盖卡将会降临人间。男人在月亏的白天必须神清气爽,才能度过最漆黑的夜晚。”

罗杰眨眼。“太美了。应该有人写首月亏之歌。”他立刻开始构思旋律。

“对不起,未婚夫。”阿曼娃说。“已经有很多关于月亏的歌了。你希望我们帮你沐浴的时候唱给你听吗?”

罗杰脑中突然浮现这两个女人一边裸体高歌,一边把他掐死在澡盆里的画面。他紧张大笑。“我的老师告诉我要小心太过美好的事物。”

阿曼娃侧过脑袋。“我不了解。”

罗杰大口吞咽口水。“或许我该独自沐浴。”

女孩们透过面纱咯咯娇笑。“你已经看过我们裸体的模样了,未婚夫。”希克娃说。“你怕我们看见你的吗?”

罗杰面红耳赤。“不是那样,我……”

“不相信我们。”阿曼娃说。

“我有理由相信你们吗?”罗杰问道。“你们假扮不会说提沙语的无辜少女,然后试图行刺黎莎,结果却又完全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知道澡盆里面没有黑叶草?”

两个女孩再度额头抵地。“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就杀了我们吧,未婚夫。”阿曼娃说。

“什么?”罗杰问。“我不会杀任何人。”

“那是你的权力。”阿曼娃说。“而且我们的背叛行为理应处以死刑。你如果拒绝我们,我们也将面对同样的命运。”

“他们会杀死你们?”罗杰问。“解放者的女儿?”

“要么就是达玛佳为了我们行刺失败杀死我们,不然就是沙达玛卡为了我们意图行刺而杀了我们。如果我们不在你的卧房里寻求庇护,我们就死定了。”

“你们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但那并不表示你们必须帮我沐浴。”罗杰说。

“我表妹和我绝不希望让你颜面无光,杰桑之子,”阿曼娃说,“如果你不想娶我们为妻,我们就去向我父亲坦白。”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接受这种做法。”罗杰说。

“今晚你不须接受任何事情。”希克娃说。“除了一首月亏之歌以及舒适的澡。”两名克拉西亚女孩同时撩起面纱,引吭高歌,歌声如同他印象中一样美妙。他听不懂歌词,但深沉的曲调明显表达出在黑夜中找寻力量的意境。她们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缓缓地引领他走向澡盆,帮他脱下衣服。没过多久,他已经赤身裸体,坐在热腾腾的澡盆里,感受着舒舒服服的热水洗去肌肉上的疼痛和疲倦。她们在他身边编织出一道音乐的面纱,如同他用以蛊惑恶魔的音乐般令他着迷。

希克娃轻轻耸肩,黑色丝袍滑落地面。罗杰低声呼叫,看着她转身解开阿曼娃的长袍。

“你们在干吗?”他在希克娃从前方踏入澡盆时问道。阿曼娃从后面人盆。

“当然是帮你沐浴。”阿曼娃说。她立刻继续唱歌,用手捧起热水淋在他头上,希克娃则拿出刷子和肥皂。

她的动作轻快有力,一边刷下他身上的尘土,一边帮他按摩肌肉。但罗杰几乎没有注意,双眼紧闭,陶醉在她们的歌声中,以及那温柔的抚摸下,直到希克娃将双手伸入水中。他当场跳了起来。

“嘘,”阿曼娃轻声道,柔软的双唇贴在他耳边,“希克娃已经有过经验,而且受过枕边舞蹈的训练。让她成为我们送给你的月亏之礼吧。”

罗杰不清楚枕边舞蹈是什么意思,不过其实并不难猜。希克娃的嘴唇贴上他的耳朵,他在她爬上他的大腿时紧张得直喘息。

黎莎原来不知道罗杰的卧房就在自己卧房的正下方,直到楼下传来希克娃的叫声。一开始她以为女孩是在惨叫,于是连忙起身,准备去拿草药裙,接着她才听出那是什么叫声。

她试图继续回去睡。尽管这种行为极为不妥,罗杰和希克娃似乎都不打算低调行事。她拿了一个枕头盖在头上,不过叫声竟然突破枕头钻进耳朵。

其实她并不惊讶。就某些方面来说,她甚至没有想到他们会拖这么久。在英内薇拉如此鼓动他们检查希克娃的童贞之后,黎莎就一直觉得她很不对劲。要激发罗杰英雄救美实在太容易了,轻轻松松就让他接受她们成为他的新娘——毕竟,罗杰只是个男人。

