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到处是胡须
我听到保险锁的咔答声。我的手指抓住胡椒罐，转开盖子，将胡椒粉喷出。
我迅速蠕动，移出那家伙前方，然后再次喷出胡椒粉。
「哈哈哈啾啾啾!」
警卫和他的同伙连忙往后跳，另一名挡在门口的警卫踉踉跄跄，刚好及时赶到我跟前，让我喷另一把胡椒。
「我们走!」我大喊。
我们逃离建筑物，远离此起彼落的喷嚏声和听不懂的恶毒咒骂声。
我们一直贴靠着外墙，停留在阴影里。我们在不远处冲过士兵的卡车。我经过卡车时，注意到一套丢在杯子餐托里的钥匙。
「你开过车吗?」我问。
「开过啊，」凯斯尖声说，「在农场时。」
我们跳进车内。凯斯发动卡车，我们于是在一阵臭气中扬长而去。
*
纳勒艾撒曼的街道让人松口气，街道飘散着肉桂和炸肉的香味。我们得在公路前丢下卡车，那边离这里很远，然后我们慢跑过剩余的路。
「警察?」我问任何肯听我们说话的人。「你知道警察在哪吗?」
「你们有没有看到大概跟我们同年纪的一个女孩?」凯斯说，「她真的很聪明。」
我们绝望地环顾四周寻找警察和亚莉，但看不见前方，街道上人群摩肩擦踵。从好的方面来说，马萨的追兵看不见我们，但从坏的方面来说，我们几乎无法移动半步。我得抓住凯斯的手臂，才能避免我们被人群冲散。
对我而言，每个帽子看起来都像马萨的兰伯达棒球帽，每个人看起来都像马萨成员。我至少看到七个很像狄米崔欧的人，到处都是胡须。
这时已接近午餐时间，摊贩在大锅子里搅拌食物。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小孩跑进跑出移动缓慢的观光客中。
「哈哈哈哈。」他咯咯笑着，很轻易就闪躲开一个猛追他的小孩，后者一定是他的弟弟。一个女孩特意走在我们身旁，拉着两只系着绳子的山羊。各种语言的叫唤声大声响起：「过来这里……来这……请来这里看……欢迎……都是最好吃的东西喔。」
「杰克，我饿死了啦。」凯斯说。
「不行，」我说，「就是不行。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这是速食，」他说，「我们可以吃了就跑。」
「不行!」
我们蜿蜒经过一大堆桌子，它们装满萤光色的塑胶金字塔和成排的纪念T恤，上面印着我父母带我去埃及但我只拿到这件笨T恤。我们还绕过一位戴贝蕾帽的艺术家，他正在标示着老家伙金字塔的帆布上，为一位耐着性子微笑的祖父画画像。
我将凯斯拉进一条窄巷子里。即使日正当中，小巷仍旧阴暗。一只看起来愤怒异常的鸡站在一扇门口，咕咕咕斥责我们，然后失去兴趣，回到门里。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凯斯问。
「我们最好离开这里。」我说，「离这越远越好。他们一定会来抓我们，他们会看见卡车，决定搜索这整个地区。我们可以一直隐形，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得找个五金行，把这些铱手镯敲掉，希望到时卡莱会接收到我们的讯号。」
「那打电话回家呢?」凯斯问。
我想着亚莉和她妈在罗得岛的那场灾难性电话交谈，但我知道若能听到老爸的声音会很棒。这想法实在很诱人。「我考虑看看。」
凯斯回头凝视街道。「肚子饱时比较容易想出好点子。」
我按摩着额头。我的头在痛，但它不是那种古怪的、G7W式的痛，告诉我需要治疗，而是纯粹肚子饿引发的阵痛。
我左右张望。巷子里杳无人烟，没人在看。我快速将隐形魔球放进空盒子里，盖上盖子，塞进空袋子里。
「小心点。」我说。
