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它是活的！
「快看，它在动!它是活──活的!它是活的，它是活的，它是活活活的![1]」
那是亚莉的声音，我只知道这些。我大概对她为什么会听起来这么蠢有个模糊概念。
我试图张开双眼，但太阳如炙烤般炎热。我浑身肌肉痛得要死，衣服仍湿答答的。我眨眨眼，逼自己向上瞇着眼睛。马可、亚莉和凯斯正俯身看着我，他们喘着气，一样全身湿透。在他们身后，悬崖陡然耸立，直入无情、炽热的太阳。
「别告诉我，」我说，「那是电影里的一句话。」
亚莉满脸笑容。「抱歉，我就是忍不住，我松了好大一口气。那出自第一部《科学怪人》电影，科林.克莱夫[2]主演。」
「欢迎回到生者的世界。」马可说，把我从沙地上扶起来。「第一部《七大奇迹故事》，马可.伦西主演。」
我挣扎着站起来时，四周的风景在旋转。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斜坡上面。「阿里巴巴和骆驼发生了什么事?」
「消失了。」马可回答，他的眼神因兴奋而跳动。「我们都回到我们离开时的相同下水点。你有注意到其他事情吗?看看你周遭，仔细看。」
我看见通往山脊顶端的老旧路径。我看见灰色的河流，在东升的太阳下平静无波。「等等。」我说，「我们离开时是日正当中，现在太阳比较低。」
「宾果!」马可说。
「从《宾果》。」凯斯喃喃自语，「宾果主演。」
「这意味着什么，马可?」亚莉说，「我应该是那个聪明的万事通，有什么是你懂但我却不懂的?」
「嘿!」一个遥远的高八度声音让我们全部突然转身。妮瓦娜正冲上海滩，穿着五彩缤纷的夏威夷短裤和接吻合唱团T恤，戴着太阳眼睛。「噢……我的……老天!」她尖叫，「你们到底跑哪去了?」
马可迅速转身。「水下啊。怎么了，朋友?贝P在哪?」
妮瓦娜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噢，」马可说，「我也很高兴见到妳。」
「我们以为你们死了!」妮瓦娜回答，「在你们跳水后我差点心脏病发!贝格德教授、斐德和那个浩克──他们都不停地责怪彼此，『你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你怎么能?』。斐德坚持要报警，但贝格德教授说不能，托金发疯了，我叫他们全都给我冷静下来，好吗?所以除了贝格德教授外，我们全跳入河里去找你们。他气得猛抬起轮椅前轮，只用后轮维持平衡。最后我们放弃，只能选择等待，而且很快就假设你们都淹死了。托金还哭了。是的，石头也会哭，那确实会发生。斐德一副『该是解散卡莱，找一份新工作的时候了。』贝格德教授坚持必须扎营，也许你们会回来，或我们会找到尸体，所以我们坐在这里等了两天，吃着肉干，还有──」
「等等。」我问，「两天?」
「托金哭了?」凯斯说。
我越过妮瓦娜的肩膀，可以看见斐德推着贝格德教授往我们这边过来。托金在他们旁边摇摇摆摆地走着，他胖胖的脸扭曲成一种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消化不良，但其实是忧虑。他们身后大约六公尺处看起来像是营地──三个巨大的帐棚、烤肉架和几箱补给品。
他们是何时扎营的?
「看在伟大的卡拉妮份上!」老人大叫，大大敞开双臂。「你们──没事!」
我们没有人确定该怎么反应，贝格德教授不是个很爱拥抱的人，所以我伸出手。他摇晃地非常用力，我还以为我的手指快掉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神射向马可询问，「要不是我大大松了口气，我会非常愤怒。」
马可的脸涨得通红，他眨眨眼。「是我不对，贝P……不应该那样跑掉……哇……有点头晕……介意我坐下来吗?我想我吞了太多河水。」
「托金，把他带进帐棚。现在!」贝格德教授突然发出命令，「召集我们所有的医生。」
马可皱着眉头，身躯挺直，脸上带着自大的微笑。「嘿，别因为小事而不开心，贝P。我很好。」
但他看起来可不好，他的脸色整个变白。我瞥瞥亚莉，但她正专心看她的手表。「嗯，大伙?现在是几点?还有，今天是礼拜几?」
斐德给她一个奇怪的表情，然后看他自己的手表。「早上十点四十二分。礼拜六。」
「我的表是六点三十九分，礼拜四。」亚莉说。
「我们修理。」托金说，「坏掉的手表，卡莱专长。」
「它还能走，它防水。」亚莉说，「你瞧，秒针还在动。我们在伊拉克时间六点零二分离开，然后在六点二十九分回来。我的表表示只花了整整二十七分钟。但实际上在这里，你们已经度过两天了。」
「是一天又十六小时又四十分钟。」凯斯说，「嗯，也许是十六个半小时，如果你把我们跳入水里前的讨论时间扣除掉的话。」
「亚莉，这说不通。」我说。
「这场冒险有任何事情说得通吗?」亚莉的脸惨白，她的眼神死盯着贝格德教授。
但教授正往前滚着轮椅，专注地看着马可。「没有人听到我说的话吗?」他说，「把这孩子带去帐棚里。托金──现在!」
马可挥手示意托金走开，他往后蹒跚倒退，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
然后，他的身体瘫软倒地。
我们全都恐惧地看着马可砰地摔倒在沙地，痛苦地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