她轻哼一声,心知那只是实情的一部分而已——英内薇拉连我也一起耍了。

事实上,她不赞成男人娶超过一名妻子,但她还是认为罗杰会对那两个女孩带来好的影响,而或许丈夫的责任也可以帮助他成长。如果这是他想要的话……

就算是他想要的,我也不必在这里听。她心想,接着翻身下床,走出走廊,在她的楼层挑了间空房。她心怀感激地爬进被窝,满心以为自己会立刻入睡,但刚刚的声音在她脑中回荡,引来一些全新的遐想画面——贾迪尔除下衣衫,肌肉上的魔印栩栩如生。她心想它们是否也与亚伦的一样微带刺痛。

终于睡着后,她陷入一场春梦中。在梦里,她想起她和加尔德缩在父母家中客厅地板上时壁炉发出的热气、马力克的狼眼、亚伦的亲吻和拥抱所引发的激情。

但加尔德和马力克都背叛了她,而亚伦又拒绝了她。春梦化为噩梦,当日在道上被三个强盗压在地上的景象再度清晰无比地回到眼前。她再度听见他们的淫言秽语,感到他们拉扯自己的头发,承受被他们骑在身上的感觉。她将这段回忆封存在脑海深处,但很清楚那是曾经发生过的残酷事实。在这些画面中,她清楚地看见英内薇拉在执行鞭刑时对她露出不屑的神情。

她猛然惊醒,心脏猛跳。她伸出双手,找寻东西守护自己,不过屋内当然没有其他人。

恢复正常后,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愤怒。强盗在回洼地的路上从我体内夺走了某样东西,但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夺走一切。

黎莎脸上涂着厚厚一层脂粉,试穿着可能是第一百件衣服,同时还要顾虑精心设计的发型,不让它被衣服弄乱。

贾迪尔要来求婚了。当天早上他派人捎信,说下午要来造访,继续为她念诵旅途中尚未念完的《伊弗佳》圣典,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阿邦的第一妻室莎玛娃带了几十套衣服来给她试穿,比婴儿肌肤还要柔软的克拉西亚丝绸,鲜艳且极度裸露。她和伊罗娜把黎莎当作娃娃一样打扮,让她在墙上一整排镜子面前走动,争论着哪些剪裁样式比较性感。汪妲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大概在为了阿瑞安的裁缝师对待她的方式感到庆幸。

“这件太夸张,就算以我的标准来看也一样。”伊罗娜评论最后这套服装说道。

“太暴露了。”黎莎说。这套衣服几乎完全透明,是英内薇拉偏爱的那种风格。她要有布鲁娜的厚披肩才好意思穿上这套衣服。

“你得维持神秘感。”伊罗娜同意道。“让他自己想办法赢得奖赏。”她挑了件没有那么透明的连衣裙,但丝绸依然紧贴黎莎,让她觉得自己如似一丝不挂。她打了个冷战,终于了解这种服饰为什么在北地不像沙漠那么流行。

“没这回事。”莎玛娃说。“黎莎女士的身材可以媲美达玛佳,让沙达玛卡看清楚在合约签订前只能看不能摸的好货。”她拿出一套透明裸露到黎莎都不知道穿来干吗的服装。

“够了!”她大声说道,脱下伊罗娜挑选的衣服,顺手丢到地板上。她拿起一块布,开始擦掉脸上莎玛娃和伊罗娜为之争论颜色的化妆品。

“汪妲,去拿我那套蓝色衣服过来。”黎莎说。她的语气将女孩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立刻领命而去。

“那件单调的老古董?”伊罗娜问道。“你会看起来——”

“那是我自己。”黎莎打断她。“不是什么浓妆艳抹的安吉尔斯妓女。”两个女人都张嘴结舌,但她瞪向她们,她们立刻闭嘴。

“至少不要弄乱发型。”伊罗娜说。“我弄了一个早上,打扮一下不会要你的命。”

黎莎转身,欣赏母亲帮她浓密的黑发所做的造型,额头上的刘海桀骜不驯,背上的波浪如同飞瀑。她微笑。“好吧!”