我们走出巷子，进入繁忙的街道。在离我们最近的建筑物阴影中，一只皮包骨的小猫和两只更瘦的猫咪小心地打量着我们。我踩到一块不知打哪飞来的皮塔饼[1]，将它踢向牠们。牠们扑过去时，一个蓄着浓密胡须的肥胖家伙站在一座滋滋作响的长形烤肉架后方，对着我们咧嘴微笑：「好吃、好吃!严选、优秀!最棒喔、最棒喔!」
他用牙签插着一块烤羊肉，对着我们伸过来，凯斯马上不客气地吞下去。「噢噢噢，他说的对。」凯斯带着幸福的微笑说，「好吃毙了。我要来一整串，先生。」
我指着在叉子上烤，一块看起来很好吃的肉。「不管是什么都好。」
「阿赫默德，烤羊肉串，沙威玛!」那家伙大叫。他的伙伴是个高大的家伙，蓄着更黑的胡须，手臂肌肉虬结。他先将凯斯的肉递出来，然后，切下五片沙威玛肉，将它们放在一块蓬松的皮塔饼上，加上洋葱、胡椒和热气腾腾的米。
我在吃之前几乎无法控制我的口水。「啊，男孩们饿啦。」那男人说，「美金?只要六块。」他微笑着，「好，算你们便宜──只要两块半。」
糟糕，钱。
在准备时空之旅时，我没想到要带钱来。
「嗯……凯斯?」
「我离开家时没带美国运通卡。」凯斯说。
我抬头看小吃摊贩。他正在招呼另一个客人，那位客人是个肥胖的家伙，戴着印第安那琼斯帽，穿着格子衬衫、白袜子和凉鞋，一家总共有四口。
趁现在赶快隐形。我将包包甩到前面，打开盒子。
「哈哈哈哈哈。」那位穿着条纹T恤的小孩发出刺耳的大笑，冲过我身边。他用力撞上我的手臂。盒子瞬间翻倒，掉在街道上。
「魔球!」凯斯大喊。
我俯身向盒子扑过去，从人行道上捡起盒子，手往里面摸索，祈祷魔球还在。
但什么也没有。我可以听到音乐，我知道它就在附近，但我看不见它。
「它不见了。」我说。
凯斯双膝跪下，到处摸索。我也跪下，慌乱地摸着。我们将人们推开时，人们发出惊讶的尖叫。
「嘿!」烤羊肉串小贩大叫。
我转身。他的伙伴阿赫默德跳过摊子。「你们这两个小偷!」他说，「你们付钱!」
观光客都转过身来死瞪着我们。一个拿着冰淇淋甜筒的灰发家伙还照了张照片，一位小女孩哭了起来。
「抓住他们!」阿赫默德大喊。
没有时间思考了。我冲进人群里，撞倒一个篮子，推倒一位弄蛇人，他试图用双簧管打我。围观的群众愈来愈多，我被两只小山羊绊倒，牠们正从水坑里舔着水喝。我摔倒在石头上时，牠们生气地咩咩叫。我掉落在三位穿着飘逸白服的霹雳舞者前方。「抱歉。」我边说边急忙俯身，冲进一条巷子里。
我将背贴在黑暗的墙壁上，屏住呼吸。我慌乱地环顾四周，寻找凯斯。
凯斯在哪啊?
我走回街道口处探头。「凯斯!」我大叫，「凯斯，你在哪?」
「你!」那粗鲁的声音响起时我连忙转身。
阿赫默德正从后面接近中，握紧拳头。
我跑回人群之中。阿赫默德的伙伴正等在那，脸上挂着笑容，手臂大张。
那两只小山羊从水坑上抬头瞪着，咩咩咩地责骂我。我跪下，抱起其中一只，丢向那个男人。
他看起来大吃一惊。他本能地接住小山羊。我绕过他的摊子，隐没进拥挤的人潮。我尽量低下身子，穿过人群，抱着我会碰上凯斯的一线希望。
我在通往一个院子的拱廊下低头弯腰。我冲到另一边后，进入一个较宽广、观光客较稀少的街道，街道旁有四方形的建筑、巴士站和加油站。
「凯斯?」我大叫。
一辆车嘎然停在路边。司机大喊：「计程车?计程车?」
「不。」我说。
车门好像被踢开般砰地打开。我匆忙倒退，差点跌倒在人行道上。我看到一团白色布料、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还有胡子。红胡子。
一只结实的手用力一拍我的颈背，然后将我推入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