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梦

　　我很久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

　　但它回来了。

　　而且它有所改变。

　　它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以追逐作为开场。森林中，狮鹫疯狂往下俯冲，长嘴神兽猛冲过来，火山就要爆发。女人叫着我的名字，而我眼前的地面出现裂口，掉进空无。总是在掉落时结束。

　　但这次不是。这次，这些东西在我后面。

　　这次，它在底端开始。

　　我在我的身体外面。我瞬间凝结在时间中。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任何事物。我看见下方有人，身体扭曲，一动也不动。那人是杰克。梦里的杰克。

　　但我在他外面，我看见的不是我的身体，不是相同的脸，彷佛在这些梦里，我住在一个陌生人体内。我看到森林小生物，一一坠落，一动也不动，散落在身体周遭。地面震动。在上方高处，狮鹫咯咯叫。

　　现在，流水变成细流潺潺流过身体下方，在头和臀部周围形成水池。瞬间结束。

　　场景改变。我不再在身体之外，而是在体内。体内深处。重新进入的震惊感觉起来又白又热。每个分子都变得瘫痪，让我的感官短路。视觉、触觉、听觉──全都加入一个巨大、野蛮的尖叫：停止!

　　我热泪盈眶，眼泪如细河般汩汩流下我的脖子和胸膛。它冻结起来，变得刺痛。它平滑，又能疗愈，它抓住疼痛，将它拉走。

　　带走死亡，带来生命。

　　我呼吸。我平坦的身体膨胀。我看见、嗅闻、倾听。我感觉到土壤磨进我的肌肤，四周的尸骸，头上低矮的黑云，雷鸣和地面的震动。

　　我将眼睛中的砂砾眨出，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掉入一个裂缝中。裂开的地表在我跟前形成一道垂直的墙。墙内是个洞，一种进入地里的门。我看见里面隐约有光。

　　我站立着，双腿颤抖。我感觉破碎的骨头折断，又自行接合在一起。

　　一步。两步。

　　每走一步就变得更容易。

　　我进入洞中，听到音乐。七环之歌。

　　那声音似乎像吉他般弹奏我的灵魂。

　　我接近光线。它在一个大而圆的地下房间内。我进入，漂浮在一根空气柱上。

　　我看到另一边有人弯腰驼背地蹲着。他头发中的兰伯达记号在火炬的火光中反射，闪闪发光。

　　我叫唤他，他转身。他看起来像我。他身旁有个巨大背包，满到快要爆炸。

　　他身后是七环圆盘。

　　地表上的七个圆形凹洞。

　　全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