汪妲带着黎莎的蓝色连衣裙回来,但黎莎看着它啧啧两声。“让我想想,去拿我节庆时候穿的那套礼服。”她向母亲眨眼。“没道理不打扮一下。”

黎莎在自己的卧房中来回踱步,等待贾迪尔到来。她遣走了其他女人,听她们说三道四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一会儿,门上传来敲门声,黎莎迅速照照镜子,收起小腹,挺起胸部,然后过去开门。

但等在外面的不是贾迪尔,而是阿邦,目光低垂,手里拿着一只小酒瓶以及一只更小的酒杯。

“增加勇气的礼物。”他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什么?”黎莎问,打开酒瓶闻了闻。她皱起鼻头。“闻起来像我手术前用来消毒伤口的东西。”

阿邦大笑。“它肯定常被拿去消毒伤口。这玩意叫作库西酒,是我们族人用来消除紧张的饮料。就连戴尔沙鲁姆也喝,为太阳下山之后增添勇气。”

“他们会在喝醉之后上场打仗?”黎莎难以置信地问道。

阿邦耸肩。“库西酒……朦胧中带有清醒,女士。喝一杯,你会感到温暖而宁静。喝两杯,你会拥有沙鲁姆的勇气。喝三杯,你会感觉自己有能力在奈的深渊边缘跳舞。”

黎莎扬起一边眉毛,但嘴角微微上扬。“或许喝一杯吧。”她说,在小酒杯中倒满了酒。“此刻我不介意暖暖身体。”她将酒杯放在嘴边,一饮而尽,然后在喉咙传来灼烧感时咳了咳。

阿邦鞠躬。“每一杯都比之前更加甜美,女士。”他离开。黎莎又倒了一杯。的确,这酒的口感滑顺爽口。

第三杯如同肉桂般美味。

阿邦对于库西酒的说法没错。黎莎感觉酒意如同魔印斗篷般笼罩全身,同时提供温暖与保护。脑中争吵不休的声音消失了,在那阵宁静中,她的思绪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境界。

屋内燥热难耐,尽管她的庆典礼服胸线很低。她朝胸口扇风,饶富兴味地看着贾迪尔一边装作不感兴趣,一边又不时偷瞄自己的模样。他们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伊弗佳》圣典摊在两人之间,不过贾迪尔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念经给她听了。他们谈起其他话题,她越来越棒的克拉西亚语、他在卡吉沙拉克的日子,以及她当布鲁娜学徒的生活,还有他母亲因为生了太多女儿而遭受排挤的情况。

“我妈对于只生一个女儿也一直耿耿于怀。”黎莎说。

“像你这样的女儿比一打儿子还强。”贾迪尔说。“但你哥哥们呢?就算他们已经长伴艾弗伦身边,也不会因此而贬低她的荣誉呀。”

黎莎叹气。“我妈骗你的,阿曼恩。她只生我一个,而我也没有恶魔骰子可以保证帮你生儿子。”此言出口的同时,她感到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就像她的衣服一样,她要让他认识真正的她。

意外的是,贾迪尔只是耸了耸肩。“那就顺应艾弗伦旨意吧。就算你已生了三个女儿,我也会珍惜她们,并且深信你一定会帮我生儿子。”

“我也不是处女。”黎莎脱口而出,然后屏息以待。

贾迪尔凝视着她良久。黎莎怀疑自己是不是透露太多了。但自己是不是处女又关贾迪尔什么事?

从贾迪尔的眼神看来,这事显然事关重大,但她母亲的谎言在她心中造成很大的压力,如果她继续保持沉默,那与她亲口撒谎没有两样。

贾迪尔左顾右盼,似乎在确定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接着凑向前去,嘴唇几乎与她贴上。“我也不是。”他低声说道。她哈哈大笑。两人笑成一团,沉浸在坦诚融洽的气氛当中。

“嫁给我。”他恳求道。

黎莎轻哼一声。“你为什么还要更多妻子,你已经有了……”

“十四个,”贾迪尔挥手说道,仿佛她们不算什么,“卡吉有一千个。”

“有谁会记得他第十五个妻子的名字?”黎莎问。

“姗娜娃·克雷瓦克。”贾迪尔不假思索地说道。“传说她父亲窃取影子打造她的黑发,于是自她的子宫里产下了史上第一代侦察兵,隐身于黑夜中,但依然传承了父亲的警觉特质。”

黎莎眯起双眼。“你瞎编的吧。”

“万一不是的话,你愿意亲我一下吗?”贾迪尔问。

黎莎假装考虑。“如果是的话,我要打你一下。”

