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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风暴也好像应着事态的发展一般,势头跟着衰退了下来。它好像和我们一样,被出乎意料的事态和迷茫的气氛给惊住了,我们面面相觑,又把视线转到了那个囚徒身上。四下里一时鸦雀无声。我们忘了问很多东西——他的名字,他在这囚坑里做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一名守护者。不过有件事已经确定了:他并不是锡瓦的萨布,不是我的父亲。我被这个事实弄得哑口无言,胃里也跟着翻腾了起来。
这时,涅卡也回到了我们中间,他提醒我们说,风暴既然已经平静下来,那么,门房里的卫兵们应该也会采取更加大胆的行动。“好了,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他一面催着我们,一面又朝我们救出来的囚徒看了过去。
“你好啊,萨布。”他冲着那人打了招呼。
“他不是萨布,”肯萨终于开了腔,“这个人,是个诱饵。”她走到那个男人跟前,抓起他身上脏兮兮的袍子,把一堆布握在了拳头里,“要我来的话,我肯定就把你脸朝下扔回囚坑里去了,不过在这之前,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被吓得摇起了头,嘴巴无声地开合着。他一副老相,两鬓花白,嘴唇上流满了口水,眼睛也疯狂地翻动着。
“啥?”涅卡被这突然的转折惊到,从战斗中分了心,“你说啥?我的情报说,这里关着的就是萨布,从锡瓦来的守护者萨布。”
我把艾雅推到了一边。“你知道的,”眼神像是要刺穿她一般,“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艾雅挣开了束缚,解放了自己的双臂。“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也只是怀疑过而已。”
“呃,你早该……”
“我想说来着。”她抗辩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胸中的怒火跟着吐了出去,知道这不是艾雅的错。
“那……这到底是谁?”
她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艾雅说着,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个惊恐不已的囚徒身上,肯萨还死死地抓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萨布,萨布。”他飞快又含糊地回答道。这人下颌松弛,嘴唇湿润,眼中满是困惑和恐惧。“守护者,守护者。”
我们都叹了一口气,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想从这个老疯子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我们该撤退了。”涅卡警告着,他现在离我们也不过一尺之遥,是的,风暴已经没法再提供之前那样的掩护了,再过一会儿,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涅卡朝囚坑对面的方向射了两支箭,那面立刻传出了一声怪叫——那声音里要么是惊讶,要么是痛苦。不过,不论这两箭带来了什么效果,我们都大体上可以期待这些卫兵会被多拖在那里一会儿了。“我们要撤退了,听到了没有?有什么话出去了再讲。”
他说得没错。
一支箭呼啸着从黑暗中钻了出来,直接扎进了涅卡旁边的地面里,接着,更多的箭也接连不断地向我们射了过来,于是,我们立刻飞奔了起来。风暴已经过去,视野也是一片清明。门房里传出了卫兵重新集结的声音,这次是不会有人听错的。“来者何人?”那边传出了喊声,那声音起初还带着几分谨慎,不过接下来的几声底气就足了不少。我们根本无心回应。这一群衣衫褴褛,满心失望又因为战斗疲惫不堪的人,怎么会有心情回答这样的问题呢?我们直接从大门撤了出去,一头扎进了风暴里。虽然风势已经弱了不少,它却依旧抽打着我们,简直就像是一场训诫,一次对我们的愚蠢行为的惩罚一般。
我朝艾雅瞥了一眼,却发现她的眼里只有痛苦的色彩。看来,她还是期盼着自己真的搞错了什么。
神庙的大门外只有向远处延展而去的荒原,还有在我们眼前奔流的黄沙。眼前虽然是这番景象,我却还是勉勉强强地察觉到了远处的骚乱:神庙里追出了一群卫兵,他们剑拔弩张,从大门的方向疾驰而来,呼吼声里满是战意,只能说是来者不善。
“站住!”他们齐声喊着。不过,如果他们打算让我们停下逃离的脚步,那肯定是没什么成功的可能的。这时的我们正是血脉贲张,求生本能最为敏锐的状态。我们看到了追来的卫兵,发觉自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之后,便继续努力向前逃去。
涅卡从箭袋里飞快地抓出一支箭来,收紧了躯干,然后把箭射了出去,这套动作依旧是一气呵成,而那只箭也正中目标,放倒了一名弓手。正在这时,有一个剑士疾步冲来,打算截住肯萨的去路,肯萨也是不慌不忙,把手中的长矛一摆,矛杆上下一动,把那剑士刺了个正着。
不过,我的余光也扫到了另一个弓手,他正张弓搭箭,准备向艾雅射箭。我连忙喊了起来,以示警告,然而那声音却被涡卷的狂风给带走了,于是我打定主意,打算变换路线,去往她的所在。
“不!”我心里一面想着,一面喊了起来,“艾雅,扑到地上去!”
然而,下一刻我就看到,那个弓手扔下了自己的武器,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仔细瞧过之后,我才明白,那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箭。但是,这箭是从哪儿来的呢?肯萨和涅卡都没有向这边射击,所以我也没有一点儿头绪,只好一面接着跑起来,一面朝别人大喊大叫,让他们也加快速度。
总之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把那些卫兵给甩在了身后。
我跑到了艾雅跟前说:“哪里有人?不管他是谁,这个人都救了你的命。”艾雅听完我的话,目光放到了我身上,我在想,她是不是和我想到了一块儿。于是我们继续向前飞奔,一头扎进了前方朦胧的黑暗之中,我们一路跑一路看,到头来却还是没有看到那个神秘的弓手。
肯萨、涅卡,还有那个囚徒正跑在我们的前面,神庙已经被我们甩在了身后,那些卫兵的呼喝声也离我们越来越远。月亮照亮了我们的前路,于是我们继续一路飞奔,聚在一处,齐步并进。直到肯萨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调转方向,于是我们离开了荒原,跑进了岛屿边缘的林地里。我们撞过干燥的灌木丛,继续奔跑着。脚下突然湿成了一片,我们这时已经跑到了水边。
肯萨举起拳头,示意我们停下,她蹲下身去,又示意我们聚集在一处。她现在也是胸口起伏,呼吸凌乱,然而她扫视自己同伴的目光里,依旧闪烁着危险与兴奋的光芒。
“我们被跟踪了。”她一面说着,却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把武器拿到了手上。
黑暗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要跟踪你们,又有何难呢?”声音的主人说着,又向前迈开了脚步,我们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而其他人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我没有那么做,我认出了那个声音,还有那个大步流星走进空地来的身影。他怒气冲冲地把灌木扫到了一边,然后用目光扫了我们一圈,脸上怒意顿生。
“你们都死定了。”
说话的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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