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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行乞者

  前不久,我漫步于皮卡迪利大街,脑海中回想着儿时的童谣,惋惜着逝去的爱情。

  当我看见身着黑色及膝大衣、头顶黑礼帽的商铺店员从我身边走过时,我记起了历史上一首古老的童谣:“伦敦商人,衣着猩红。”

  每一条街道都如此的沉闷、乏味,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它们,我心想——没有任何东西。但我的思绪很快就被狗吠声打断了。街上的每一条狗似乎都在狂吠——每一种狗,无论大狗小狗。它们都朝向东边,那是我来的方向。于是我转过身张望。在皮卡迪利大街上,经过出租马车站之后有一片房屋,就在它们对面,我看见了这番景象。

  一列身着奇异斗篷的高个子正躬身沿着街道走来,每一个人都脸色蜡黄,头发乌黑,大部分人都蓄着奇怪的胡须。他们缓缓地走过来,撑着手杖,伸出手乞求施舍。

  所有的乞讨者都入城了。

  我本该给他们一枚达布隆金币,上面刻着卡斯提尔的高塔,但我没有那样的钱币。而人们用来付出租车费(呵,真神奇,多么生搬硬造的词语,肯定是某些邪恶掌控之地的通关密语)的硬币似乎也不适合他们。他们中某些人穿着紫色斗篷,斗篷有宽宽的绿镶边,有几件斗篷上的绿镶边又细又窄;而某些人穿着古旧而褪色的红色斗篷,某些人穿着紫罗兰色的斗篷,但没有一个人穿黑色的斗篷。他们优雅地祈求着,一如诸神为了众生的灵魂而祈求。

  我伫立在一根灯柱旁看着这一切,随后他们走近了,其中一人向灯柱致意,称它为兄弟。他说:“噢,灯柱啊,我们黑暗中的兄弟,在这如潮的夜色之中,你的身旁是否有许多迷航者经过?不要睡去,兄弟,不要睡去。那儿有太多迷航之人,此时你不应睡去。”

  这很奇怪:我从来没有思考过一根灯柱拥有怎样的威严,也没有留意到他在长久地守望着那些漂泊之人。但这些披着斗篷的陌生人却注意到了他。

  接着,另一个人对着街道喃喃低语:“街道啊,你累了吗?但他们还要来来回回地再奔波一会儿,让你一直覆于柏油与木砖之下。街道啊,稍安勿躁。不一会儿,地震就要来临。”

  “你们是什么人?”人们问道,“你们从哪儿来呢?”

  他们回答道:“谁人能够告知我们是谁,或者,我们从何处而来?”

  其中一人转向被烟雾熏黑了的屋舍,说道:“愿天佑所有的屋舍,因为有一屋庇佑,人们方可梦眠。”

  于是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就是所有这些睁大眼睛的屋舍并非一模一样,而是各有不同,因为它们都守护着不一样的梦。

  而另一个人走向一棵生长在格林公园栅栏旁的树,说道:“放心吧,树木,原野终将卷土重来。”

  丑陋的烟雾一直在滚滚升空,它扼杀了浪漫,将鸟儿的羽翼熏黑。我想,他们看到这种景象,恐怕既无法赞扬亦无法祝福了。然而,当他们看见烟雾时,他们朝它举起了手,伸向那数不清的烟囱,说道,“看看那烟雾啊。那些古老的煤炭森林啊,在黑暗中躺卧了这么久,沉寂了这么久,现在正在起舞,正奔向去往太阳的归途。噢,我们的兄弟,不要忘却大地,我们祝愿你在阳光之中感到欢喜。”

  城里刚下过雨,某处肮脏的雨水槽里淌着一道无精打采的水流。它来自于一堆废物、秽物还有弃物;沿途不断聚集废弃物,奔向那不为人所知、亦不见天日的昏暗下水道。这阴阴沉沉的水流和城市里其他东西一样,让我感到这城镇如此卑鄙肮脏,扼杀了所有的美,让浪漫无迹可寻。

  但他们甚至还对这样的东西奉上祝福。一个穿着镶绿宽边紫色斗篷的人说:“兄弟啊,尚且心怀希望吧,因为你终将去到那欢乐的大海边,与那起伏于波涛间的四处漂泊的大船会面,浸浴着金色阳光的岛屿将带给你欢愉。”即便他们这般祝福了雨水槽,我竟然也没有半分嘲笑他们的念头。

  那些经过的路人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大衣,戴着怪异的、滑稽可笑的、闪闪发亮的帽子,而乞讨者们同样给予他们祝福。其中一个乞讨者对一个衣着暗沉的市民说:“噢,黑夜的孪生兄弟啊,你的手腕和脖颈露出几截白色,如同散布在夜幕上的星辰。你惊恐地以黑色遮掩你出人意料的隐秘欲望。它们是你深藏于心的念头,它们不喜色彩,对紫色说‘不’,让可爱的绿色‘一边去’。有些疯狂的幻想必须以黑色来驯服,有些可怕的想象也需要如此隐藏。你的灵魂曾经梦见过天使吗?梦见过仙境的高墙吗?你是不是因此一直这般彻底地禁锢着它,唯恐它的光芒炫花了人们惊讶的眼睛?正因如此,上苍也将钻石深深埋藏在几英里厚的泥土下。

  “你自身的奇妙之处并未被欢笑损毁。

  “看吧,你是如此的神秘。

  “保持非凡吧。保持不可捉摸的神秘感。”

  那穿着黑色及膝礼服的路人沉默地继续前行。我突然明白了,当紫衣乞讨者开口说话的时候,那衣着暗沉的市民或许已经到印度国周游了一圈,他的心里藏着奇异而无法诉说的热望;他的沉默建立在以古老传统为根基的神圣仪式之上,这份沉默或许有朝一日会被打破——由于街道上的欢呼,或是某个人的歌唱——届时,当这名店员开口说话,这世界或许就会裂开几道缝隙,人们便能瞥见深渊。

  随后,那些乞讨者们转向格林公园,那儿尚未有春天来临的迹象。他们伸展手臂,注视着那些冻结的小草,还有那些尚未抽枝吐芽的树。他们一起放声歌唱,预告着水仙的盛开。

  这时一辆公共汽车沿着街道奔驰而来,几乎是要从那些依然在凶狠吠叫着的狗群身上碾过去。它吵吵嚷嚷地鸣着喇叭。

  那些景象随即消失了。

  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也是我的读者)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信中引用了这样一句话——“然而,他从未抵达卡尔卡松。”我并不知晓这句话的来源,但我为此写了一个故事。

  皮卡迪利大街是伦敦市中心内最宽最笔直的马路之一,马路的东南面紧贴伦敦三大皇家公园之一的格林公园。(译注)

  古西班牙金币。(译注)

  卡斯提尔系一个西班牙古国。(译注)

  国外的水仙一般为泥土栽植,在春天盛开。(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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