贾迪尔微笑,指向《伊弗佳》。“卡吉的所有妻子都被记载在圣典中,接受世人的永恒赞扬。其中有些妻子的记载颇为详尽。”

“一千个全都记在里面?”黎莎怀疑地问道。

贾迪尔对她眨眼。“直到一百名之后才从详述她们的生平变成简述。”

黎莎笑嘻嘻地拿起圣典。“两百三十七页。”贾迪尔说。“第八行。”黎莎翻到他说的那一页。

“上面怎么说?”贾迪尔问。

黎莎依然不太看得懂书上的文字,但阿邦教过她拼音念诵的技巧。“姗娜娃·克雷瓦克。”她说。她把整页的内容念给他听,努力模仿美如音乐般的克拉西亚口音。

贾迪尔微笑。“听你说我们的语言令我通体顺畅。我已经开始记载我的生平——《阿曼恩圣典》,与卡吉撰写《伊弗佳》一样,用我自己的鲜血撰写。如果你担心被世人遗忘,嫁给我,我会将你的事迹写成一整座沙丘。”

“我还是无法作决定。”黎莎坦白说道。正当贾迪尔的笑容开始消失时,她凑上前去,展颜欢笑。“但你已经赢得了一个吻。”他们四唇交触,一股远比任何魔法还要强大的感觉袭体而来。

“万一被你妈发现怎么办?”贾迪尔问,在发现她不打算停止拥抱时把她推开。

黎莎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将他拉回身边。

“我把门锁上了。”她说,张嘴亲了上去。

黎莎是草药师,是古世界科学家,且常常做实验。她最喜欢的就是学习新事物,不管是草药、魔印还是异国语言,世界上没有任何她无法学习并且加以改进的学问。

所以那一天在床上,当他们脱下衣服时,十五年来都在学习治疗人体的黎莎终于学会如何让人体自在高歌。

在汗水与喘息声中分开时,贾迪尔似乎十分满意。“你比吉娃沙鲁姆的枕边舞者还要厉害。”

“压抑多年的结果,”黎莎说,愉快地伸展身躯,毫不在意裸露自己。她从来不曾如此自在过。“幸好你是沙达玛卡,稍微逊色的男人可能无法幸存。”

贾迪尔大笑,亲吻她。“我为了战争而生,必要的话可以与你欢愉大战十万场。”

他站起身来,低头鞠躬。“但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得赶赴另一个战场。今晚是月亏的首夜,阿拉盖将会异常壮大。”黎莎点头,两人不情愿地穿上衣衫。他拿起他的长矛,她则换上草药裙。

加尔德、汪妲和罗杰与解放者长矛队在庭院里等待,没有人向他们多说什么。黎莎感觉自己有些异样,她很肯定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表现在脸上。

即使在阿拉盖沙拉克作战期间,黎莎都觉得与贾迪尔如此靠近地并肩作战,让她无法集中精神。他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当她处理经验老到的战士所受的轻伤时,他一步也没有离开她身侧。

“我明天也可以来为你读经吗?”贾迪尔在战事结束后问道。他还要忙上几小时,但洼地镇民可以先回镜宫。

“只要你喜欢,每天都可以为我读经。”她说。只见贾迪尔喜形于色。

恶魔王子待在远方观察解放者的传人与手下屠杀躯壳。心灵恶魔已经观察解放者传人好几个周期了,如同王子所恐惧的,他是个统一者。他很显然还不了解恶魔骸骨长矛和王冠所蕴藏的力量,但他的力量依然与日俱增,且这些人类躯壳已经开始统一,可能造成威胁。那时要杀解放者传人已经有点困难,就算恶魔王子成功,还是有很多人可以取而代之。

但北地雌性人类带来新的转机,成为解放者传人的弱点。她的心灵缺乏防护,而且她对解放者传人以及它兄弟在北方跟踪的那个男人所知甚详。当她与其他人分开时,心灵恶魔随即跟上。

回到镜宫后,黎莎几乎是飞奔上楼,直奔卧房。

“你怎么了?”汪妲问。

“看来你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汪妲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黎莎大笑。“回床上去吧。卡维尔训练官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对你大吼大叫了。”

