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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不想要这份工作，事实上，他也从来都不想当副总统。莱恩诺.克雷的政治野心极限就是当上参议员而已，订立这个国家的法律和章程。在参议院里，有力的论点与说服力仍然可以改变世界，像西瑟罗改变罗马一样。
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第一次来试探他对于担任沃克副手、搭档竞选的意向时，克雷婉拒了。亨利.沃克跟他不对盘，他也不想得到那么多镁光灯注意。但他们一直来问，带了很多图表和数据，说社会利益有多重要，还有他们多需要学术观点，最后的事实是，有了他沃克就能赢下南边的选票，情势便是如此。
就算他同意了，还是知道接下这份职务是个错误，即便到了现在，走进战情室时，克雷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笃定这是个错误。他进门时每个人都起立，他挥挥手要他们坐下。「发生了什么事?」
莱希咳嗽。「长官，大概二十分钟前，当地时间九点四十三分，尼克.库柏在新迦南的特斯拉被刺杀了。」
克雷原本准备坐下，但那句话让他僵在原地。他深呼吸，慢慢坐好。「他死了?」
「对，长官。一个叫索伦.约翰森的异种进入了库柏先生和他家人正在用餐的餐厅，杀了两名便衣保镳，然后用刀刺了库柏的胸膛，刀锋穿透了左心室，他被紧急送医，但到院时就已经宣告死亡。」
「他的家人呢?」
「他儿子陶德在攻击中受伤，有生命危险。」
「这个刺客呢?索伦.约翰森?」
「我们还在厘清状况，但看起来他是逃跑了。」
「我的天。」克雷往后靠。「这是怎么发生的?」
参谋首长联席会主席育弗.拉兹将军与应变部指挥官珍.佛布斯交换了眼神。克雷内心叹了一口气。政治不过是众人集体为对方擦屁股。过了一会儿，拉兹将军说：「我们只掌握了初步消息。」
「说吧。」
「我们没有拦截到关于任何阴谋的证据，不过，约翰森混过一队艾普斯坦企业的外交保全人员，还在餐厅里杀了两个，但……」
「艾普斯坦在攻击里参了一脚?」
「至少他的手下没能保护好库柏。」
「有可能是因为刺客的能力。」佛布斯补充，「索伦.约翰森的天赋与时间有关，时间感指数达到十一点二，很惊人的数字。这表示我们所体验的一秒钟，对他来说其实比十一秒钟还多一些，拥有这么多的时间，表示他能将一切做到完美无瑕。」
「我们怎么知道这些?」克雷问。
「他出身学园，霍克斯东。」
「霍克斯东学园?」克雷双手手指交叉，「跟约翰.史密斯一样。」
「是的，先生，虽然史密斯比他大两岁。不过，索伦毕业后就消失了。就算他有政治倾向也很低调，没有证据证实他们两人有交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史密斯参了一脚。」
「总统先生，」莱希说，「我们想拘留讯问约翰.史密斯。」
原本默不作声的玛拉.基佛斯说：「这会演变成一场政治噩梦。单眼镜餐厅事件揭秘后，他就一直上脱口秀和广播节目，他的书连续好几周都是《纽约时报》排行榜畅销书，逮捕他会造成超大反效果。」
「我们别无选择了。」莱希说。
克雷仔细观察这人。莱希曾经从军，花了三十年在情报单位打滚，脱颖而出担任中情局局长，然后被指派当国防部长。说他过往经历让他用军事角度看待世界，已是非常保守的说法。
但不表示他错了。再怎么说，欧文一开始就反对派库柏去新迦南。
「拘留约翰.史密斯。」他说。
莱希对拉兹将军点头，他拿起一支电话，开始低声说话。
「还有，先生，我们必须对新迦南特区采取军事行动。」
「为什么?如果我们相信是约翰.史密斯——」
「库柏是代表美国的大使，刺杀他就是宣战的举动。」
「艾普斯坦怎么说?」
莱希扫视与会者。「长官，我们联络不上他。」
「什么?」
「有可能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但说到底，有两种可能，要嘛艾普斯坦和新迦南自己就是恐怖分子，要嘛就是他们的政府」——莱希语带嫌恶地说道——「与恐怖分子同流合污。不管怎么样，一个美国总统顾问在这前所未有的动荡时刻出外交任务时被谋杀了。三座城市戒严，没有电力也没有食物，我们没本钱再慢慢衡量决定了。」莱希停顿，「长官，我们建议你下令准备对新迦南特区的全面军事攻击。」
克雷瞥向玛拉，她耸耸肩说：「人们很害怕，召集士兵会让他们看见美国政府仍然大权在握。」
「拉兹将军，这攻击会是什么情形?」
「我们会以艾尔斯沃空军基地的F-27战斗机夺下制空权，当地除了执行人道救援的飞机外全面禁飞，第四步兵师、第一装甲师、一○一空降师会接着进驻吉列、肖肖尼、罗林斯这些通往新迦南的要塞，进而孤立特区。」
「会动用多少军力?」
「大概七万五千名士兵。」
「七万五千?那几乎跟整个特区的人口不相上下了。」
「对，长官，压倒性的军力是致胜关键，我们不打算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将军说，「必须表现出我们是可以铲除他们的，让他们的反抗显得很可笑，这终将拯救我们两边无数人的生命。」
十几张脸看着他，男男女女穿着别满徽章的制服，各个军事与情报分支单位的指挥官。莱恩诺.克雷很自豪自己过着值得他人尊敬的生活，他当过老师也当过领袖，但从未当过军人。
而且我的天啊，我从来就不想成为做这个决定的人。
「你是在提议攻击美国公民吗?」
「我是提议必须有此准备。」莱希部长说，「让军队就定位，可以提醒我们的敌人他们面对的是世界上最精干的队伍汇集而成的力量。」
「结局会是什么?」
「长官?」
「如果我下令攻击，我们拿下特区后会发生什么事?」
莱希再次四下环顾。「由你决定，长官，但我们的建议是先将特区的领袖和第一、二级异种全都囚禁在拘留所。特区本身必须被净空然后摧毁。」
库柏是怎么说的?
你知道有人会站在这里要你开启一场内战，然后你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坚强到可以拒绝。
美国史上第二次内战，只是这一次并非一个州对上另一个州，而是多数对抗少数，而且潜藏了即将接踵而至的恐怖事件——甚至，很可能出现种族屠杀。
「长官，你还不用下令攻击，只是先让军队就定位，让我们能有这个选项，同时也是向敌人传递讯息以及安抚大众。」
一个念头击中他，他可以站起来走出房间，然后走出这栋大楼。他可以走到街角招计程车到机场，订一张机票回哥伦比亚，他可以辞职不干回家去。
这是个荒谬的幻想，但非常诱人。
莱恩诺.克雷盯着桌子看，打磨发亮的木头从他的指尖延伸开来。「独裁者骑着老虎耀武扬威，不敢下来，但老虎愈来愈饿。」
「温斯顿.邱吉尔的名言，」莱希说，「但我们不是独裁者。」
「我想知道历史是否也会这样认为。」
「长官?」
「下令让军队进入怀俄明州。」