“卡维尔没那么糟。”汪妲说,不过还是依照她的吩咐回房去了。

黎莎踮起脚尖,溜过母亲房门,祈祷那个女人起码愿意等到天亮才来盘问她。在溜回她与贾迪尔做爱的卧房并且锁上房门后,她诚心感谢造物主。

终于剩她一个人后,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憋了一整个晚上的笑容。

接着一个布袋套在她的头上。

黎莎试图尖叫,但布袋底端的绳子拉紧,令她喘不过气来,声音便哑了。一只强壮的手掌将她手臂扯到身后,接着双手又被同一条绳子捆上了。袭击者从后方踢中她的膝盖,用绳子的末端捆绑脚踝。一开始黎莎用力挣扎,但每个动作都会牵动喉咙上的绳索,她很快就安静下来,以免勒死自己。

她被扛上一个强壮的肩膀,抬离窗户,于冷风中被人扛下一道梯子。他们无声无息,但黎莎可以从梯子震动的感觉判断对方至少有两个人。

她的体重对扛她的男人来说似乎不是问题,对方在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稳的情况下于街道上飞奔。黎莎试图辨别方向,但根本办不到,最后她被扛上一道台阶,进入建筑,走过一连串的走廊,穿越一扇房门。男人们停下脚步,粗鲁地将她丢在地上。

这一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厚重的地毯令她毫发无伤。对方割断她脚踝和手腕上的绳子,扯下头上的布袋。这个房间灯火通明,但由于之前头上遮着布袋,油灯看来依然刺眼。黎莎扬起战抖的手掌挡在脸前,让双眼适应光线。之后,她发现自己趴在英内薇拉的地板上。英内薇拉躺在一堆枕头叠出的床铺上,以一种猫咪打量瓜下的老鼠的神色打量着她。

达玛佳的目光转向她身后的两名战士。他们与所有戴尔沙鲁姆一样全身包覆着黑袍,以面巾遮脸,不过没有携带长矛或盾牌,两人肩膀上都稳稳扛着梯子。

“记住,你们没有来过这里。”英内薇拉说。男人们无声地鞠躬,转身离去。

她低头看向黎莎,面露微笑。“男人真是好用,请过来这里。”她指向对面另一堆枕头。

黎莎身形摇晃,等待血液回归麻痹的双脚,不过恢复之前她立刻爬起身来,冷静地环顾四周,抗拒伸手揉脖子的冲动。这是一间堆满枕头的做爱房,光线朦胧,香味弥漫,地板和墙面布满绒布和丝绸,房门就在她身后。

“门外没有守卫。”英内薇拉笑着说道,挥了挥手,仿佛允许黎莎出门查看。黎莎试图查看,伸手握住黄铜门把,只看见一道闪光,身体向后飞出,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她看见门梁、门框以及门栏上的魔印光芒闪烁,但瞬间消退,在她尚未适应的眼中留下淡淡残影。

黎莎心里的好奇大于恐惧,站起身来,走回门口,打量着门框上以金漆、银漆所绘制的细致魔印。很多魔印她都没有看见过,而她注意到其中包含宁静魔印。这表示门外的人听不见屋内的声音。

她伸出手指轻弹魔印网,看着接触点附近的魔印发光片刻,照亮缜密的魔印网。

魔力从何而来?她心下好奇。附近没有地心魔物可以提供必要的魔力,而少了魔力,魔印只是一堆符号而已。

只要有时间,黎莎知道自己可以解除魔印,逃离此地,但这样做就表示她无法注意英内薇拉,而天知道那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她转身面对依然靠在枕头上的达玛佳。

“好吧,”黎莎说,走过去坐在英内薇拉对面,“你想谈什么?”

“你要和我装傻吗?”英内薇拉问。“你以为我不会在你碰他的那一刻就发现吗?”

“就算你发现了又怎么样?”黎莎问。“这又不是罪。根据你们自己的律法,男人可以和任何女人睡觉,只要她不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或许当妓女是北地女子找寻丈夫的方式。”英内薇拉说。“但在我的族人里,受害者的妻子有权教训这样的女人。”

“阿曼恩早在与我做爱之前就已经向我求婚了。”黎莎说,故意激怒对方,试图制造脱罪的机会。“而我不认为他自视为受害者。”她微笑。“他充沛的精力充分表达了他的意愿。”

英内薇拉嘶吼一声,坐起身来。黎莎知道她已经上钩了。“拒绝我丈夫的求婚,今晚就离开艾弗伦恩惠。”英内薇拉说。“这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

“你之前两次试图杀我都失败了,达玛佳。”黎莎说。“你怎么会认为再来一次就能成功?”

“因为这一次我不会交给十五岁的小女孩去做。”英内薇拉说。“也因为我丈夫不会及时赶来救你。我会告诉所有人你在诱惑我丈夫的当晚前刺杀我,没有人会质疑我杀你的权力。”

黎莎微笑。“我质疑你是否有杀我的能力。”

英内薇拉自枕头底下取出某个小东西,接着一道火光照亮屋内,在黎莎感到一股强烈的热浪时,它又迅速消失。

“我可以当场把你烧成灰烬。”英内薇拉威胁道。

这是个令人惊讶的把戏,但对于制作火药超过十年的黎莎而言,这道火光产生方式比火光本身更加离奇。英内薇拉没有点火,没有混合化合物,没有撞击目标。她仔细观察英内薇拉手中的物品,顿时恍然大悟——那是一颗火恶魔的头骨。

这就是魔印力量的来源。黎莎了解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没有在几个月前就想到这一点。阿拉盖霍拉,恶魔骸骨。

明白这一点立刻在她心中掀起无限可能,但如果不能逃出生天,再多可能也没有意义。她盘算着在被英内薇拉烧死之前,自己有没有办法绘制魔印抵抗火焰。

“这就是门框的魔力来源?”黎莎问,转头面对房门。“木头里藏有阿拉盖霍拉?”

英内薇拉瞄向房门,黎莎趁机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把甩炮,抛向英内薇拉。

小小的纸卷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光,全然无害,但英内薇拉大叫一声,出手挡在脸前。黎莎毫不放纵时机,迅速冲上,抓起对方握持恶魔头颅的手腕。她以拇指紧压英内薇拉的脉门,恶魔头颅应声落地。黎莎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紧握成拳。接着达玛佳鼻梁上的软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黎莎举拳又要锤下,但英内薇拉滚到地板上,身体一扭,抓住黎莎的肩膀,以比骆驼还要大的力道,一膝盖顶在她的两腿之间。

“妓女!”英内薇拉在黎莎疼痛难耐的时候吼道。“我丈夫有好好插你吗?”她大叫,再度顶中黎莎的胯下。“我丈夫有这么用力插你吗?”她三度攻击。

黎莎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她盲目地抓向达玛佳的头发,但英内薇拉紧握她的袖口,如同吟游诗人摆布木偶般控制黎莎的双手。黎莎的裙摆过重,难以抵挡,只能任由对方移动到自己身后,放开她的衣袖,转而紧锁她的喉咙。

“感谢你,”英内薇拉在她耳边低语,“本来我打算把你烧死,不要弄脏我的指甲,但现在这种死法令我更加满足。”

黎莎使劲挣扎,但都是徒劳。英内薇拉双脚缠在黎莎腰间,手臂挡在自己脸前。黎莎无法以手掌或药粉攻击任何弱点,而随着肺中的空气逐渐减少,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她伸手抓向恶魔头颅,但英内薇拉一脚将之踢开。就在黎莎即将昏迷之前,她拔出腰间的匕首,插入英内薇拉的大腿。

一股热血喷洒在黎莎手上,令她感到一阵作呕,不过英内薇拉大叫一声,松开手臂。此时黎莎得以蹬离她身旁,翻身跪起,吸入一口救命的空气,将匕首举在身前。英内薇拉翻到另一边,把手伸进腕袋中,朝黎莎抛出一把东西。

黎莎在一阵黄蜂过境的声响中侧身扑倒。其中一枚射穿她的大腿,另外一枚插入她的肩膀。她惨叫一声,拔出肩膀内的东西,发现那是一颗恶魔牙齿。牙上染满鲜血,但她透过拇指摸出其上刻有魔印。她将恶魔牙齿塞入口袋,以供日后研究。

这时英内薇拉已经起身,朝黎莎直扑而来,但黎莎一边站起,一边高举匕首。英内薇拉停下脚步,开始绕圈。她从腰带中取出自己的匕首,魔印刀锋锋利的程度可媲美黎莎的手术刀。

黎莎的手探入围裙上的另一个口袋。英内薇拉也把手伸进腰间的黑绒袋。

恶魔王子饶富兴味地看着雌性人类摆出一副众王子为了争夺交配对象时的对立姿态。它原先打算吞噬北地女子的心灵,让化身魔取而代之,借以接近解放者传人,但人类自己的政治冲突看来更加有趣。她们可以一并击溃传人的意志并且瓦解他的统一大梦。

它只须推她们一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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